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13

陶瓷朋克少年:君宠难为 第1部 38 - 56

【第38章】 原来杜卿只在忤逆朕的时候,才有点本事

  李广宁低声笑着,更加用力。杜玉章完全被禁锢在他怀中,身子正压在李广宁修长双腿之间。轿子里极为狭小。这样跪下,杜玉章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距离东湖十几里路,起码要走上一个时辰。这样跪着,根本就是酷刑。
  “杜卿,自己坐到朕膝盖上来。”
  轿子突然离地,晃荡起来。这是轿夫们抬起轿子,往南湖去了。
  轿子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杜玉章咬着嘴唇,乞求地望着李广宁。他当真要让自己在这么些人面前,最后一点脸面也无存?
  闹了一阵,终究是酒劲上头。李广宁竟然沉沉睡了过去,叫杜玉章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的路却没那么好捱。杜玉章缩在李广宁脚下,卡在狭小的轿厢内,一点也不敢动。为了不撞到李广宁,他将自己蜷成了一团,根本透不过气来。两个膝盖压在胸前,胸腔中更绝憋闷。时候越久,他越觉得窒息,连那被药效压下去的闷痛感也被勾起来了。
  他手指从怀中勾出那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口中。不知是不是动作幅度大了些,惊动了李广宁——他才将药瓶塞回去,背后就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拎起来。
  “杜卿。”
  “陛下……您醒了?”
  李广宁眼睛从杜玉章唇角扫到胸前。杜玉章疑心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吃药,紧张着该如何应对。可李广宁却没有问。他松开手,让杜玉章再次跪回脚下。
  “朕喝了酒,头有些疼。杜卿,你替朕按按。”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后背靠在轿厢上。他膝盖微微敞开,像是一个邀请。
  李广宁本来身材高大,又不肯低头让杜玉章方便。杜玉章若是跪着,再怎么伸直胳膊也不可能够得到他的头。
  可叫他坐在李广宁膝盖上,他不仅不敢,更不愿。
  杜玉章便佝偻着腰,半曲着腿,勉强抬手按在李广宁太阳穴上。揉捏了一会,他两腿已经酸得直打颤,腰身更拧得生疼。
  他勉力支撑,微微变动了个姿势。
  “谁准你动的?”李广宁突然开口,“方才力道正好,就那样给朕揉。”
  一边说,他一只手也扶上了杜玉章的腰,停在他绷紧的腰身上。杜玉章知道他必然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晃动,但他想站得稳些,也做不到。
  轿子突然停下来的时候,杜玉章已经满身是汗。从胳膊到腿,再到腰身,都酸疼得不行。他由衷松了口气,只盼着李广宁快些下轿,结束这场刑罚。
  谁料李广宁没有动。杜玉章也就不敢动,只好继续伸长胳膊,替眼前的男人揉捏太阳穴。李广宁闭着眼睛,像是很享受,唇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
  这样僵直不动,简直比鞭打还要折磨人。杜玉章喘息渐渐急起来,大腿生疼,似乎扭伤了。他鼻尖上凝了一滴汗,一点点摇着,最后竟坠了下来,落在李广宁脸上。
  皇帝睁开眼。他轻声笑了笑。
  “这样就不行了?我还以为忤逆朕的杜卿,究竟有多少本事呢。却原来,你只有在逆着朕的意思这方面,才有些本事。”


【第39章】 朕希望你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能够记得今日

  “……”
  “你也不过是仗着之前,朕对你多少手下留了情。就有恃无恐,张狂起来,是不是?你当真觉得,朕不能将你怎么样?”
  “臣不敢……”
  “不要对朕说你不敢。“李广宁的声音阴沉起来,“杜卿啊,朕今日,只想让你记得一件事。”
  李广宁站起身来。杜玉章被他挤得失去了平衡,贴着轿壁跪了下来。他一时把持不住平衡,手掌按地,却是挡了李广宁下轿的路。
  “……朕希望你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能够记得起今日——你是如何,叫朕失望了。”
  说罢,李广宁毫不犹豫,一脚踩在了杜玉章手上。
  ……
  皇轿只停在东湖那大道边,距离游船所停泊的码头,还有段距离。这一次,李广宁没有要求杜玉章与他同乘。
  杜玉章捧着伤手,在轿子里跪了许久。他左手小指被李广宁一脚踩下去,整个胀肿起来。十指连心,疼的锥心刺骨。杜玉章等到这刺痛终于变成闷痛,才哆嗦着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当他终于能够如常能走出轿子时,李广宁早就离开了。
  码头边,一艘两层船舫停靠岸边,上面精巧玲珑的宫灯交相辉映,灯光照亮了水面。虽是一艘船,可上面雕梁画栋,宛若一台水上的楼阁,气势非凡。
  杜玉章坐着轿子,一路被抬上画舫。落轿时,湖上夜风吹过,彻骨寒凉。
  进了船舱,一张卧榻上散落着数个软垫,地上也铺着异邦进贡的羊毛毯子,踩上去松软温暖。李广宁斜倚在卧榻上,冷冷地看着杜玉章。
  “坐下吧。”
  杜玉章在一边坐下。李广宁侧目看他,未发一言。这目光如芒刺在背,杜玉章能感觉到李广宁的怒火。
  “陛下,臣……”
  “坐到朕身边。”
  他李广宁面前食案上,已经摆好了两幅精美的食具,盛着雪白的鱼脍,用大块冰块镇着,旁边摆着醇酒,酒香四溢。
  李广宁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酒杯,“喝了它。”
  杜玉章见了,心里便咯噔一声。他从来不善饮酒,何况今日又被李广宁折腾了半日,身子本就虚软。郑太医的叮嘱犹在耳边,这样生冷的食物,加上烈性的醇酒,只怕他喝下去……
  “怎么?”李广宁手中酒杯晃了晃,突然摔在了地上。“杜卿是要朕,亲手喂给你么?”
  李广宁所说的喂,自然不会是平常的“喂”——他会强扼着你的喉咙,直接灌进胃肠里,哪怕将你呛得眼泪迸流,呛咳不已,也不会罢手。
  “臣不敢。”
  “那就自己喝。”
  “陛下……臣现在生病……却不敢喝酒了……”
  “你不想喝?当然可以。”李广宁侧过脸,盯着杜玉章,“今日朕带你上船,本来想叫你旁听一场好戏。那御使台、兵部和礼部,约好了一起来见朕。你说,他们会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御使台可以弹劾官员,兵部管行军打仗,礼部管的是外交祭祀……他们凑在一起,还能为了谁来?今日才颁布圣旨,要将他杜玉章派为和谈御使!朝廷群臣本来就激烈反对和谈,想必是私下结成了同盟,要暗地下手,搅黄这件事了!
  “陛下!他们……他们是为了西蛮和谈而来!”
  “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为何而来,也无谓了。”李广宁冷笑道,“朕还惦记着你的心事,想带你来听一听他们的用意。你呢?连朕的一杯酒也不肯喝。杜卿,你既然觉得这和谈御史的位置到了手,圣旨也颁布了,你也有什么三年前朕答应你的那句话做靠山——你用不着朕去支持你什么了,是不是?不愿喝朕的酒?无妨。现在就给朕滚吧。”


【第40章】 杜玉章疼得死去活来,可这只是个开始

  “不!陛下,臣喝!”
  杜玉章横下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却没想到,这酒也是冰镇过的,一杯下去冷彻胃肠。他千疮百孔的身子却经不得这样的刺激,腹中疼痛一下子涌上来,霎时叫他白了脸。
  耳边,却是李广宁一声冷笑,“看,杜卿这不是喝得很痛快么?什么病中不能喝酒?不过是托辞!”
  杜玉章捂着小腹,额头上冷汗直冒。李广宁却根本没看他一眼,大手一挥,“快,给杜卿斟酒!今日,不将这里的酒都喝完,就直接打道回府吧!”
  杜玉章知道,不能指望李广宁对他有半点怜惜——若他真的不喝,就真的会被赶回去。而那几位重臣就会在皇帝面前为所欲为,再没人能制衡他们了!
  杜玉章忍着肠中绞痛,他捧起酒杯,急喘了几口气,再次仰头灌下去!可这一次,却呛入了喉咙。
  烈酒入肺,那是怎样的烧灼?杜玉章一连串咳嗽是撕心裂肺,满口中喷出酒液。这酒液掺着血水,竟是淡红色的。
  “咳咳咳……咳咳……”
  杜玉章呛得太厉害,肺子里像是着了火。他咳得泪水迸溅,根本顾不得掩饰病态,连袍子也染上了点点浅淡血斑。
  “怎么,朕的酒就这样难喝,叫杜卿咽不下去?”
  李广宁走过来,见到杜玉章袍摆上的红色,脚步一顿。可他突然想起之前御书房中的事情,神情就愈加冷酷,“又装作呕血?这一次,是随身带了朱砂,还是临时咬破了舌头?我杜卿别的本事没有,欺君的伎俩,倒是一等一的高明!”
  “咳咳……陛下……咳咳咳……”
  “既然喷了出来,就做不得数!来人,再端一壶酒来!”
  杜玉章捂着嘴,将淋漓酒汁尽数咳了出来。他两手撑地,满头黏腻冷汗,肺子里疼得撕心裂肺。
  可面前,已经摆上了又一排新的酒杯。
  端起一杯喝下去,那种泫然欲呕的感觉再次涌上来。杜玉章捂住嘴,忍过两三次呕吐的欲望,强行将酒液咽了下去。他头都抬不起来,耳边却传来斟酒声——李广宁眼看着他已经跪不住了,却又再次叫人给他倒了酒。
  “臣真的难以下咽……陛下,能否容臣喘息片刻?”
  “朕说过,喝不光,杜卿就自己滚下朕的画舫。”李广宁一声轻笑,“只是朕的重臣们都在外面等候多时了。杜卿,你说朕,何时召见他们好呢?”
  话音未落,杜玉章已经拎起酒壶,直接仰头喝了下去!他不顾脏腑里那摧人心肝的绞痛,更不顾胸腔里上涌的热流,一气将这烈酒都灌进了肚子。
  霎时,他胃肠里刀割一样地疼,叫他蜷起身子,几乎疼得想要打滚。杜玉章眼前阵阵金光,连喘息都带着血腥气。可他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他那千疮百孔的身子,对烈酒下腹的应激反应罢了。等到酒意真正消散到了脏腑中,才是他真正受罪的时候。
  可仅仅这瞬间反应,已经将杜玉章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捂着肚子,只觉得酒中寒气都聚在了丹田中,连两腿都在抖,爬都爬不起来。
  李广宁冷酷的声音却在头顶响起,“杜卿,你还要赖在地上到几时?我已经传几位朝臣觐见。你若是想让他们看你这一副烂泥样子,尽管在地上躺着。”


【第41章】 朕说好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

  杜玉章耳听得画舫外,已经传来了太监宣御使觐见的声音。他咬着牙爬起来,鬓边发丝都被冷汗黏在了脸上。才走了几步,腹中突然又是一阵发作,叫他脚下一软,又跪在地上。
  “怎么?朕叫你像个人样,好好地走路你不肯?偏要像条狗,摇尾乞怜地爬过来?”李广宁恶意地嘲讽道,“既然如此,你索性就别站起来了,就在地上爬吧!”
  “陛下!不要!”
  耳边已经传来不徐不疾的脚步声,眼看那些臣子就要进来了!若是被看到他杜大人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今日可怎么了局?
  “不要?朕说好,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
  李广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杜玉章。杜玉章一头乌发凌乱着,神情凄楚。脸色虽然惨白,腮上那肺疾带来的红晕却愈加明显,病态中却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李广宁呼吸一滞,突然生起些别样的感觉。他唇角挂起笑容,“也罢。若是杜卿能乖乖给朕做一只好玩物,朕这次也能放过你。说起来,从来猫狗玩意儿都不穿衣服,怎么朕的这只玩物,却还穿得这样人模狗样?岂不是怪事?”
  话说到此,他突然扯住杜玉章衣衫,用力一撕!
  身为朝廷重臣,竟然背后背着这样一幅刺青——若是被旁人见了,杜玉章还如何做人?
  李广宁却满意极了。他手指抚过那刺青,感受着柔若凝脂的触感。外面却传来一声通报,“禀告陛下——御史大夫白知岳、礼部尚书章鸥、兵部尚书华冲求见!”
  这样的杜玉章,无疑勾起了李广宁心底的暴仄。他呼吸慢慢重了起来,舌尖舔过臼齿。可他还是静静欣赏了好一会杜玉章的凄惨,才一挥手,
  “来人!抬一扇屏风来,替杜卿遮遮羞。”
  太监们果然抬来一扇屏风,将这船舱分成彼此看不到对面的两边。几乎同时,李广宁就下旨道,“传众爱卿进来。”
  杜玉章当真顾不得腹中疼痛,连挪带爬地进到屏风后。才进去,李广宁就一把扯起他头发,强迫他抬起脸看着自己。
  “你看,不是说爬不动,现在不还是爬进来了?看来朕对你太仁慈,才叫你恃宠而骄!”


【第42章】 臣等要弹劾杜玉章叛国

  “你看,若是朕逼你一下,你又什么都肯做了。方才装作动也不能动,朕叫他们进来,你不也及时爬进了这屏风?果然之前是朕对你太仁慈,是不是?”
  杜玉章呼吸一紧。原来方才李广宁是故意的……一点时间也不给他,就召见了朝臣!
  可要是他来不及呢?原来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乎!真的可以随手就毁了他!
  杜玉章伏在地上,低声喘息着。却不想,李广宁一把将他提起来,放在自己脚边。
  “朕的膝盖你不稀罕,那就跪在朕脚边。杜卿,你可要管住你的嘴,可别发出声音了。”
  杜玉章捧着肚子,上腹的绞痛叫他坐立难安。他神情恍惚地看李广宁,“……声……音?”
  “你也不想他们循声而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杜玉章瞳孔一缩!是啊,他不能被人发现……可这样,他还怎么为自己辩护?岂不是任由外面的人攻击,却毫无办法?
  “陛下……求你……”
  “你是该求我。毕竟,我才是皇帝。”李广宁两根手指搔在杜玉章下巴颏上,冲他别有深意地笑着,“你要是想叫他们都铩羽而归,保住你那和谈——你可千万打起精神,好好伺候朕开心啊。记住了吗?朕的杜卿……朕的玩物?”
  杜玉章张了张嘴,却被李广宁的手掌捂住了嘴巴。屏风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臣等叩见陛下!”
  “众爱卿免礼。”
  李广宁手指依旧放在杜玉章颏下轻轻搔弄着,但语气却已经恢复如常,依旧是那个威严的皇帝。
  “众位爱卿,今日这样晚了,你们还专门来觐见朕。朕听说是为了朝中公务而来,心中甚为感动。说罢,什么事?”
  “陛下!臣等是为了弹劾宰相杜玉章而来!”
  李广宁本来漫不经心移动着手指,玩弄着杜玉章的嘴唇。听到这话,他停了下来。
  “弹劾?”
  “是,弹劾!”白知岳声音高了些,“臣等要状告他杜玉章,里通西蛮,勾结外国,犯了叛国罪!”
  杜玉章浑身一震,抓住李广宁的手拼命摇头。他本以为这些人不过对和谈不满,聚起来给皇帝施加压力。却没想到,他们直接是釜底抽薪,为了扳倒他,竟然要诬告他叛国!
  李广宁似乎也有些意外。他凑到杜玉章耳边,低声笑着,“没想到,他们这样有胆色。杜卿啊,你看他们有多恨你。只怕是你不死,他们根本都睡不着了。”
  “陛下!我没有叛国啊……我对大燕忠心耿耿……”
  “你有没有叛国,你说了不算——朕说了,才算。”
  手指在他下巴上捏了捏,又伸进他口中搅弄。李广宁气定神闲地问那些朝臣,“哦,是么?杜玉章是当朝宰相,总领百官。说他叛国,这可是事关社稷的大事。白爱卿,你可有什么证据?”
  “臣当然有证据,否则,怎敢向陛下禀告?”
  “哦?什么证据?说出来吧,叫朕听听。”


【第43章】 那西蛮少主,与杜玉章私通在前!

  “陛下,那西蛮说是派了使节团来,其实里面来的是他们的少主,整个西蛮军队的先锋将领!他来我大燕,也根本不是为了和谈,而是为了勘察地形,伺机侵袭我国土!”
  杜玉章屏住呼吸。这一瞬间,他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若白知岳所言非虚,来的人真是西蛮少主,那么此事确实事关重大!不仅仅关系到大燕与西蛮的和谈,更关系到大燕的国土安全!
  就连李广宁,都将他那份戏谑收起来了。他慢慢坐直身子,低头看了看杜玉章。他轻声问,“可有此事?”
  “臣没有里通外国……可若当真来的是那少主,陛下,却万不能疏忽……”
  这话还没说完,杜玉章突然一个激灵。李广宁竟然踩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钻心疼痛顿时侵袭而来。
  “认不清身份?还当你此时在朝堂上,是大燕的宰相?”
  “陛下……”
  “现在,你就是朕脚下跪着的玩物。别多嘴,朕问你什么,说什么就是。”
  屏风两端,相距甚远。李广宁与杜玉章的低声说话,对面听不见。但白知岳也发觉这沉默时间太长了。他干脆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而且,这蛮子少主前来,根本不仅仅为了勘探地形!他本来就性好男色,更与杜玉章私通在前!”
  “我没……唔!”
  杜玉章才开口,李广宁脚上竟然加了力气——与之前惩戒般的轻踩不同,这一次竟连杜玉章自己都听到了指节咔嚓一声,几乎要断了!
  杜玉章疼得浑身发抖,却捂着嘴,再不敢有一点声音。李广宁声音冷得像要结冰,“白知岳!你这话可有证据?”
  “那蛮子早在西蛮时就放出话来,说他倾慕杜玉章容貌已久,这次来,要将杜玉章接回去,做他西蛮少主的帐中奴!陛下,那蛮子并未开化,和我们中原的习俗完全不同。所谓帐中奴,根本不是奴隶,倒类似妾室——他若不是与杜玉章私通在前,怎么会生出这个念头?”
  “是啊!”礼部尚书也开口道,“御使大人所言无错!我最初得了这个消息,还以为是消息传递错了。但是我翻遍了关于西蛮的记载,帐中奴确实是以肉身侍奉主子,甚至有帐中奴生下的儿子,最后当上了部族首领!所以……”
  “谁问你这个!”李广宁一声咆哮,吓得臣子们噗通跪地。“朕问你们证据!他们何时,何地,如何见面!有没有!”
  “臣等还在查——但是陛下,所杜玉章当真与蛮子没有私情,他为何要一意孤行,搞什么合谈?军中男儿都拼命训练,想要一雪前耻;百姓也想报仇雪恨,扫平侵扰我疆土的蛮子啊,陛下!朝中大臣都支持武力平蛮,唯有他杜玉章,偏要合谈——说是合谈,不就是忍辱屈膝,向蛮子妥协?他若不是卖国求荣,不是与蛮子私通,他图什么?”
  “是啊,朕也想知道——他究竟图,些,什,么!”
  杜玉章被李广宁揪着衣领拽起来——帝王面容狰狞,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他像是在对那些臣子说,可一双眼睛,却只死死盯着杜玉章——
  “朕早就告诫过他,若他一意孤行推动合谈——只会众叛亲离,只会身败名裂!”
  “陛下?”
  白知岳察觉这话有些怪,不像是对他们弹劾的答复,倒像是对何人倾诉心声。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么对杜玉章……”
  “去给我查!那蛮子何时到我大燕境内!给我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遵旨!但是杜玉章……”
  “闭嘴!”
  朝臣们噗通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屏风对面,却传来阵阵诡异的低语,喘息与撕扯声——好像是谁被束缚了动作,又不断地挣扎。


【第44章】 臣愿意进宫伺候陛下了!

  杜玉章被李广宁按在卧榻之上,一头乌发都被揉乱了,鬓边发丝也黏在腮边。他死死咬着嘴唇,发出呜呜的呜咽声。他说不得话,只能拼命摇头,示意李广宁绝不要听信谗言!
  ……
  方才听闻李广宁要去刺杀蛮族少主,他脑子是嗡地一声——若将蛮族少主杀死,这等血海深仇之下,合谈哪还有半分可能?
  “陛下,不能杀他!”他顾不得几乎折断的小指,用力抓住李广宁胳膊,拼命摇头。就算这时,他也不敢发出大声,只能低声祈求,“臣与他没有半分关系!这都是诬告!若杀了他……边关必然战事再起!陛下三思啊!”
  李广宁没有允许他再说下去。他将杜玉章用力按在卧榻上。他一只手捂着杜玉章的嘴,另一手压住他的额头。杜玉章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看李广宁眼睛泛红,咬牙切齿地逼近他。
  “朕对你所说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半分?”
  “呜呜……”
  “朕真不明白,你宁愿粉身碎骨,也一定要推动你那合谈吗?你一定要与全朝堂为敌,与全天下为敌吗?难道真如他们所说,你竟然与那蛮子有私?”
  “……呜呜呜……”
  突然,李广宁瞳孔一缩,触电般松了手!他掌心里一片血肉模糊,竟是杜玉章一口咬了下去,几乎咬下一块肉!
  “你!”
  李广宁勃然大怒,卡住杜玉章脖子,将他再次按回卧榻上。他掌心血迹淋漓,染在杜玉章脸上,又被杜玉章眼睛里滚落的泪水冲开。
  “陛下……臣没有……”
  杜玉章却只是为了叫他松手,好说上一句话。此刻被卡住了脖子,他依旧用尽全力,拼命吐出这句——
  “……没有……与他……私通过……”
  那卡着他脖子的手,慢慢泄了力气。杜玉章神情恍惚,竟像是有了幻觉。
  对面得李广宁脸上,为何看上去这样温柔?
  “朕知道了。”
  就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温柔。
  “朕自然知道,玉章不会背叛朕。”
  可他神情突然一变,温柔荡然无存,只有冷酷与决然!
  “但朕不管你有没有与那蛮子有私情——他今日,都是非死不可!”
  李广宁说完这句,再不看杜玉章,而是朗声道,“王礼!”
  一直在暗处的太监总管回答,“奴才在!”
  “传朕旨意——”
  身后却是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地上。李广宁骇然回头,却是杜玉章。
  杜玉章狼狈不堪,头发揉乱了,一缕缕被冷汗黏在鬓边。他身上衣不遮体,此刻却顾不上遮掩,而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了李广宁大腿——
  “陛下,臣愿意进宫了!陛下不能杀他——不然与西蛮反目成仇,边境就更无宁日了!”


【第45章】 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朕的人

  “你说……什么?”
  李广宁定在原地,睁大双眼,惊愕地看着杜玉章。杜玉章却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臣愿意了!等到合谈成功,臣圆了心里的愿望,就进宫伺候陛下!陛下想让臣做什么……臣都愿意!求陛下别杀他,不然和谈,就永不能实现了!”
  他脸上惨无血色,两腮却是通红。
  本来,那大壶冰冷烈酒入了喉,就刺激他孱弱的肠胃,叫他想吐,叫他上腹阵阵绞痛。可他总还能够忍耐……可今夜一番折磨,此刻不得不违背心愿含辱入宫,叫杜玉章是气急攻心,病势借着之前那烈酒灼身之力,当真是汹汹而来!
  霎时间,他胸腔上腹一并疼痛起来,那血流逆行而上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将一口血腥咽下去,继续说道,“陛下叫我做嫔妃也好,做玩物也好,乃至做个奴才……净了身做个太监……臣,都愿意了!”
  这句话说出来,李广宁静了。他神情五味陈杂,轻声问,“这和谈对你,当真如此重要?朕从前那样劝你,你都不肯入宫……今日却为这和谈就肯了?”
  “臣肯了,臣都肯了!”杜玉章汗如浆下,快要跪不住了。可他还使出最后的力气,紧紧攥住李广宁的脚腕,“……求陛下成全……”
  “杜卿,你今日这样……还真叫我好奇,你究竟肯做到哪一步?”
  李广宁却半点不着急。他蹲下来,抚弄着杜玉章的头发,像是亵玩一只受了伤的呜咽幼猫。
  “要不然,朕将你成全的更彻底些。这一脚踢翻这屏风,让那些大臣们都知道你杜玉章已经是朕的人——到那时别说弹劾,他们只怕正眼看你一眼也不敢。杜卿觉得如何?”
  说罢他站起身,抬起一脚,作势要踹那屏风!
  杜玉章脑子嗡地一声。他只觉那翻涌的呕意更加严重,整个腹腔内都如刀割斧凿,叫他浑身冷汗淋漓。他呜咽一声,双臂紧紧捂着脸,不住发抖。
  李广宁却停了手。他盯着杜玉章看了一会,低声笑起来。
  “有时朕真是奇怪,杜卿这样一副妖孽的样子,可却偏偏将这脸面看得如此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却偏要遮着脸面,岂不是欲盖弥彰?”
  “陛下……求你……”
  “求我什么?叫你将你伺候朕的事情公之于众,就这样受不住?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杜玉章当然知道自己什么样子!他衣不遮体,华贵绸缎袍子被撕成两半,又被揉得满是褶皱,无比狼狈。整个后背露在外面,刺青显眼无比!堂堂宰相,何等耻辱?
  他缩成一团,拼命想要将身上那破损的衣服拉扯着,遮盖身子。偏偏扯得用力,那丝绸也成了片片碎布了。李广宁笑声又起,“怎么,自己也等不得,要将整个身子都露出来,好给他们看看?”
  就在这时,他足下一蹬!那巨大沉重的屏风,当真轰隆一声,应声而倒!
  杜玉章徒劳伸出手去,像是想要将那屏风重新扶回去——但从来覆水难收,破镜重圆,已经被推倒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收回去?


【第46章】 地上怎么有这么大一滩血?

  眼看屏风就要倒下,对面烛火光亮也依稀可见,他甚至瞥见了对面跪着的人影,似乎正在抬起头来……杜玉章终于再撑不住了。急火攻心,重病终于入了膏肓。那股子原本能勉强压制的血腥气终于涌上喉咙,他噗地一声喷出血来!
  白知岳原本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方才君主那一声怒吼,当真叫人胆战心惊——谁不知道当今陛下虽然平日里并不发威,但若真发起怒来,是个雷霆万钧的性子?
  却没想到,他在地上瑟瑟抖着等待许久,屏风后面再没有半句旨意传出。可又似乎有若隐若现的低语传出。
  那后面有人?会是谁?
  人人都知道这画舫是陛下静心的地方,轻易绝不让人出入。他们今晚能被在画舫召见,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能在这皇家画舫中,与陛下同处屏风后的人——那必然是陛下心中最为在意,最为宠爱的人!
  白知岳还在猜疑,却听到面前轰隆一声。他骇然抬头,却见那屏风不知怎么,向自己这侧倾倒过来!
  他能看到陛下站在那里,威仪堂堂。陛下一扬手,原本被他披在身上的龙袍像是一只飞鸟,在空中展下,不知要罩在什么东西上。
  直到这时,屏风才真正地完全倒下。白知岳竟然见到屏风后面隐约是个人!他雪白的身子蜷在地上……背后竟然是一朵美艳万方的芍药!
  不过是惊鸿一瞥,龙袍就整个将那人身子遮盖住了。可白知岳就像是失了神魂,惊愕地大张着嘴,盯着那龙袍下隆起的人形——这世上竟会有这样诱人的一具身子?
  像是察觉了他的目光,皇帝眼神刷地射了过来!那眼神里像是要吃人,吓得白知岳浑身一抖,赶忙低下头。
  到这时,他才能顾得上思考——屏风后面这背有芍药刺青的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够在陛下心中占据这样的位置?就连旁人多看他一眼,陛下竟也忍不得了!
  ……
  “传朕口谕。对那蛮子少主暂且不必赐死了。”
  李广宁揉着太阳穴,坐在卧榻之上。方才,他已经将白知岳几人都打发走了,此刻只有王礼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听他旨意。
  “不过,还是要早日查找到那蛮子的行踪,好好监视着!若他有半点异动,要早些向我汇报!若他当真有半分非分之想……”李广宁说着,眼神向依旧躲在龙袍下一动不动的杜玉章看过去。“……那就格杀勿论!”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王礼说完,恭敬地退后一步,就要离开。他眼睛无意瞥到地上龙袍下,却是心中一震——
  那下面怎么有如此大一滩血?!
  杜相……杜相他,是怎么了?!


【第47章】 杜玉章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礼知道龙袍下面的人是谁。可多年宫中生活,他早就知道不该问的绝不要多嘴,不然他也活不到今日,还能一路当上大内总管。虽然心中惊愕,他还是若无其事地退了出去。
  只是他心中不免思忖——杜大人,他怎么了?那么大一滩血……若是他出了事……陛下,不会发狂吧?
  ……王礼走后,船舱里再没有别人了。李广宁深深吐了一口气,将方才杜玉章喝剩的残酒端起,在唇边抿了一口。
  仿佛还能尝到那人唇舌间的甜香。只一口,李广宁就有些醉了似的。
  “杜卿。”
  龙袍下毫无声息。
  “怎么,跟朕赌气了?”李广宁用脚尖碰了碰龙袍下,那人全身都被裹在龙袍中,身子一晃,依旧没有反应。但李广宁心情很好,只是轻声一笑,“气朕方才要将你这身子给他们看,是不是?朕不过是吓唬你。若谁敢偷看我杜卿的身子,就等着朕将他一双眼睛挖下来吧……怎么,还不说话?”
  李广宁又笑了笑。
  “也罢。今日朕心情好,就纵容你耍点小性子吧。”
  他晃了晃手中酒杯,将那残酒一饮而尽。却不知是酒意上了头,还是别的缘故,他突然觉得心底有一股别样的冲动。叫他突然有话想要对杜玉章说。
  “其实朕对你……也并非没想过要好一些。只是你三年前做下的事,叫朕心里……”
  他蹙了眉,摇了摇头。像是想要什么情绪强行从心里驱逐出去。他换了个话题。
  “杜卿,你还记得十年前你第一次进到我东宫么?或许你早就不记得了,朕却记得清楚。那一日是五月初三,桃花正好。你穿一身白,人面桃花交相掩映。远远看去,竟有些像白爱卿。我那时就想好,若是白爱卿不曾来应选朕的侍书郎……朕就要你了。后来……朕对你……朕对你好不好?你自己凭良心,说朕对你好不好?可你却能骗朕那么多年,能狠下心要来取朕性命……你……那和尚说你是个妖孽,总有一天要祸国殃民!朕……早就该杀了你!”
  当啷一声,酒杯坠地。
  李广宁像是头疼得很,紧紧掐住自己眉间,掐出了几道淤痕。每次他喝醉了酒,总要更狠仄地欺辱杜玉章——李广宁只将这份难捱的冲动,归结为对杜玉章的恨意!因为他将这人当成白皎然的替身,对他多么好……可他却想要带着杜家造反,要他的命!
  ——他教训杜玉章,当然是因为他恨杜玉章!毕竟,谁都知道他大燕皇帝李广宁,眼睛里不揉沙子,对背叛他的人绝不轻饶!
  ——李广宁从不肯想一想,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
  这一夜闹下来,李广宁终于累了。他抿着嘴,紧闭双眼,徐徐吐出一口气。
  “罢了。既然你要回来,在朕的后宫里陪着朕……前尘往事,就都算了。你莫要再欺骗朕……朕都可以原谅你。”
  说完这话,李广宁唇边慢慢绽放出一个微笑。
  ——像是看到了何年何月桃花正好,哪个少年人回眸时,是人面桃花好时光。
  “杜卿,来。朕带你回去。”
  李广宁弯下腰,隔着龙袍拍了拍那人后背。
  “杜卿?”
  又拍几下,杜玉章依旧一动不动。


【第48章】 杜玉章双眼紧闭,眼下乌青,一点人样子也没有了

  若是从前,李广宁定然勃然大怒,当场给这不服管教的东西一点颜色看看。可今日不同。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摇头笑了笑,“如此任性。怎么,莫非还要朕抱你,你才肯走?”
  此话说完,李广宁又静待片刻。龙袍下隆起的人形,依旧是一动未动,悄无声息——就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似的。
  “罢了。抱就抱。”
  李广宁笑起来,将手伸进龙袍遮盖着得杜玉章的身子底下,打算将他抱起来。他还笑着打趣,“只是等下,朕要收拾你,你却不要哭叫着求饶。敢跟朕耍这性子,当真是反了你了!”
  可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杜玉章一动不动,他身下,是许多黏腻的液体。
  “这是……”
  李广宁抽出手,那上面黏糊糊淋漓不尽的——不是血,又是什么?
  李广宁脑子嗡地一声,吓得心头凉了大半。他手忙脚乱地扒下龙袍,眼前所见,却叫他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杜玉章两眼紧闭,眼下乌青,一点人样子也没有了。他嘴唇成了青紫色,唇间汩汩冒出的,夹着淤块的黑血!
  那血已经浸透了他半个身子,在他身下成了个血泊了!就连背后那芍药都沾染了不少血色——一个人能有多少血?经得住这样往外流!
  “杜卿?……玉章!!!”
  “来人呐!太医呢!王礼……王礼!将林安给我找来……将太医院的人都给我喊过来!”
  李广宁声嘶力竭,喊得喉咙都破了音。王礼才进了这船舱,就被眼前的陛下给吓得软了膝盖。
  他红通通的双眼,他狰狞的神情——还哪里有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君王样子?
  而他怀里的杜大人,被血浸透着,眼看着是有入气,没出气了。
  “快快传太医!叫太医院掌事的林安来!”
  王礼赶紧传了令,连滚带爬到了李广宁身边。
  “陛下,杜大人吉人天相,绝对会平安无事的!您将他放在这榻上,您喝点水顺顺气……陛下,您千金之躯,万万要保重龙体啊!”
  说着,他就想要从李广宁怀中接过杜玉章。哪知道手指还没碰到杜玉章的衣裳,就被李广宁一脚踹出老远。
  “滚!谁准你碰他!”
  却不想,这动作一大,将杜玉章身子也颠倒了半分。他怀中藏着那个药瓶子也骨碌碌掉在地上。李广宁见了这东西,就好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是了,他病了……他之前就病了……他就是此时病发罢了……吃了这药他就会好……他还答应跟我回皇宫的!”
  说完,他扯开药瓶塞子,倒出一把药丸塞进杜玉章口中!
  王礼见了,是倒抽一口冷气——还不知是什么病症,竟然这样重手用药?陛下他当真是乱了心智不成?
  却不想,这药本来就对症,杜玉章原本心肺肝脾都接近衰竭,竟然被这样重药给缓回来这口气。他悠悠睁开了眼,眼神茫然看着眼前。
  李广宁喘着粗气,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濡湿的冷汗,他这样一摸,只觉得手上冰凉。他手上沾染的血,也都抹在了杜玉章惨白的脸上。


【第49章】 杜玉章已经冷透了心

  被鲜红的血一衬,这张脸看上去,却是更加惨淡。李广宁眼睛一下子红了,连声音都有些哽,“玉章,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之前的病没有好!是不是?等你入了宫,朕为你调理身子……”
  杜玉章合上了双眼。从心里往外深深的倦意,已经击垮了他。
  可他这举动,却刺激到了李广宁。李广宁猛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抓出一圈淤青。
  “玉章!你给我睁开眼,看着朕!”
  杜玉章只好慢慢睁开眼。就这么一个轻微的举动,却几乎耗尽他全部力气。他张了张嘴,李广宁赶紧凑过去,“玉章,你想说什么,想对朕说什么?朕在这里,在听……你说啊!”
  “陛下。”杜玉章的声音也气若游丝,“臣……累了。”
  “你累了?朕这就带你回宫,到朕寝殿中去……到时候你好好休息就是!”李广宁说完,声音提高了些,“王礼,备轿……不,准备软榻抬槛!千万不可颠簸到玉章,找最稳妥的轿夫,快去!”
  在他一声声嘱咐里,杜玉章闭上了眼睛。他真的太累了。
  他已经彻底冷透了心。
  不仅仅对是这一晚,更是对身边这个男人。
  ——和他漫长的,一整个人生。
  ……
  “陛下,天亮了。”
  寝宫内,王礼满脸忧虑地向李广宁请安,“陛下,等会还要早朝,您还是歇息一会吧。”
  “什么早朝……朕不去了。”
  “陛下?”
  王礼惊愕万分。这日日早朝雷打不动,是大燕国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那之后的皇帝,不是病到爬不起来,是绝对不会取消早朝的。
  “陛下,您三思啊!若是被朝臣知道,一定会议论纷纷……”
  “朕自有分寸!”李广宁扭头吼道,“你有这个功夫,就去替我催林安!杜玉章这场病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风寒吗?怎么突然病成了这样!之前的太医都是怎么给他看的病!到底是谁的责任——给我查清楚!”
  王礼再也不敢劝,只能讪讪离去。
  就在寝殿外的偏殿中,林安正满头大汗查找医书,对照着那张药方一一分辨。
  王礼走进来,看了看他面前密密麻麻的记录。
  “林总管,如何了?”
  “王总管!”林安叫苦不迭,“您劝劝陛下吧!这自古以来,看病都是望闻问切——哪有叫人诊断却不许把脉的?这杜大人又不是冰做的,我摸一下就会给摸化了?对照着药方,看着病人脸色来看病……这不是诚心难为人吗?”
  “你不要命了?背后议论君主?”王礼瞪了他一眼,“这话谁能劝?陛下遇到杜大人的事,哪里能听得下劝!若是肯听,早也不至于……”
  后半截话,王礼咽了下去。他是从李广宁还在东宫做太子时候就跟着的老人了,知道这两人的前尘纠葛。见了二人闹成今日这样,他心里哪会没有感慨?只是他更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好在林安并没在意。他快速翻检着医书,却突然在某一页上停下了。
  “等等……我查到了……这两味药的配伍……不会吧?!”
  他突然提高音量,叫王礼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
  “若是按照这上面所说……杜大人他……岂不是已经命悬一线了?”
  王礼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可看清楚了?林总管,这可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寓小言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现如今,就只能去问问当初替他诊病,开下这张药方的那位郑太医了。”林安起身就要往外走,“毕竟药方是他开的,他也把过脉,问过病情。只有听听他怎么说,才能……”
  林安突然停了话头,也顿住了脚步。王礼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忙跟他一起下跪请安,“见过徐妃娘娘!”


【第50章】 徐妃的阴谋

  陛下从昨晚就没有离开过杜大人床边半步,更不会召见任何人。这徐妃不等召见就不请自来,是想要做什么?
  王礼心中正疑惑,却见徐妃对他露齿一笑,
  “王总管,陛下那里想来需要人。你快去吧。”
  ——这就是赶王礼走了!
  王礼再有体面,也不过是个奴才。他心中更加疑惑,却不得不离开。林安这边见他走了,也告辞道,“徐妃娘娘,奴才还得去太医院……”
  却不想徐妃一伸手,拦住了他。
  “太医院就在那里,耽搁一会也跑不了。”徐妃笑得灿烂,林安却觉得他像是一条毒蛇般不怀好意。
  “我只是想问问林总管——等会该怎么向陛下汇报,你可当真想好了?”
  怎么汇报?还能怎么汇报?自然是如实汇报了。那可是皇帝!九五至尊,手握生杀大权,一句话说不对,是要掉脑袋的!
  但林安知道,徐妃既然这样讲,一定有话要说。所以他恭敬地磕了个头,“请徐妃娘娘赐教。”
  徐妃在桌案后面款款坐下,一双涂着蔻丹的手捻着面前的宣纸。
  “杜玉章,他究竟得的什么病?你对本宫好好说一说。”
  “回娘娘,臣还不能完全确定。只是若按照那药方……杜相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真的?”徐妃闻言大喜,“他会死?什么时候?”
  “我看杜相面色,若是调理不当,也不过三月到半年……”
  “那就让他调理不当!”徐妃声音尖锐刺耳,更加阴毒,“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早就该死了!”
  “什么?”林安吓得身子一抖。徐妃娘娘这是要谋杀权臣?可他不过是个管理太医院的小官,过着自己的安稳日子,可不想卷到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里面啊!“杜相是大燕的宰相,要是有个万一,陛下一定会震怒,这……”
  “怎么,你怕了?”徐妃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走到林安面前,“你怕陛下震怒,却不怕本宫震怒了?你可要记得,本宫背后站着的,是太后她老人家!要弄死个宫中主管,不过是随手而为!你以为陛下会在意,宫里少了个人吗?何况……你入宫之前,是将父母都安置在京城近郊的农庄里了吧。时不时还会出去看他们,真是孝子啊。我听说现在京郊乱得很,说不定就有强盗闯进农庄,将人都活生生扒了皮挖了眼,折磨死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希望别发生——是不是啊?”
  “娘娘饶命啊!”林安冷汗都下来了,“娘娘叫奴才做什么,吩咐就是!奴才绝不敢不尽心尽力!”
  “很好。”徐妃得意地笑着,坐了回去。“你方才是不是要去向陛下禀报药方?我看啊,这杜玉章未见得病得多么重,却是装病罢了。他本来没事,却装作重病——这欺君之罪,陛下一定大为震怒。”
  ——到那个时候,杜玉章失了陛下的眷顾。是死是活,还由得他自己说了算吗?


【第51章】 务必要将杜玉章蓄意欺君的案子办得铁证如山,不容翻案!

  “可杜相确实病入膏肓了啊。难道要将他的药方篡改……”林安有些为难,“但陛下看过药方,还叫我回去仔细写下每味药的药效,很是上心。只怕行不通。”
  “不必从药方上动手脚,我自有办法。你此番却要好好渲染他的病情才是。陛下慈悲心肠,对他总留有几分心软——可等到这份心软久了,却发现他在欺君,那么……”
  ——陛下心软?!陛下雷霆性子,哪里跟心软沾得上边?
  林安心里头一阵阵寒意!他心里清楚,要是陛下这样的人,对旁人付出了真心,却被欺骗……那他的报复绝对是毫不容情,狠辣无比!徐妃这法子,当真是要将杜相逼上绝路啊!自己却不得不助纣为虐……林安心里难受极了。只是他自己全家性命都捏在徐妃手里,却也不得不听命。
  “是,奴才知道了。徐妃娘娘,奴才这就去向陛下汇报。”
  “去吧。”望着林安离开的背影,徐妃阴冷地笑了。他伸手召过来自己的心腹太监,“你去太医院,将那个开药的太医处理干净!其余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我要让那杜玉章犯下伪造药方,蓄意欺君之罪,务必证据确凿,不容翻案!”
  他语气怨毒,”陛下还有几分牵挂着他,本宫更要想办法,让陛下对他彻底厌恶起来!”
  徐妃说完,狠狠攥住衣袖流苏,将袖口也扯出了几道褶皱。他心中恨意不但没有消弭,反而更加熊熊燃烧。
  昨日他借故将李广宁叫出去, 想趁热打铁,与李广宁亲昵。谁知道不在杜玉章面前,李广宁对他却是淡淡的,根本没给好脸色看!就连他后来递条子告状,说了被杜玉章当面羞辱的事情,李广宁也不以为意,根本没有责罚那贱人!甚至晚上还带他去了画舫——谁不知道那是陛下自己的静心之地?就连他徐燕秋,也没登上去过!
  他杜玉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得到陛下的雨露恩宠?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说什么“皇上的寝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爬进去的”!他是嫔妃,是皇帝的房中人!竟然被个外廷臣子欺负到头上!
  这奇耻大辱——他一定要让杜玉章加倍还回来!
  ……
  林安捧着药方,哆哆嗦嗦进到了皇帝的寝殿。里面烛火昏暗,散着一股奇异的药香——那是番邦进贡的静心香,不仅能够安神静意,更有番邦高僧法力加持,据说能滋生阳气,增添阳寿。
  一根香也不过点上半日,价格却要千金。整个皇宫中,据说只存有寥寥数十根。
  可只林安目之所及,这寝殿中就燃着不下十根。
  “怎么样?”
  皇帝开口,却将林安吓了一跳。李广宁声音嘶哑低沉,根本没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等他转过头,那眼下乌青的眼圈,看起来憔悴得厉害。
  “陛下,莫非这两夜一日,您都没有睡过?”林安心惊肉跳,“您是天子,当以社稷为重,要保重龙体啊!”


【第52章】 今后,你安心在宫中伺候朕,不必在朝堂上做事了

  “两夜一日——你也知道是两夜一日!”李广宁咆哮道,“这么久了,杜玉章还没有醒!你这废物!无能至极!若是再查不出问题所在,我要你狗命!”
  “陛下息怒啊!”林安汗流狭背,头磕得山响,“臣已经仔细探究过这药方了,若是按照这方子……杜相他……他……”
  “怎么?”李广宁起身急走几步,一把攥住林安衣襟,“你快说!”
  “若是方子当真对症……这是个续命的方子……杜相的身子……已经……已经是不堪重负,绝不能再……”
  林安瞥了一眼李广宁的脸色。他小心翼翼地说,“不能伤心动气,不能饮酒受寒,不能劳累过度,更不能……那个……耽于欲色。”
  李广宁脸色阴晴不定。他冷冷道,“若是都做到了,玉章什么时候能恢复如初?”
  “呃……”林安汗都下来了。杜相这身子,早就被淘碌空了,虚得不成样子。还想恢复如初?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怎么?”
  眼看李广宁杀气又起,林安赶紧道,“只要不再生气,也不再受累,不要气郁于心……做到这些,杜相恢复有望!陛下,您万莫太急切,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好将养,总会康复的!”
  “好。”
  李广宁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
  不论是谁,告诉他说杜玉章“一定会康复”,他心里才能安心——他的担心与若隐若无的愧疚,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毕竟,他杜玉章是自己病成这样的,病重了,太医才叫他休息——谁让他不自己保重身子?现如今无力承担政务,更不能去搞什么合谈——这可不是他李广宁从中作梗!
  既然如此……叫他早几日进了自己的后宫,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昨夜是他杜玉章亲口说了,要进宫侍奉朕的!
  ——而且,那样就能够将他的宰相位置,赐给他心中那轮明月般的白皎然了。
  杜玉章这种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只该将他那妖孽身子伺候自己,才算是物尽其用;那个人,却与他杜玉章不同!不仅是他心中所赏识之人,更是人品高洁、学识出众,这才是真正的卿相之才!
  ……
  杜玉章悠悠醒转,茫然地望向一边坐着的人。他眼前恍惚,看了许久,才认出那人是李广宁。
  “陛下!”
  ——自己在陛下面前昏过去了?只怕他更要说自己装病矫情了!
  想到李广宁的责罚,杜玉章浑身一个激灵。他赶紧起身,就要下跪。却不想,他身子虚弱极了,连跪都跪不稳,直接跌了下去。
  就在他快要结结实实砸在地面之时,一只手臂将他拦腰抱住。杜玉章只觉得天地一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李广宁怀中了。
  “慌什么?”
  这语气虽然带着责备,却并不苛刻。杜玉章松了口气——暂时算是逃过了李广宁的酷刑。
  这时,他才有心思看了李广宁一眼,却发现他身上穿的是起居常服——大燕皇帝只有下了早朝后,才会换成常服了。
  杜玉章心中又是一紧。他战战兢兢地问,“陛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朕才下了早朝。”
  杜玉章脑子嗡地一声。几日内,他第二次误了早朝……这三年来,但凡他有点差错被李广宁捉住了,等待他的就是叫人胆寒的责罚。连续两次误了早朝,李广宁还能让他囫囵着离开这龙榻吗?
  杜玉章吓得面色发白,赶紧挣扎着往地上跪。
  “臣知罪!臣误了早朝……求陛下轻罚!”
  “有什么好罚?”
  万万没想到,李广宁竟然带着笑,捏起杜玉章的下巴。
  “杜卿现在病着,自然需要静养。何况……朝堂上的事情,今后杜卿也不必再做了。”


【第53章】 今后,你便在宫中,专心地伺候朕

  “不做就不做了?”杜玉章迷茫了,“这怎么行?臣是大燕的宰相啊!群臣之首,身上责任重大,怎么能玩忽职守?”
  “杜卿,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了朕什么?”李广宁笑得别有深意,“你要进了宫,自然就不能抛头露面,做什么宰相。”
  “臣确实答应了陛下。但那是和谈之后的事情啊?”杜玉章却依旧有些不解,“但臣在那之前,都还得做好本职。不然,岂不是尸位素餐?”
  “什么本职?你的本职,就是伺候好朕!”
  杜玉章一顿,心中酸涩不已。想他十余年苦读精进,到头来却被当成佞臣弄臣对待……可他强忍着继续说道,“可臣毕竟还是大燕的宰相……”
  “什么宰相,不做也罢。”李广宁不屑地笑了笑,“杜卿身子虚弱,需要好好养病。朕觉得,也不必等什么和谈不和谈——这几日你都在朕的寝宫中,朕觉得这样甚好。”
  杜玉章心口突然一凉。他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陛下您……什么意思……”
  “朕的意思是,朝堂上的事情你可以放一放了。今后,你便在宫中,专心地伺候朕。”
  预感成了真,将杜玉章砸得昏头转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广宁,“难道……陛下要食言了?陛下,您明明答应过臣啊!在和谈成功之前都不会……”
  “和谈!又是和谈!杜玉章,你这是给脸不要脸!”李广宁的脸色霎时阴了下来。“朕是答应过你。可那又怎么样?此一时,彼一时!杜玉章,朕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臣知道如何才是对臣好!陛下,臣不要这份抬举!君无戏言,您不能食言!”
  “大胆!你活腻了是不是?”
  李广宁脸色一变,将杜玉章摔在榻上,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杜玉章,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这样冲撞朕——你忘记了当初你这口气对朕说话后,得了什么教训了吗?”
  这话出来,两人脸色却都是一变。
  杜玉章脸色一下子惨白了。他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才醒过来,就听说李广宁要夺了他的实权,将他囚在宫中。他是一时气急攻心,才冲口而出顶撞了君主。
  可李广宁这句话,一下子叫他想起面前这人,是多么的残暴无情!
  上一次……上一次这样与李广宁争辩,那还是三年前!
  可笑他那时候,心里还当李广宁是那个东宫太子,是他的宁哥哥……不过是据理力争,却不想李广宁当即下令,将他囚在寝殿中几天几夜。
  等终于从这暗无天日的寝殿中出来时,他一身凌乱痕迹,浑身青紫斑斑。而后背上,已经多了那一副叫他恨之入骨的芍药图。
  他回府后就病得天昏地暗。这胸口闷痛的毛病,也是那时候种下的种子。
  那之后,李广宁是变本加厉,杜玉章身上再没有不带伤痕的时候,原本丰神俊朗的白衣卿相,也瘦得满身掐不出一把肉。他身子一日弱似一日,心思也越来越重。最终病根渐成……到了今日更是呕血不止,病入膏肓。


【第54章】 杜玉章,你今日所有遭遇,都是你咎由自取!

  杜玉章心中一片惨然。是他的错——他怎么又这样糊涂,将眼前的皇帝与自己爱慕的那个宁哥哥,当成一个人了?
  “陛下恕罪。是臣……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广宁这边,心中也有点后怕。他倒不觉得自己刚才有什么错——对杜玉章,更严苛的惩罚也有过——谁叫杜玉章总不肯驯顺?他活该!
  只可惜,下了那样狠手,依旧没能将这人性子彻底磨平。平日里看着还挺恭顺,可李广宁清楚,他骨子里却最桀骜不过!
  若果真能将他治得服服帖帖,就算下手再狠,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此时此刻情况不同。李广宁唯恐下手狠了,不利于杜玉章身子恢复。当真逼死了他,又去哪里再找这么个妖孽?
  不知为何,一片桃园的景色在李广宁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今日不同船上那夜,李广宁没有喝酒,深埋心底的情绪也没能冒头。他也就根本没有去想杜玉章,究竟除了玩物,对他还有什么其他意义。
  “罢了,朕赦你无罪。”李广宁松开了杜玉章。他沉思片刻,“杜卿,你现在病着,你自己也知道。却是不应该太过劳累。若你一意孤行,一定要去主持那个什么合谈……那么宰相府的政务,你就得放一放了。”
  “若我没有宰相的权力,谁还会听从我调遣?调不动朝中人力物力,西蛮又怎么可能将我的话,当成一回事?”
  “杜卿,你不是宰相,也可用朕宠爱之人的名义去活动。有朕给你撑腰,谁敢不把你当回事?”
  “陛下的宠爱之人?”杜玉章连连苦笑。什么皇帝的撑腰——口头上,绝不会有人敢不把你当回事;可实际上,再也不会有人将你当回事!
  卸任以后,他连明面上那个堂堂正正的身份都不会有了,他立于群臣之间,却不能够有一个朝臣的身份。他的背后将永远钉着一个“皇帝娈佞”的牌子——永远钉在冷眼与讥讽的耻辱柱上,再不能翻身!
  “陛下,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陛下当真想不到,臣失了宰相位,却以陛下宠佞名义去活动,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吗?”
  “怎么,杜卿怕了?”李广宁笑容阴沉,“若是怕了,大可以不去。朕的后宫大得很,那才是你这贱东西该在的地方!是你自己要去碰壁!别人如何待你,那全是因为你自己不安分,却怨不得别人!”
  杜玉章猛然抬头——三年前他大雪之夜孤身策马数十里,向李广宁报信的事情突然浮现在眼前。
  是啊,他不安分。若他安分至极,随遇而安,听从父亲的安排……现如今,李广宁早就是皇陵中一具尸体了。
  “杜玉章!朕给你荣华富贵安稳生活,你偏要一意孤行!你说,是不是你自找的?!”
  李广宁一声质问,却打碎了杜玉章的回忆。杜玉章睁大眼,想看清楚这张他熟悉至极,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终究是看得清容貌,看不清人心。
  “陛下所言极是。”
  杜玉章慢慢说着,只觉字字锥心。
  “这一切,都是臣自找的。是臣咎由自取!是臣……活该如此。”


【第55章】 对,就像这样,向朕求饶!

  “陛下所言极是。”杜玉章慢慢说着,只觉字字锥心。“这一切,都是臣自找的。是臣咎由自取!是臣……活该如此。”
  “你知道就好!”李广宁趾高气昂,“所以你如何选?是要乖乖在宫中伺候朕,还是……”
  “禀报陛下,臣愿意做陛下的爱宠之人。”
  李广宁心中大悦,得意地看着杜玉章。他想,这人果然就是这样——只要有切实的好处,什么廉耻表象都根本不在乎。宰相虽然位高权重,办事却还需要受御史台和朝廷群臣的制约。他李广宁的爱宠就不一样了。直接调动的是大内侍卫,享受的是锦衣玉食,若是伺候得他舒服了,还能享受尚方宝剑给予的生杀特权——有了这些好处,杜玉章这种人,还顾得上什么其他?
  却没想到,杜玉章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臣愿意以陛下爱宠之人的身份,继续筹备与西蛮的和谈。”
  “你说什么?!”
  “臣愿以陛下爱宠之人的身份,筹备与西蛮的和谈!”杜玉章声音高了些,“待到一切尘埃落定,臣自然会进宫伺候陛下!”
  “朕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执迷不悟?”
  “陛下,您错了。以前的我才是执迷不悟——总以为有些事,有些人,值得臣抱有一丝期待。”杜玉章惨笑着,“可现在臣顿悟了。也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
  “陛下。三月后,我卸任了相位,也与西蛮商量好了合谈。之后就……任凭陛下处置了。”
  ——杜玉章怎么会突然这样说?他所谓顿悟与放手,又是指什么?
  李广宁心中疑惑顿生。他微微蹙眉时,却见杜玉章笑吟吟抬起头——那一张明艳至极的妖孽面孔,就这么从下往上向他一望。腮边两处桃花红,嫣然一笑间,却是美得让人心惊!
  李广宁呼吸一滞。方才模糊察觉的一点不妥,登时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陛下,臣这就告退了。”
  杜玉章心灰意冷,已经是片刻都不想在这皇宫中停留。却不想,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差点跌倒。他一个踉跄,撞在李广宁身上。
  “陛下?”
  才被扶住身形,下一秒,他却被按着肩膀跪在地上。
  “杜卿,你以为这皇宫中,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杜玉章一言不发,认命地跪在地上。李广宁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杜卿,不知怎么,朕见了你这幅不驯顺的样子,就想这样将你强行压服,叫你好生伺候朕……直到朕满意为止。”
  李广宁一边说,一边将手捅进杜玉章嘴里,用力搅弄着。他手指指节分明,直接捅到杜玉章喉咙里,让他一阵阵窒息。
  “呜……陛下!”太深了……好难受……杜玉章眼角已经飙出泪花,阵阵上呕。他忍不得了,伸手抓住李广宁的手腕,“陛下!不……”
  “对,就是这样求饶!”
  李广宁朗声大笑。心中竟有几分残忍的快意。


【第56章】 朕的东西赏给你了,接着!

  他突然将手指抽出,掌心在杜玉章脸上啪啪拍着。指节上淋漓水迹,也都抹在杜玉章脸上。
  “你看,不过几下,你就被朕捅得连眼角都泛红了。既然这么弱,连这点风浪都经不得,又何必不断挑衅朕呢?是苦头吃不够,还是怎样?”
  杜玉章伸手抹去脸上水痕。他咬着牙,偏过头去,不愿看李广宁。
  “又和朕使性子?”
  李广宁脚蹬御制马靴,踩在了杜玉章肩上。他足下慢慢用力,将那人一点点压弯了腰。可杜玉章此刻心境与以往大不相同——没有了官位,合谈又如何成功?他再没有委曲求全的必要了。
  杜玉章没有乖乖弯腰。李广宁似乎感觉到他的抵抗之意,脚上动作一顿。
  “嗯?还敢与朕暗地里较劲?”
  李广宁突然一脚踹过去!杜玉章猝不及防,直接扑倒在地。他的脸在地上蹭破了皮,丝丝缕缕地疼。
  “你看,你以为你与朕势均力敌,其实不过是朕对你手下容情,没有与你计较。若真想治你,朕有的是法子。”李广宁马靴踏在杜玉章背上,用力一踩,“懂么?”
  杜玉章本不想回答,但背上渐渐加重的疼痛,叫他呼吸不得。他短促地喘气,额头上冒出冷汗。
  “朕问你话——懂不懂?说话!”
  “……懂……啊!”
  又是一脚踩下去,杜玉章终于被逼出一声惨叫。李广宁这才算心满意足,抬起腿来。
  “你懂了就好。”
  感受到背上那重压消失,杜玉章爬起身,跪在地上喘息着。
  缠在他脏腑里的病,寻到机会就要卷土重来。杜玉章脸上白了,腔子里也跟着疼起来。他捂住胸口,喘得一下比一下艰难。
  他太难受了,没注意到李广宁已经站起身,往前迈了一步。
  “还有一件事。”
  “……”
  “杜玉章,你既然答应了朕要进宫。那你就该知道,你的命已经是朕的东西了。”
  话音未落,一样东西摔在杜玉章面前,清脆地一声响。杜玉章终于被唤回了注意力,他忍着疼痛疑惑地看过去——那东西是李广宁近身之物,从小带到大的一块长生牌!这东西是天降陨铁雕刻而成,正和了皇帝上承天意的天子身份,据说可以保人长命百岁,病邪不侵,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祥瑞之物。
  “陛……下?!”
  “赏你了。”
  ——这是皇帝最贴身的东西!别说他现如今还是外臣,就算当真入了后宫,也没资格拿这长生牌啊!
  杜玉章虽然喘得厉害,指尖也在打颤,还是努力将长生牌推回李广宁的方向。
  “这是陛下的长生牌……臣不能……”
  “朕叫你拿着!你又要拧着朕的意思来,是不是?”李广宁声音严厉,一双鹰眼眯起,深深看进杜玉章的眼睛。“长生牌……朕还用它护我长生?朕是天子,福泽天佑,用不到这个!”
  杜玉章还想摇头,下巴却被一只大手捏住了。杜玉章眼神也有点涣散,努力凝聚视线看着面前的人。他感觉到自己手中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朕叫你拿着。怎么,还必须朕亲手替你拴在脖子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