【锦瑟:第五十八章 倩影重现】
“四绝公子，这姑娘……唉，你看看，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听说你四绝山庄位于天山山麓，那里奇药众多，千年人参、虫草鹿茸遍地都是……不如，你把这姑娘带回去，想想办法……”寇娇娇见令狐霄与锦瑟相对而立，连忙凑上前来，厚着脸皮说道。
这……
锦瑟难以置信地看着寇娇娇。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当她对她还尚有一丝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死死地拉住她不放；可当她一失去利用价值，她便马上想办法把她甩掉。如今天大地大，她又一次被人逼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只是，上一次有东方世淮来拯救她，这一次呢……这一次还有谁可以帮帮她？
锦瑟惶恐无助的眸子瞬间便刺痛了令狐霄的心房，不知为何，他微微向前踏了一步，挡在锦瑟身前，冷眼对寇娇娇说道：“我四绝山庄刚好缺一个婢女，就让她跟着我罢！从今以后，她与你神后殿再无半分关系！”
“行行行……”寇娇娇听后一喜，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道。
令狐霄不耐地打断道：“她叫什么名字？”
“琴儿，我叫琴儿。”锦瑟已不愿让别人知道她就是方才宇文祭夜口中的那个“瑟儿”，别人也亦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满身伤痕的无盐丑女，就是让赫赫有名的七夜山庄庄主宇文祭夜所神魂颠倒的女人。于是锦瑟抢在寇娇娇回答之前先行答道。
“对对，她是琴儿。”寇娇娇急着把锦瑟扫地出门，一时也忘记了她刚才叫做什么，也随声附和道。
“你可愿以后跟随着我，琴儿？”琴与瑟，本是极为类似的两物。可惜，他心中那把可以拨动他的心弦的瑟，已然悄然逝去了。心无法抑制地剧痛起来，令狐霄忍着心痛，脸上继续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问道。
“是，公子。”好像……好像他……那温柔的眼神，那温和好听的嗓音，那待人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态度，那全身上下淡淡地散发出来的如月华一般的光芒，真的……好像他！锦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眼花，竟然在那么一恍惚之间……她居然误认为站在眼前的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就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走吧！”令狐霄木然转身，把手中的“琅琊剑”缓缓入鞘，有些失魂落魄地朝前走去。
“嗯。”锦瑟连忙跟上，匆忙之中，她不忘拾起那方被风吹落在地上的白色丝帕，把它紧紧地围到自己的脸面上，密密实实地遮住自己丑陋的容颜。不知为何，她……不想让那位刚刚收留了她的公子，看见她如此不堪入目的样貌。
只是，他们二人都不知道的……是在冥冥中，这微妙不可言的天意。
清邺镇。
从七夜山庄所在的郢都，到四绝山庄的所在地——雍熙王朝最北端的州县澶渊，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为了照顾到他新收的这个婢女，令狐霄已经尽量避免策马奔驰，一路上都是让那婢女坐马车，而自己在马车外策马。有时候他也雇了马夫策马，自己坐在马车内休息一番。
刚刚失去了至爱，令狐霄并没有任何心思回金陵城，他唯一想到的，便是马上回到澶渊的天山，再上天山顶峰的天池一趟，求他的师父轩辕翩跹再帮他一次，看看有没有办法挽回他的至爱。
由于心情的极度低落，一路上令狐霄都皆沉默寡言，除了静静地坐在一处看书之外，便是牵着缰绳策马狂奔。
而他那唤作琴儿的婢女也不喜欢多话，除了替正在看书的他倒茶递水、默默地把膳食替他端上之外，就只是一声不吭地静坐在一旁，静静地低着头。她与他之间，似乎是达到了某种默契，某种……充分地享受着各自的寂寞的默契。
“琴儿。”令狐霄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册，终于忍不住打破了他与这个琴儿之间已经长达几天了的相对无言。
他很难想象得到，世间居然有这么安静的女人，安静得仿佛把自己当作不存在的一般，一连受了他这么多天的冷漠对待，也一声不响，毫无半句怨言。
“你为何老是低着头，用丝帕遮住自己的脸？”这么热的天气，她老是用布密密实实地围着自己的脸，难道她不闷的么？
“琴儿相貌丑陋，怕公子看了恶心。”锦瑟闻见令狐霄几天以来头一次叫她的名字，不禁有些意外。她把头低得更深了，声音小得完全如同蚊呐一般地回答道。
“没关系的，我并不介意，把它除了罢！”没有必要因为这个而为难自己。再说她弄成这样，完全拜那个宇文祭夜所赐，并不是她自个儿的错。宇文祭夜害死他的瑟儿，他必定要他血债血还！
他……居然说不介意。世上真的有男人会不介意女人的容颜的吗？
锦瑟错愕地抬头向令狐霄望去，可令狐霄已经重新把目光放在了他手中的书册上，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锦瑟聪明地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多嘴半句。看得出来，这位四绝公子自从在七夜山庄与宇文祭夜一战之后，这几天的心情颇为低落，连话也不愿意多一句。
她不愿去窥探别人的心事，也自认没有这个能力，可以为他解决心中的失意之事，她作为他的婢女，可以做的，也许就是静静地呆在一边，不为他再添烦恼而已。
“四绝公子，听说这清邺镇的黄员外家曾经出现过‘四绝之令’！”一个从四绝山庄那边赶过来追随令狐霄的小厮，忽然把头探入马车内，兴冲冲地对令狐霄说道。
“当真？！”令狐霄的语气顿时变得又惊又喜。
锦瑟闻言，不禁回想起她还尚在七夜山庄朱颜宫之时，朱颜宫宫主花满袖曾经对宇文祭夜所说过的一句话。
那……那圣君此番前行，可找到了传闻曾在金陵城东郊出现的“四绝之令”？
“四绝之令”？
那是何物？
看令狐霄的表情，似乎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
“琴儿，你和桑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与桑葚去清邺镇黄员外府一趟便回来。”令狐霄马上转头，对锦瑟吩咐道。
“是，公子。”锦瑟连忙随着令狐霄坐起身来，手脚利索地替令狐霄整理地一番压皱的衣摆，口中应道。令狐霄很快便和那叫桑葚的小厮出去了，锦瑟忍不住疑惑地问留在原地守着马车的另一个小厮桑榆，“桑榆大哥，你可知道‘四绝之令’，到底是何物？”
“琴儿姑娘，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桑榆闻言，像是非常惊讶地反问道。
“琴儿孤陋寡闻，真的不知。”锦瑟实话实说道。
“这‘四绝之令’，是我们四绝公子的一枚令牌。传闻是一枚通体泛着一层微微的雪色光芒的玉佩，上面缕空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飞凤，围着一朵精雕细琢的梅花，雕工非常精湛。更绝的是，若是把这块玉佩对着阳光看，玉佩上面还会隐隐地泛着水般流动的光彩，价值连城。我们公子曾经对整个江湖放出过话，谁要是替他找到了他当年遗失的这枚玉佩，便把整个富贾江湖的四绝山庄，全部拱手相赠！于是，江湖中人便对这块玉佩趋之若鹜，人称‘四绝之令’。可惜，这块玉佩还从来没有在江湖上真正现身过，所有自称找到了‘四绝之令’的人，都是假冒的。可是即便如此，我们公子一有了‘四绝之令’的消息，仍然还是会前去看一看。”
反正时间很宽裕，桑榆便仔仔细细地把所谓“四绝之令”的来历都给锦瑟说了一遍，锦瑟听完后，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桑榆大哥，琴儿……有些累了，可不可以让琴儿先休息一下？”锦瑟定了定心神，对桑榆说道。
桑榆听后信以为真，点点头应道：“那好，琴儿姑娘，你就现在马车内休息一会儿吧，我估计公子和桑葚一时半刻也回不了，我替你看着马车。”
“谢谢哦！”锦瑟点了点螓首，钻进马车内，放下了马车上的帘布，严严实实地遮好后，动手解开了自己最外层的纱衣，把手伸进了自己的里衣之中，微微颤抖着右手，把一枚玉佩从自己最贴身的衣物下边抽了出来。
这枚玉佩……这枚一直被她贴身戴在心窝前面的玉佩，为何跟桑榆所描述的那枚“四绝之令”……一模一样？！
【锦瑟:第五十九章 琴瑟合一】
澶渊，天山山麓，四绝山庄。
锦瑟除了自己脚上的鞋袜，赤着一双玉足，轻轻走进一间密闭的浴室内，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生怕瓶中的药粉撒出半分。耳旁，那个温柔似水的四绝公子令狐霄的话，似乎还在回荡。
琴儿姑娘，这是“清风玉露散”，你把它撒进浴桶之中，浸身于内，再把桶中之水不断拍打到自己的脸部，一个时辰之后，便可还你原来的容貌。
……
他真的是一个善良过头的人。这“清风玉露散”既然有如此神奇的药效，必定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灵丹妙药，价值不菲。而她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现在她也只不过是他收留的一个婢女罢了，他非但没有嫌弃她，还肯愿意如此帮她。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才是。
锦瑟按照令狐霄的吩咐，往浴桶中撒了药粉，脱了身上的衣裳，浸身于内。一枚流光溢彩的玉佩，在她雪白的胸前闪闪发亮。锦瑟轻轻解下脑后的系绳，把玉佩放在手心里面仔细端详，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窗缝，斜斜地照了进来，刚刚好射到锦瑟掌心的玉佩上。顿时，那玉佩好像变得越来越透明了起来，一股隐隐约约的水光，好似在这枚玲珑剔透的玉佩中晃动。
难道……这枚玉佩，真的就是四绝公子令狐霄所正在寻找的“四绝之令”？
可这玉佩，明明是她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在金陵城的大街上经过，一个俊朗的大哥哥送给她的呀！难不成当年那个连名字都没有告诉她的大哥哥，就是现在的四绝公子令狐霄？
泡在热水中的锦瑟，再三思索过之后，觉得并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心中当下决定，待会儿令狐霄回来之时，她就把这枚原本就属于他的玉佩，立刻交还给他。
至于他曾经许下的谁找回“四绝之令”、便把四绝山庄相赠给谁的诺言，她可不要。且不说这四绝山庄乃是令狐霄他的家，就算她要了四绝山庄，她也没有什么用处呀。
但是……看在“四绝之令”的份上，她可不可以求他，答应她一个小小的要求呢？
天山山顶，天池。
今天的风雪，似乎比往日更大了。虽然天山上常年都是冰天雪地，但是在这个时节，风雪也不会大到如此地步。这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轩辕翩跹故意弄出来对他的考验。
令狐霄直挺挺地跪在冰封三尺的天池旁，任由天山上异常大的冽风想一把把小刀子一样狠狠地刮着他的脸。雪越下越大了，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他堆成一个雪人，顺便把他活生生埋进雪堆里面。而原本是剔透的天池冰面，也快渐渐地被雪埋得看不见。
已经跪了整整一天的令狐霄，绝望地对着冰封了的天池喊道：“师父！求您现身，见徒儿一面！”
师父……求您……
除了您，人世间已经没有人可以挽回他的至爱。
伊人虽然已然逝去，可芳魂是否还能归来？
还是她已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踏上九转莲台，投入五道轮回，等待着来世重新开始？
若是如此，他可还能见到她的芳魂，最后一面？
若是如此，他可还能继续待在这人世间，寂寞地独自等待她的转世？
若不是如此，他是否应该跟随着她一同归去，让她即使在黄泉路上，枉死城中，也不会是孤单寂寞一人？
若不是如此，他是否应该潜心修炼仙魔之法，只为求得终有一日，羽化成仙，抑或是堕入魔道，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去找她？
师父……告诉徒儿，您快出来告诉徒儿……徒儿应该怎么做……怎么做……
几滴热泪滚烫地滑落，滴到冰面上，瞬间便化作几滴冰点，闪闪发亮。
师父……求求您……
天山顶峰，天池深处。
“怎么，真的如此铁石心肠，不出去帮帮你的徒儿？”轩辕婵娟像一缕幽魂一样，飘飘荡荡地悬浮在水中，听着从冰面上传来的呼喊，懒洋洋地向一旁的轩辕翩跹问道。
“我早说过，天意不可违。月老的三生簿上面的事儿，岂是你我可以擅自篡改的？”轩辕翩跹悠悠然地答道，随即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个傻小子，他会回来感谢我的。即便……这只不过是天意而已。”
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在浴桶里面泡了整整一个半时辰，直到全身的皮肤温暖发热起来，好像重新生成了一次一番。锦瑟起身，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伤疤都一片一片地掉了下来，露出原来白如凝脂、温滑似玉的肌肤来，不禁又惊又喜。
锦瑟赶紧穿好衣裳，套上鞋袜，把“四绝之令”紧紧地攒在手中，想交给令狐霄，却被四绝山庄之中的其他人告知，令狐霄已经出去了整整一天，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锦瑟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美得不似凡人的容颜，已经震惊了四绝山庄里面所有看到她的人。大家都铆足了劲，陪着她等待令狐霄回来，看当令狐霄回来之时，看见一个美得跟仙女儿似的女子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可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锦瑟有些小小的失落，只得静静地坐在四绝山庄门厅内的一张椅子上等着。在大家的望眼欲穿之中，一个披着厚厚的一层霜雪的男子，终于敲开了四绝山庄的大门，两脚沉重地踏入四绝山庄之中。
锦瑟连忙上前，替晚归的令狐霄拍去身上的霜雪。令狐霄一心的沉重，并没有留意到她，他解下身上穿着的深灰色貂皮大衣，转身坐到主座上，正欲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突然，眼角的余辉在锦瑟身上一闪而过，令狐霄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就被一口茶水呛住了，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公子，你怎么样了，小心一点啊……”锦瑟见令狐霄被茶水呛住，连忙上前递过手绢。谁知令狐霄并没有接过锦瑟递来的手绢，反而一把抓住了她递手绢的素白小手。
“公子，你……”被一个男子抓住了手，锦瑟立即羞得满脸通红，拼命地挣扎起来。
谁知令狐霄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他全然不顾周围四绝山庄内其他下人的偷偷窃笑，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这张他朝思暮想的容颜，手竟然也有些颤抖起来，仿佛试探般的问道：“琴儿，如果我有一个长得很胖的朋友，他想瘦一些，但又实在是太过喜欢吃肉，那该怎么办？”
“这……”锦瑟突然之间被令狐霄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着实答道：“这个好办，琴儿可以把香菇切得很碎很碎，揉进面粉团中，然后再撒上一点点磨好的牛肉粉，就能把面粉片做成牛肉的味道。还有把土豆切成极薄极薄的一片片，待到彻底煮熟后……”
琴儿的话，像是一下下重锤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了他的心底，使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瑟儿，是她！果然是她！！
琴和瑟在百年之前，本来就是同一物！琴儿……瑟儿……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她根本就是锦瑟！！
他……怎么就一直没有想到？！
【锦瑟:第六十章 琴瑟和鸣（一）】
柔得仿佛要让人融化的目光，密密地落在锦瑟的身上，令狐霄贪婪地望着眼前这仿佛梦境一般的景象，渴望地把她再一次深深地刻入心中，永久珍藏，独自拥有。手中握着的软玉，那种细腻的感觉是多么的熟悉，多么的令人怀念，直直地暖入了他的心房。
原来，最珍贵的就在他的身边；原来，她早就回到了他的怀抱之中；原来，他的心……从来就没有走远过……
瑟儿……
“四绝公子，琴儿身上有一物，本来是属于公子您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锦瑟见东方世淮还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毕竟心里还是记得手中攒着的“四绝之令”这件至关重要的物件，于是便伸出还尚是自由的左手，摊开手掌，一枚流光溢彩的玉佩便静静地安放在同样温润如玉的嫩白手掌之上。
“这……”东方世淮已然忘记今天这是第几次让他几欲停止了呼吸！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一直费尽心思在世间寻找的传家玉佩，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便回到了他的手上，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而更重要的是……这块东方家的传家玉佩，他竟然一直都没有送错了人，原来琴儿就是瑟儿，瑟儿她……居然就是当初帮助了他的那个小女孩！
冥冥之中，缘分果然妙不可言……原来早在十五年前，他已与今生唯一的她相遇，定下了三生的约定。他一直在苦苦地寻觅着她，一直苦苦地寻觅这样传家物件……殊不知，上天对此早已有了安排！
“四绝公子……我……”锦瑟见令狐霄从她手中拿了玉佩，便一直呆呆地盯着它看，心中便已明白了七八分。
这玉佩，想必就是四绝公子令狐霄向来千方百计地追寻着的“四绝之令”了，她把这东西还给了他，那么……依靠他的势力和武功，可不可以也答应她一个要求呢？
锦瑟鼓足勇气，小声地对令狐霄说道：“公子曾经说过，谁找回了‘四绝之令’，就把整个四绝山庄慷慨相赠。可琴儿并不想要公子的四绝山庄，只求公子可以看在这‘四绝之令’的份上，答应琴儿一件事。”
“何事？”按奈住砰砰狂跳的心脏，令狐霄勉强才忍住把她一把搂入怀中的冲动，沉声问道。
不知他的瑟儿，可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若是她开口向他要天上的星星，他恐怕也会想办法摘了来给她。
“琴儿……想回家。”锦瑟把头埋得更低了，好像将要说出口的是一个非常刁难的要求。
“这次琴儿出来，已有许久没有回去，家里人怕是快要担心死了。四绝山庄之内人才济济，公子也并不缺乏人伺候，少了琴儿一个人也无谓。可是琴儿……却不能不回去，琴儿想，依照四绝公子的势力，应该……派个人送琴儿回家，不是问题罢？”
“为何一定要回去？你为我找回‘四绝之令’，日后便留在这里，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难道不好么？”令狐霄不动声色地问道。他虽然早知，锦瑟不是贪图富贵的女子，但依然想知道，她这么迫切地想回去……是为了谁？
“好是好，但这里始终不是琴儿的家。”锦瑟答道，微微抬眼，却意外地发现，眼前的这个在江湖上号称“四绝公子”的令狐霄，居然……有一双深邃得和某个人一模一样的眼眸。
“你家在哪？”
“在金陵城东郊。”
“金陵……”令狐霄意味深长地望了锦瑟一眼，进而最终缓缓吐道：“金陵离澶渊这里很远，舟车劳顿的，回去做什么？不如……我娶你，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做四绝山庄的庄主夫人好了。”
“这……万万不可！”锦瑟急着拒绝道。
“有何不可？”令狐霄反问。
“因为……”与之欲出的话刚到了嘴边，锦瑟又犹豫着把它硬是咽了下去，最终在令狐霄咄咄逼人的注视下沉默了半晌，方才下定决心，轻轻说道：“因为，在金陵那儿，有我喜欢的人在。我从不求他会一直守着我，宠着我，保护我……但是我……真的很想……一辈子都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够了。”说罢，锦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一样。
狂乱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令狐霄的胸膛，在他的耳旁如同海浪一般汹涌澎湃地激烈拍打。
令狐霄蓦然抓紧手中的“四绝之令”，好似不要命一般头也不回地望门外猛冲过去，像是一头失控了的狮子，把大厅内所有张大眼睛看好戏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他拼命地冲出门外，不知道要去哪，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单衣，连贵重的貂皮大衣也忘了披上。
锦瑟虽然不知令狐霄为何突然失控，但下意识去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拿起搁在一旁座位上的貂皮大衣，正欲给令狐霄披上时，令狐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锦瑟茫然地呆站在大厅内，一头雾水地看着与她一样迷惑不解的众人，心中好似有些怅然，不知所措。
怎么？她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天上顶峰，天池。
令狐霄顶着漫天越下越大的飞雪，不顾一切地一口气冲上了天山山顶，气喘吁吁地杵在已经不知道结了几层厚的冰的天池旁，单膝跪下，向空无一人的天池冰面大声喊道：“师父——谢谢你——”
谢谢你，师父。
是你让这妙不可言的天意，让我生命中的另外一半，回到了我的身边。
四绝山庄，西厢房内。
“琴儿姑娘，庄主他已经回来了，正在他房里等你呢！”一个俊俏的小丫头，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掩着嘴旁的丝丝笑意，敲响了锦瑟所住的西厢房的房门，朝房间里面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有劳你了。”锦瑟打开房门，衷心谢道。
“呵呵，不敢不敢……”那小丫头连忙回道。她哪里敢要这美得跟仙女儿似的姑娘的道谢啊？说不定呀，再过那么几天，她就是他们的女主人了。
锦瑟自然不知其他人心中这般瑰丽的念头，她轻轻地掩上房门，便随着那小丫头去了令狐霄的厢房外。
也不知这四绝公子……究竟是何等的想法？是她的要求太过分了么……可是，派一辆马车送她回金陵城，这对于令狐霄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呀？为何他今个儿白天……会有如此反常的反应？正当锦瑟百思不得其解当中，令狐霄所住的厢房已然就在眼前，那小丫头偷笑了一下，把灯笼放进锦瑟手中，俏皮说道：“琴儿姑娘，快进去吧，庄主他呀……一定是等急了呢！”
“嗯。”锦瑟并没有想这么多，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等着令狐霄解答，再说令狐霄看上去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翩翩公子，锦瑟一时也忘了孤男寡女夜深同处一室的忌讳，只是单纯地信了那小丫头的话，敲了敲令狐霄房间的房门。
“四绝公子？”
“进来吧！”令狐霄端坐在一处文雅的案几前，温和地朝门外喊道。待到锦瑟一把推开房门之时，这才愕然发现……令狐霄房里边所点的熏香的味道……竟然和她在金陵东方府时，从东方世淮房中闻到的熏香的味道——一模一样。
往日温馨的一幕幕倏然浮现在锦瑟眼前，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话，他的笑……原来早就深深地驻扎进了她的心里面，生根，发芽，不可磨灭。
锦瑟顺手掩上房门，挡住从外头呼啸吹来的寒冷夜风，静静地坐在令狐霄跟前，口中轻声问道：“公子，不知可否答应琴儿的要求？若是实在为难……就先借给琴儿一些盘缠，让琴儿自己回去，琴儿回到家，自会想办法还上公子的恩德。这样……公子认为如何？”
傻瓜，当然不行！
你太美，太好。连我守在你身边时，你都会让别人夺了去。若是我再放你一个人上路，早在半路上，你就得被别人吃了。
“你……就这么想见到那个人？”令狐霄似是不置可否地问道。
“这个……”锦瑟闻言，立马羞红了脸，心里头自然明白令狐霄所指的那个人，就是她方才口中所说的那个喜欢的人，便极为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道：“是，我想见他。”
“我现在便实现你的愿望，如何？”令狐霄轻笑，单手覆上了脸上的银白色面具，轻然撕下。
【锦瑟:第六十一章 琴瑟和鸣（二）】
银白色的薄薄面具轻然揭落，露出那张她朝思暮想的容颜，深情的眼眸微微发亮，长长的睫毛忽然轻轻地颤了颤，东方世淮笑出了两个温柔的漩涡，那笑容竟如月华初显，融融浸浸，飘渺而优美，看得锦瑟不由自主地痴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锦瑟茫然而震惊地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呢？
四绝公子武艺非凡，威名远震，在江湖上可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怎么可以这样……捉弄她这么一个小女子呢？
“瑟儿，刚刚看到你时，我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东方世淮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托起了锦瑟白皙无暇的笑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顺便也让她看清自己的眼眸中，那永恒不变的真心与爱恋。
是他……真的是他！
世上只有东方世淮与宇文祭夜二人会叫她“瑟儿”，而眼前的这人……分明是四绝公子令狐霄，却也会叫她“瑟儿”，也有一张让她如此熟悉和思念的脸庞，他……真的就是东方世淮！
“世淮……”锦瑟难以置信地望着东方世淮，任由他的双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口中……震撼得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见他时，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倾诉；可到了真正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瑟儿，现在这个时候，你可以不说话。”东方世淮体贴地说道，悄然靠近，一伸手，便成功地把自己朝思暮想的佳人轻然抱进了怀中，凑近她的耳际，温言细语地道：“听我说就好。”
“我……”心跳得好快……多久没有躲进这个温暖的怀抱中了？锦瑟有些哽噎，顺从地把螓首枕在东方世淮的肩上，紧紧地闭上眼睛，任由那温暖熟悉的气息把自己密密实实地包围。手心里面忽然一凉，一块清凉纯净的璞玉便静静地躺在了她的手心之中，外加一只稍微有些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把那块玉佩按在了他们二人的手心。
是“四绝之令”……
锦瑟不用睁眼，都已经知道那玉佩是何物。那温润的触感，已经在她最贴身的衣物内，与她亲密地肌肤相亲了整整十五年，她对它就好像对自己的肌肤一般熟悉。
“瑟儿，原来我当初，一直都没有把这块传家宝玉送错人。既然你替我找回了‘四绝之令’，那么，这四绝山庄便是你的，四绝公子……亦是你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东方世淮难以自禁地吻了锦瑟柔美细嫩的樱唇，重重的气息不住地喷到了锦瑟敏感的玉颈上，撩起一阵又一阵的轻颤。
锦瑟尝试着生涩地回应着东方世淮的轻吻，想不到却惹得东方世淮愈加地欲罢不能。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眸中，渐渐染地上了几分欲念的红光，东方世淮如同盯着一只可口的猎物一般看着锦瑟，终究还是强行忍下自己心中强烈的欲望，轻然在锦瑟耳边叹道：“瑟儿，你早该嫁给我的。”
“好，我嫁。”锦瑟并不知东方世淮身体悄然而起的变化，听了这醉人的话语，脸上不禁羞涩得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来，轻轻地点了点头。东方世淮闻言，激动得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要沸腾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搂紧锦瑟，轻轻地咬了锦瑟温润如玉的小巧耳垂。锦瑟遭到突然而来的如此袭击，不禁吓得睁开了眼睛，全身轻颤。
“可以吗？”东方世淮细细密密地吻上锦瑟雪白的脖颈，唇舌轻然掠过美丽的锁骨，低声问道。
“世淮……”他的双唇掠过的地方，都皆是一片陌生的火热，滚烫得吓人，锦瑟又羞又怕地伸出双手抱上了东方世淮健壮有力的腰际，无可奈何地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虐，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瑟儿，我当你默认了。”东方世淮轻笑，霸道地打横拦腰抱起锦瑟，轻如蝉翼的娇躯在怀中瑟瑟发抖，锦瑟羞得全身的雪肤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绯色，惹得人迫不及待地一口吞入腹中。东方世淮眸色一闪，轻然踱步，不到片刻，便已把怀里面的佳人轻轻放在一张素雅整洁的大床上，大手一挥，如梦似幻的帘幕便已被层层放下，遮住床榻上无限美好的旖旎春色。
真的……要吗？
身子被温柔地抵在了柔软的床榻上，锦瑟不小心瞧见了东方世淮那狂乱的目光，当然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真的要继续吗？既然爱他，把自己给他……又何妨？更何况，他是如此的深爱自己……可是，当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欺骗他之后，又会如何……
该告诉他吗？
正当锦瑟心里面挣扎不已之时，东方世淮已经覆身而上，双手温柔地解了她的衣裳罗裙，锦瑟心里只得哀叹一声，闭上眼睛用心细细品味着他对她如此的温柔，不再去想……明早会发生的一切，就让时间……定格在今晚罢！
【锦瑟:第六十二章 春梦初醒】
天山漫天的飞雪，向来是常年不停的。层层叠叠的雪花堆积在路上、屋檐上等地方，装点出一个银装素裹的美丽世界。可是今个儿早上，不知为何，破天荒地，天山的大雪头一次停了下来，到了破晓之时，一抹微亮的晨曦透过朦胧的窗纱，斜斜地射进了温暖如春的屋内。
额头上，忽然落下一个微凉的轻吻，带着让人无法抵挡的温柔与爱意。锦瑟眼睫微扇，努力地睁开了还沉浸在昨夜的暖意中的迷蒙双眼，却意外地发现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中不禁小小地一动，刚想张嘴，但昨晚的旖旎记忆却忽然间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里，让她不禁羞得面红耳赤，只得赶紧拉过了胸前的丝被，低低地埋下螓首。
“瑟儿。”东方世淮轻轻唤道，语气中尽是说不尽的温柔和宠溺。
她向来都是这个样子，腼腆羞涩，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成熟妇人的模样。他从来都爱极了她这个模样，不管她的过去是怎样、身份是如何，他都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可是……昨晚她极度的青涩，却让他……着实是吃了一惊。她已育有一名可爱的孩童，按理说并非初经人事之女，可昨晚当他深深地进入她之时，那黄花闺女才有的紧致，彻彻底底地出卖了她。
“为何骗我？”健壮有力的双臂，一把抱紧了正想转过身去的佳人。东方世淮霸道地把锦瑟收入怀中，性感的两片薄唇危险地悬在锦瑟的头顶，慵懒地质问道。语气中，却无半分责怪之意，只有浓浓的心疼与怜惜。
“我……”锦瑟眼角无意中瞥见了雪白色的素雅床单上的鲜红落英，立即手足无措地抵在东方世淮的胸膛上，却阻止不了两人亲密无间的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她嗫嗫地开口，一张俏脸潮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小鱼头是我的亲生孩儿。”
“还是不肯告诉我吗？”东方世淮叹气，抱紧了怀中的娇躯。她的清白身子，是他夺了的，可是她至今还是不肯告诉他她的一切，还是不肯轻易信任他，她原来……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她的良人。
“回夫君，瑟儿复姓完颜，全名唤作完颜锦瑟，小鱼头是我完颜府管家西楼和紫苏的孩儿。”锦瑟嫣然一笑，抬起螓首，伸手轻轻地抚平枕边人微皱的双眉，柔声说道。
“你……”这回轮到东方世淮愣住，他想不到锦瑟竟然那么爽快地便承认了自己和小鱼头的身份，她竟然还……还唤他为她的夫婿！
“瑟儿，跟我回去。”东方世淮坚定不移地抱住锦瑟，深深吻上，缱绻缠绵，欲罢不能。
“好。”锦瑟低头羞赧地应道。如今身子和心都给了他，除了随了他之外，她还能如何？她飞快地起身，正想套上散落了一地的衣裳之时，却发现东方世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不禁又羞又窘，气恼地嗔道：“不许看！”
“是吗？”东方世淮坏笑一声，拉开丝被，好心情地正欲逗逗他可爱的小娇妻，门外却偏偏在此时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通报，煞了满室的迷人风景。
“庄主，大事不好了！有二人不经属下通传，便要硬闯我天山天池！”
东方世淮一听，脸色立即一凛。
硬闯天山天池？天山天池乃是他师父轩辕翩跹修道之所，何者如此胆大妄为，不经他四绝山庄应允，便擅自硬闯天山天池？！
“来者何人？”东方世淮立即穿上衣袍，顺便替刚刚也着上衣裙的爱妻系紧了身后的腰带，还趁机在锦瑟脸上偷了一个香吻之后，正色问道。
“回庄主，属下不知。”门外那声音应道，“来人武功实在高强，四绝山庄之内，无人能挡！”
无人能挡？
东方世淮意识到事态可能有些严重，他立即戴上他身为令狐霄的时候常戴的银白色面具，匆匆拥紧了怀里面的锦瑟，细细交代道：“瑟儿，我先出去一趟，你留在山庄之内，千万不要轻易踏出房门半步。待会儿我便吩咐整个四绝山庄上上下下，拼死也要保护好你一人的周全，你不用怕！”
“谁说我怕了？”锦瑟拉下东方世淮搂紧她的纤细楚腰的大手，把自己的嫩白手掌放进东方世淮的大手内，紧紧握住。“我要随你同去。你生，我便生；若是你死，我也同死，可好？”
“不好！”东方世淮断然拒绝道。“我不能让你冒险。”
“可世上若是无你，瑟儿即使苟活下来，也无任何意义。”锦瑟云淡风轻地笑笑，轻轻地靠进东方世淮怀中，口中坚定地说道。
东方世淮怜爱地抚上锦瑟的一头柔顺的秀发，单手扯过身旁衣架上的一件雪白的貂皮大袄，细细替锦瑟穿上之后，方才放心地瞧着她柔美到不可思议的容颜，低低说道：“那好，走吧！”此生能得她如此生死相随、休戚与共，足矣！
锦瑟微笑，双眸顾盼流转，身姿虽似弱柳拂风，却透着一股梅花凌霜开放似的傲然与决绝。待到她与东方世淮二人携手赶到天山顶峰的天池之处之时，周遭的狂风却煞地凛冽起来，不待他们二人仔细查看，就已猝不及防地被兀然而起的风雪迷蒙了双眼，周围顿时白茫茫一片。
早在此等严寒的环境里面生活多年的东方世淮，立即“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琅琊剑”，剑身轻荡，剑色如水，泛过一片银光绚烂，三下五除地便把他与锦瑟身旁飘舞不已的飞雪清扫干净，两双阴鹫得像是刚从地狱里面透出来的眸子，逐渐在飞雪之中显露了出来。
“果然是你。”东方世淮阴沉着眼眸，不出所料地看着一路随着他们赶过来的宇文祭夜与花满袖二人，口中冷冷说道。“为何来此？”
“此处乃是传说中的神佛之地，只要我们找到神仙，便可救回圣君心爱的女子。我们为何不能来此？！”花满袖倨傲地冲着东方世淮说道，艳红的身姿如同最灿烂火热的玫瑰一般，傲然地盛放在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之上。
“你要救瑟儿？”东方世淮轻蔑一笑，不置可否地反问道，“不觉得……晚了一步吗？”
“为何晚了一步？”一直沉默寡言的宇文祭夜简单地问道，目光却不期地落在东方世淮身后的那个被一袭雪白的貂皮大袄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身上，不由得睁大了眼眸。
为何那女子……有些像她？！
“瑟儿虽不是我救回，但已归我。宇文庄主还是死心罢！”东方世淮胜利地一笑，大手却把身旁的佳人更加紧地搂在了身侧。
狂风掠过，卷开了覆在锦瑟前额上的发帘，露出了发帘下的那张美得如淡墨画出的温婉面容。宇文祭夜一看，不禁失声喊道：“瑟儿！”
话音未落，身形便已突变，宇文祭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便腾跃而上，直直向东方世淮袭去。
东方世淮冷冷一笑，仿佛早有准备一般，轻而易举地便抱起锦瑟，瞬间便以高超的轻功飞离原地，出现在几尺开外，落地无声，踏雪无痕。
宇文祭夜，你以为……你还能够在我手里，把瑟儿抢走第二次吗？
见本该属于自己的瑟儿被东方世淮重新带离，宇文祭夜心有不甘地抽出“青峰剑”，身形一边，如同闪电一般飘至东方世淮身前，剑柄提起，剑尖下指，犹如提壶斟酒一般，利剑自上而下地狠狠劈落，挟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斩向东方世淮的头颅。
东方世淮脸色不变，只是抱紧锦瑟，呈防守之势一般提剑而起，一招炫目的“花前月下”，仿似模拟冰轮横空、清光铺地的光景，悠然而不狂烈，但劲力破空，硬生生地挡住了宇文祭夜的致命一击。
宇文祭夜不甘地正欲再次向前，却被一声娇呼喝住：
“住手，夜！”
夜？
他们二人……何时已变得如此亲昵？
东方世淮极度不满地眯细了双眸，而宇文祭夜却因为这朝思夜想的声音而瞬间停下了手中的攻势，愕然地望着锦瑟。
“我心已决，夜，你走吧！”锦瑟闭上了动人的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终究还是说出了心中最后的决定。
“瑟儿，你……当真要我走？”宇文祭夜难以置信地盯着锦瑟，口中沉郁地问道。
“夜，你已经错过了我。”锦瑟无可奈何地说道：“当初在七夜山庄，你并没有认出我来。七夜山庄大喜那一日，那面目全非的琴儿，便是我，而你当时就在我眼前……却……没有认出我来。”
“为何始终不肯爱我？东方世淮究竟给了你什么，让你如此死心塌地？”宇文祭夜心有不甘地吼道。
“没有为什么，夜。”锦瑟心平气和地面对着几欲失控的宇文祭夜，柔美的双眸默默地瞧了一眼一直静静站在宇文祭夜身后的花满袖，平静地说道：“你该珍惜的，是眼前人。”
“珍惜眼前人？！”宇文祭夜愕然反问道。
“是，眼前人。花宫主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默默地在爱你，无论你做什么，甚至是在做多么让她心碎的事，她都一如既往地在你身后帮你，助你一臂之力，从无怨言。可你呢，你即使不爱她，可竟然也从未善待过她。你怨我不爱你，可你曾想过，自己又白白糟蹋了多少颗爱你的真心？！”锦瑟微微颦眉，惋惜地发问道。
“你……”宇文祭夜震惊地回头，一时语塞，不知出何言以对。
“走吧……”锦瑟默默转身，朝四绝山庄的方向一步步地走回去，不再多看宇文祭夜一眼。东方世淮急忙跟上，只留下宇文祭夜与泪流满面的花满袖，还留在那北风呜咽的冰山之巅上，默然相对。
【第六十三章 烟雨江南】（大结局）
颍南，玉女湖。
转眼之间，已是烟花三月，江南之地向来回春回得特别早，空气中才刚有那么几分暖意，红胜火、娇若霞的江花，便已经争先恐后地开遍了江南两岸。
碧绿得仿若一块完美无暇的翡翠一般的湖面，三三两两地地泛起了游湖的精致小舟。
轻歌曼舞的绝妙音律，隐隐约约地飘荡在了玉女湖清新潮湿的空气上头，氤氲开来，便是一壶醉遍了天下游人的美酒，醇香而甘冽。
仿佛要应了这玉女湖天下无双的美景一般，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舫上，站着一位白衣的绝世少年，正持着一管晶莹剔透的玉箫徐徐吹奏，那温柔婉转的箫声，就连那常年弹奏吹唱的歌女乐姬听了，也是自叹不如，芳心大乱。
东方世淮立在那艘画舫上只吹了那么一会儿，终究还是耐不住心中的担心和寂寞，匆匆收起了玉箫，转身便隐入了那艘代表着他金陵富商的身份的豪华画舫之中。
新婚燕尔，他即便是只离开了他的新婚妻子那么一小会儿，也觉得受不了呢。东方世淮掀起四重遮得密密实实的帘帐，闯入画舫内仓之中，却未待他定睛望过去，画舫内仓里面便响起了一声娇嗔般的轻声呵斥。
“呀！夫君，瑟儿不是告诉你，瑟儿要换衣裳了么？你怎么进来了呀？”刚刚才把身上东方世淮强迫她穿的厚实棉衣脱下来，换上轻快明丽的春装的锦瑟，见东方世淮在她的腰带还未系好的时候就冒冒然地闯了进来，禁不住羞红了一张俏脸，轻声说道。
“瑟儿可是嫌我唐突了？”东方世淮轻笑，一下便坐在了锦瑟身旁，伸手便揽过了心爱的娇妻，拥入怀中。
三月前，他终于寻得他心爱的娘子，带回了金陵，拜堂成亲，正式结为了夫妻。
那一次的婚礼办得有声有色，热热闹闹，光是流水宴就摆了整整一个月。
这不，婚礼才刚刚结束，他便急着带他的新婚妻子来江南赏花游湖，放自己一次难得的大假，度过这甜甜蜜蜜的新婚之期。
虽然金陵城东方府，对新任的当家主母原来的家世身份秘而不宣，对外称“天机不可泄漏”，惹得众人纷纷猜测那知书识礼、美若天仙的东方府新任主母，是否是哪位不愿意透漏名头的豪门大贾养在深闺的宝贝千金，可这些俗事，丝毫没有影响东方世淮与锦瑟新婚夫妇二人的兴致。
“夫君言重了，瑟儿怎会？”锦瑟微微垂着螓首，轻轻地把自个儿的身子靠在了东方世淮的怀中。看了……就看了罢，反正她早已是他的妻子，如今她腹中已有了他的亲生骨肉，这辈子怕是想逃，也逃不掉喽！
“瑟儿，多穿点吧，还有记得戴上头纱。这里风大，当心着凉了！”东方世淮细心体贴地为锦瑟系上了一方浅粉色的头纱，暖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那张柔美的面孔片刻。
“这么暖和的天气，夫君多虑了。”锦瑟含笑披上一件女式的披风，接受了东方世淮的好意。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她的夫，真的是自从她的双亲死后，世间最疼惜她、最宠爱她的人。此生，她可无怨无悔了。相信她的双亲和族人，还有那不知所踪的两个妹妹，亦会赞同和认定她这次的选择。
“瑟儿可是想起你的亲人了？”东方世淮一眼便看穿了锦瑟心中所想。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夫妻连心，即便是小小的心思，亦可透彻如镜。
“嗯。”锦瑟点点头。她已将她的家世向东方世淮和盘托出，东方世淮听后甚是悲伤，紧紧地抱着她，久久不发一语。回了金陵后，他立刻便把小鱼头收为养子，作为东方府的小少爷，陪东方水漾一同读书习字。她已受过太多苦，他又怎能忍心她与小鱼头再受半分半毫的委屈？
“瑟儿请放心，我东方府与四绝山庄，定会为你报这血海深仇！”东方世淮握紧锦瑟的素白小手，斩钉截铁地赌咒发誓道。
既然她是他心爱的妻儿，那么她的家人，亦是他的亲人。
他想不到锦瑟身为雍熙王朝堂堂吏部尚书完颜九鼎的长女，竟会被人害得沦落为乞丐的下场，若不是他当初遇见了她，他简直无法想象，她将会遇上什么样的祸端和伤害。
即便他将要得罪和对抗的人，是当朝权倾朝野的丞相利云寒，即便他所面临的可能是诛杀九族的灭门之罪，他亦是在所不辞，义无反顾。
“夫君不要冲动，此事须得从长计议。”锦瑟郑重点点头，虽然很是为东方世淮的一番深情厚谊所感动，但是要报杀父之仇，谈何容易？她渴望为自己的至亲族人报仇雪恨，可她更想他可以一生一世地陪着她，直到乌发浓白，天荒地老，他们还是能够双双执手走完这一生。
“我自然明白。”东方世淮伸手轻然抚上锦瑟白皙细腻的面容，修长的五指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温柔地捧住心爱之人的容颜。“当务之急，应是替你找回你那两个妹妹才是。待到你们姐妹三人团聚，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是啊……”锦瑟释然一笑，如水的目光却飘然望向画舫的窗外，欣赏起那优美迷人的风景起来，就是故意不看东方世淮。
“不过，瑟儿那两个妹妹，一个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一个天真无邪、甜美可爱，都比瑟儿美上好几倍呢！夫君有了瑟儿，可不能再对瑟儿的两个可怜的妹妹动心思了！”
“瑟儿，你的妹子,便是我的妹子。世上哪有男人会对自己的妹子起心思的？在我心中，永远都是你最美。”东方世淮刻意把锦瑟再次拉进怀中，微微俯首，低声在她耳际旁呢喃道。
“不过，我今天才发现……”
“发现什么？”锦瑟一时好奇，不禁扭过头来问道。
“我发现，原来我的温柔娘子，也是会吃醋的，而且……吃起醋来的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迷人～”东方世淮坏坏地窃笑道，一脸的揶揄与疼宠。
“你……讨厌……”锦瑟羞极，只得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东方世淮的怀中，不肯再让他窥见了半分。
春风十里江南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玉女湖上，飘荡的不只是一只只美丽精致的画舫小舟，而是数不尽的……绮丽情缘。那美满而幸福的爱情，终于在历尽波折之后，结出了丰满诱人的甜蜜果实。只是，眼前的路，真的还有很长、很长呢……
无妨呢，反正，今生有你相伴，生死相随，悲欢与共，一切都已经足够了。
（《弦动我心》系列第一部——《锦瑟》完）
欲知完颜箜篌将会有怎样的奇遇和命运，请看所谓伊人《弦动我心》系列第二部——《箜篌》。
欲知完颜琵琶将会有怎样的奇遇和命运，请看所谓伊人《弦动我心》系列第三部——《琵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