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19

席绢: 罂粟的情人 下

  5

  王竞尧离开她视线一星期后才出现,而且一出现就是愠怒的面孔。
  “他来找过你?”
  何怜幽静静的看他,心悸的同时倒也能明白他的怒气不是针对她而来。可是脸孔依然刷白得不见血色。坐在白色沙发上,她更显得无助柔弱。
  下一秒他已锁住她,将她困在沙发与他之间,严厉的审视她眼眸中的害怕。
  “他来做什么?告诉了你什么?”
  她知道他指的是谁,就是趁他不在时要召见她的那个人。见她不肯前去,于是亲自前来会她,并且表现出专制不可一世又鄙视的面貌,苛刻的对她悔辱不休。王亿豪,那位人人闻之色变的商业大老,的确是够可怕;但,对她而言,全天下只有王竞尧能真正吓坏她,王亿豪没那本事。
  “说!”他捏住她下巴。
  “他告诉我,你迟早会倦了我。告诉我,跟随你的女人从未有一个好下场。告诉我,你年底就要娶妻,我生下小孩的鬼计没人重视。他一定还不够聪明,否则怎么会以为我能掌握你、命令你?更甚着迷惑你?他也不相信我从不打算当你的妻。那人──就是你要斗一辈子的人?”她语气浮现嘲弄,淡淡的,可是一接触到他冷硬的眼,又让恐惧给取代。她低下头。“你存心将我当战棋使用,我无话可说。但……你气我什么呢?”此刻,他的怒气转向她,她可以感觉得到。但是,那没道理。
  “他还威胁了你什么?”
  她摇头。事实上,当时她并没有给予王亿豪太多的注意力,到最后连他说了什么她也没听入耳,似乎还有要她离开这里的话?!但最后就只成了庞非与老人的对话,她上楼去了。
  “你既然知道他们有来找我,那么,对发生的事必也有相当的明了,为何硬要我再来陈述一遍?你是存心让我害怕是吗?”她轻轻挣扎,明知从未有机会挣脱他箝制,但他抓得她好痛。
  王竞尧将她抱入沙发中,眼神阴黯且深沈,若有所思;然后,约莫盯了她五分钟之久,他突兀的从西装内袋中掏出一只绒盒,从里头拿出一枚奇异的钻戒,拉过她右手,套入她洁白若春葱的中指上。
  她的心猛地撞了下!无措的适应不了他怪异的行为,心中却又像有了某种明了,却又不敢加以深思。这算什么呢?她早已是他的所有物了,又何必再来一次申请所有?而且,她知道的,这男人会慷慨的送给他的女人华宅美钻,但绝不经他手;他不会费那种心思,而是由各家名牌公司寄来目录,由她挑选,每月必定有成批的当季名师所制的华服送来,更别提其他配对的首饰皮件了,绝对不会有缺乏的。他不会介意挥霍他的财富,可是若说由他亲手拿来的饰品又是另一回事了。为什么?这代表了什么样的宣告?
  他薄抿的唇角上扬,似乎心情又转好了。攫住她慌乱的大眼,一字一字的道:
  “三天后,你与掬幽上路去日本住一年。”
  她喘了口气,又要送走她了?她……被置于何地?或,他又厌倦了她了?那为何不乾脆放开她算了?分开一年是为了“保存新鲜”吗?真要不见她,可以一如以往别来这里就行了,她难道会缠着他吗?还是……将有另一个女人要成为这里的新主人?所以这次她必须被丢的更远?如果真有那么强烈吸引他的女人出现,他该放开她了吧?
  “合约作废不更快速乾脆一些?!”她语气中闪着急切的渴望。他肯吗?他会如此好心吗?……
  “别惹我!”他半眯着豹眼,一手探入她洋装的襟口内,盈握住她一只高耸,像是箝制她心脏一般,令她不能呼吸。“别再让我提起这种话题,我说最后一次,你,何怜幽,今生今世是我的女人。各种形式上,我都要了你,就是死亡,我也会抱着你共同下地狱。明白吗?”
  “下地狱?我早已在那里了。”她惨淡的低语;他的手劲弄痛了她,可是她依然不知死活的回应他的话──“王竞尧,你对那些曾是你床伴的女人都这么欺凌吗?她们可有活得比我久?”
  毫无预警的,他将她白色洋装扯成二半,这是他愤怒的表现!她闭上眼,寒意顿生的抱住自己脆弱的身子。为什么又要惹他呢?若非他说过绝不打她,那么此刻她的下场不会比破败的衣服好到那儿去!老天……她是怎么了?去惹明知不能惹的人?为什么?……绝对不是因为他又要甩开她,绝对不会是!
  何怜幽此刻最恐惧的是自己无法安然的心。它──为谁跳动?
  “怎么?有胆与我对抗,却没胆听我的答案吗?”他的口气几乎算是恶狠狠又充满嗜血的残忍!强迫她睁开眼。“如果这算欺凌,是的!我只欺凌你。如果当我的女人会短命,你不会活得比谁久。是你欠我,如果这叫下地狱,那只能说你欠我太多!今生今世也还不完。”话完,一把抱起她,往楼上移去,不看她绝望又恐惧的面孔。
  何须下地狱?他们早已在其中了……何怜幽放任泪水轻易滑落,却理不出眼泪垂落的原因。
  是因为他的言语中明确表达的残忍?还是他又厌倦她,厌倦到必须把她丢到日本一年的事实?
  是否因为心中一直若有所待,才会在这不堪的境地中心碎神伤?!伤她的,不是他要娶妻的事,而是他厌了她,却又硬是不放她,执意折磨她来找寻乐趣。
  该怪的,是她自己。谁教她又生出一颗心来让他伤害?她今生今世注定得沈沦了……
  ※※※
  当一个男人开始厌倦了一个女人会是什么表现?是不是该像那些肥皂剧所演的夜不归营,对那女人不屑一顾到连碰都嫌烦?
  可是,他呢?为什么会一如初时要她时的模样?没有多一分,亦无少一分。这样能算是不要她吗?可是他的侵占依然彻底且火热。他们之间是站在什么情境下的情人关系?
  原本何怜幽以为此次日本之行必定是自己与女儿前去,因为王竞尧既已不要她,又那会拨出他宝贵的时间来领她前往?可是,她料错了,依然是他带她上飞机,并且身边多路一个十二岁的俊美男孩。反应该不是他的孩子,因为面孔不像,但那种傲冷气质却又难以言喻的相似。那孩子太早熟,也太戒备,一双野兽般的眼像在防范全天下的人。她的掬幽,将来也会是这样子吗?低首看着正在吸允小指头的女儿,黑白分明的大眼正好奇的看着那位小男孩,玫瑰色泽的小唇瓣扬着笑容的弧度。这种天真不知愁,会终止在那一天?有王竞尧那样的父亲,有她这种不知快乐为何物的母亲,一个小孩能有多健全的环境成长?
  在机位上坐定后,他将小掬幽抱到小男孩的怀中,下着命令──“她就是你要以性命保护的女孩。何掬幽。”
  小男孩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坐在膝上的小婴儿,半敛的眼脸看不出心绪波动的迹象。
  何怜幽震惊的抓住王竞尧的手!他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控制男孩的一生还是掬幽的一生?
  “什么意思?”
  他将她的手交合在他大掌中,深黑难测的眼眸没有任何表情,轻吻了下她的手。
  “她是我的女儿。”
  她摇头。
  “你与王亿豪对抗的最大原因是不肯受他左右当傀儡,那你又怎么能以同样的高压手段来安排自以为对掬幽最好的未来呢?你们真不愧是血亲。”颤抖的语调是怒气与指控,或者还有一丝因为胆大妄为而产生的恐惧。
  但他这次出乎平常的没有含怒的表情,他只是扯了抹笑意。
  “你对我与王亿豪的事了解多少?你又怎能断言我与他之间只是微不足道的意气之争呢?”
  “我什么也不了解。了解你不是我的工作。”她拒绝与他的目光对抗。身为情妇,除了交出身体,切记不能失了本分以老婆面貌待之,她永远不会是。何况,如今他连她的身体也不要了,还会要她的了解知心吗?他们之间分歧的意见也不在那上头。“你觉得我当不成一个好母亲吗?要派一个男孩来当褓姆?”
  “你属于我,完完全全。我不允许你专注在我的女儿身上。所以我替掬幽找了人。”
  “那是……”她再度看了眼在另一方窗口、依然面无表情的男孩。“佣人海是丈夫?”
  他的回答冷淡而无情
  “玩具以及保镖,或将来掬幽愿意时会是的情人与丈夫。”
  她楞了会
  “为什么他肯?他的意愿无关紧要吗?一如当初你要我时相同?”
  他的手没入她乌黑秀发中,然后突然牢牢扶住她后脑,让她正视他,再也躲避不得。
  “我与他有一场交易,我完成他的心愿,他卖身于我,一生一世。而你,我用钱买来的女人,居然认为我的强取豪夺侵犯到无辜的你。是谁向我开的价?”
  为什么快两年了,在这分手在即的时刻,再来翻老帐呢?反正他是不要她了!问出一个他想听的答案也只不过是被逼迫而来的。一旦不顺他心,他会施压到得到他满意的答案,岂容她说出违逆他的话?!
  “如果当年我不开价、不卖身,那么你会放过我吗?你会放弃宣称我是你的女人之类的话吗?你可以说我趁机敲诈,但,有何不可呢?反正你是不会放过我的。”离奇异的,他笑了,搂她入怀的动作像是很温柔的给人错觉。
  “你又开始准备惹我了是吗?这是不是为了引起我注目的努力?”
  吹拂在她耳边的热气像挑逗与爱抚,何怜幽心头一震,完全无法回应!他那一针见血的话不断在她心湖漾开,形成汹涌的浪潮,几乎要淹没她!是呀!她怎么了?沉默了那么久,此时却一再沉不住气的惹他,并且让他看得一清二楚,使自己落于狼狈的境地!她怎么了?
  张惶的大眼盯视他邪气猛锐的眼,以及俊美得罪恶的容貌,他也正在探索她,眼中闪动征服的光芒。
  不!不会的,她没有爱上他!如果有,她一定会想要当他的妻子,会要求给女儿一个明确的身分,而不会对他的订婚视若无睹、全然无感!也不会对他尚有其他女人无动于衷。天可鉴,稍早时,她甚至感激有别的女人移转他的注意力,以免自己活于恐惧之中。能用“伴君如伴虎”来形容的男人,服伺他不会轻松到那儿去,一如那个贼寇李自成,能在眨眼间砍去他爱妾一双小脚,只为让那座“金莲山”更形壮观。最重要的,他高兴。
  她一向很怕他的,谁能在恐惧中衍生爱意呢?她并不是被虐狂。所以,她没有爱上他!
  只是对他玩弄他人一生的反应过于激烈,他怎能一下子颠覆这么多人的命运?连他今生唯一的骨肉也不放过?还是他认为女儿不重要?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王竞尧很疼掬幽的,否则敏感而少笑的掬幽不会亲近他。
  “怜幽──我渴望的……”他低头吻住她粉红色的唇瓣,让她再度陷于无边的迷惑中他渴望什么?一个不掏心的人又怎么能要求他人了解?他们都自闭而沉默,某种本质上,他们完全相同。
  ※※※
  她们母女被安置在小林东旭的大别墅中,地处东京的外围区,千叶县。王竞尧对小男孩叶问析也有安排,每星期有一天他会来陪掬幽度过,其他时间,由小林东旭加以训练。她没有兴趣知道更多的事。在王竞尧停留三天便回台湾之后,她心头冷着些许空虚与苦涩,一直理不清心中的感觉。
  她永远看不透王竞尧的心思,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永远封闭自己,否则他情绪起伏在她面前永不隐藏,她应当了解他比别人更多。另一方面,他不需要有人能看透他。即使这些天他的表现看来需要她的体贴,可是这个反覆无常的人,很可能今天需要一朵解语花来让他说出心中感受,明天可能又风云变色,将企图解剖他的人丢到宇宙黑洞中。一如小林东旭所言:
  他是一朵黑婴粟,一只肉食性的野豹,要命的吸引人的同时,也会陷入于万劫不复之中,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难捉摸的人了。离去年在日本见过的大美人宫本瑞子,那位曾是王竞尧情妇之一的美丽女子,如今也住进小林东旭的别墅;据说“分配”给目前小林东旭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当情妇。
  女人的命,在这群男人眼中而言,只是一项工具吧?任意丢来丢去。系住卖命的人才,做为交流的贡品,若不是尚能记起中国的君王政治已被推翻,还道又回溯入某一朝代中当起嫔妃来了,或西施,或王昭君……总有一天,王竞尧也会这么对她吗?还是他已经做了,将她丢给小林东旭,或等一个好时机奉送给他人?
  她还能怎么想?宫本瑞子也曾是他的女人,如今有这种下场,她何怜幽又能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到什么地步?
  十一月的日本,北海道已是白雪皑皑的景色,东京这边仍存一点点枫红,在大阪那边正是赏枫旺季。冬天容易使人沉重,可是她已习惯了,心田深处从未有阳光照射。她习惯将自己陷于悲剧之中;不是多愁善感,而是身为灰暗的情妇,没有深想的权利。
  “日安,何小姐,兰花开得还美丽吧?”走入兰花温室的是衣冠楚楚、充满贵族气息与中年男子魅力的小林东旭。他四十三岁了,英俊多金,正是人生巅峰时期,并且未婚,足以使日本名缓为他舍生忘死。
  她坐在花海中唯一一张藤质躺椅上。住在这里一个月了,温室是她房间外的唯一去处。
  她与他从无共通话题,今日出现,情况相当奇怪。
  “兰花很美。”她简单的回答。
  “你实在不像生过孩子的母亲。”小林东旭深深看着她美丽苍白的面孔,益加显得那一双子夜般的眼眸让人着迷。
  她依然吸引着王竞尧!这是小林东旭想了解她的原因;可是,见过她没有几次,却发现她本身是个越来越难解的谜团。一年半前的乍见,只知她有奇异的气质吸引人,可是如今再次见到,似乎又有其他更多的东西是他难以理解的。看来赢弱,却又冷硬,并且无情。她连对待她的女儿都缺少了身为母亲该有的强大母爱与热情。她的气质缥缈得一如清真的少女,彷如不解情爱为何物一般;她眼中没有爱恋、没有深情,只有冷淡以及更多的空洞。世间果真没有她在意的事物吗?她是第一个,小林东旭看不透的女人。
  “你爱他吗?”他双手横胸,背靠着大理石圆柱,不瞬的补捉她眼中所有情绪。
  何怜幽笑得嘲弄
  “一旦身为情妇而去爱上人,可真是亏大了,再多的钱财也凑不足相同报酬。我不爱人。”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已赔了太多,她不会傻得再去输掉更多。尤其她相当清楚此时自己的身分是“弃妇”。这男人为什么来试探她?
  “是真的没爱上,还是尚不能明白自己心的依归?”
  “你是第二个企图审问我的人。”而且他更犀利。
  小林东旭笑了笑。
  “换个方式说吧!如果你不爱他,应当不介意与他以外的人有肉体关系。你愿意与我上床吗?”
  何怜幽又笑了,眼神讽刺又不屑
  “一个没爱上情夫的情妇一定要性饥渴到向外发展吗?为何她就不能因受够男人而拒绝再提供任人玩弄的机会?女人不是肉欲的动物,男人才是,并且愚蠢的以君临天下之姿要求女人来膜拜。不,我不会与你上床,王竞尧对我而言够老了,而你几乎可当我父亲。而且,你是日本人;将女人矮化到最卑下的那一族群。”
  “你是在将日本侵华史算到我头上吗?你的王竞尧又尊敬女人多少?是性格,不是民族性。说我老倒是真的戳中要害。他知道你是如此牙尖嘴利吗?”
  她不语,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谈论王竞尧。何况,他们之间,往往一个眼神即可心领神会,没有她多舌的余地。她也……不敢。或者还有更多原因使她面对王竞尧时是缄默,唯一的对话往往是惹怒他或被他逼迫出情绪的时候。
  小林东旭倾身向她,双手扶住椅子的两旁,与她面孔相距寸许间。
  “女人都喜欢我的吻。”
  她没有回避,直直的看他,他身上某种压迫人的特质与王竞尧是相似的。
  “他允许你吻他的女人吗?”
  “一旦他知道是你,也许会杀了我。”他又更接近了些。
  “为了测试你的魅力不惜一死?”
  他的唇已强势印上她的,以他的灼热企图使她像别的女人一般瘫软。
  但,一分钟过去了。她没有,冰冷的唇依然冰冷;黑眸闪动冷淡无波,然后,她轻轻推开二人的距离。
  “没有用,如果你永远比不过他霸气与狂掠的本事,那么,你永远也震动不了我。”
  “那你为何没有拒绝!?”他口气有些急促,不知是挫败还是其他──?
  何怜幽起身,将披肩披好,看了看玻璃外的细雨,再回头看他“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吻与别人的吻对我而言有何不同,尤其你这么出色的男人。原来──真的是不同的。你比较绅士,而他──”他会强迫吻到她回应、身体发热为止,甚至不惜让她唇瓣红肿泛血丝。小林东旭在绅士的外表下,不够狂野。没有多说什么,以笑代替心中的想法,飘飘忽忽的走出温室。
  他跟了出来,问道:
  “或者,你爱上他,所以其他男人皆乏味?”
  “或者。如果那能令你好过的话。”她没回头,走入主屋之中。
  ※※※
  王竞尧在十二月底结婚了。
  这个消息是宫本瑞子告诉她的。
  昨夜,一向不打照面的两人在她喝了酒又哭又笑的拍门中,何怜幽让那个涕泪纵横、不复美貌、不顾丑态的女人进房。
  一进门,她即紧紧抓住他双臂,形状狼狈的嘲她嘶吼道:“他结婚了!他要了一个别人要他娶的女人,不是你也不是我,他真的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体污秽了?所以他不再要我?”
  何怜幽扶她坐在沙发中,心下有些不安;她没看过心碎到歇斯底里并且醺酒的女人。更大的不安是……她口中的“他”是谁?也许,她是明白的,除了王竞尧还有谁?他娶了黄顺伶是不是?可是她却没有行为上激动的反应,是否该哭得嘶声肠断才能代表对他的在意挂心呢?还是她当真是不在意的?
  “为什么你不哭?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给了你所有的注目与疼爱,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跟本不爱他,为什么又要抢走他?!如果没有你,我会在这里等他一生一世,等他来日本时偶尔的垂青。你没有心!”宫本瑞子向来温顺的眼神如今是一片血丝与狂乱!
  哭了就能代表谁爱谁比较多吗?一如当初母亲以柔肠寸断的姿态搏得全天下人的同情,使得她“卖女儿”的事件淡化了“卖”,强化了牺牲与伟大,加上无助的不得已。那像她这种不曾以强烈情绪表态的人,即使深受伤害也被当成无关紧要,不值注目了。
  “你明白,情妇就是情妇,与他娶不娶正室无关。而他要不要你,也无关于我的出现与否。你期望什么?受重视的情妇总有一天熬成正室吗?我一向安守我的身分,不当自己是正妻人选。那么,如今他娶了别的女人,又与我何干?不过是人类法律订定所谓的“合法”
  下,可以明正言顺同床的体制罢了。你不明白。如果他结婚,也只是为了嘲弄人类的法律而已,那可归之为笑话。我不以为黄顺伶会“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宫本瑞子失了几分酒意,站了起来
  “但我爱他!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都会希望成为那男人的妻子!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何怜幽拉开房门,笑得冷淡。
  “因为你不明白,所以你是被放弃的一方。”
  宫本瑞子走出她的房间,凄然笑问:
  “为什么爱他的人反而没有好下场?”
  “因为“爱”对他而言太廉价、太轻易。而且女人的“爱”是“占有”的同义词。没有人能占有他。”她关上门,深深吐了口气,暖气的温度抵挡不住心寒的冷意。她抱住双臂,疾步走向另一扇门──鹅黄的育婴房,她的小掬幽正恬静的沉睡。
  十个月大的孩子已会爬行,并且能运用一些简单的音调来告知他人她所需要得。日本这边的褓姆怀疑掬幽是自闭儿,或者有某部分得缺陷。因为身为一个婴儿,不爱哭、不爱笑、更不黏人,那时相当奇特的,像她──王竞尧说过的,掬幽延伸了她的生命;完完全全的骨肉。
  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并不臣服于世间所有规范,那么他的结婚必然有着某种讥讽与用意。黄顺伶终于顺了心、逐了愿,不是吗?不过,她不以为当上了王太太会是件幸运的事。
  当情妇,总有脱身的一天。当妻子,则一辈子也逃不开了。
  她逃得开吗?天涯海角,地球终究是圆的。能逃到那儿去?除非他放弃她现在这情况算得上已放弃她了吗?二个多月了,没有任何音讯;不过,王竞尧从来就不是婆妈之类的人,别期望他会捎来只字片语了。只要他想见她,绝对不是以电话交流了事,他会一如以往的乍然出现,让她措手不及便陷入他的掠夺中。
  没有人能预测他的下一个步骤,只能在过往的事迹中分析其性格。连小林东旭那么老练深沉的人也坦言这一点。她,小小一个不见得光的情妇更没有掌握他的能耐。只不过拥有了一个他的孩子,居然可以让所有人对她另眼相待,当她无比特别。有些可笑,但小林东旭却说她太妄自菲薄,她在王竞尧的心中有异常的地位这就是所有认得她与王竞尧的人所会有的看法,几乎已成定论。
  她抚住冰冷的唇,不愿意去想小林东旭的那个吻。因为更深想下去会是令她心悸的答案。那是她一直不愿去正视的──除了王竞尧,没有人可以使她震动。即使出色如小林东旭,倾他所有技巧仍不能使她冰冷的唇泛出一点热度。原本她仍在奢想,也许全天下的男人都不会有差别的,可是全天下毕竟只有一个王竞尧……
  人人都疑惑她为何没有爱上王竞尧,真的没有爱上吗?真心想逃开他吗?那么要得到他的厌恶,爱上他不更快些达到目的?还是她潜意识中太明白,在他的游戏规则中,爱上他的女人代表“阵亡”,只有以企图逃亡的身段才能搏得与他游玩下去的生存机会?一开始她就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怕他,也怕自己。在飘汤的自我世界中,是她唯一自我保证的壳──不能爱上他!
  莫非人类天生拥有轻微的被虐待狂?女人喜欢霸气的坏男人更胜于乾净无害的白马王子?男人总是对轻易许心的感情不屑一顾,而妄想追求别人的女人。所以世间有情伤。
  近两年的生活,他几乎没有善待过她,而他也不需要她曲意承欢。他喜欢逼迫她的不愿意──逼她哭、逼她笑、逼她喝酒、逼她生育──他大概很喜爱在“逼迫她”中寻找乐趣。
  但为何记忆中最清晰的却是那些少得微乎其微、几乎算不上柔情的柔情?
  他逼她哭之后的那些低语──从今以后,我的怀抱是你的世界,你唯一的栖息处……
  他逼她笑时的不择手段,耍赖的搔她胳肢窝……
  他啃咬她的方式,与她指掌纠缠的玩法,为了看她脸红而哺啜她烈酒……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微乎其微”到可以忘记的小插曲,勾不上“柔情”的标准。
  所有的“逼迫”成了模糊的色块,不复深记,但那些不是柔情的柔情却清晰得让人心惊。
  在此刻,在独自一人的时刻,她必须诚实的面对自己──她在乎他!在近二年来日积月累下来中,她居然开始在乎起那个强迫她生孕,几乎使她送命的男人!
  她悲惨的苦笑!一旦情妇爱上恩客,必然就是悲剧的开始。宫本瑞子是她的借镜。而他并不要一颗真心。如果她爱上他,他们之间就得划下休止符了。然后,他会将她转手送人──其他女人不都是那种下场吗?她还能有什么更高明的想法?
  所以……趁这段分开的日子,她必须学习忘记他,忘记“在乎”他的事。
  想逃开他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一个又一个男人来欺凌她。他可以不要她,但不可以将她丢给别的男人。极大概是历代以来──打从潘金莲开始,情妇便在男人笔下形容为极尽淫荡之能事,没一个能幸免。连史上唯一的女皇帝都被打为淫女,历史对女人从不宽恕。以公平理论而言,武则天如果是“淫女”,那历代以来的皇帝都可称为“淫男”。可是因为历史的记戴之笔握在男人手中,即使乱写一通,女人又奈其何?
  所以潘金莲该下十八层地狱,西门庆草草带过不忍多加苛责。也所以至今二十世纪末,情妇仍是男人眼中的“公共厕所”,可以丢来丢去,任意上。
  她的命运似乎一片惨淡呵!情妇……真是危险又没尊严的行业!男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唾骂且占尽便宜,而身为情妇就标准的人尽可失、罪该万死?!
  她会有那么一天吗?如果王竞尧看出她有一丁点陷落之后,她的命运会如何?
  不能爱上他,绝对不能!
  ※※※
  和婚前的她比起来,结婚两个月的现在,她消瘦又憔悴。她才二十九岁而已,却像有了四十岁的老态!那个已是她丈夫的男人依然没有给予她多少关注,而她依然不敢因身分有所不同就对他质询什么!她真的不敢。只能落得自己满腹心酸与委屈。
  白天在王氏集团卖命工作,晚上回来却无人可以安慰,她完美的厨艺拴不住丈夫的心,他依然视她若无形。
  丈夫?
  黄顺伶悲哀的看着手上特大颗的钻石戒指。回想着两个月前,在那寒风刺骨的十二月天,他与她在法院公证结婚。他没有允诺神父的问话,没有在神面前说“愿意”,只从佣人手中接过一只大得嚣张的钻石戒指丢到她脚边,签了结婚证书上的名字,然后扬长而去!惹得王亿豪、法官、神父以及佣人都不知所措!而她的心再一次为他而碎。
  “但──但──那不合程序呀……”法官在他快走出大门时急急叫着。
  王竞尧狂放大笑
  “那时你们的事!”
  “你给我站住!”王亿豪气绿了脸,吼声几乎震垮屋子!气到不能成言!
  但是王竞尧已不见纵迹──那时,黄顺伶才乍然明白,原来王老爷子根本制不住他,那么他绝对不是因为逼迫而娶她。他为何结婚?然后,心中泛起了森寒,几乎看到未来的日子不会比今日好过!
  她想了半辈子,努力了这么多年,以完美的身心给了他,就盼他感动珍惜,可是──那必然是奢想也是笑话!他明知她爱他的!
  他有碰她,但他以行动表示出他都是这么对待妓女的。没有前戏、没有温存,只有发而且……他不满意她,她深信,否则他不会在几次过后往外发展!那个朱千妍与他相处的时间比她这个妻子更多。
  她能相信何怜幽已是过去式了?她有孩子可以当王牌,别人没有。
  为什么她还没有怀孕呢?她记得一个月前那一次上床并不是安全期,她以为她终于可以用孩子来绑住王竞尧的目光,可是──她没有怀孕!王亿豪已等得不耐烦了,开始质问她是否不孕。
  她知道自己的健康情况良好,可是,那也做不得准呀!在现今紧张忙碌的生活步调中,不孕而没有理由的情况一再升高,也许,她也是其中之一。
  老天,她好怕!她不能失去王亿豪的支持,否则她真的就完了。她该怎么办?如果她不孕
  她颤抖的起身,悄悄走到他的房门口。他们有各自的房间,因为他不喜欢身上沾染女人味,也不允许他的房间有任何女人的东西。所以当他肯回“家”时,他会要求她另觅他处安身立命。然后佣人会很快的出清她的物品到另一间房去;没她拒绝的余地。
  他回来了吗?刚才似乎听到一些声响。
  推开半阁的门,她看到佣人正在把衣物放入行李箱中。
  “你做什么?”她低喝。
  男佣江莆已扣上二只皮箱,平板回应
  “是少爷交代的。”
  才说完,更衣室的门打开,王竞尧一身白色休闲服打扮,没有看她,直接道:
  “去把车子开到前院,五分钟后上路。”
  “是。”男佣已提起二只皮箱下楼。
  黄顺伶抓住他衣袖一角,低声问:
  “你──要出远门?要出国吗?”
  他没回应,坐在床沿冷漠的看她。
  “是……公事吗?我需不需要随行?庞非没有说你近日有安排出国的事──”
  他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眼神难测,使得黄顺伶一步一步的后退,心跳飞快。是怕?是羞?
  可是没有容她幻想的机会,他一把抓起她衣襟提起,轻淡出声:
  “我没有赋予“妻子”这名词任你取用,完全没有,你最好明白。”
  “但你娶了我,也与我上床──”
  “是王家娶了你,不是我。而,与我上床的女人不只是你。你最好找庞非问一问,我有没有娶你。”他丢开她,大步走下楼。
  “我爱你呀!竞尧!”她生平第一次嘶吼出她浓烈的情感、大胆的告白,企图挽回一次他的柔情眼神。
  但得到的,却是他唇边的嘲弄。他停在楼梯最后一阶,回身道:
  “你凭什么爱我?既不了解我,也没长久相处过,凭什么爱我?自欺也就算了,但若想欺人,就得找有说服力一些的理由。不要再说出这种话,廉价得让人连嘲笑也不屑。你爱我?”他没有再回头。
  随着车声的远去直至消失,黄顺伶奔回房中大声哭了出来──他嘲笑她的爱意他不认为他娶了她──老天!她以为她赢了!可是事实只点出她败得更惨而已可以想见何怜幽得意的笑声,因为她料对了!坐上王太太宝座是不幸的开始。她真的料对了──还是她下了祖咒?
  她该怎么办?她爱他呀……


  6

  今天时小掬幽出生满十二个月的日子,也是二岁生日。小掬幽已经会走了,也会叫妈妈了,这样算不算学习得很快?她还不会叫爸爸,因为没人教过她,所以怜幽深信她不会叫。
  今天也刚好是叶问昕的休息日。
  四个月来,她不知道小男孩受着怎么样特别的教育,那张被迫早熟的面孔已学会挂上平静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但对掬幽例外。
  也许是允诺了王竞尧的关系,也或许两个孩子真的投缘,更或许纯净的小生命体所代表的真善美最容易打动任何一颗阴沉冷硬的心。所以叶问昕在每个周日,能够非常有耐心得陪小掬幽一天,当他们单独相处时,小男孩会露出童稚的表情,悄悄与掬幽玩。
  该算是王竞尧神机妙算预知到这结果吗?
  不想他了,一个三、四个月完全没纵影的人,影像也该模糊了。
  特地请厨房烤来一个六寸大的小蛋糕。周岁了!中国人一向视为大日子。所以庆祝一下应当不错。庆祝她没有死,庆祝小婴儿平安长到一岁。
  不管际遇如何,生命毕竟是可贵的。
  二月中旬的日本仍是冷瑟。今年降雪不多,可是寒冷不减;台湾不常有五度以下的气温。这也正好可以让小掬幽穿上中国式的绵袄、小绣鞋。她们母女的衣物仍有人在固定打点着,不知是小林东旭的细心,还是王竞尧早有交代。每月会由台湾空寄来一批衣物用品,小掬幽的衣服更是应有尽有。
  小小蛋糕上插着一根红色的小蜡烛。小茶几周围,就是她们母女与叶问昕了,全跪坐在地毯上。叶问昕一直在努力着不让掬幽的小手碰到奶油。
  “要吃蛋糕吗?”怜幽低问着女儿,小掬幽扬起大大的笑容点头,又伸出小手要去抓。
  “不行呵!得先许愿、吹蜡烛才可以。”何怜幽将女儿的小手抓合在一起“要许什么愿呢?”她看着火光,怔忡了起来!许愿这东西不过是自我欺骗的把戏罢了,如果──当真能实现,她会许什么愿呢?
  “我希望,小掬幽快快长大,而且不可以像妈妈。”不要像她有灰暗的心与灰暗的命运,更不要像她一般任人买来卖去全无尊严。她深吸了口气──“我希望,掬幽是个快乐又健康的孩子,永远不必流泪。”
  “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她!”叶问昕坚定的开口。
  何怜幽微微一笑,点头,然后低首,传言第三个愿望是不能说的──她最终的愿望是什么?她希望
  “爸──爸──”怀中的小掬幽突然兴奋的拼出两个单音节!并且挣开了何怜幽的怀抱,摇摇摆摆的扑向门口伫立的高大身形。
  房内的另两个人全震惊以对!王竞尧
  还没满一年,他来做什么?为什么而来?
  天──她刚才的第三个希望
  何怜幽无法起身,低下面孔不让心思外。她从没希望他来──尤其在乍然明白自己动念之后,他不该来。
  王竞尧抱女儿走过来,也一同盘坐在地毯上;看了眼小蛋糕,将掬幽交到叶问昕手中,然后抬起她的脸。
  “我来了。”
  “我看到了。”她抿紧了唇,想到了自己的苍白无神,想到了自己已过了不必打扮也可以青春美丽的年纪;她已十九岁,而她向来老得很快。心境使然。不再青嫩,也不属于成熟,只有老气。从他眼瞳中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凋零。
  王竞尧切下四分之一的蛋糕,其余捧给叶问昕“带掬幽去你房里解决掉蛋糕。”再看向女儿,俯身亲了下,轻柔道:“生日快乐,我的小公主。”
  然后,小男孩抱着小小孩出了房门,阁上了外边世界,只存一方双人共有的宇宙。
  他不急着挖掘她心中所想的,挖了一匙蛋糕,送到她嘴边。“生日快乐。”
  意味深长得让她感慨一笑,含下了那一匙,接过整盘蛋糕,开始一人一口的吃着。慢慢的眼神传递中,依稀补捉到他眼中闪烁温情。她心房微微抖动!他一直是这么看她的吗?还是此刻才有?她不知道,因为以往她不曾“真正”看过他,深探他的眼。
  吃完了一小块,他的唇边沾了些奶油,看来好笑也稚气;这么一个时时让人戒慎的男人此时形象有些蒙尘,她禁不住心中的念头,不理会大脑的警告,移近了他“嘴边有奶油。”她伸手为他拭了去,却让他抓住了手,螫猛的眼在看她,火热的唇舌含住了她的食指。热流霎时像流窜的火花在她体内狂奔,惊动了四肢百骸。
  她渐渐恍惚的心神被他中指的银光逼了回来。那是他的婚戒吗?这是第一个意念,但很快被推翻,因为他改而啃咬她中指时,她手上的银光正与他的相辉映。这是一对的。恐怕全天下再也没有第三只相同造型的戒指了。
  白金的指环,黄金的豹型雕纹,嵌着两块小黑钻充当豹眼,摄人心神;她的戒指较织小,他的较巨大。两抹银光交会在二人的眉睫、心中。这不是他与黄顺伶的婚戒,是他与她的……什么呢?他唯一戴在手指上的,是与她共同式样的戒指。他有什么用意?
  “你──为什么来?特地来庆祝小掬幽的生日吗?”她不得不问。
  他的吻已烙到她的掌心,搔动某条动情神经,她身子再度引燃战栗的火热。眼神不曾离开过她的眼。
  “你为什么紧张?”否则她不会开口说话以换取镇定。他早看出她此刻的不同。
  何怜幽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用力过猛往后跌了去,背抵着沙发,她整个人惊惶不已!
  “我没有!”跳了起来,想奔入卧房,却让他给抓住,钉牢在通往卧房的门板上。
  “什么没有?你怕我什么?”
  眼光游移不定,她双手抵住他胸膛,无力的企图抵挡二人之间的太过贴合。
  “你不是不要我了?让我在此一年,才三个多月,你正新婚,为什么要来?”
  他扳住她下颚。
  “不要以问题来回避我的质询。你该明白没有用,我一向得到我要的,不要浪费时间。你“没有”什么?”
  她软弱的低语:
  “我没有“紧张”。那时你问的。”
  “撒谎。再问一次,你“没有”什么,为了什么“没有”而要逃开我?”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神擒住她的,交会在尺间,语气似羽毛般轻柔。
  他又善用他的逼迫了。
  她闭上眼,颤抖而卑微的轻喃:
  “我没有为你动心,我没有爱上你,我没有许愿希望你来!我没有思念过你,一天也没有。”老天爷!她在自掘坟墓!第二次,她在他面前垂泪,感觉自己的软弱,以及给他毁灭自己的把柄。她不敢睁开眼,只任凭眼泪不断的奔流。
  她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但他双臂搂紧了她,唇拂过她耳垂,留下了两个字:“撒谎。”然后,一把抱起她,走入她的卧房,以惊人柔情的方式爱她,那是生平第一次,他对她展现不具侵略与霸道的占有,让她不再自觉是他欲的工具,而是正在被爱着。
  因为始终没睁开眼,所以她不知道那感觉是否真实,当成一次奢侈的幻想吧!怕睁开眼时发现一切全是自愚,怕见到他眼中的嫌恶,所以她不睁眼,一意当成自己正在幻想;而他,这个天生绝情的男人,终于也有爱人的时候,在她的梦境之中,他以爱救赎了她──但愿不要醒……
  ※※※
  “台湾的事,预计还要进行多久?我该在何时准备好基金?”小林东旭倒了二杯清酒。
  一杯端给坐在桌子外面的王竞尧。
  此时是凌晨三点,二人坐在小林东旭隐密的和室中。暖气调得不高,微微凉意正好可以喝酒暖身。
  “再三个月,一切结束。”王竞尧盯着矮桌上的一束幽兰,语气漫不经心。
  但这是个严肃到足以令台湾商界陷入恐慌的话题,小林东旭的表情凝重多了。
  “确定吗?那──之后呢?”
  “之后?带着我的女人与女儿旅行地球一周。”他笑得放肆。
  小林东旭当他在开玩笑,有些冒汗的问:
  “你当真是要做绝了?为什么?他是你祖父,而那大片江山已多数掌握在你手中了,为什么?”
  王竞尧深沉且带着讥嘲的问他:
  “你以为我计画了十几年的事,只是为了吓吓他而已吗?你年年派人研究我,居然只得到这个结论!”
  “但,为什么?”他真的不明白!而这一点,恐怕穷其一生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他怎么敢?所以一时之间,小林东旭无法沉住气,直接问出口,即使被嘲弄也无所谓。“你们到底有什么仇?”
  “一定要有仇吗?我可以藐视天地鬼神,可以玩弄法律,可以操纵他人的命运,当然更可以玩弄我的财富。”
  “但,一旦你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仗权财而有的威势便不再是你专享的了。一穷二白的你再也什么都不能做!你可以玩死王亿豪,但何必与那些可以买下一个国家的财富过不屈?”没有人可以放下财富的,王竞尧居然狂妄到连财富的取舍都要玩弄。当他没有财富时,就没有狂妄的本钱了。他不明白!偏又知道王竞尧不是说笑,他当真要弄垮王家累积了三代的巨大产业。
  王竞尧举杯看他。
  “如果不麻烦,我会将所有王家的产业变换成美金,以碎纸机绞碎,在非洲的上空。或者买下美国的一个州,将大戈壁的核废料挖出来,改埋在那里,然后买一颗原子弹,投射到那个洲,再制造一颗香菇尘烟,让美国忙于家务事而不再四处挑拨人引发战争,企图发战争财补其财政赤字。”
  “狂妄!”小林东旭与他乾了一杯!
  “但……失去了王家的财富,你还可以供养她们母女优渥的生活吗?”“豹”集团的规模根本比不上王家,而且集团内所有营利全数均分给各首领以及手下组员。若有资产,也属公款,王竞尧向来分文不取。小林东旭更深知,若有谁敢资助他,必是大大的悔辱了他。那么,何怜幽母女还能有更好的生活吗?
  王竞尧身形更慵懒得半倚桌面,眼神却转为凌厉。
  “她明天会搬家。”
  “为什么!?”小林东旭不安的问,自认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他不可能会看出来!
  “挽救你的命。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王竞尧起身拉开纸门,往二楼走去。冰冷森寒的口吻让小林东旭冒出冷汗,久久战栗不止!
  王竞尧比他能预测的更危险!
  他以为……王竞尧已逐渐不要她了……恐怕,只有更深的痴迷了。是呀!那种奇异的女子,谁能不痴迷?
  他是没希望了,不能再奢想。


  7

  清晨一睁开眼,就见到王竞尧近在寸许处的脸庞已是一种惊吓,因为尚不能适应他又介入她生命中的事实,再看到满床的樱花瓣,她简直傻了!怎么回事?谁捧来这么一大束早开的樱花?
  “妈──妈──”一个小小的身影由背后扑向她。
  这是怎么样的清晨?为什么在昨夜那种似幻似真之后,一切全变了样?她坐起身,小掬幽正爬上她父亲的膝盖;今天的她,似乎非常快乐。怜幽合掌捧起一把花瓣,如果这是他弄的,那么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送女人花,而且特异独行,也真的很──摧残。可是,为什么心湖会微微的波动呢?是他改了性子,还是她的心已平凡?全变了样了!多好笑!在他结婚之后,他们之间开始了更深的……交流。她有了感动,因为他不吝给予温情。
  一“家”三口的画面,她竟产生感动。这二年来,她不是没有怨恨的,尤其怨恨他硬要她生育,怨恨他在她有孕后不见纵影──虽然是她惹他在先。但──那些不堪的记忆,不知何时已云淡风轻了。她的心版,一开始就遭他烙印,怎么逃也是徒然。
  “喜欢吗?”他拉过她右手轻吻,舌尖滑过她中指的豹形戒指。
  她吞了口口水,迎视他。“喜欢。”
  “很好。”他抱女儿下床。“换件衣服,我们要走了。”
  她呆了呆,但并不太震惊,他是不能以常理去了解的。可是仍问:“为什么?”
  “小林东旭。”他侦视的眼含着灼然之火。
  何怜幽咬住下唇,一会,才冷道:
  “我不是荡妇。”
  “如果你是,早不配当我的伴侣,我只是不想杀死一个有用的朋友。”
  她瞪大眼!老天……
  “我与他并无如何,你很明白!”
  他笑,在吻住她无血色的唇之前回答:
  “我不允许有人仰慕你,而我也不会为一个女人去与他人搏命。所以──搬家。”
  他又使她怕他了!但……这一刻她很庆幸,她的身体只会对他产生反应。如果当初小林东旭也那使她心悸的话,她此刻便不能坦然以对;在他精确的注视下,只消她有一丁点心虚,也许会有人丧命……他是认真的要霸占她。她该恐惧还是备感幸福?在昨夜那种被爱的感动中,他看出了多少?也或者早已知道,她的心,终将也会属于他,没一个女人能例外。
  那么,之后呢?在享受他的优势的同时,他会怎么待她?
  苍苍惶惶的心,包装在冷凝缥缈的外表下,然后,恍然想起这样的伪装曾在他一句话中破灭──蜗牛总以为它的壳很硬,其实不堪一击……!
  如果他不留情,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
  静静的换了衣服,跟随他的步伐上车。离开了这个住了四个多月的大宅子,未来依然茫然……
  “要去那里?”她从他肩膀上抬头,他扎人的下巴正摩擦着她的额头。
  “箱根。〕
  沿路堤岸两旁的雪白垂樱,迎风拂动;过多的雪白,可以称为盛开,也可以感觉到嚣张的狂放。春天的脚步近了。
  “为什么送我来日本?”她不该问的,但这问题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情妇不该多舌,但,就让她逾举一次吧!有些事,还是说明白的好,否则容易自我膨涨身价,当自己是不同的。她需要一盆冷水,一把利刀,狠狠地割开不该附着于她的情,如果他的答案够狠……
  王竞尧停止了动作,轻而有力的回道:
  “因为你该来。”
  这答案代表她不该多问。
  “该来?还是该离开你?”但她又多问了。
  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该待在安全的地方。”
  王竞尧从不与人谈论他心中真正想的,看来她的问题根本是得存进尺,他有些动怒了吧?但“安全”?这世界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全球的空气一样糟,交通一样乱,飞机照样失事,人依然逃不过死亡。安全?多可笑的用词!?但她不敢再问了,转身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从裙子口袋中抓到一片花瓣,吸引她的专注。稍早时满床的花瓣依然使她震撼。跟了他二年了,能察觉他的怒气有无,悲哀的任芳心陷落,却仍摸不清他的心。是她笨吧!还不够聪明到可以解读他眼中讯息的地步。为什么送她花?她不敢再问了,怔仲间,沉默是车内唯一的色调。
  ※※※
  是谁说过?躺在床上的人,是防御能力最弱的时刻。此刻他半躺的姿态没有防备,慵慵懒懒的像一只惺忪的豹,该算是最无害的时刻。
  他们落脚的地方,即是当初初来日本时他的居所,不知何时主卧房对面的客房已改为育婴室。是他的细心吧!他不似一般父亲去对女儿宠溺逗弄说甜蜜的话,但他以行动表达了出来。
  老实说,他与她都不是称职的父母,而掬幽居然也不像一般的孩子,对他们并无太多依赖,注意力渐渐移转到小男孩身上;完全如王竞尧当初所要的,他不要有任何人占去她的时间。当他在时,她只能看他想他感受他!他的手正抚着她犹半湿的长发,她上半身横躺在他腿上。有些事情,一开了口反而破坏。他对她的温柔,散发在霸气行为的背后。他知她也知,但是,不能讲。这是犹存扑朔迷离的情境,他们以淡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培养着这种陌生。但有些事情,明知会惹他不悦,却是非问不可的。将绵被拉高到胸腹间,她侧着脸看向上方的他。
  “你会待多久?”
  “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他抬起一道浓眉。
  她伸手抚着他那双不驯的浓眉,沿着他直挺的鼻粱往下滑,停伫在他的唇角,轻道:
  “你不会因为我的希望而缩短或延长离开的日期。”
  “但我允许你“希望”。”
  她坐起身,背对着他。似乎又在自掘坟墓了!她还要再弃角投降一次吗?
  “你知道我很怕你。”
  “你更怕你自己有一天不怕我。”他由背后搂紧她纤腰,埋首在她秀发中找寻雪白的颈项啃咬。
  她因他的话与他的啃咬而全身一震!他怎么可以看透她!“我怎么可能会有不怕你的一天?”
  他扯她入他胸怀,扳起她下巴,梭巡她闪躲的眸光,然后紧紧锁住。
  “怕的背后是什么?你一直不敢面对的答案,其实心中早已明白。你在乎我。”
  “我怕你!”她拒绝他的情感勒索,他已得到太多了!不能再得到其他更珍贵的。天知道,那是她仅存的唯一尊严与筹码!
  “怜幽……承认一项你我皆知的事实,不会伤害你多少!我负尽天下痴心,但绝不负你。我说过,我不会真正伤害你!”他的声音轻柔中带有难解的叹息。他明白她的恐惧,也急于夺取她的感情,在她乍然有所觉时,便要不客气的夺取,让她无法收回,也来不及隐藏。
  她颤抖的看他,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不要承认什么,你会在得到我的心后,将战利品踩成碎片,将我丢给别的男人。只要我不爱上你,你也许会有倦了我的一天,但绝不甘心将我拱手让人。不要向我勒索,因为你不稀罕,而我只有一颗心,碎了……就不会再有了……”
  他的手伸向她心口。
  “它是我唯一要的。你不明白吗?”
  “在你伤了那么多真心之后,我能相信什么?”她的心脏在他手掌下跳得奇快。
  “我伤了谁?”
  “宫本瑞子……还有……黄顺伶吧!”她嗫嚅的说出她仅知的。
  “她们不是我要的女人,我不稀罕!而且,她们所看到的“王竞尧”,还包括了整个王氏财团。”
  她低叹了声
  “为什么是我?”他始终不肯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他轻吻她一撮秀发。“你天生注定是我的人,你与我有相同的特质。在那一天,我就那么的看见你;怜幽──你是奇特的女子,天生来嵌合我的怀抱!拥有我唯一的骨肉,与我共伴一生的人。”
  这是他最真实的表白了,她心跳如擂鼓,拉开二人的距离,突然顿悟了一件她一直不明白的事!
  “你去结扎并不是为了专门对付王亿豪,而是不让我再受孕,是不是?”
  他笑,舒服的半靠在床头。
  “我只要你给我孩子,也只要一个像你的孩子,其余皆不要。”
  他的大男人倾向不容许他承认体贴与关爱,以及为了女人做任何事,但何怜幽何等的冰雪聪明,已能在他好不容易的坦白中了悟更多,所以她喘息得更厉害,连寒冷的气温侵袭也无所觉。所有的行为,只有一个结论,但她不敢相信!
  他很轻松,因为已知她明白了他的心;而她很恐惧,怕是一场自欺。
  “你为什么丢下怀孕的我?”
  “你不会希望我看到你变丑的臃肿模样。”
  那是事实!那几个月,她比鬼更憔悴,而复原得很差──但──那一半的原因是他不在她流下泪水,投入他怀中!这是跟了他二年来第一次她全心全意的想投奔他胸膛,汲取他的温暖与力量。
  “即使你当真扯碎我的心,我也认了!”她带哭意的哽咽中,宣布了她的投降。
  她没抬头,所以错过了王竞尧向来冷凝讥嘲的眼中,泛起乐一片醉死人的柔情……她,终于完全属于他了!她不会知道,打从他以“上礼”待她,就代表他选中她为一生一世的伴侣。他一直在等的,等她愿意交心,如今,她终于捧出了真心,完完全全成了他的终生伴侣。她的心,会完整的掬在他手中,疼惜到死……他的怜幽……
  ※※※
  王竞尧在日本住了半个月,趁着雪景未融,他带何怜幽到北海道滑雪。将掬幽交到小林东旭的宅子,由叶问昕守护。孩子总要放开的,她有她的未来──王竞尧这么告知担心孩子的她,坚持二人前去北海道;也如他所愿的只有他与她。
  在交出她的真心后,他愿意与她谈的事情更多,不再有回避与防御。那十来天的雪地之旅,美好得让她以为自己回复了青春!阴暗的十九年岁月,射入了一角阳光,她笑的此数比她前十九年更多!不管未来如何,此时她是受人呵疼的!她只想把握这一刻,享受毕生第一次有人疼惜的感觉。未来如何,都不重要了!是哭是笑,都是明天以后的事。堕落了?还是乐观了?
  而他也有了更多的转变!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不可侵的王竞尧,不再是会毒死人的婴粟,也不再是随时会将人抓成碎片的黑豹。他也会有笑得像大男孩的时候,也会有捉弄人的时候,有感性的面孔,搂她在火光中起舞的浪漫。
  北海道之行,他以情人的温柔,彻底的擒牢她的心,使她彻底沉醉其中。如果他存心要伤害她,她连一点自卫的能力也没有了。那是心底微弱的警告,但她已挽不回自己的心了。
  王竞尧──她的情人、爱人,然后──已是她的生命、她的神……她终于也沦陷入他的信仰之中了……
  ※※※
  王竞尧回台湾的两天后,何怜幽这边来了二位不速之客。想来是故意与王竞尧错开面对面的机会!机会是谁?庞非与黄顺伶。
  她都已被发配到“蛮疆”地带了,他们又上门来做什么?关于王家的恩恩怨怨早已与她不相干了──事实上,一直是与她无关的。
  不过,事隔数个月,黄顺伶在身分上正了名,妻子登门找情妇显得非常的理直气壮!不管名堂为何,也没有何怜幽嗤笑的余地了。虽然,她仍不高兴黄顺伶是他的妻,但却明白,“正妻”对他而言并无任何意义。如今黄顺伶的憔悴更加印证了她当初所想的。也不过才二个多月,却像老了十岁。相较之下,她实在没资格在每一次的自怜中感叹自己被王竞尧折磨老了。王竞尧不肯“折磨”的人老的更快……
  俊美的金发男子庞非也失去了光鲜的倔傲神采。他们两人看来有些气极败坏。
  “王竞尧已回台湾。”她坐在长沙发上,膝上坐着正在吃点心的小掬幽。这算是第一次将掬幽呈现在这些人面前。所以打从进屋到现在,庞非与黄顺伶直直盯着小掬幽有数分钟之久,不急着开口诉说来意。而怜幽言下之意是送客意味。
  直到褓姆来抱走掬幽准备让她睡午觉,二个不速之客才恍然回神;目送小掬幽消失在二楼扶手尽头,庞非首先开口:“很像你,但有竞尧的气质。”
  黄顺伶受到的震撼更大!一直以来,知道何怜幽拥有王竞尧的孩子是一回事,但真正看到了,打击更大,她几乎有些站不住脚!并且涌上了强烈的妒意!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而她自己却仍无着落,她甚至不敢去检查,怕面对不堪的结果。
  “她……叫什么名字?”她颤声低问。
  何怜幽唇边有着笑意,他们大老远跑来居然是问女儿的姓名?这些人都怎么了?
  “掬幽,何掬幽。”
  黄顺伶的脸色简直泛灰了!以她的敏感,立即意会出这名字的含意,而何怜幽那笑容看来充满情场上的胜利;而她……在为王家卖命的千里奔波后,却依然得不到丈夫的一个笑容。她却仍在傻傻的等待,可是那个无情的男人却早已将情怀许给了这女人……
  “他……居然将你捧在手心……他居然会这么爱你……不但以“上礼”许你为终生伴侣,更以女儿名字为题,宣告了对你的爱意……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千方百计的为你?!”
  何怜幽怔了会,不明白她的笃定从何而来。在她与他之间,黄顺伶只是外人,她怎么敢遽下断语的指称他们之间的交易是爱情?若是有,也只是她傻傻的一如其他女人交出了自己的心予他。他不会爱人的,他顶多疼惜她一些罢了,捧在手心……即使捧在手心,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会让他想捧在手心,不会有他人。而──上礼?什么是“上礼”?她倒是不明白了,只是低首看右手中指的豹形戒指,他宣告了她为他所有,只有那样了!
  “你们为何而来?”她没有忘了这两人尚未说出来意。与王竞尧之间的事,和他人无干,即使他们都认为有权利干涉,但那毕竟是他与她的事。
  庞非阻止黄顺伶倾泻更多的妒意,先开口道:
  “王氏集团目前已陷入某种蓄意的危机中,即使不太可能,但我仍大胆假设,竞尧存心使王氏所有相关企业破产。否则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在接掌公司主控权二个月后就让这么大的集团陷入危机?”
  对王家集团的兴衰,何怜幽是不甚在意的,不过听到王竞尧近几个月的作为,她笑答:
  “由另一面来看,也只有像他这么有能力的人才会轻易弄垮一家老字号的大财团。不是吗?”
  “我们千料万想也没料到他会拿财富开玩笑。与老爷子斗智何须弄到这地步?一旦没了财富,他什么也不能做了!”庞非低吼!他真的不愿去想王竞尧会企图让自己破产,那并不是件光荣的事,他的胆大狂放应有个限度。告诉了何怜幽这个事实,无非是想让她产生担忧,进而力阻王竞尧做出疯狂的事。她的优渥生活全来自王竞尧,如果她不笨,应会明白王氏若破产了,对她并没好处。可是,这女人居然以冷笑来应对,他真的不明白这女人的思考模式,也难怪她如此合王竞尧胃口了!近年来,他离王竞尧愈来愈远,已远到陌生的地步,所以连他也有些忌妒起能如此亲近王的人。
  “你要知道,一旦王家垮了,你就不会再有华宅美食度日;而,似你这种连学历都没有的人,只能去当女工度日,或当酒女。现在不是扮清高的时刻,我没有要求竞尧放弃你,只希望你能合作,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我们真的不明白他心中想什么,此时你是最有法子亲近他、左右他的人,你合作一些吧!”黄顺伶的语气由尖酸到商量,由哭涩到威胁。可见何怜幽是她心中多面沉重的“疙瘩”了。
  何怜幽拾起桌上一朵兰花,细细端详,心中有些了悟王竞尧果真在保护她,更不愿她沾染到金钱物欲的一切丑恶。为了保持她的完好,他甚至不惜打造一个又一个牢笼让她与世隔绝。方式也许是错的,但不可否认,有效的保护她至今。她依然不懂金钱对她的用处,所以才不理解一旦王竞尧一文不名后,会有何不同,他依然是王竞尧不是吗?依然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为什么其他人会如此慌恐呢?他们看重的,到底是财富、是地位,还是活生生的王竞尧?
  他们怎么会不明白呢?如果王竞尧有能力摧毁大片江山,当然就会有本事再创一片更好的新世界。为什么他们会怕成这般?连尊贵的“王太太”都放下身段来乞求于她。当王竞尧的名字不再代表财富权势,那他们会如何看他?这是很值得玩味的。
  生活的好坏,也不过是三餐一眠。她跟了他,若有钱,锦衣玉食;没钱,依然三餐少不去半顿。她几曾对他的富可敌国心动崇拜过?
  对了,母亲与另两个生死未卜的弟弟们,他们是最需要钱的一群。可是,二年了,她已算仁至义尽,当王竞尧再也负担不起时,他们只好自求多福了。一旦母亲不再向他拿钱,她的心会感觉解脱一些;交了心之后,“卖身”行为显得低下,够了!也得他愿意当人的金山银山。
  黄顺伶忍受不了她的沉默,更不能谅解她的悠闲,那简直是在讽刺她的毛燥似的!挥手打散了那朵兰花!
  “你怎么说?”
  “我只是一个情妇而已,没有动摇他的本事。”她低首看着地板上的兰花被高跟鞋踩碎。
  “你──”
  “顺伶!”庞非将黄顺伶压坐在沙发中。“别说了。”他叹了口气。“他的敌人不少,只因他家大业大,有所忌惮,一旦他什么都没有了,无异是给人报仇宰割的机会,到时,连你们母女也会有危险的。”
  “我并没有太恐惧,你是不是很失望?”
  问得庞非哑口无言!他们果真来错了!但,能任事情一直这样下去吗?眼睁睁看“王氏”五十年的事业垮得再也站不起来?那王老爷子岂不……气死了?目前尚无人敢向半退休的老爷子告知这个事实。但公司再这么下去,他是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为什么?他们祖孙两人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如果是纯粹的意气之争,那有可能弄成这地步?到底有什么原因?
  王竞尧心中在想什么?庞非打了个寒颤!
  ※※※
  两个月后,“王氏集团”──全台湾最富有的财团垮了!负责人王亿豪并以多项罪名被提起公诉。除了恶意倒闭外,也牵涉公共工程的舞币与不法政治献金,甚至连十年前大手笔买票的事也被揭发出来。
  来不及给王亿豪调资金的时间,法院已将所有王氏公司拍卖给一家日商集团接手。一夕之间,赫了半世纪的王家,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最大的祖宅也被卖掉还债。王亿豪受不了此打击,中风住院,昏迷了十天才清醒,但也只剩少部分器官有知觉了!只能听、看,不能读写,胸部以下全部瘫痪。叱诧风云大半生的人,居然以此凄凉的面貌度残日!然而,事情还没终止,官司正打得如火如茶,记者如潮水般无孔不入的涌来!他颓废的窝囊姿态全刊登在各大报,王亿豪几乎希望自己是死去的!
  一息尚存,是为了等待一个真相!为什么?他的继承认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而且看来计画了很久,否则为何高阶主管与董事之间,只有他没有涉入官司?这是预谋事件!而他居然一直没发觉他的孙子竟这么恨他!也在近来才了悟,他这辈子唯一控制不了的人就是王竞尧!悲哀的是他一直以为他可以。
  一身窝囊的躺在特等病房中,昔日叱诧风云的意气风发已不复见,每日涌来的奚落与闲言只使他的生命力流失得更快。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江山,毁在晚年的一时失察,他真的想不到王竞尧会以这种方式来彻底打垮他!果真使对了方法,只差没有亲手杀死他了。
  半夜,是病房最清静的时刻,没有记者,没有律师,没有债主……王亿豪在浑噩间等到了王竞尧的到来。失去神采的眼眸霎时并发出悲呛与恨意,激动得想支起尚可微微一动的身体,却仍在无力中颓败的倒回床上,只有一双凌厉的眼闪动各种问号。
  王竞尧沉稳的身形坐在椅子中,与黑夜融成一体的气质无比猛锐。他没有得意洋洋,也没有落魄失魂;似乎弄垮了王氏,弄得自己一文不名,对他而言完全无关己身,他依然是淡漠于距离之外,冷眼观世事的卓然。
  “你想问我为什么,是不是?”
  王竞尧笑了笑,形态更冰冷
  “首先,我只是要让你知道,自诩强人的王亿豪,自诩能左右全世界的你,其实包装在金钱的假相之下。一旦失去了金钱,你便垮了。如我所料,猜对了。你不是强人,你本身也无能力左右他人,只是金钱给了你过多的妄想,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全天下无你操控不了的事。你只不过是个钱奴。”
  王亿豪口不能言,但颤抖的身子表达出了他满腔的愤怒!他不相信他毕生心血居然是毁在孙子一时兴起的“游戏”中!
  “第二个原因是,在你自以为是上帝的过往中,你害死你的儿子,折磨疯了你的儿媳。
  若非你儿子先死,恐怕连我也活不到今天。你厌恶我体内另一半不够高贵的血统,你不会忘了那件事了吧!”
  王亿豪膛目结舌──他怎么会知道!?沉寂了三十年的往事,为何王竞尧会知道?他的儿子王年涛并不难控制,一直以来都循规循矩的依他指令做事,唯一的意外是在奉旨结婚之前与一个身分卑下的女职员私奔。那无疑是在世人面前打了他一巴掌!而他儿子甚至不敢直接向他表达意见,只能像只夹着尾巴的小狗,与那女人逃亡!但,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王亿豪的手掌心!二个月后,他的手下在南部一个小村落发现了他们,而那心机狡诈的女人居然已有了五个月身孕,二人早已公证结婚。当然了,他王亿豪是聪明的,他不会正面斥责儿子与那女人;要永远控制住儿子就要恩威并施!表面上,他大方的接纳了那女人当儿媳,但心中另有定案!这女人妄想母凭子贵,殊不知她那种低下血统孕育出的孩子不配成为王家的继承人!所以他设计了一个“意外”。那一天,原本他是要那女人替他拿一分文件来公司,并且早已命人在车子的煞车上做了手脚。不料,他那笨儿子却自告奋勇的代妻子前来,因为放心不下一直害喜的妻子开车,于是自己放下了重要的公事代妻前去,然后车毁人亡,迎面与一辆卡车撞成了血肉模糊!他失去了独生子,而这笔帐当然也要算计在那女人身上!不过,因为王家最后一滴血脉在她体内,他得等到孙子生下来才能有所行动。三十多年来,他一直深深厌恶这个血统不够高贵的孙子,更厌恶他的难以驾驭,当年不该让他生下来的!
  而那个女人,在生下儿子后,立即被他送入精神病院,当成疯子来治疗,成功的使那女人消失于世上!他的手法一向完美无缺,他的势力无远弗屈,而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全是他一手主导!当年的媒体甚至一味的同情他,让他顺利垮入政界扩充他的势力。
  但──为什么王竞尧会知道?王亿豪此时的颤抖已转为恐惧!他这个孙子一定是魔鬼转世!否则他不会这么凌迟他世上仅存的亲人!
  王竞尧点了根菸,烟雾在空气中扩散,微光中更显迷离摄人,诡异得令人心寒。
  “曾有一度,我的母亲是清醒的;她写下了某些东西,在上吊自杀前吞入了体内。因为是以钢球包裹,火化了也熔不去她写下的事件。偏偏你以为人死了便再也无害,没有足够的耐心去看她的火葬结果。那颗钢球混在骨灰之中,二十年前,在我前去佛堂祭拜她时,骨灰突然在我面前跌成碎片;而那钢球,恰巧落在我手上。我们可以称之为不小心的巧合,也可以说是我母亲的冤魂未散。你认为是那一个呢?”王竞尧放声大笑,笑声中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与讥嘲。然后,他再道:
  “你最重视血统与香火不是吗?我可以告诉你,王家再也不会有后代了!我唯一的女儿姓何,就是你口中那个婊子为我生的孩子,再也没有其他的了。你企望黄顺伶为你生下曾孙吗?你该知道,你再也不能操控什么了,我结扎了我自己!今生今世,王家就此灭绝!”
  王亿豪面孔乍白乍青,张大的口只能吐出一连串的呻吟,最后,白眼一翻,昏迷过去……
  王竞尧捻了菸,冷冷的看了他一会,按下了床头的急救铃,才转身离去。
  “想轻易死去?还早得很!”
  他低声喃语,消失在电梯之中。父仇母冤并没有给他太深刻的恨意,毕竟他们的命运来自他们的软弱,否则王亿豪岂有本事作威作福一辈子?最重要得,他只是要让王亿豪明白──他并非强人。但是,世人似乎不信,宁愿去信有关血海深仇的往事。至少,王亿豪是这么相信的!那么,给他假想上的满足,何妨呢?
  在上车之前,他仰首看灰暗不见星空的天空,突然感到一种空虚。胜利的背后总是寂寞的……
  他的怜幽呵!他的歇息处
  ※※※
  “老大!豹集团永远与您同进退!死忠跟随!”朱千妍见到了失踪十余天的王竞尧前来总部时,立即冲上去。岩石桐也以行动表示了他的忠诚。
  如今的豹集团已属北部帮派的二大龙头之一;二年前王亿豪的打压只使得他们更茁壮。
  至于庞非在“忠诚”表态上,选择了王亿豪,便再也不能自由来去豹集团了!如今豹集团真正的首脑是石桐与朱千妍;王竞尧早已不管事。但仍是所有手下的精神领袖。
  王竞尧缓缓摇头。
  “我是来与你们告别的。从今天起,“豹”集团正式交给你们,好自为之。”
  “但,您要去哪里?不要我们了吗?”
  朱千妍性急的叫了出来。
  “有起点,必然会有终点,我从不恋栈。”王竞尧转身看向石桐,拍了拍他的肩。“会再见的!”然后,没有多做停留,他走了出去。岩石桐拉住了欲追上去的朱千妍,不让她去追。
  “石桐!你就眼睁睁看他丢下我们吗?我们立志要一辈子跟随他呀!”她不能相信自己不能再是王竞尧手下的事实!他是举世无双的男子,天生的领袖王者,能跟随他,是何等光荣的事!但,如今却不再是了!她受不了这个,犹如被抛弃!她一点也不喜悦自己成了帮主的事实!岩石桐摇摇头。
  “没有人能抓住一阵风,也没有人能困住一只野生豹。每一个生命过程对他而言,都只是游戏,他只重视过程的刺激,不在乎结局的好坏。他连王氏都可以弄垮了,又那会眷恋他经营了十年的帮派?如今我们能做的,是暗中替他除去想趁机加害他的一些不入流角色。许多人以为王氏垮了,竞尧就会是只落水狗,我们不能让他受到那种待遇。”
  朱千妍明白事情的缓急,立即在电脑萤幕前打下了一连串指令,告知各部门的手下,全力暗中除去企图加害王竞尧的人。可是她的心仍不定“他为什么现在走呢?为什么不能等到他再创出一片王国再丢弃集团?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要是……”
  “他有他的想法,我们永远预测不到。”石桐叹了口气,向来平板的面孔上有一层寂寥之色。“其实,我们应该庆幸,他已不再寂寞。何怜幽会伴他一生。”
  朱千妍有丝了悟,低呼出声,指着石桐
  “你……莫非你对她……”岩石桐苦笑。
  “你不觉得她与王竞尧是同类的人吗?相同得令人渴慕,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追随。只不过,一个生性掠夺,一个缥缈若云烟。所以,他们灵魂互相吸引,谁也介入不了。”
  向来沉默寡言的人,看明白的事比其他人更多。但,寂寞呀!在一切结束之后,如飓风的男子卷起了风云之后,不复纵影,徒留得站在原地的人追思不已!经过了那样的风浪,如今的平顺,只不过是一种乏味罢了!
  飓风已远,他们仍是凡人……
  ※※※
  五月时节,春天山水正好,花朵盛开得让人目不暇给。
  王竞尧再度来日本时,已是五月了,一身雪白休闲服打扮,不再是衣冠笔挺,但仍是卓然不群。
  何怜幽投奔入他怀中,不相信自己的思念竟会如此浓烈!但,爱他呵!是怎样神奇的动力,使她这般冷淡的人也会有热烈的行为来表示相思?!
  什么也不必说的,她知道王家垮了,也知道如今的王竞尧几乎一无所有了。可是,这样的他,才更使她易于表达感情,依然是爱他!
  “想我吗?”他低问,细细吻着她白玉无瑕的面孔,满意的发现她不再苍白,已健康的浮现了薄薄红晕。
  她点头,深深的凝视他,更肯定的点一次头。
  他手指插入她美丽的秀发中
  “我会为你再创一个王国。”
  她摇头。“我宁愿换取你的心。”纤手平放他胸口,静静的感受他有力的心跳。自千古以来,女人求的,不就是男人的心吗?他爱她吗?他会爱她很久吗?叹了口气,她多贪心呵!投入他怀中,紧紧搂住!情妇没有明天,她永远不能忘了这一点,她不能企图束缚他,爱情与占有应是有分界的,只要他对她好,已足够。
  王竞尧没有言语,静静的圈住这个矛盾的身子,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仍有恐惧。
  “爸爸!”小掬幽从一扇门内跑出来,抱住父亲的腿。这小孩儿有着奇特的记忆力,居然会对甚少谋面的父亲不感陌生,每次一见面都很开心。
  王竞尧高高的抱起女儿,亲了亲,对何怜幽道:
  “愈来愈想你。”
  “不是好事。”她抿着嘴微笑。“不过,幸好与问昕很投缘,那孩子很认真的在学习。”
  他沉思了会。
  “差不多了,我得将他送去英国。日本不适合他久居。”
  “那我呢?又得去哪里?”
  他吻住她的唇。““我们”一起去旅行。”搂住她腰往楼上行去,让她不甚明白,也无意多说。
  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自从在她告白后,便不在躲躲藏藏,也不再互相伤害;他对她几乎是宠溺的。但他的心呢?在不受拘束的同时,是否也仍拒绝有人交心,并且以心来拘束他?
  她不敢问。也许,女人是天生贪心得,总希望是男人唯一的专宠,在男人稍稍注目之后,便起了一堆妄想,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她总是以此自嘲着。他与她的关系永远只建立在肉体交易上,她怎么敢在他稍有疼惜之时便企图得到更多?那她与黄顺伶那些女人又有何不同?她还曾因此笑弄过她们呢!无欲无求的她,何时有了野心?还是,当一个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之后,便会怀着不安的企想?
  患得患失的总想要更多?
  她也是那样的人吗?
  ※※※
  这日,小林东旭与另一个手下前来会晤王竞么,而宫本瑞子也尾随而至。
  男人们全锁在书房,已被召回的叶问昕正在育婴房陪着小掬幽。而她们,便坐在客厅。
  也不过数月未见,宫本瑞子形容枯槁得令人心惊!原本美丽的面孔,已似一朵凋零的花,苍白得似鬼。她拿出一叠照片,丢在小几上。
  “他对你很好,对不对?”
  照片上的人是她与王竞尧,三个月前在北海道滑雪时被拍下的。为什么她仍不死心呢?
  何怜幽谨慎的看她,她真的为他着魔了!简直像吸毒者的末期症状!老天这就是情伤,也是执拗放不下的自残!柔顺的日本女人其悲剧性格容易导致自杀的倾向,宫本瑞子简直在凌迟她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不会活太久的!何怜幽突然感觉到一股心惊!这样为情疯狂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宫本瑞子一张一张的拾起照片,一张张的撕成两半,不让照片中相偎的男女同在,硬是撕开成两个单影。
  “他跟本不管他的妻子被判了诈欺罪得入狱六个月!我恨了几个月的女人,居然是他不重视的!他最重视的,依然是你!一定是因为你有他的孩子,是不是?否则他为什么只要你、只看你、只对你笑?”她神经质的低笑数声,眼泪却糊化了她的妆,她已近歇斯底里边缘。
  “你为什么来?”而,小林东旭为什么让她来?
  “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他只要你!?”
  何怜幽静静的看她,同为女人,她为她感到悲哀;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自残,没有代价,却又想不开、放不下,所以女人永远败在男人手上,在情字上头,注定吃亏。爱到没有尊严、形销骨立……何怜幽自认做不到那地步!当现实不容许她快乐生存时,她会遁入自我世界悠游,完全的不予理会,日子依然过得去的。如果王竞尧存心要让她心碎,那么,她也不会将自己弄到似宫本瑞子这模样。她依然可以活着,依然可以在平静无波的面孔下换取一些自我尊严。也许,这也是她的弱点,不懂得扮可怜,像宫本瑞子的憔悴,也许就换取到了全天下人的同情,所以小林东旭让她跟来。
  为什么只要她?
  “因为,我不会乞求他的爱,不会一心黏着他,不会卑微的求他宠幸,不会以爱他为理由要求不合情妇身分可以要求的事。我很妥协,有自知之明。”
  “你忘了说孩子的事!你有他的孩子,所以在他心目中,你又更特别了一点!”
  为什么一直提到孩子?望着宫本瑞子狂乱的眼光,何怜幽更戒备了几分。
  “妈妈!”
  小掬幽突然开心的由房间跑了出来,似乎正要告诉她什么开心的事,何怜幽心急的想紧抱住女儿!但,更快的,宫本瑞子拔除一把匕首,抓住了小掬幽!
  “不!放开她!”何怜幽尖叫出声。
  二楼书房的门立即被撞开,冲出三个人,王竞尧为首,看到那景象,他的面孔冷凝阴狠的充满肃杀之气!冲到何怜幽身边,扶住她软弱的身子,低喝:
  “放开她!”
  宫本瑞子抓着掬幽,退了三大步,刀子紧紧顶住小掬幽的脖子,已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不爱我,你不要我……我也要让你知道痛心的感觉……”宫本瑞子颤抖的低喃,不敢直视王竞尧的眼。她最怕的是他,可是,她已没有退路了,就让大家一起下地狱去吧!
  小掬幽痛得哭了出来,开始挣扎。
  “瑞子!不要做傻事!”小林东旭面孔惨白的大叫。他不想与王为敌,瑞子是他的责任,一旦瑞子杀死了王的小孩,那么事情就不会善了。王竞尧唯一平复怒气的方法就是将敌人毁灭殆尽!连自己的亲人都如此了,小林东旭不敢幻想自己会是例外。
  “不要劝我!我今天存着必死的决心前来,断然不会怕什么了!王竞尧,我真的好爱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如果没了这个小孩,你是不是会连她也不爱了?如果你不爱我,就谁也不能爱!我要使你这辈子再也不能爱人……”用力举起刀子,猛往小掬幽身上戳去!突然打斜里窜出的黑影撞歪了她的刀锋,十指紧紧抓住了匕首的刀面,让她砍不得人,是叶问昕。
  王竞尧见机冲了上去,才一眨眼,宫本瑞子被打飞出去,撞到了墙,在“喀”的一声中,她右手手骨被踢断了!被撞飞的匕首在一个抛物线后,插入她左眼中,霎时间,只听得到她痛苦凄厉的哀嚎……
  “送她去医院,别让她死!她别想以死求解脱!”王竞尧抱起女儿,冷若寒霜的语气令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小林东旭与其手下匆匆扶走了宫本瑞子。
  “拿药箱来,立即叫来家庭医生!”
  佣人立即应声而去。
  “掬幽!掬幽!不痛呵!乖!”何怜幽泪眼不止的拿毛巾擦着女儿颈子上的血;而王竞尧处理着叶问昕的手。但小掬幽放声大哭,不合作的挣开了母亲,爬向一旁的叶问昕,小手揉着他的手,一直哭着──“痛痛!”
  叶问昕忍住手掌的疼痛,以手腕轻拭着她的泪水。
  “不痛不痛哦!哥哥不痛!”
  小掬幽低头亲着他流血的手,又揉着,又吹着气。
  “不痛……不痛……痛痛呀……”极大概也只有叶问昕明白小掬幽的意思了!向来早熟的脸上泛着稚气的笑容,低头亲了亲她颈子,也吹着气,安抚道:“不痛了!乖。”
  不久,医生匆匆前来,包扎好了两个孩子的伤。掬幽还好,只伤及皮肉,不会留下疤痕。但叶问昕不同了,他双手掌心各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刀痕,一时之间是好不了了。即使好了,也会留下丑陋的疤。至于手指的灵活度,则要由好医生来帮忙做复健手术了。医生建议送他去瑞士彻底复健,否则往后怕会不甚灵活。
  医生走后,掬幽已在叶问昕腿上睡着,何怜幽抱女儿回房。
  王竞尧坐在叶问昕对面,沉肃的问他:
  “你能以性命保护掬幽一辈子吗?”
  “可以。”
  “那么,当你学成的那一日,来娶走我的女儿吧!可是,如果你在掬幽二十岁那年仍未合乎我的标准,你就只能当她的佣人了,可以吗?”
  “很公平!”
  “感谢你救了我的女儿。”他倒了两杯酒,已将小男孩当成人看,举杯对他。
  叶问昕举起酒杯,冷淡回应:
  “我只是在救我的女人,不是你的女儿。”话完一仰而尽。这是男人间的承诺与宣告。
  何掬幽的未来,就此命定。
  ※※※
  在将叶问昕安排到瑞士治疗与学习之后,王竞尧立即带妻女前往英国前去,展开了环球旅行,半年来居住在英国的乡间小屋。
  王竞尧说过的,要赚钱很容易,也果真如此。居住英国乡间,他买马来饲养配种,参加赛马或赌马。何怜幽不得不承认,他如果想得到钱,容易得一如在水龙头开水一般!结果,只半年,他在这里拥有了一座牧场。可是他又倦了,决定搬到纽约去住一年。
  他不急着去创造他的王国。但在休闲的日子中,他已不知不觉的攻城掠地;他是天生的掠夺者,不是存心也会弄出一番气象。
  他有多少财富,她依然不知道,但每到一个新地点,她总是由主妇做起,已可拿捏他的胃口,做出他爱吃的东西。但操持家务的日子总不会超过一个月,他们会开始有佣人,然后房子由克难小屋改为华丽宅子。
  不知是他故意试她,还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是由孑然一身不带分文做起,跟自己挑战,然后得到自己的天地。
  她一直不是个有野心得情妇。有饭吃饭、没饭吃粥,日子依然照过。他愿意供应她什么生活,她就怎么过,只要他依然眷宠她。
  像一个月前,他们来纽约,住的是可怖又阴暗的贫民巷;而一个月后,王竞尧成了那里头的王者。不过,他也搬出了那里,领她们母女住到市区的大公寓中。
  黄种人走不出中国城,这是白人常说的;而王竞尧就为了这一句,加入了纽约的商界,他订了一年的时间,要使白人低头。
  这就是她的情人,游戏能使他精力旺盛,挑战能带给他征服的满足,而他就像一朵婴粟,永远吸引着周遭人的眼光,呆呆的想跟随他──她的黑豹、婴粟、情人!
  听说他仍是有些女人的;他总是可以使女人轻易的臣服于他,他没有理由为谁守身。何怜幽只能庆幸他至少尊重她,从没让她看见与难堪,也从未带一身脂粉味回来。是真?是假?如果她没资格去重视,又何须问他真假?心痛难免,独自承受也就够了。
  他重视她,这是他唯一肯给她的关注。她该感谢。打落牙齿和血吞已是她本性到某一特质,她不愿走到宫本瑞子那地步,就得自我保重。
  这一日,中午时刻,门铃尖锐的扬起,黑人女佣小心得询问来人后,恭立在她面前道:
  “夫人,有一位黄顺伶小姐来访。”
  多么遥远的记忆呵!黄顺伶早已是她尘封的往事之一,乍然出现,相当突兀。近一年多未见,听说入狱了半年,怎会找来这儿?神通广大。
  “请她进来。”无论如何,黄顺伶到底是他真正名分上的妻,她是有理由千里寻夫而来。
  头发已消薄,依然精明干练打扮的黄顺伶走了进来。她先看了看简单而柔和的摆设,似乎当王竞尧生活落魄起来了,眼中闪过一抹悲哀!她心中的王竞尧,永远该是高高在上的,永远该是卓绝不凡的,居然淹没在这些平凡的家具问,这种不复当年盛况的格局。
  这些的结果,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黄顺伶直直的看向何怜幽,几乎倒抽了口气!这个女人居然比去年更美丽了几分!老天为何如此厚待她!?同样的岁月,却只在她自己脸上、身上留下疲惫的痕迹,何其不公平!
  “他呢?”黄顺伶坐了下来,顶着正妻的身分,她可以任意在他的房内行动。
  “你为什么而来?”她拂开了身前的长发。近半年来,她已习惯穿宽松的罩袍,仙风道骨的,彷若一抹幽魂;不再穿合身的洋装,那已是小女孩岁月的事了。如今他说她更适合穿这种衣服,衣柜内就一直是罩衫了,清一色的白。更显得黄顺伶女强人的衣着拘束而可笑。
  “我不会离婚的,死也不会!”黄顺伶立即开口冲出这一句话。即使是守活寡,她也要当名正言顺的王太太,不容许何怜幽有扶正的一天,除非她死!
  何怜幽轻轻一笑。
  “谁逼你离婚了?我只是问你的来意。我并不稀罕当王太太的,你依然不明白。”人都守不住了,守住一个虚名有何用?她悲惨的自嘲着。
  “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资料上说,他一直住在贫民区,这个月才有点起色……但这种地方……住了,只会悔辱他的身分而已!”她派人找了大半年,终于在上个月由美国传回了消息,还是商界朋友帮的忙。坐了半年牢出来,意外得到了一家公司,是小林东旭交给她的,说是王竞尧给她坐了半年牢灾的报偿。王竞尧并不是个太绝情的人,是不?!所以她疯狂的找他,他却犹如自世界上消失一般,找不着。如今一听到他在美国,立即飞了过来!心中仍有企盼的,希望他对她有情分,希望何怜幽已从她生命中消失,希望他会真正看她──但──何怜幽仍在,王竞尧仍是只要她!而她这个正室倒成了见不得人的小妾了!
  何怜幽摇了摇头。她的痴心令人动容,但她仍是不了解他的。王竞尧的气势不必靠家具宅子来烘托;而且,倘若他要,就会要最好的。这地方没有太多装饰,只因它只是暂居之处,代表还有更好的打算,才会任公寓陈设简单,不多费心思。黄顺伶不会懂的。
  “你要这样与我耗下去吗?”黄顺伶又问。
  “法律上,你可以告我。”
  黄顺伶哀戚一笑。
  “谁都知道中华民国的法律是男人订定的!完全不利于女人,我岂有胜算!?何况,我不会对他采取任何行动,我会等到他愿意回头看我的那一天。你会退出吗?”
  “他愿意放开我吗?怕是再也由不得人了。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习惯以他为生命、为神祗……身为他的情妇,我是没有选择权的。”
  “但是,你幸运的拥有了他,你该知足。”黄顺伶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再一次宣告:
  “我不会离婚,死也不会。那么,我们就只有比谁活得久了!我有足够的耐力。”
  她走了,背脊直挺挺的宣告她的不屈。
  离不离婚,从来就不是重点……她不明白,永远不会明白,所以王竞尧不看她。
  但,被他看中的人,又幸运了多少?何怜幽自问:我幸运吗?答案是一片茫然。他对她好,无庸置疑,但……幸运吗?
  也许,一如黄顺伶所言,她该知足了。他不是王子,她也不是公主,所以不能有幸福快乐的结局,她怎么不明白那道理呢?笨呵!她惨淡的笑了。


  8


  第五年,他们回到了台湾。王竞尧在旅游期间,在各地置产,已是一位巨富了。然后将资金整合流回台湾,他开始堆积他的王国。
  这年,何怜幽已二十五岁,是身为他情妇的第八年,完全长成成熟美丽、神秘飘然、万种风情皆备的年纪;而且,她已习惯淡然,不去在意,不去挂念他的风风雨雨事迹!也许全是真,也许全是假。但她已释放自己,所以活得更加适意。没有步上其他女人的后尘,却也让王竞尧更珍视她。
  在她二十五岁生日那一天,他带她到大饭店吃饭。浪漫的情境中,他告诉了一件令她惊异的事。
  “你不会知道,在初见面那一天,我以吻宣誓,将生命交予了你,你是我此生的伴侣。”
  她怔楞的看他。他不是会表白内心的人,事实上,他不浪漫,他也不必给她什么甜蜜的言词与承诺,不必要的,她只是他的情妇而已。但他却肯倾吐,令她心湖再次翻搅!这么多年了,在她的心田惊吓到害怕,由不安到挣扎,以至如今的凡事淡然,他必然全看在眼内。
  选择了这时机诉说,也许对他而言,也不容易吧!?
  “何必告诉我?反正是跟了你了,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不会跑掉的。”她微笑的啜了口水果酒,酒杯让他接了去,仰首饮入口中,倾身缓缓吻住她,共尝水果酒的滋味。
  过后,两人额头相抵,为了方便能时什吻她。他又道:“你该知道的。将生命交予你代表什么意思。”
  “你这种人不说“爱”,只以“交予生命”取代。也许,我心中早已有些明白,但愈明白,愈在意,也就会牵牵念念你的一切,以及风流事迹,于是我选择放过我自己,也遗忘你“也许”爱我的事实。这些年,我过得比较好。”
  “因为知道你已成熟,才决定告诉你。否则,早几年,只会害死你。”
  “谢谢你爱我。”她笑靥如花,这一次不带轻愁。
  “我早知道,你会是我今生的伴侣。”
  她侧着脸,下巴搁在他手掌上,笑道:
  “每一个爱你的女人都说我幸运,也忌妒得想咒死我死。一直以来,我不认为。如今,我已能承认,我果真幸运。”
  “哦?”他挑眉,看来英俊又狂野。
  她一双手圈住他脖子,低声道:
  “毕竟,谁有幸能在有生之年遇上一朵婴粟,并当上了他的情人!我爱你,我的婴粟情人,危险与致命的眩惑,我果真幸运。”
  他低沉笑了出声,在音乐声扬起时,风度翩翩的挽了她的手步入舞池,舞出了他们专属的步伐。
  ※※※
  这就是我父母的爱情故事了。
  他们依然没有结婚,依然以他们的方式互相深爱着。如果正常的爱情,唯一的结局是依循人类的法律步入礼堂,结成一生一世的婚盟誓约。那么,他们是不正常的。
  我依然叫何掬幽,一个十七岁的私生女。
  也许是时代变了,私生女这名词不再让人以有色眼光视之,也或者是因为我父亲有财有势的关系,所以没有人会对我说刻薄的话。
  坐在地毯上,我背靠着床沿,放任眼光无意识的游移在天花版的几何图形中,依然不得其解。他们的身分,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情妇,情况是不是相似各类道德书籍上所大力讨伐的不伦违常败德?
  很多事情,是很难以一道律例去概括的,犹知至今我仍不明白,为何他们是以这种方式相恋,并且嘲弄婚姻,笑看世间慎怨爱痴
  但,特别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我渴望那种狂野脱序的爱恋吗?不,我并不,但我会渴望爱情的模样。好一个十七岁呵!我竟也已十七。
  爱情啊……
  习惯游移的目光,不经意被一股存在感紧紧掠住!随着心悸的方向,我屏息的看向落地窗。在落地窗外头的栏杆旁,不知何时伫立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悠闲的站姿,却蓄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像是潜伏着准备猎食的猛兽,危险而摄人。背光下,尚未看清他的面孔,却已能感受到我是他侵略与环伺的目标!他的灼热一波波朝我身上投射而来,霎时,他就那么站着,却已震摄住我的心湖……
  他──是谁?
  莫名的一股悸动和着一股泪意,我向来无感的心居然在颤抖着。似会是乍见故人的激越骚动……
  那男子跨了进来,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直到他巨大的阴影完全罩住我的天空,在突然凝眸的一眼,他已蹲在我身前。而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这男人,有着与父亲一般的气势,剑眉星目,锐利的在我脸上梭巡,没有放过任何细微之处。然后,他抬起我的下颚,审视我的颈子。
  在我尚不能有所回应时,他已俯身吻住我的颈子,在曾是伤口,如今却只余粉红浅痕的地方印下了烙印。
  不知怎的,我抓住他双手,似乎知道了什么,看到了他手掌上交错的刀痕后,眼眶被泪雾模糊了视线。为什么我会知道他的手心该有刀痕?
  “你是谁?”我的声音在发抖。
  “叶问昕。我为你而回来。”他再度俯下面孔,这次,毫不客气的夺取了我的唇。
  于是,我知道,我的故事由此开场。
  在我美丽的十七岁夏天……

席绢: 罂粟的情人 上

  楔子

  我,何掬幽。
  此刻坐在我面前、缓缓啜饮研磨咖啡的优雅女人,叫何怜幽。看来谜样的年纪有着四十岁的风韵,三十岁的美艳,二十岁的纯真;更甚者,有十七岁的忧郁。
  我与她是相似的,聪明的你会猜我们是什么关系?姊妹?因为我们的姓名只差一个字。
  哈哈!猜错了!我与她是母女!我的身体来自她,我的姓名来自她,我的外表、性格、一切一切全由她拷贝而来!是的,我们是母女。
  为何我会叫何掬幽?不不!我先来解释为何我姓何──那是母姓;因为我是私生女。那并不稀奇是不?尤其在这男女平等的时代,单亲家庭有一半子女士未婚下的产物。而我是其中之一。
  那,为何我叫掬幽?这名字相当悬疑;因为是我父亲为我取的。那个提供精子制造出我的男人取这个名字只有一个意思──“掬在手心上的怜幽”;明白表示了对何怜幽的专宠与偏爱──唯一的爱。多可笑!风流天下知的王竞尧,挟其庞大产业与英俊魅力,席卷了天下众女子芳心。他是个养过无数计情妇的男人,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却对一个冷漠的女人痴狂了十八年,并且那疼爱一年比一年加多,多到他只肯要何怜幽为他生孩子。的确,年近五十岁的王竞尧只有我这滴血脉,再没有别的。他的妻子没有,他其他的女人没有。女人处心积虑的想用孩子套住他的人与钱,一二十年来却仍完全没有消息。也曾有女人宣称有了他的骨肉,但他冷笑以对,气定神闲的要求生下来验血。那些女人们皆在大惊失色中落荒而逃!
  为什么他会如此笃定?偷偷告诉你,因为他──结扎了。在他目睹何怜幽为了生我而差点血崩时,他去结砸了,断了一切生机。
  瞧!一个疯狂的男人,一个冷凝的女人。
  而我,是二人综合的创作。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或者说“女孩”来得更真切一些;因为我只有十七岁。
  一切的混乱局面本不是十七岁该理解的。我不该理解为何口口声声表示只爱何怜幽的男人会娶了别人;我不该理解一个会为所爱结扎的男人会处处留情。啊!我更不该理解为何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愿结婚。
  也许,我真的不曾理解过,却视一切为理所当然。
  何怜幽是他人婚姻中的第三者吗?她跟了王竞尧十八年,但王太太──黄顺伶却只嫁给他十五年。论先来后到,谁才是第三者?会是何怜幽吗?还是黄顺伶?可是,我可怜她们,可怜全天下与王竞尧沾上边、为他的无情心碎的女子。而我也可怜王竞尧,因为他爱上了一阵不定的风,爱上了一朵执意自由的云……胜利者是谁呢?我想未盖棺论定前,答案绝对不是我可以设定的。
  墙壁上精致的古典大钟敲了三响,门铃声也如往常每一天般的准时响起。
  何怜幽唇角逸出一抹似是笑容的弧度,盈盈秋波中的平静漾起一抹涟漪。我知道,她是喜悦的。我一直不知道她爱王竞尧有几分,但至少是有分量的,否则她不会有任何情绪波纹。
  门开了,是王竞尧;他自己开的门,他有钥匙,却仍按门铃代表着尊重与宣告。
  在这幢仿古建筑的别墅中,他是唯一能入内的男性。在这幢坐落阳明山高级别墅区的黄金地段,要养一个小老婆可得非常富有才行。无疑的,这儿就是人们称之为小香巢或金屋什么的地方。
  王竞尧先是万分怜惜的给了何怜幽一个吻,霸气而优雅,却又显示出无限的珍爱。然后他才给了我一个父亲的亲吻与笑容。我扯了抹笑意,起身准备退回我的小天地。
  “今天没课?”以着他一贯的威严气势。对一个中年并且事业有成的男子而言,成熟加上权势,无形中便凝聚了一股贵族化的气度与压迫──那种所谓的王者之风。
  这样的男人,我想我也会动心的。
  “放署假了。”我看向外头炙热的温度,没有多做说明。对他而言,何怜幽才是他此生的专注;我──纵欲下的产物而已。我不是自暴自弃,只是陈述事实。
  “愈来愈像你妈咪了。”他的眼中有一抹回忆的遥想,也有发现的欣喜。
  我想,他是真的爱惨的何怜幽,也要我成为何怜幽的翻版,所以没给我姓氏,也没有要我像他。
  笑了一笑,我无言上楼。
  怀疑这样的一对男女,能有怎样的狂涛巨浪的过往!站在局外冷眼看它,心里却仍有这样的疑惑。
  他们相爱,却不结婚。他们是王子和公主,却没有该有的结局。若是有人加以阻扰也就算了,但没有!即使有,也早已作古了!
  也许呵!也许!结婚已不再是相爱的唯一结局。幸福快乐的生活并不一定得靠婚姻才能取得。
  愿意倾听这个故事吗?也许你愿意泡上一盅茉莉清香,与我一同陷入遥远的回忆中……
  让我来告诉你有关何怜幽的故事吧!也许听完后,你们愿意告诉我,为何我不是王掬幽而是何掬幽;为何他们是情人关系而不是夫妇关系。我不明白呵!但我真的想知道。静静的听我说吧!有关何怜幽……


  1

  悲剧的开端,总是一幅惯例性的嚎哭景象,弄个凄惨的场面来表示悲壮。
  何怜幽不知道这情况算不算是人间惨剧;几乎,她都快凝集出一抹笑意了!几乎。
  天空的阴霾造就了此刻细微飘洒的雨。可笑的五月天,梅雨的淫湿与烈日的狂恣,交织成各种太过的失衡。
  “可怜哦!借了一大笔钱仍是治丢了命。”一群长舌妇以大声的“耳语”表示着悲悯。
  “你看何太太都哭昏三次了!还有她女儿也吓得哭不出来,可怜哦!”
  “最可怜的是两个儿子不能当靠山。一个成了植物人,一个瞎了眼,又全身灼伤,恐怕治不好了!幸好妻子女儿没一同出游,否则呀──唉!可是剩下个女儿有什么用呢?”
  更小的声音提出街坊邻居的隐忧
  “她们还不起钱吧?这间房子顶多可以换来二百来万,可是三个月来他们家耗费在医药上的钱就有几百万……唉!往后又不能放着儿子不管,要治疗得花更多的钱!金萍真是薄命哦!想当初我们还羡慕她嫁了个会赚钱的丈夫呢!”
  每一句怜悯的背后,都是由庆幸来推动;籍由别人的不幸来庆幸自身的平安。
  是那个人这么提过的?何怜幽此刻正想起这些话,也分外能体会那种苦涩与排拒。当然,施予同情的人可以唾骂她不识好歹。她──的确是不识好歹的,毕竟那些同情者都是她家的债主。
  那么,此刻葬礼已过,她们是来安慰何家的不幸,还是来讨债的?或者,怕仅有的两个债务人畏债潜逃?
  她端坐在墙壁一角的椅垫上,像一只蜷曲而冷凝的猫,环伺着一屋子的妇孺,以及跪在亡父灵位前苍白失魂的母亲。如果能,何林金萍必会以死来求解脱,避开必须面对的一切。
  但她不能,她尚有两个生死未卜的儿子要照顾;前一个生死未卜了两个月,掏空了何家所有财产,连房子都抵押了!后一个生死未卜,如果不死,也将是一辈子沉重的负担。可是,她又能如何?只能被动的任一切拖着她一同下地狱去!
  可怜的女人!何怜幽嘲弄的看向父亲遗照。也合该他死得巧,否则今天不会是这等情况。如果当时车祸再晚些发生,如果车祸是发生在那个女人也一同上车之后,铁定会很精采!她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父亲带这两个儿子准备与另一个女人双宿双飞。不说也好,反正──哈!善意的隐瞒会让她快乐些,也让往后的生活不必那般苦。
  为什么没有泪?
  因为他有女人吗?不!那是父母两人的事。既然母亲一心表现贤良,一意认定浪子会回头,那么,她出头是为谁来着?没有泪,一如他吝于给她关爱。
  情感交流原本就是互相施予累积而成。形同陌路的情况究竟谁是谁非?他不爱她,她也不会尊敬他。
  “何太太,你要节哀呀!”一声男声突兀的打破女声的嘈杂,明显提高的声调只为引起众人的注目。
  李正树,附近土财主的儿子;一张诚恳的脸掩不去几分流气与金钱暴增时必有的市僧气。中等乾瘦的身形,有着充满血丝的浊黄眼睛与糊满槟榔垢的血口,清楚的显视出这人的低俗与邪气。而太多金饰的妆点,更凸显出那种矫饰的贵气之光。此刻,他的三角眼正瞄向何怜幽的这一方角落。
  这世间,雪中送炭的少,趁火打劫的多,豺狼虎豹更是伺机而动。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将眼光转向不知距离的远处,只有无法掩上的双耳,仍必须忍受所有的虚伪。
  “李少爷,你说你要替何家还钱呀?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哩!”尖锐兴奋的女高音几乎走了调。然后是更多蜂拥而至的声浪。
  “李先生,您没有必要──”何太太泣不成声的惶恐低语,喃喃低语中却又像溺水时乍逢生机的抓住了一根浮木般。
  “何太太,当然有必要。您知道,对于未来丈母娘与小舅子,我有责任负担起一切的!”李正树豪气干云的大声嚷嚷,企图引何怜幽看一眼他的英挺模样。
  这些话只造成一种效果──众女子的抽气声与恍然大悟的低语,以及──更多的逢迎!
  “唉呀!真是郎才女貌呀!我们附近十公里内,就属怜幽长得最俊俏,又属李少爷最潇洒多金,真是天作之合呀!”
  “是呀!嫁了李少爷,何家当真吃穿不愁了……”
  何太太乍喜又乍梦的回应,偷眼一瞧,却发现原本端坐一隅的女儿,早已失去了踪影──她的心沉沉的跌入了谷底!最难的,就是女儿那一关了。
  ※※※
  她应该哭吗?
  何怜幽无声无息的走出家门;天空依然阴雳,雨却已止住了。心情与天气竟是如此相通!她笑了!在她过往十七年当中,除了少不更事又迷惑的前六年她会以哭泣来乞求父母疼爱;在无所得之后,她已将泪水化成笑容。如果他们执意忽略她,她又和必在乎他们的施舍?所以往后,泪水便不曾出现在她眼眶中。何况近来发生的所有事,说穿了,不过是──污秽。即使再加上如今这一项,也休想逼出她的泪水。
  自从知道有人愿意有条件的当冤大头后,那一群“善心”的女人全成了皮条客,企图打动她那极度缺钱的母亲将她抛售。
  她该大公无私、“牺牲小我”的去成全一家子的病童嫠妇吗?好伟大呵!何怜幽终于显现出了她出生在何家的价值!
  不同的时代的运行中,女人总是容易被牺牲的一方。讽刺的是,有更多女人来助长其牺牲的速度与沦陷。林觉民的壮烈来自对妻子的薄幸,满纸情话终究成荒唐言。唐玄宗的堕落归因于杨玉环的痴缠似乎更容易被宽恕!但何须来上一首长恨歌吟颂其天长地久?大陆那群因战争无情而造成的寡妇村,人们歌颂的是她们的牌坊还是怜惜她们孤寂的一生?可耻的,牌坊冰冷的光华敌得了千万颗由年轻熬到老死的忠贞之心,却没有一座鳏夫村为千古痴心下见证──因为守节不是男人须有的美德,顶多在妻子死后做一首悼念诗──“唯将终日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我将在往后的每一天都和颜悦色的过日子,以报答你这一生为我愁苦的心。就这样了,男人的良心仅止于此!狗屎!
  哈!文静少言的何怜幽会骂粗话呢!她又笑了,仰制界临崩溃的情绪逼自己笑,笑!仅管已在溃决边缘,笑容仍是唯一能保有自尊的方法。
  “老林,你看!是“宏观高中”的校花哩!”
  立在撞球房外的自动贩卖机旁,两个男子正对着何怜幽指指点点。较矮胖的阿汤推着老林低语。
  中等身材的老林皱眉看向何怜幽游魂似的飘过的身影。
  “希望她不会踏进王老大的地盘;他们是真正黑社会的人。”而他们两个只不过是太保高中的学生混混而已。有点坏,又不会太坏,顶多溜课打弹子,偶尔抽菸打架过日子。对那些真正是黑社会的人还是非常忌惮的。
  阿汤一听到“王老大”,立即挺直了腰杆。在台北道上混的人都必定听过这如雷贯耳的三个字。它代表绝对的权威与绝对的冷硬无情,让人肃然起敬之余也寒毛直竖!加上“王老大”够神秘,让人更加敬畏与好奇。
  “只是走过而已,不会怎么样吧?王老大的人不会失分寸的。”阿汤嗫嚅的低语。心想何怜幽真是个天生的大美人,也难怪有人天天站在“宏中”的大门外等着看她一眼,并大吹口哨。
  “可是今天不同……今天王老大与西区的陈老大在为上回两手下打群架的事谈判……恐怕──”老林戒慎的低语,有些担心的拖了阿汤走──“我们去看看!等何怜幽走过那一区,并确定她没有进那一家酒店我们才回来。”
  失意的人都会籍酒消愁,可是那未免太逃避了些!她看到一家酒店,中午时刻就在营业,这并不多见。她笑了笑,没有走进去,但里头突然传出的爆裂声却让她毫无防备的心吓了一大跳!她圆瞪着脸,看到两个男人由里头被丢出来,滚落到她脚边。她触目所见的是两张满是血的脸!地上的男人正哀号不休,捂着双目。
  一阵急涌上的恶心,却翻不出胃中的任何残渣;她已经有两餐没进食了。她退了两步,身子贴近身后的黑色跑车,面孔煞白。这三个月来,她看了太多的血与无助,已不能有什么反应,却无法不诅咒自己的虚弱。
  在一群男子的簇拥下,两个男子在酒店廊道上冷漠的握手,似乎协议了什么,也似乎和解了什么,但眼中相同的不驯全掩藏在那副墨镜后。卓然的气势,相同的不羁;一方集体穿着黑西装与大风衣,相当的黑派特色。而另一方更加狂放的没有统一服饰,为导那一位只是一身休闲服,却灭不去任何气势。
  她无法打量太多,却也动弹不得;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位男子突然在翻滚疼痛中摸索到她的鞋子,倏地像抓住浮木似的抓住她的脚踝
  “救我……叫医生……”地上的男人哀喘不休。
  血红的液体印染上她雪白的足踝。她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朝侧方又退了一大步,却跌入一具胸膛中。然后更快的,地上抓住她的男人被踢到五步远!由于那男人一直死抓着她,若非她身子被身后男人搂住,她必然也会跌了过去。她没有跌跤,可是却被抓去了鞋子。她抽了口气,呆楞地看着染印血迹的足踝与无遮掩的左足。
  那小小白白、如玉雕似的莲足让她不知所措!她不爱任何人看到她的脚……
  “老大!”一个面孔沉肃的男子的眼光只放在她什后男子身上,双手捧着她那只已擦拭乾净的白鞋子。
  她身后的男人让她靠在车身上,接过鞋子蹲下身,抬起她白净的足踝,为她拭去了血迹;看了好半晌,才为她穿上了鞋子。然后,由下而上的,他仰首看她面容。
  即使隔着墨镜,何怜幽仍能感受到比天气更炙人心神的灼热。这个穿休闲服,却一身狂野气势的男人正在以眼光侵略她。这种仰视的角度,她根本无所遁形!
  她退了一步,不料他却抓着她的裙摆,害她不敢再移动。他的掌握柔而轻,却不保证她的裙子不会在瞬间碎裂成片。这是一个昂藏猛烈蛮力的危险男子!她低首直视他的墨镜,捕捉不到半丝眼神,只见太阳的光晕由墨镜折射到她眼中,让她难受的别开眼。这男人,绝不会比炙热阳光让她好受到那里去。
  然后,出乎她意料的,他低首轻吻了她的裙摆!在她仍陷在怔楞时,下一刻,她已在他动如捷豹的行动力中遭了他双臂箝制!
  “不!”她惊慌出声,却更快的遭到唇舌的掠夺,霸道而坚持、冷硬而无情的侵占她所有的甜蜜柔软!
  这是一项宣告!
  所有道上的人都知道!
  从今天起,何怜幽是王老大的女人!专属王竞尧的禁脔。擅动者,杀无赦!
  ※※※
  “怜幽,方大夫说小雄月底必须再做一次植皮手术。还有,小康仍有复员的希望,如果有办法带他去瑞士治疗,他醒来的希望很大。”何林金萍小心翼翼的对女儿开口。不到六坪大的空间中,何怜幽彷若孤魂似的飘忽其中,习惯性的坐在不明显的墙角,避开所有微弱的光线。
  女儿的不言不语打散了何林金萍所有的勇气,她挫败的低喃:
  “你不可以在这个时候仍置身事外!他们是你的弟弟呀!怜幽,你说话呀!”
  “你想听什么?”何怜幽终于将眼光的焦距对准了她的母亲,一贯清冷的音调,含着刺人的嘲弄──“我值多少钱呢?李正树愿意提供多少金钱填这口无底洞?他不是傻子。”
  “至少,他是我们家仅有的一线生机。他──他要娶你!说好等你高中毕业……也想现在就接你去李家住,你会有很好的生活!”
  其实戏码不该这么演的,不是吗?生母兼鸨母毕竟太亵渎世人对慈母的歌颂;该是懂事的女儿乞求生母让她为娼,才叫悲得彻底的天伦哀歌!如今台词丕变,任何一个慈母演来都会尴尬而无所适从。
  那么,只能说她何怜幽太冷血。
  “你在赌你女儿的姿色能赚得几年轻松是吗?要是看错了人,怕是陪了夫人又折兵,连最后的财源也断了。”
  “怜幽!我是不得已的!小康小雄庞大的医药费,我们只能含辱忍痛去取得!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这个姊姊不该如此绝情!”何林金萍溢出了满眶的泪水,卑微的乞求:“救救他们吧!好不好?当李太太会很风光的!他──他一定会对你好的──怜幽!我并不是要卖你去当妓女,我──我只是收聘金嫁女儿而已……”
  无动于衷吗?何怜幽摇摇头,满腹的心酸波涌,无处宣泻。只是,哭得出来的人比较容易取得优势?!该哭的人是她才对,她才是那个要被抛售的人!
  “请你出去,我明天还得上课。”夜深了,十二点的声响代表着一日的终结。倦意由心底深处汹涌而上,她真的好累,为这荒谬的戏码。
  何林金萍直起了身,依然抽道:
  “李公子他……明天会去接你下课,一同吃饭。”
  房间又归于死寂,沉重的下楼声显示着母亲的不胜负荷。她是辛苦的,四十岁的年纪,有着七十岁的苍白无神。重量分担出去总是会轻松些的,即使重量是加诸于不愿领受的人身上。五分钟前的哀求乞怜,全在最后一句话拆穿成演戏的虚伪。她早已出卖何怜幽了,又何须再来征询何怜幽的应允与否?!一如将一匹牛杀了之后再回头问牛要不要被杀!
  何怜幽之所以伟大,是在她十七岁那年,霎时成了何家上下的浮木与救世主!以肉身布施来求得普渡众生!多伟大的说词!两滴凉凉的水珠滑到下巴尽处,将她苍白的肌肤点出了晶萤的色泽……滴落摊平的手中,才发现,笑容也有关不住泪意的时候,总在无人的暗夜中放肆奔流!有什么好哭的呢?眼泪的价值存在于众人的怜悯中,独自一人垂泪未免选错了表演的地方!她胡乱抽出一张面纸狠狠贴上脸,印乾了所有的湿意!何怜幽无血无泪,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得了她的脆弱。
  背脊轻轻闪过一阵战栗!中午那场被掠夺得景象又深刻印入脑海中。她颤抖着手指,抚着她曾被吻疼的唇瓣,依然存着那灼热的热力。
  这等轻薄,像在宣告着什么。双手滑落到凄惶的心口,她在害怕,害怕那个对她掠夺得男子。她这辈子大半活得漫不经心,从未有强烈的情绪足以困扰住她,为什么那个男子能以一个吻让她的心湖犹如投下巨石?扬起的惊涛骇浪此时仍余波汤漾……
  他是一个惊叹号。至今未曾清楚瞧见他的容颜长相,他的行为串成了一道又一道难解的程式。
  他为她穿上了辋Transferinterrupted!渐上。他为她的脚拭去了血迹,他仰首看她面孔,然后顷刻间她已遭他的唇执意侵占。
  “我是王竞尧。”他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抓疼她的双腕表示出她也得有相同的回应。
  那种霸气狂傲的威胁让她空洞的双眼蒙上一层迷惑──她开口了:
  “我,何怜幽──”
  他是个能轻易让人恐惧的男人。下一步,他叫人送她回家,他头也不会的进入了酒店。
  双腕被抓红的指印明白表示中午那一段过程的存在。送她回来的两个魁梧沉默男子没有给她任何提示,举止间的恭敬让她不解。短短的十分钟内,发生了一件事,但她这身处其中的人却理不清头绪。那个男人对她做了什么?除了吻了她、搂了她之外,还有什么更深层的意义?
  荒唐事件总是一再接连而来,给人模糊的线索,不给人答案。而近来的荒唐事已多不胜数,加上这一桩又有何惧!比起卖女为娼这件事,其他的事都算不得什么了。啊!没有意义的前半生即将在有意义的后半生中沉沦!身为一个妓女,有什么比这么想更来得伟大呢?当妓女也有伟大的呢!多么稀奇的时代!
  ※※※
  西斜的日光配合四点半下课的声响,映照在每一位放学的学子身上。蜂拥的人潮在校门口呈放射状分散开来;不到几分钟光景,拥挤的校门又回复到冷清状态,三三两两的小猫冷清了夕阳的热度。
  何怜幽慢慢的收拾书包,沉浸在夕阳金光中的身影,满是孤傲与隔离的气息。与她同是值日生的田柔芬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看她;这个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冷艳兼纯净的女孩,总是让人想接近又无从接近起。
  “要……一同走吗?何怜幽。”
  她是谁?好像叫田柔芬没错吧?何怜幽淡然回应:
  “不了,再见。”
  “呃──那再见,小心些,天快黑了,早点回家比较好。”田柔芬关心得交代万,转身走了。
  一个出身书香世家、备受双亲疼爱的幸福女子,全身充满书卷气,清秀可人,功课顶尖,拿奖状永远有她一分。她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种。何怜幽叹了口气,将教室的门关上,由三楼的栏杆往下望,校园早已冷清,又是一天过去了!玻璃暗处映出一双淡青眼眶,显示一夜的无眠。人死不能复生,但欠下的巨债仍是得还。这种心情可以称之为认命吗?
  转身走向楼梯口,在二楼处见到伫立墙边的人影。身子悠闲的依着墙,一手插在裤袋中,另一只拿书的手正背枕在后脑,漂亮健康的面孔闪着灼人的眼光盯在她身上。他不是学生,是今年初来任教、风靡了全校女生芬心得英文老师柯桦;一个英俊又年轻的男老师。这一学期,他代了他们班的英文课,因为原本那一位英文老师去生产了,跑到国外为求绿卡,半年内不会回来。
  何怜幽步下二楼最后一阶,回身正要往一楼踏去,但他开口了!
  “何怜幽!”是他惯常清亮的男中音。一叫完,他人也立定在她面前,步下了二阶,正好与她平视。
  她没开口,一双黑白分明又分外冷淡的眼看着他。
  “家里还好吧?”
  “好。”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陌生如他,即使关怀也无济于事。
  “我送你回去吧!也许有我帮得上忙的──”柯桦一双闪动灼烈光芒的眼眸,因她的冷漠而使口气显得无措。
  “谢谢。我知道路怎么走。”越过他,她快步奔下剩余的阶梯!没看到柯桦眼中的挫败──反正,那不是她该关心的事。谁有心、谁无意,随各人多情惹心伤!她是何怜幽,一个决意无心无肺、连自己亲人死亡也不掉一滴泪的女子,没有其他热情去找一个可栖息的心。
  她也不需要!
  踏出校门口,猛地被一大束玫瑰花拦住!她看到李正树一身昂贵且流气的打扮,手持一大束鲜花,左右各一个弟兄,堵住她的去路。
  “小美人儿!我等了半小时,你可出来了!走吧!陪我去吃饭。我跟你妈说过了,今晚你不会回去。当然,我送去的一百万暂时刻解除以部分你家的债务,但其他的,就得看你表现了。走吧!我先带你去买一打像样的衣服穿。”李正树挽着她就要往怀中搂,并且移向一旁他开来的宝贝敞蓬车上。
  “我不去!”她不断的退后,拍开他伸来的手。
  李正树使眼色让二名手下堵住她的退路,而他自己则硬要将她的身子往怀中带。
  “你们要做什么!”一声大喝介入这一团混乱当中,一个由校门走出,穿衣身运动服装的男孩推开两个喽罗。
  “滚一边去!你是什么东西!我找我未来老婆约会关你什么事!”李正树火大的盯着眼前那位竹竿高中生。打球的身高几近一八○,相形之下,他那不到一六○的瘦骨身架不堪一击。“你是谁?”不行!他得先弄清楚这女人在学校有没有与人乱来,他花一大笔钱就为了开她的苞,要是她已不是处女,他岂不当了现成的龟公?
  “我是她的学长,我叫方超圣。”
  “我不认识你!”冷不防何怜幽冰冷的打开他热心伸出的援手。
  说得那个大个儿一身的手足无措,也让李正树趾高气扬了起来!
  “咱们走!小子!别碰我的女人。”拖着何怜幽就要上车。
  并非她已屈服或心甘情愿,只是没必要拖一个无辜人进来,尤其他的介入对她的情况并无任何助益;多的,只是灾难与另一分人情。她这一生不愿背负任何情债,宁愿以沉沦取得破败不堪的尊严。即使看来有些可笑!
  即使人生是由一连串荒谬组成,她仍好笑的感觉到近三个月来的生活更是集荒谬之大成。如果再有更多的“意外”,她也不会吃惊了。
  但──她仍是又被吓了一跳!一辆重型机车“吱”的一声煞停在这一团混乱的局面中。
  彷佛全天下的人都跻在这一天出现似的!但他──那个昨天强占她唇的男人一出现,硬是敲撞入她冷硬的心湖深处。
  才那么一眨眼,他高傲的眼光没将任何人看在眼里,伸手一抓,她跌在他机车后座。
  这个叫王竞尧的男人没有立即骑走重型机车,睥睨的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四人。浑然天成的危险气息震慑了所有人,四人各退了一大步,然后猛吞口水!连嚣张的李正树也忘了开口,他甚至忘了何时自己的手松开了何怜幽!
  “你──你──”李正树好不容易摆脱心中莫名的恐惧,低声吼着虚张声势的话──“她是我的人!”就不知道这个一身邪气的男人是否他惹得起的人了!
  王竞尧开口了,却是针对想要挣扎下车的何怜幽。
  “坐好!”
  命令才下完,机车已如射出的子弹般消失无踪!没将在场的任何人看在眼底!完全的不屑!
  “你──你们拿我的钱是做什么的?!浑蛋!还不快追!他把我的人带走了!妈的!那女人到底与几个男人纠扯不清?!”李正树怒视两名仍在发呆冒冷汗的手下,又吼道:“快追呀!”
  两名小混混结结巴巴的指着消失的方向道:
  “但──但是──他是王老大呀……我们惹不起的……”
  “王──王老大?王竞尧?”李正树的双膝霎时软了下来,跌坐在地上,开始感到恐惧!
  那个绝对冷酷无情的冷面煞星!
  ※※※
  机车停在昨日那间酒馆前;在五点过后,里头已有声响与喧哗。两名原本坐在阶梯前聊天的男子一见老大前来,立即迎上去替他安置机车,也忍不住偷看了几眼那个一身学生制服的高中小女生。掩不住满脸的讶异,却不敢多说什么。
  何怜幽的左手腕遭他牢牢的箝制,敌不过他的力气,任他牵入酒馆内。迎面而来的是呛人的酒味与菸味,撞球声、吆喝声混着娇声燕语的挑逗声,完全是一片堕落的景象。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得到人头不少,她被烟呛得快要头昏了!他并没有带她进入场内,在玄关处停顿了下,没让任何人发现的,领她进了一道暗门,往二楼而去。
  “那人与你有何关系?”
  二楼是一间办公室,约莫二十坪大,另一头尚隔着一间房,不知是书房或档案室什么的。摆适简单,办公室只有一个大办公桌与一套黑色沙发组,在靠窗那一面墙有一个酒柜。
  入口处的墙面则是一幅画着黑豹的油画,背景像是非洲大草原。油画中的黑豹画得粗犷又狂野,那一双惧人的豹眼像是盯着猎物般凶猛,让人不寒而栗──像他。
  此刻他正半靠着大办公桌,点燃了一根菸,以着优雅闲散姿态与危险眼神盯着她,并且等着她的答案。
  他已拿下墨镜,所以可怕的眼光更令人无所遁逃又不敢正视。即使她是正对着他,坐在距他五大步远的长沙发上,她仍感觉不到任何安全。彷佛他只要有心,便能在眨眼间将她生吞活剥!所有的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他要什么答案呢?她仍凄惶的自问着。冷然的表情并不代表内心依然无波。她被他吓坏了!他抓她来此做什么?又凭什么问她呢?但──她不由自主的,仍是回答了他──“他给了我妈一百万。”
  “买你?”他眼眸在转瞬间已移近距她咫尺处,完全无声无息的教人心悸。
  她低喘一声,懦弱的躲开了眼,艰涩的吐出会令他不高兴的话。不知怎地,她知道他会不开心,就是知道。
  “是的。买下我今夜──以及往后他需要时,我就得提供的肉体。”
  他捏住她尖尖的下巴,逼她正视他的眼,一字一字的问:“你打算卖多少钱?一辈子还是一夜春宵?”扫过她身子的眼光似乎在估量货物的价值。
  何怜幽猛地闭上眼。
  “不要这样!”声音已充分显示出她的认输与软弱。
  自诩文明先进的人类依然摆脱不了弱肉强食的自然生物法则!否则她今日岂会在他的强势动作下动弹不得、任他欺负!他甚至不是她的什么人!连恩客也算不上。
  “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
  “凭什么我该是?”她又睁开眼,平静的担忧,相信自己能应付眼前的一切。她不是他的人。
  “如果钱能衡量一切,我愿意破例花钱买女人!但,在开价之前,你得让我明白你的价值,衣服脱掉。”最后四个字轻得像呢喃,语气却沉重得让人明白那是违抗不得的命令。而且他的眼神冷硬又鄙夷,以一种召妓的面孔看待她。
  她面白如纸,双手抓紧衣襟,更往沙发中缩,看着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中的他。一下子,他也成了像李正树之流的恩客之一。不!他一定是在戏弄她!他这种男人不需要花钱买女人,尤其她还是个发育中的高中女生。她稳住呼吸,开口:
  “我开的价是天价!卖的是一辈子,但金钱则是不断付出,直到我家债务偿清,以及二位弟弟死亡或──完全康复!你有钱吗?很多很多的钱来填我家的无底洞?不值得的。你不必检验我的价值,我没有很好的本钱来与你付出的金钱相抵。”而且……他看来也不像是巨富,比较像是一个帮会老大!不出三十的年纪,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作为。飞车党或与人打架生事,这种人,与李正树那败家子是差不到那儿去的,没有任何社会价值。
  “如果我付得出来呢?”他懒懒的开口。
  “是吗?”她不自在的环住双手,笑得勉强。他不像是会虚张声势的那种人,如果买她的人是他呢?一个可怕且无法控制的男人!她将会在他无情掠夺中被生吞活而至骨无存!
  他,王竞尧,伸出一只手。
  “过来。”
  无波的面孔看不出他意欲为何。何怜幽听得出他的命令,而她别无选择,只能过去他面前,身心微颤的立在他身前一步远,然后立即被他使力拉入怀中。
  “别这样!”她低声斥责挣扎着;她不喜欢有任何人接触到她的身体,尤其眼前的他巨大又可怕,一身蛮力可以让她动弹不得。
  她的挣扎在他下一步的举动中吓呆了!他一把扯开她制服的前襟,五颗薄弱的白扣子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四分五裂,露出了她雪白的衬衣与大片白里透红的肩颈肌肤!
  他是个野兽!
  一双修长的手移在她光裸示人的颈子上,在她能反应之前罩上她胸前两处小巧的浑圆。
  没有逗弄,只像在宣告什么。
  “没有人碰过,是吧?”
  她点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一次的挣扎会引来他更疯狂的举动,到时只怕她真会全身不着寸缕了!
  “你怕吗?”他声音更低沉。
  她又点头。吞下她的恐惧,跳得飞快的心跳想必传达到他手心了!
  他漂亮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一手扶住她后脑,倾向前,细致的吻着她没血色的唇瓣“你的唇,我的。你的身体,我的。你的心,以及一切一切,今生今世都是我的。”吻到她因缺乏空气而气喘不已时,他压她贴入他胸膛,满意道:
  “我喜欢冷然又安静的女孩。我买下你的一生。”
  “你一定疯了──”她发抖的双手抓紧制服,空气中全是他强悍的味道。她怎么会惹上黑道上的人呢?一个大她十岁以上的“老”男人怎么会看上她呢?
  他像是纵容,又像是珍惜的轻轻拍抚她的背,嘴唇贴在她弧度优美的耳朵旁,用着一贯的低语调
  “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不要让我看到有别的男人与你接近,否则杀无赦!”
  当他语调越轻,那种威胁性更加骇人!她又开始发抖了!他是说真的!她心中无力的想着。
  他又笑了,沿着她纷颈往下亲吻。
  “怕吗?不要怕呵!我不会打你,我只会让那些对你有企图的男人不得好死。”
  此刻她终于肯定,她惹到了一个不能惹得男人。何怜幽再如何冷漠的心,也仍起了阵阵寒颤


  2

  “你叫石桐送回去的是什么?”
  已是凌晨时分,五月的深夜还微沁寒凉。一头金发长及腰际,以黑发束成一束的俊美混血男子低声的问着面向窗外的王竞尧。
  他叫庞非,“豹”集团里头的谋师;中德混血儿,唯一与王竞尧共同成长的人,也是唯一敢质询王竞尧行事的人。如果说王竞尧是冰中的火,那庞非就是火中的冰。相斥,却又怪异的协调。一个狂猛而优雅,一个内敛而沉静。能共同走过二十九年的岁月,而依然共处,也算奇特的组合了。
  先前他知道王竞尧怪异的拖着一个小女生上来,这情况已是绝无仅有,加上昨日的事情因他人尚在美国而无从得知。好吧!也许久不沾女人的王竞尧改了口味,想沾清纯的丫头来尝鲜;但处到三更半夜,又特别吩咐石桐──豹王的近身第一高手,来送她回去。情况已容不得他不问了!王竞尧不能对普通女子动心!
  “竞尧──”
  王竞尧旋过身,嘲讽的盯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又想阻止什么?何时你阁下多重身分中又添了保姆一项?”
  庞非退了一步,侧过身子,不让平静面具被打破!
  “你给了她一袋子钱!”
  “有趣吗?我买了一个女人。”王竞尧一手搭上他肩膀,迎视他来不及掩饰的诧异!换来他狂放的大笑!
  “你不是说真的!”
  “你很清楚我是不是说真的!”他收回笑,转身捡了一颗白色扣子──她始终找不着的那一颗。
  庞非原本白皙的脸更苍白了!王竞尧那种依恋的眼神让他无法冷静!他是认真要那女孩!
  “因为她是处女吗?如果你要,我可以──”
  “谁要是存心伤害她,我定不轻饶。明白吗?不管那人是你或──”他声音闪动危险的轻柔──“是他。只要伤害我的女人,下场一律是毁灭!”
  庞非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气!踉跄了一步。不敢再提出疑问句做更多的挑衅,即使是搬出“他”……只道:
  “我明白了。”
  ※※※
  一入门,看到母亲枯坐客厅中委靡的身影,因她的开门声而惊跳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张,惊惧急急向她走来!
  “你可回来了!李少爷说你被黑社会的人抓走了!我好害怕,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急切的问话在看到何怜幽红肿的唇与延伸到领口中的吻痕时停住了。
  “我的天……”何林金萍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完了……李少爷不会要被污过的身子……你为什么不反抗?你的弟弟们完了……”
  何怜幽抓紧披在肩上的男用夹克;因为制服少了扣子,无法穿着见人,所以离去时,他将他的衣服给了她。下车时,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给了她一个包包,里面有五白万现款。她没有多说什么,将袋子交给形同痴呆的母亲,便再也忍不住的奔入房中,用力甩上门!
  不!他没有强占她!只是在数个小时中不断啃咬她的肩颈、亲吻她的面孔。可是,逃过了今天又如何?他要她明天搬入他那儿。不是酒店。会有一个人来帮她搬行李,而她放学后就是他专有的了!
  浴室的镜子中映出她嫣红的脸蛋。苍白的面孔,几时有了这种红艳?他……为什么看上她?她不够漂亮美艳到让黑社会老大列为情妇人选;既不温柔也不热情,她这么别扭又无趣的一个人,为什么他会要她?哦……老天!那个可怕的男人。不必大声开口,也不必出手打人,却可以让人感到致命的威胁与压迫。当他生气或命令人时,声音是最轻柔的!可是,她知道,他的内心狂猛而激烈,否则他不会对她做种种疯狂的事!只要稍稍不顺他心,就像他撕破她衣服一般,他会一瞬间爆发,教人无从防起,只能成为他的猎物。他──根本是容不得别人不听他的话!
  她怎么会惹上这样的男人?
  他看到她最隐私的脚踝,拭去沾了她腿的污血,吻了她的裙子……那时已教她迷惑了!
  如今,他用钱买了她──情妇……她居然成了他的情妇……
  如果今天任李正树带走,顶多熬个三年,待他厌倦了即可恢复自由;但王竞尧……他说买她一辈子,就铁定是一辈子,即使那天吸引他的因素不复存在,他也会以一个金色牢笼关住她一辈子。轻轻打了个寒颤……那种男人,会是生来克她的吗?她承受得起吗?他二十九岁了,而她才十七。十二年的差距划开了一道鸿沟,他为什么要她?这问题,恐怕会困扰她一辈子了。
  “怜幽!你出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何母在浴室门外拍打着,声音颤抖的兴奋!
  的确,比起李正树只肯给一百万比起来,五百万可以做更多事。
  她打开浴室的门,机械化的开口:
  “明天他会派人来接我走,也会派人来拿我的行李。会在一个月内安排你们三个去瑞士治疗,直到好了为止,一切费用他负担。”
  “真──的!?他──他是谁?一个混混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是不是为非做歹赚来的?”何母结巴的问着,一方面欣喜有人肯花钱,一方面又怕惹上麻烦。
  “那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她又甩上门。这回脱去衣物,让热水痛快的淋尽全身!泪与水的交缠,她是没有泪的何怜幽!眼中溢出的热烫液体,只是体内多余的水份无处倾泻罢了!
  无所谓的!一切世事,早已无所谓了!
  ※※※
  一夜的无眠,致使早晨过了大半才清醒。闹钟没响,昨夜忘了定时。起来时已指着十点半。浴室镜中映着依然青紫的颈子,使她决定放弃今天的课与下午的辅导。出去走走吧!
  换上连身长洋装,高领正好可以遮去青紫。看到椅子上躺着那件男用黑夹克,犹豫了下,仍是将它穿上。如果经过酒店,可以还他。
  衣服上有他的气息,包围住她的单薄。经过了昨夜,她心中已有认命的感觉,那男人不会允许她的拒绝。
  母亲去医院了吧?外头没什么声响。她拉开房门,怔楞在原地!轻吸了口气,眼光放在沙发上那个不该出现在这的男人身上。王竞尧!
  他拿下墨镜,看来是高兴的,满意的看她穿着他的衣服,缓缓的走近她。
  何怜幽无助的贴在门框旁,苍白的看着他。他为什么会在此?
  “不要露出这种快要遭蹂躏的眼神。”他的笑意更显露了,一手抓起她下巴,烙下他的印记!
  被他吻了好几次,她常是吓坏了,无法体会两唇相引的感觉!这次起初也是吓到了,但当掠夺得热吻收不到回应时,他开始辗转引诱,嘴唇放弃了力道,身体却完全的贴合。他将她的双手抓环在自己肩上,然后他厚实的双臂不停的轻抚她背后的紧绷,使她渐渐融化,渐渐让她不识情愫的年轻身子感受到销魂的激汤,熟悉他的身体线条与气味──只有他的!
  他的舌已成功的进占她口中,与她舌尖共缠绵。她的呼吸紊乱,低浅而急促,一双小手不觉地在他颈上收紧,使两人更密合。他已完全掌控她的身体,逼迫她的思想罢工,全由他的意识来驱使。他已俘掳了她!
  猛地,他打横抱起她,走入她房中,踢上房门。巨大的关门声拉回了她一丝清醒,在全身火热中企图开口阻止些什么──“不……”
  但她能开口的也只有那么多了!他在她身上点燃了一把火,而他这火源以更加狂烈的姿态将她燃烧殆尽!她什么也不能想了,只能任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体,完全的占有她的身体与她从不知道自己会有的热情……
  像是飘浮、又像是沉沦!明明是疼痛,却绽放出欢愉的花朵……她不明白呵……可是一切过去后,她感到疼痛与力气耗尽。无法抗议的任他带她一同冲洗,一同回到床上,依着他肩膀平复激情的狂潮。
  一下子,她由不经世事的少女成了一个女人,在完全没预料的情况下。已是下午三点的时刻了!她此时才能理会肚子饥饿的抗议。他要了她许多次;如果他啃咬人的习惯不改变的话,那她以后上学必然会有麻烦。
  他──睡了吗?以她有限的男女性知识的了解,知道男人在激情过后很容易疲累,会沉睡。可是知识毕竟是死的,不然……书上不是说男人上过一次床之后精力的凝聚需要二天吗?可是他……书上一定说错了!
  她悄悄由他怀中抬眼,他仍闭着眼;她吁了口气,慢慢的退离他胸膛,却在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内给他抓了回来,跌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去哪?”
  “厨房。”匆匆抓了被子遮身!冷不防看到被单一角的血迹,她有些怔忡了。她的纯真明确的被他夺了去,他得到的太多了!原本她只打算交出身体,没有热情、没有心,但……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把这些也给了,包括她不愿给的。她在他放松的力道中缩回手,从衣橱内找出乾净的衣服穿。从所剩无几的衣物中回想到她昨夜已收好了行李。
  王竞尧也穿好了衣物,走过来替她拉上拉链。
  “走吧!该到我那儿了。路上有餐厅我们再一同去吃。”亲了下她后颈──“你适合穿飘逸的裙装。”
  她不敢抬头看他,自从被他唤起了热情后,她的身体总会在他亲近中感到蠢动的激情。
  好可耻!为人情妇就是这样吗?一旦在身分上正名后,会变的放荡,是吗?
  她已经不纯洁了!印上了属于他的烙印;她的一生,再无其他奢想……
  “我母亲呢?”走出门外,她才低问,仍是不愿看他。这男人成了她的男人后,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光放在院子外的一辆宾士房车,两名穿黑西装的男子正依着王竞尧的手势进屋去搬她的行李与书。
  而他领她进车内。他果真是有钱的,至于钱的来处……也不是她能在意的事。
  “你还痛吗?”他由另一边坐进来,托起她的脸,灼灼盯视着。
  “不痛。”既然他不能分担她的疼痛,告诉他会痛又如何?尤其疼痛来自他的侵占。现在这么问有些可笑。
  他低笑了声,不知道是赞赏还是嘲弄,将她肩膀揽靠在他肩上,轻道:“倔强的女孩。”
  ※※※
  当一个男人的情妇要有什么表现?他是个黑社会流氓老大,或者尚有其他身分?但那不重要。只是,她似乎不像一个情妇。
  他喜欢安静,所以住在市郊的别墅;空间不特别大,但以二个人居住而言,也够空旷了,常是静得连空气也凝结了似的。她有她自己的房间、书房以及起居室。除非他找她,否则她不会清楚他在家与否。也许他常不在?谁知道!毕竟这里只是他养情妇的地方。没有男人会将小香巢当家看的,他必定还有别的居处。
  住进来已有半个月了,上下学有司机接送,早已引来各方侧目猜疑。但因她独来独往惯了,话说得再多再难听也不致对她造成一丝伤害。
  典型情妇的生活可不是?有佣人、有华宅华服;他叫人为她量身订做的各式衣物塞满了整个更衣室,天天穿新装也穿不完。衣服的款式全凭他喜好而定,所以一系列的裙装洋装,以白色浅粉嫩色系居多,只因他觉得好看。情妇不应全是坦胸露背、娇娆妍媚来勾引恩客的性欲吗?为何她的衣服中全无一丝坦露的?就连内衣裤也是保守的少女型。
  这男人有强烈的支配欲,并且不允许有任何违抗他意念的事件。也许他是将她当洋娃娃来看待了!何妨呢!他花了一大笔金钱,她的作用全在取乐他而已。
  星期天的早晨,除了看书,似乎也无他事好做。她对空间的探索没有任何欲望。所以半个月来,除了她的房间,她并不明白整栋别墅其他的构造。一楼的厨房与客厅外,也许尚有其他房间;花园中也许种了许多花,但──那其实是与她无关的。再华美、再精致,到底仍是一座牢笼。
  期中考近了,她一向不会刻意去拼好成绩,中上的标准,要升学并不难。但,要不要升学呢?读书只是她打发时间的消遣,在卖身后的现在,她还眷恋它做啥?想到他会应允与否?
  “小姐,王先生请您下去陪他用早餐。”电话内线传来佣人林嫂的声音,机械化的报告,指示着她该“上工”了。
  原来他在。昨夜他并没有来找她。还是他一大早才回来的?何怜幽换下睡衣,套上一件雪白洋装,妆点成他爱看的模样,这叫──职业道德。
  饭厅里不只王竞尧一个人,尚有她见过的石桐,以及不曾见过的一男一女。他身边的人都是精采出色的人物。连她这种绝不会对不相干的人多看一眼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能出入这地方的,相信是王竞尧会重视的人。
  他们这些人身上一致有着沉肃的气息与可伤人于距离之外的锐利眼眸。奇怪的流氓!原以为混黑社会的人一律是李正树那般流气不文的下流胚;但他们不是。不仅衣着上没有刻意彰显,也独来独往的不带手下虚张声势,流露着谜样的气息让人不由得骸怕。但事实上他们看来像是上流社会的贵族,或像知性的学者,但──危险。
  “过来。”
  王竞尧对她伸出手。在一群出色的人中,他依然最耀眼,主导着一切。她走近他,右手放入他手中,他优雅而温文的吻了下她的手臂,扶她坐入一旁林嫂拉好的竹椅子中。轻问:
  “你想吃什么?”尺长形桌上的早点中西合璧,有小米粥以及各色酱菜;有土司、三明治,摆出十来样的菜色。
  “牛奶。”不待她回应,他即吩咐林嫂先倒一杯温牛奶。
  她不喜欢喝牛奶,并且也没有吃早餐的胃口。低垂着头,玩弄桌巾的流苏。既然他不介绍其他人,代表她不必知道太多。即使她能真切的感受到那金发的俊美男子、以及那位艳丽无双的大美人正锐利的打量她,那眼光几乎是苛刻的。他是在展示他的玩具吗?
  “喝完它。”他将牛奶拿到她唇边,口气中添了一丝强硬。
  迎上他的眼,又看向面前的牛奶,她摇头。“不。”
  他的唇抿成微怒的线条,将她拉扯入怀中,轻咬她耳朵,低语:“我要你喝。”
  她全身闪过一阵轻颤,不知是他的啃咬或是他的语气引发她的恐惧。清盈大眼幽幽的、认命的看着他,接过他手中的牛奶,喝下了它。喝完后立即捂住嘴冲入厨房,在洗手台中吐尽胃中未消化完的残渣与酸水。
  “我以为你适合喝牛奶。”
  这算是道歉吗?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拭净了脸上的水,即被他搂入怀中。他气的,是以为她故意挑战他的权威。他不会明白,她既已收了他的钱,断然不会把自己的意愿摆在第一位!连自尊那东西也遗忘掉了。她虽不是个会取悦男人的情妇,至少她懂顺从。而且……她不敢面对他的怒气,他是个可怕的男人。
  “还难过吗?”托起她青白的脸蛋,不见一丝血色,他蹙紧的浓眉表示了他的不悦或──关心?但当他眼光往下移时,却便得螫猛而深沉了。
  他紧盯着她胸口。
  她也一同看向他看的地方。方才洗脸时,清水泼到了衣服,在胸口形成了一片濡湿,原本不透明的雪纺纱洋装,一下子呈现若隐若现的风景──内衬之下,再无遮掩。她下意识的捂住上身,背对着他。他紧紧的环住她,感觉得到她的颤抖,低声的笑了!在她毫无防备下,一把抱起了她,惹她惊吓的低呼!他已往二楼去了!不理会饭厅中三人的面色各异,欲言又止。
  “她有什么好?”那个艳丽女子──朱千妍,平静的询问中藏着深沉的火气。
  “他已为她痴狂了,那是以往不曾有的情况。”向来少言的石桐吐出这二句,也道破了王竞尧以往二十九年岁月对女人的态度。如果现在的情况可以称之为“痴狂”,可以令“豹”集团三大首脑忧心的话,代表着以往的王竞尧对女人连正眼也不看;而今日他的举止,大大的违反了他冷若寒冰的处世态度。他居然与她住在一起!居然要求他们三人来见她!这等隆重,代表着他非比寻常的重视。朱千妍的愤怒有理;那只是个发育未完全的高中小女生!即使将来回长成倾国容姿,到底此时她仍是含苞未放的小花朵而已,称不上绝色,只有美丽。但美丽女子对王竞尧而言太轻易可取得了!他会在此为那女子沉迷太没道理!
  可是,那女孩是特别的。他们三人都知道。
  “她很静,也很缥缈。即使刚才与我们同坐,我们却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与灵魂。”庞非一口饮尽咖啡,说出他的心得,却又感觉表达不够完整。那女孩让人感到迷惑。也许王竞尧看上的,就是那一点。他想抓住那女孩流浪无依的灵魂。可是……这样出世不沾尘的女孩,“他”不会中意的。如果王竞尧想娶她,“他”一定会耍尽手段,甚至不惜毁了她来阻止,一如二十五年前的悲剧一般!庞非的担忧,比其他的二人更多,心情更无绪。
  今日前来,是为了讨论一件地盘纷争问题,上回陈老大事件余波未了,得制敌机先的下达命令解决,否则会大大挫了“豹”集团的威信,徒惹道上人物的笑柄。但,王竞尧却表现得像个将败国的昏君!恋美人不恋江山,怎能不叫三人心中气愤?
  “毁了她。”朱千妍像在讨论天气似的低语,眼中杀机立现!
  “初见面时,他以“上礼”宣告兄弟。”石桐是唯一在场的人。
  就见其他二人脸色全变了!庞非俊美的面孔不再保持平静温文,他甚至跳了起来!这是何等的大事!他居然以“上礼”待之!他疯了!
  在“豹”集团内,男女想要找寻外界的伴侣,不论是床伴或真心相待的情侣,皆分成三种表态仪式。
  上礼;是最尊贵的仪式,尤其在众人面前宣告时,表示将对方当成女王来看待,所以宣告的方式是半跪着亲吻对方的裙裾。这种礼仪,身为首领是不能做的;如果他执意要做,代表他肯为那女子付出生命;而那女子必须是他的妻子才行。
  中礼;则是情侣兼伙伴的宣告,也代表外界的人得一同加入其中。仪式是共饮一杯和着二人血滴的酒。但这仪式必须经过首脑人物的核准才可实施。
  下礼;则是比较重视的床伴或情妇。很少人会用到这一项;因为很少人会将情妇床伴引介入组织中。
  这三礼的施行因有关于外边生人的介入组织中,所以一定要通过上级核定才行。如果是首领自己擅自行动,即使违反法则,也无人可以驳斥。
  没有一个男人会以“上礼”对待一个女人!尤其是王竞尧这么一个傲岸不屈的人!但他做了!代表了他的重视。他应当知道,这上礼,一辈子只能做一次,而交出的生命再也不能收回。如果有人敢对她不利,就已经形成叛帮的行为了!
  “完全动她不得吗?”朱千妍这回的怒意再也掩不住。毕竟年轻,火爆脾气尚无法收放自如。
  “凡组织内的人一律不许动她。”庞非扬眉一笑。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王竞尧从未对一个女人注意超过半年以上。如果半年后情况未变,他就必须下手了。现在,别人会不会动她,全然不是他会在意的事。
  “但我们必须保护他重视的人。”石桐皱眉提出。
  “是的,直到他不再在意。”庞非又笑了,森冷而无情,眼光飘向楼梯口的方向,斟酌着必须对“他”吐露多少实情。
  ※※※
  她不知道他的房间是这样子的,几乎会吓坏人!比她的房间宽敞,没有任何柔和的摆饰。一入门就会看到一整面油画墙!不知是直接在墙上作画,还是画了与墙面一般大小的画再嵌上去的。也是一只惧人的黑豹,立于绝谷上,俯视着天下万物,那双眼太传神了!使得一踏进来的人会被那一双伺机而动、狂野的豹眼吓得冷汗直冒!
  他的床铺着黑灰组合而成的色彩,上好的丝缎迎着西方落地窗投射而入的金光闪动光芒,更衬出她身子的娇小雪白。床的对面是一墙由天花板延伸而下的书墙。广大的空间,不放多余的物品,除了床,便是一组茶几桌椅。如果房间结构大致相同的话,书墙右方的门,必是更衣室、浴室了。
  在早晨狂野的要了她之后,他逼她吃下小米粥,也命令她睡。此时醒来已是下午四点的时刻了!半坐起身,将被子拉高到肩颈,打量他的房间。他的确像一只生长在非洲大草原的黑豹,在弱肉强食中扮演强势的掠夺者。那么,她像什么?一只虚有其表、完全无用且不能自保的云雀罢了。
  他为什么会买下她呢?也许他已经开始觉得划不来了吧?奇怪的男人……她微微的笑脸。抬起头,却被门口伫立的身影捕捉住她的笑意。她怔住了!觉得有些狼狈。
  王竞尧关上门,走到床边,双手放在他身子两侧,二人面孔仅距寸许间,他的眼光闪动,有些奇特的沙哑:
  “再笑一次,我爱看你笑。”
  何怜幽无措的看他。笑?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笑才叫好看。刚才轻松的心情已经过去了!
  当她苦涩的笑时,比哭更难看,那不是他要看的。
  “我──不会──”她在他的眼光下退缩回她的保护色内,企图以一贯的冷凝面具对外界的压迫。
  但他不允许。将她推躺回床上,双手滑入被单内,闪着诡异的笑意道:
  “我要你笑,也会达到目的。”
  冷不防双手进占她腋下与腰侧,换来她生平第一次尖叫出声!全身剧烈的扭动,推打着他身子。原来她会怕痒!老天!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如他所愿的,她又笑又叫,面孔上布满潮红与尴尬。
  “不要了……拜托……你……”她喘息的将双手手指与他的交缠,笑得眼泪都溢出来临!水灵灵的双眸与他对视。他低下头接收她唇上渐敛的笑意。
  那吻……不是挑逗,不是强占,几乎是珍惜怜爱的……
  “我喜欢你静,但偶尔的快乐会让你健康。而这一面,只有我能看,明白吗?”
  还有谁会像他这般蛮横的搔她痒,只为看她笑?他也真是疯狂了。她愿意为他而笑,为什么呢?情妇需要表达感情吗?那是为人妻的事吧?那么,他未免要求太多了!肉体之外,他不能要求她的情感,可是他全部都要,即使以勒索方式也在所不惜。在他勒索下,她一点一滴的在屈服,连为他而笑也愿意了!接下来他会要求什么呢?
  “在学校有没有人追求你?”
  “我不知道。”她这抹游魂关照不到身外之事。
  他满意的又吻了她。
  “三天后,我们去日本。”
  “我得上课!”她讶异的看他。为什么带她出国?
  “请假。”
  “你没有别的女人好带了吗?”他应该还有其他的女人,她不愿在公众场合与他出双入对。一旦面对外人的眼光,她会深刻意识到她是个妓女。以往因不在意,所以承受得起,但现今呢?她除了怕他外,是否多了一丝丝……介意?
  “你要我养别的女人。”他抓住她下巴,这是他不悦的表示,她已摸清楚了。
  “那是你的事。”
  “你要吗?”他再逼问!一把扯开被单丢到地上,让她雪白的身子无处可躲,全贴合在他身子下。
  “不要这样……”她的眼泪快被逼下来了!自从懂事后,她不再在人前垂泪,没有人能接触她的脆弱!但他又在吓她了!这是恐惧还是其他?
  “我要你说!”
  “你希望我说要或不要?你告诉我!”她低喊出声,被他逼出了情绪,豆大的泪不小心垂落在无瑕如玉的面庞上。她震惊的发现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似乎也受震动了!放开了他的箝制,坐起来,小心翼翼的搂她入怀,低声安抚:
  “别哭呵!别哭,我又逼出你的另一面了,是吗?”
  他这么说更引出她泪水的涌落,她紧紧咬住唇,极力要逼回泪水,却怎么也收不回泪水倾泻的欲望!于是她急于挣脱他,想奔入浴室,躲在安全且独自一人的地方,绝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软弱!但他不允许。收紧了双臂,低语:“从今以后,我的怀抱是你的所有世界。
  你唯一能栖息的地方。”
  她没有哭泣出声,抖动的身子显示出她正努力要止住泪水;双手在挣扎不开后,只好紧紧的抓住他肩膀,泪水流入他胸膛。没有看到他释然的笑容,只是感觉他双手正温柔的抚着她的发,拍着她颤抖的背。抓起了被单,包住两人的身子,隔开了尘世扰攘,只存两颗心静静的跳动。
  他包住的,岂只是她的人而已?
  ※※※
  一趟日本之行,原来尚有其他目的。严格说来,王竞尧是为洽公而去;难得的西装革履,正式且英挺。原本狂方不羁的模样全掩藏在贵族化的装扮下。长及颈背的发梳成一束,戴上金框眼镜,看来像个沉稳内敛的企业家。只有那一双深沉的眼依然难掩专事掠夺的光芒。
  他到日本谈的是黑道上的生气还是商业上的?
  他领她到头等舱坐定时,已有一名端庄秀丽的女子等在那里。身着高级套装,看来像个女强人,眼神间又有一股恭顺,是那种很能让男人倾心的成熟女子──有能力、有柔媚,又够端庄。
  “总经理。”女子起身微微躬身。完美修长的身材全在套装的衬托下轻易可展现。两片裙更明显得烘托出她线条比例均匀的美丽。这女人无一不精致。
  王竞尧身边的人全是出色至极的人物,并且各有风味。只看一眼,何怜幽也明白这女子有着完美条件,心中不愿猜想她在他心中占着什么地位。那与她无关。
  王竞尧扶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理会那女子。
  “你会不会晕机?”他问。
  “不知道。”幽黑的大眼看着窗外的天空。阳光正由她这方窗口投射进来,映在她不施脂粉的白皙面孔,几乎呈半透明的色泽,使她看来像个琉璃娃娃。
  他扳过她的脸。
  “看我,只看我!”
  他不喜欢她游离的眼神飘汤在虚无的世界,一如他惯常的习性,要求绝对的权力与控制,连她也不能独独保有任何思绪。她将双手环住他腰,头靠在他雄健的胸膛上,闭上双眼。他要绝对的顺从,她就得给他。要当一个没有声音的洋娃娃是件太容易的事例。
  无须去了解这个心思复杂的男人,他要的只是顺从而已,并不是他人的探索和剖析。
  他为她披上一件毯子;随着飞机的起飞,她的身子有短暂的不适。微张星眸,从他肩膀看过去,接收到那位美丽女子研判的眼光。他们都是一样的!凡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拿探索的眼光看她。是想明白她这么个平凡女子有何魔力让他肯散财换她身子吗?她也是不明白的。与其研判她,还不如去问他更快些。若不是他心思怪异,即使她再美如天仙也引不起他注意的。也因为他怪异,今日平凡无奇又似哑巴的她才会让他牢牢搂在怀中,为荒诞不经的世界再添一笔稀奇。
  那美丽女子看他的眼光是依恋与不安的。她喜欢他吗?可真是辛苦的事了!爱上这种男人会是场灾难。没有人能以甜腻的情网来捕捉这只属于自由空间的黑豹。想捕捉他,只会落个遍体鳞伤罢了。她了解他不多,但他掠夺的本质强烈到她一看即知。不要企图去绾住他的心,否则心碎的会是自己;若有人心疼也就算了,但他不会的,他甚至会对砸碎的痴心冷笑。不能爱上他!她深刻明了。
  悄悄抬起眼,他正在闭眼沉思些什么;揽紧她身子的双臂显示出他的清醒。这个男人是头高危险性的黑豹,却又散发着婴粟般致命的迷魂力,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痴痴跟着他。那端丽女子是喜欢他的,那她自己呢?一个处在被动情况下的情妇能谈得上感觉那东西吗?这男人不喜欢被真心捕获,他酷爱掠夺不愿奉献的心。所以对他痴迷的女人是最可悲的那种人。
  他不会要自动捧来的真心,偏又追逐着不属于他的虚无缥缈,用尽手段,即使耗尽所有的也在所不惜。他要的,是一颗追不到的心;所以她不能将真心付予。跟着他的游戏规则走,她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情妇,断然不会违背他的需要。如果她爱上了他……那他花的钱就失去价值了!是不是?她相信是的。
  窗外的景色是棉絮似的云朵,排列在飞机的下方,彷若从高山上看到的云海一般,又似是海岸上看到的波涛汹涌。这里离天堂近吗?天堂的光芒从不曾投射到她心中。那么,眷恋敬畏之心也不是她该有的。上帝是太遥远的事,信奉他者可得永生,不信奉的呢?地狱是唯一的沉沦之地了!这是一道简单却必须的选择题;天堂或地狱。
  他不是上帝的信徒,在他的世界中,他操控着一切,并且绝对的权威。全人类创造的信仰无法使他盲从附和,他自己创造属于他的信仰!
  她也不是上帝的羔羊。信仰是全人类的精神粮食,所以人类创造了他、畏惧着他,以他为心灵寄托。可是若是一个没有心灵的人,若是一个不乞望上天堂的人,那么上帝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座可笑的雕像罢了!不问苍生问鬼神,多少的历史悲剧只印证了人类的贪婪愚蠢,几曾见过神迹乍现来普渡众生?总有大道理可说的,但那毕竟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情妇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糟;至少半个多月来,她的生活依然在过。没有罪恶感,没有羞耻心,人类自制的道德从来就约束不了她。是她堕落了吗?依然上课当学生,依然我行我素做一个游魂人物。
  父亲的死亡已经遥远得不复再有记忆,也无任何伤心。他的死,改变了她的一生。她的出卖肉体,由众多黑手推动而成──不是李正树,就是王竞尧,再惨一点,当更多人玩弄的妓女,总是有那么一条非走不可的火炕之路。因为父亲死得拖拖拉拉。
  那生死未卜的三个月,她冷眼看着母亲奔波告货,父亲在病床上从未清醒。来来去去的亲友将探病当成例行公事,然后──那个女人来过两次。
  那个女人叫黄顺如,一个三十三岁、跑了丈夫且不能生育的第三者。的确比她母亲美丽了许多,是个事业型的女人。她的丈夫被别的女人抢走,所以她也来抢别人的丈夫,连儿子也要。当然,金钱也是不可少的;只可惜所有她即将抢到手的东西,全在车祸中付之一炬,什么也没有了!她来了两次,送了两束延命菊,悄悄的消失。也许,又去抢别人的丈夫了吧?
  一切的错误,每一个人都有责任──父亲的风流与下流,母亲的容忍与胆怯,那女人的抢人成癖。可是,最后被牺牲的却是她。没怨吗?骗谁?众色美女也许会嫉妒她此刻躺在这个出色至极的男子怀中,受尽宠爱。但这却不是她要得。明显得事实是──她被上一代情仇纠葛之后的苦果所牺牲掉了!万方无罪,罪在她!她这个有肉体可卖的女人活该承受这一切。孝顺吧!也许有人会为她歌颂一番!卖身葬父是多伟大的情操!千古以来一直被传颂着。
  如果今天不是这金钱交易的情况,她会当他的人吗?她不会。她会逃离这男人远远的;婴粟是沾不得的东西,一旦沾染上了,只有步上毁灭之路。上瘾的结局从没有好的,她自我保护惯了,那有可能放纵自己去幻想任何绮丽情事?!
  收回原先环抱他的双手,自己的身子却仍在他双臂的环抱中。她低头看他的手,伸出食指沿着他修长手指的边缘行走,不一会,被他的手抓住,合掌将她双手包容在他的手心之中。她低笑出声,霎时沉郁的心情被阳光攻下一方角落。抬眼看他,他正好可以肆无忌惮吻住她的唇。
  薄薄的红晕印染上她向来苍白的容颜。她低喘着将头埋入他怀中。
  近两个小时的飞行中,就在他心跳与气息相伴中渡过。依然能感觉到那一双使终看着她、满含幽怨的眼……
  ※※※
  在温泉饭店下塌后,他随即出去了。日本的时间比台湾快一个小时,抵达时是下午四点的时刻。饭店的西面对着一片海洋,拉开窗帘就可看得分明。
  王竞尧曾说她是只笼中鸟,永远看着天空与日光处,渴望着飞翔。
  可是,笼中鸟毕竟是笼中鸟,再怎么渴望天空与大地,也飞不出去。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凝视。
  “那位?”他走时交代的,不可轻易开门。
  “是我。”轻柔的声音来自伺机而来的端丽女子。
  何怜幽打开门。
  “他不在。”她以为他与她应当一起出去的。
  “我可以进去吗?”
  “请进。”
  沏上两杯茶,各自在沙发上坐定。何怜幽没有开口,但多少明白她的来意。有些好笑,情况像捉奸,也像妻子与情妇的谈判。是情妇,但没有妻子。他未婚,而这女子到目前为止什么也不是。倒是她名不正言不顺了!情妇也有站得起的时候,多好笑!
  那女子毕竟是有社会历练的;在高等的涵养下,自有一股沉静气势。啜了口茶,挺直了腰,开口道:
  “我姓黄,叫黄顺伶。是老爷子万中选一的机要秘书,也是未来王家内定的媳妇。”
  何怜幽怔住了会。不是因为“内定媳妇”这事,而是,她叫黄顺伶──她父亲情人的妹妹。不错,仔细看,眉眼间是相当神似的,只是黄顺伶又更精致秀丽了几分。不是她曾刻意去查,其实父亲藏在日记中的情书常有提到女方家人的琐事;她在烧毁前曾看过一些,所以知道了有黄顺如、知道了她家人的情形、知道了那一天他们打算私奔。比母亲知道得更多;她母亲顶多知道丈夫外头有女人而已。
  内定媳妇?她想当王太太?很好呀!何怜幽有些诡异的笑了!
  “但愿你早日达成希望。你爱他,对不对?”
  面对这样一个不出十八岁的黄毛丫头,黄顺伶竟然有些胆寒畏怯之感!她是个相当美丽又使人迷惑的女孩子,黄顺伶不得不承认何怜幽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神韵,会让男人忍不住追随其后、失魂落魄,一如王竞尧对女人的吸引力一般。他们有一致的迷离,使他们共处时奇异的契合,让第三者没有介入的余地!但……那不算什么的!她才是王竞尧需要的女人,她被老太爷训练了七年,就是为了成为称职的王太太。唯一的万中选一。
  “我爱他,你爱他吗?”黄顺伶稳住不安的心问。
  何怜幽望向西斜的阳光,它正投射在那片海山之中,波光潋艳的炫人心神;她淡淡的摇头。
  “我不爱他。”
  “那么,你会离开他吗?”
  “你现在尚无资格问我这句话。”何怜幽一迳笑得飘忽,嘲弄之意十足。她倒希望王竞尧娶黄顺伶。到时黄顺伶会知道“王太太”的尊荣比地狱好不到那里去。如果黄顺伶当真这么狂热的爱上王竞尧的话。
  黄顺伶被她的笑弄乱了伪装的镇定,急切又无礼的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豹”集团那个小帮派只是他兴致来时弄出来的玩具,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他并不是个混混流氓,他是“豪年集团”的继承人!当今负责人王亿豪不只是商界龙头,更是政界大老,富可敌国,连当今的总统都与他称兄道弟。王亿豪你听过吧?!是王竞尧的爷爷。我爱他,愿意接受老爷子选妃式的召入私人选美会中与一万佳丽竞争;好不容易成了唯一合老爷中意的人选之后,我得拼命读书,至少得有硕士学位,并且要成绩优秀!然后接受各种国际礼仪训练,又要投入公司中展现能力,才有今天的成果。我成了老太爷心中合格的孙媳妇人选,也才能伴在王先生左右办公。我不是没资格说的!你平白的冒出来,难道没话说吗?”
  这成熟女子有着不安的心思,太急切想得到王竞尧了!在完全没把握之下却又突然跳出一个女人,于是积存不住便得找人倾吐而出了。那正好!一旦当上王太太,够她受的。何怜幽笑着走出落地窗外,倚着阳台栏杆。她这算是报仇吗?顺便罢了!王竞尧娶不娶她是他的事,与自己无关。“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黄顺伶立于她身后,有丝尴尬的问:
  “你们睡在一起?”
  她没回答,因为问得可笑。
  “那……你有没有避孕?王家不允许血统不高贵的人生下私生子。”黄顺伶眼中难掩妒意的扫向酒红色大床。然后她拿出一瓶已准备了很久的药,递给她“这是避孕药。你每天吃一颗。”
  何怜幽没有接过,没有看她,直接转身面对海洋。心中微微激汤!避孕?她那里懂得那些“成人”把戏?半个多月来他没提,她也不知道如何防范。他会要她避孕吗?现在的确是有必要的。
  直到身后有了轻微的关门声,代表黄顺伶走了,她才转回身。小几上有一瓶药。可真是设想周到了!那位老爷子果真训练出了一位高贵的皇后,只等着被加冕了。
  她坐在沙发中,缩着双腿,下巴搁在膝上,怔怔瞧着药瓶出神,连黑暗降临也无所觉。
  直到灯光倏然大亮,她才一时无法适应的眨动双眼。是他回来了?
  王竞尧丢下手中的公事包,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几上的药瓶,走过来抓起了看,眼光转为愤怒阴森。
  “谁给你的?还是你买的?”
  “你不需要吗?”她反问他。
  他将药瓶往侧方十步远的垃圾桶一甩,奇准的应声而入。下一步他已将她搂抱入怀,低低开口道:
  “不,我们不需要。”
  “你希望我给你孩子?”她的表情无法平静。情妇的职业道德中有这一项吗?
  王竞尧盯着她张惶的眼良久,肯定道:
  “我要你生我的孩子。”
  “现在?今年?我……还有一年的书要念……”
  “那你最好祷告我今年与明年无法令你受孕。”他将她放平在床上,强势的身子压得她动弹不得。开始细吻她颈子,依然轻啃细咬。
  “我不要。”她用力推挤他;她不愿生孩子,这世界已太污浊,生下一个纯净体来污染又何必?“我要结扎。”她轻轻吐出这四个字,立即感觉到双手遭他蛮力箝制住。她低喘出声,感觉到疼痛。
  “我不允许。”
  她倔强的直视他隐怒的眼
  “你只是买下我的身体,并不包括另一个生命。你期望我买一送一吗?我不要小孩。”
  “买一送一?你用这字眼形容我们的孩子?”
  王竞尧一手扯开她洋装的排扣,她的挣扎阻止不了他的行动。他的力气显示出他的怒气,已几近粗暴的边缘;让她再无衣物遮掩,他的手由她胸部往下滑去,停伫在她平坦柔软的小腹上,顿时减去手劲,温暖的放平在她肚子上揉动,指掌传递出溺爱的气息。他口气强硬且温柔──“就当是我买孩子吧!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生下我的孩子。”
  “我不要小孩。”她喃喃的重复着,感觉这男人彻底的疯狂。他要她的孩子做什么?她跟错人了吗?那一个男人会要情妇的小孩?他居然将她当妻子来看了!妻子才识具有生子义务的那一个。
  “如果已经有了呢?”他摸她腹部的方式彷若那儿已有了一个生命。
  “拿掉。”何怜幽没有任何感情的吐出两个字,没有意外的又挑起他的火气。
  他紧紧捏住她下巴,几乎要捏碎她似的低吼:
  “你胆敢去拿看看!你会吗?你说!”
  “若我会呢?”她忍住心底的恐惧轻问。简直像在找死,惹火这男人是不智的。
  “那么,你也不值得我珍惜了!”他放开她,坐在床沿,找来一根菸,点上。一双深黑的眼眸,寒冷的扫过她雪白的身子,最后停在她发青的面孔上。微微一笑,那笑意有着绝对的无情。
  何怜幽抓过被子包裹住赤裸的身子,背对着他,让心底泛上的恐惧弥漫全身。他是容不得女人不听话的,也容不得有人违抗他的权威。
  “不要跟我玩把戏。”他语气里透出一股厌烦。
  他那里敢与他玩把戏?又那来的聪明才智去懂得与他这位成人勾心斗角?太抬举她了。
  此时的他,想必将她看成其他企图勾引他的女人一般,玩弄欲迎还拒的游戏吧?他最是讨厌那种女人,是否,当他也这么看待她时,她就可以自由了?
  以他善变的性格而言,恩宠半个多月也算久了。她飘然轻笑,她可以走出他掌握了吗?
  一个失职的情妇最容易遭弃,方便得很,任何手续全免,只待他一挥手,她立即可以走,天涯海角的……微微苦涩的感觉沁入心神,难道已有卷恋了吗?
  女人总是这样的,忘不了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彷佛被烙印了似的,有点像畜牲。这样的依恋,是任何激烈的妇女运动所动摇不了的。可是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所谓的深刻,究竟也只能成为记忆盒子中些微的一小片段而已。人类容易遗忘,即使不遗忘也很容易被时间冲淡了感觉。即使一个如此出色的男人,她也不能保证他会在她心中烙印一辈子。她是善于冷漠与无视的,过去、现今、未来,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依然是一缕飘汤的灵魂,连她也捉不住。
  他的珍惜与否对她而言重要吗?她不知道。只是,当他放开她时,她有短暂的空虚。
  人与人原本就是个别的生命体,谁没有谁是活不下去的?只是,当生命体得以短暂依存后,因着一种情性或倾心什么的,就会将生命互托互相依靠,于是世间有阴阳,天地有乾坤,看来密不可分,所以纠缠得理所当然。一旦分开了,骨肉交错中硬是剥离,会模糊了视线,以为自己不再完整,不能当个体。
  如今,才半个多月,她也是如此了吗?也许不是吧?只是……什么呢?这感觉?想笑又想流泪。
  他的声音又冷冷的传来
  “我要孩子,你就得给我孩子。我不允许你违背我任何事,你最好乖乖顺从。如果你背着我做出我不允许的事,你最好小心这辈子别让我找到你。”


  3

  温泉饭店的四楼附设酒吧。
  庞非与黄顺伶坐在不显眼的一角,啜饮着酒,共同看着一小方窗口外的夜景。
  庞非的多重身分中,其一是王竞尧行动的记录人。所以大多时候,他常是如影随形的跟着王竞尧走。他也是王竞尧各方面──商业与帮派的参谋军师;所以王竞尧没有拒绝他的如影随形,也明白他在做什么。
  “你的情况如何?”庞非打破沉寂的问。扎成一束的金发侧垂在身前,一贯的冷峻贵族气势。
  黄顺伶苦涩的笑道:
  “除非他想理我,否则我能有什么进展?你说过他不欢迎主动的女人。”
  “他也带那女孩同来了,是不?”庞非纠紧浓眉。“他明知道三十岁以前必须娶你,否则他会失去所有继承权;一旦失去了,老太爷也不会饶他。老爷子的势力不是那小帮派领受得起的。”
  “老爷子知道那女孩的事吗?”
  “知道。但尚不足以列入注意之中。”庞非交上的报告有所保留。老爷子不会在乎王竞尧玩弄多少女人,只会在乎他娶不娶老爷子钦定的女人。
  所有人可以不在意,但她不能!黄顺伶紧紧握住杯子外缘。她爱他七年了!从见到他照片的那一天起,即被狠狠的吸引住视线,芳心只为他跳动。不只因为他的富可敌国、俊美无比;是那一双眼使她陷入痴狂。冷洌的、无情的、危险又狂猛的,擒住每个人的心,深深受到震撼。在极冷之中,又散发一抹炙烈的火光,像是要将人焚烧殆尽似的。这个又像寒冰又有烈火的矛盾男子,是碰不得的,可是却要命的蛊惑人心?直到今年,她被老爷子审定合格后,才能已完美姿态去面对她心仪七年的男子。他比照片上更能震撼人,更让她如痴如狂。
  可是数月来,除了公事,他不理她,视她为无物。如今又多出一个女人,她怎么能不心碎?
  她也有她的美丽幻想呀!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住在一起,他的热情用在别人身上,却吝啬的没给她任何温情。他明知道她对他的心,以及他必须要娶她的!她不是个纯粹拜金的女人,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自己嫁给一个英俊多金的白马王子;而她是真正爱他才会七年来做着成为他妻子必须会的事!甚至必须相信丈夫可以拥有天下美女的容忍之心。但……但……
  他至少要给她一段甜蜜的日子来让她觉得一切有代价呀!王竞尧什么也没给她。
  最沉重的伤害是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尽力做着他交代的工作,极尽完美的连挑剔的老爷子也忍不住一再点头。可是他偶尔有的情绪是冷笑。他并不欣赏认真工作的女人。她有能力,可是并不嚣张。
  王亿豪认定日本妇女是全世界最适合娶来当妻子的女人,所以七年来以日本的妇德教育她,让她在公事之外,是个能柔能媚的完美女人。这七年已使她失去原本自我的性格了,为什么他仍不看她?
  “庞非?你与他一同长大的,告诉我,要怎样他才会看我?以对待那女孩的方式对我?”黄顺伶几乎是垂泪了。
  庞非温文俊秀的面孔被昏暗的灯光遮去了神情,看来有些许阴森,口气却是温柔的“你明白,连自以为最了解他的老爷子也掌握不住他。我与他一同成长,一直都是与他人相同,不知不觉得痴痴跟随他身后,对他投以惊叹的眼光,永远抓不住他真正的心思。他太善变了!我只能在他过往的行为中去深思其中的蛛丝马迹。”
  黄顺伶倾身更急切道:
  “老爷子说你最有智谋的,你必定了解他比别人更多。而且他也看重你这一点才让你跟随那么多年。求你,告诉我!至少让我能多了解他一些。”
  “他并不需要任何人了解他,他只要别人的服从。他有绝对的无情与火山的热情。可是阴晴的落差太强烈,永远让企图讨好他的人提心吊胆。不要讨好他,当他要时,他会自己去掠夺拿取。顺伶,老爷子一再交代的,竞尧不会要你主动奉上的心。你表现得愈无动于衷,愈能激起他的征服欲。收起你的感情。你下午见过何怜幽,应当明白她吸引他的原因。因为何怜幽没有将王竞尧看在眼底,使得王竞尧生平第一次以钜资买女人,誓死也要得到她。”
  “她……有没有比我美?”黄顺伶接受了庞非的所有建言,但不安的心仍在。一向自傲的她,在见过何怜幽后没有了信心。谁比较美?她要客观的答案。
  这女人究竟仍脱不去庸俗的心胸!庞非叹了口气。一向高贵优雅的黄顺伶在不安时,居然可以平凡到这地步!他对老爷子的眼光有些失望了。
  “美丽的比较不是重要的事,他要的是不凡的心!”王竞尧要天仙绝色还怕没有吗?他身边的女子那一个不是美丽的?但美丽不再是他选择的重点了,或者说,从来不是。因为他生来就不缺乏。
  黄顺伶毕竟也是聪明的,在他点明之后,就不再问更多失态的问题,一迳陷入深思。心痛又依恋的回想王竞尧不凡的仪表与冷笑。那个惹尽天下女子心碎的无情男子!如果能不爱上他有多好!如果她只是纯粹的拜金女郎该有多好?……
  ※※※
  五月末的日本是没有什么看头的,既来不及赏樱,又看不到枫红。幸好春夏之际,至少还有一些花儿可看。
  昨天抵达成田机场,在东京下塌;没有机会看清东京这座有二千万人口的大都市。中午时刻,王竞尧带她来到了箱根;山路蜿蜒,使得坐飞机没晕的她,终于晕车了!傍晚到达他的湖边别墅时,依然什么也没看到、玩到。她来日本简直是参观饭店陈设的。相信王竞尧会有些后悔带她同来。她为他添了麻烦,败了他的游兴。办完东京的事后,什么话也没交代的就把黄顺伶丢在东京,带她来箱根。一意孤行是他的行事方式。他可以命令任何事,却命令不了她在山路中不得晕车。
  他的别墅是日本传统造型,都是和室,全榻榻米。一楼还比较西式一些,有沙发什么的,二楼就完全日本化了,以纸门隔间,像在看日本古戏码似的。
  他将她抱上床,平方在好床榻的一张床上,表情有些无奈。
  一个日本老妇跪在门口对他说了一些日本话,就间他也回了些什么,一挥手,老服放下两杯茶,拉上纸门退下了。
  “我带你去洗温泉,身体会舒服些。”
  “我好多了。”她坐起来,接过他的茶润喉。
  昨夜的他既冷漠又可怕,宣告着种种威胁,他会做得到他说的。后来他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夜的清酒,燃烧怒意的眼眸始终投射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烧毁,也让她害怕得一夜无眠。大概是失眠才会晕车吧?但她的不适也使得他付出一点温情,不再严厉以对。她是在庆幸吗?
  “换上。”他拿出两套和服。
  一式同款的日本民族花色。黑白相间,宽大那件是他的,瘦小的那件是她可以穿的。他怎么会有女用的和服?这种是浴衣也是睡衣。昨天在饭店时就看过了,日本饭店会为住宿者准备和服。可是,他怎么会有……女用的?
  “我有带睡衣。”她没接过。不想穿那种遮不了多少肌肤的东西。
  他微微邪气的笑看她。
  “我要看你穿上的模样。只在这里,只有我能看。”
  何怜幽无言接过,捧在手中端详,语气有丝叹息“日本的东西。”
  他坐近她,将她及肩的黑发揉了揉,有些嘲弄“民族意识太浓。你是八年抗战转世而来的英魂吗?我希望你有世界观。”
  她摇头,她没有那么伟大的胸怀;在她虚无的心魂中,世界种种没有值得关注的,非关仇日情结。只是……不喜欢加诸于自己身上的色彩罢了。
  “你要我像个日本情妇吗?”她跪坐着替他更衣。如果他要,她就得服从。
  “不,你谁也不要像。”他拉她入怀,摩擦她脸。
  “连情妇也不像?”
  “是的。我的女人与众不同。”
  沉默了会,她问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为什么是我?”
  “你生来就是为我而存在的。”他狂妄的口气,一如他所深信的一般。
  “希望我不是唯一。”
  他托起她的面孔。
  “你不愿当我的女人?”表情像要发怒。
  何怜幽双眼闪动一抹绝望与无奈。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他的世界中不容许别人的意念存在,又何必多问呢?太多太多女人愿意当他的女人,但他偏选了她。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她不要他;如今却要她改口说乐意当他的人。这人的喜怒无常会弄得他人无所适从,使得伴随他的人心力交瘁。如果一开始她是要他的,他不会选她、紧抓她不放。凭什么在半个多月后的今天强迫她拼命点头同意当他专用的妓女是她今生所愿呢?他到底想要别人如何?
  这样的欺凌她,欺凌一个不会还手的人,当真是一点羞耻也没有了!
  “你要我说愿意吗?”她回答得很大胆,却也很瑟缩,几乎是委曲求全了,又相当不怕死的隐含挑衅。
  不过,出乎她意料之外,他没有生气,没有粗暴。反而放声大笑地将她压在床榻上,覆住她唇,往她颈子中啃咬。他的笑意弄得她心神震汤,身子也有些麻痒。
  “我就喜欢你这样,聪颖又懂得惹我!却又该死的恭顺,让我气不起来。”
  他是个疯子!她心中再一次肯定。
  “你常生气。”
  “你还未真正见识过我的怒气。定论别下得太早。”
  这么说,以往的粗暴与威吓全是“轻微”怒意而已?让她吓得浑身冒冷汗,只算是小儿科的承受是吗?这个二十九岁的男人如此难以捉摸。倘若她长到二十九,也会如此吗?不会的。他是集所有格性的极端,独一无二得让人胆寒。如果少些权势也就算了,至少不会造就他无匹的狂妄与目空一切。但他生就天之骄子的身分让他习惯呼风唤雨、傲视群伦,以自己为神祗的创造自我宇宙的信仰,也得以让他随心所欲,演变出奇突的性格。
  这种性格的背后,是由什么堆砌而成?王亿豪的大名如雷贯耳,传说中的冷硬无情、目空一切,玩弄政经两界于指掌间,全凭他个人喜怒而定。他们一定是相似的,可是也一定相斥。再如何出色的人,只需一个就够了;多一个出来,即使是近亲也容易相残,争取唯一的存在。王亿豪应是不允许王竞尧养成这种性格的。其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否则今日的王竞尧不会如此狂放傲岸,应是一个有能力的富家子弟,但顺从于其祖父的控制。
  不过,那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一番云雨过后,他抱她到宽广的浴室泡温泉。他这别墅接近温泉区,直接接了管子导引导别墅来。
  温泉原来有二种分别。一种浊黄水,一种清澈如自来水,看来乾净得多,硫磺味也没那么重。
  她放松的靠在他怀中。浴池很大,温泉的功用除了消除疲劳,也易使人浑身无力,瘫瘫软软的;热度使人晕眩,全身肌肤发红,看来像煮熟的虾子。
  “你打算在日本待多久?”她低问,心脏在水的压力下跳得有些急促、有些难受。
  “我替你请了十天的事假。”
  如今他是她的坚护人,名义上是“认养”关系,但没有称谓。学校的请假事宜全由他一手包办。她只被通知可以十天不上课而已。原本中上水准的功课若是一落千丈也不算意外了。
  他将毛巾折成长条盖在头顶上,充份享受温泉浴的舒服。据说人体吸收温泉的气息容易由头顶的白会穴逸出,所以日本人泡温泉时,头顶会加盖一块毛巾,即使看起来很好笑。她低下头,偷偷微笑。这种“好笑”的情况会出现在他身上非常突兀。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总是代表所有的权威,居然会在她面前展现其他面貌,她有些受宠若惊。
  “来吧!当一次完美的日本婆。”他一时兴起,丢给她一块粗毛巾,转身背对她。
  她怔了下,开始替他搓背。他也真是懂得享受了!
  即使已有多次的肌肤之亲,她仍从未完全的看清他身体的模样。也许她有些羞怯,或向来漫不经心惯了,此时才有机会仔细端详。他的背相当宽广,会让人产生无比的依赖之心;肌理强硬且有力的收缩着,在有动作时,肌肉会隐隐纠结。有一些细碎的伤口分布其上,代表着他生少岁月中叛逆的记录。
  他长及颈背的黑发在沾湿后呈现自然的卷曲。以一个成年人而言,他的头发太长了。那个有着金发及腰的庞非不会让人感到怪异,因为他的长发永远端正的束在身后,一丝不苟。
  但王竞尧过长的发总给人不驯的观感;梳起来时很深沉,放开时太不羁,全身上下都是极端的矛盾。一如他阴晴难测的脾气。
  此时他可以说是开心得,她稍稍能感觉出来。
  为什么是她?她依然得不到真正的答案。恐怕,他这辈子是不会告诉她了。
  心情再度自陷于困惑的茫然中神游……
  ※※※
  为什么是她?
  这是她盈然双眸中重复的问号。
  王竞尧缓缓啜着威士忌。凌晨三点的时刻,酒馆内只剩少许人。面对芦之湖的景色,沿岸的灯光衬在湖中倒影成一片辉煌。五月的日本仍有些凉。
  那几乎像种着魔的痴狂!乍见的一瞬间,他就决定要她。一双无神的大眼,唯一的光芒闪动对世情的嘲笑;在美丽的面孔下,隐藏太多黑暗与凄惶。无动于衷或已吓到不能有反应的面对两名滋生事端,而被各挖去一眼断去一手的人,那种不动声色是极令人激赏的。她唯一闪动的情绪是在脚趾示人之后。她不怕血,不怕一群黑社会人物,却只担忧着她无遮掩的脚踝。那时,他心中涌现疯狂想拥有她的念头,以上礼待她。宣告了所有人,她是他的。
  没有令他失望,她依然令他疯狂。他知道的,她是生来伴他一生的,引发出他这一生唯一的热情与痴狂,几乎狂烈到使自己讶异了!所以庞非特别的担心着急。他身边的人都吓着了。
  他们都深信,沉迷于一个女人是男人堕落的开始。他们认为他们有必要力谏!向古代良将忠臣师法。
  呵!世间种种,没有什么事是绝对重要的。帮会、事业带来的成就感与狠狠打上一架的感觉相同,打发无聊而已。他能创造一切,就能毁了一切,没有什么可以使他恋栈不放。如今视权势若性命的,反倒是他身边的人了。
  他不是淡泊,他的权力欲与支配欲更为庞大,连权势的起落都操控在指掌中!他只信自己,不会信权势所代表的一切。
  王亿豪是只千年不死的妖怪,但仍是不及他的。因为他老眼昏花的肯定权势代表了他,也让权势蒙蔽了自己。一旦那天他什么也没有了,也只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糟老头罢了!他信任的不再是他自己,而是紧抓的权势。那代表他已对他自己丧失信心。
  要比斗吗?觉得无聊罢了。就让他老人家自个儿陶醉去吧!认为他操控了一切也好,免得来打扰他。让他多活一些时候吧!就当作──敬老尊贤如何?
  王竞尧举杯对夜色,又灌下一杯。
  “在庆祝什么?”
  他的桌位旁多出了一个人,与他对面坐着。
  那是一个三十七、八岁左右的日本男子,很典型的东洋混血后长成的人种。单眼皮、挺鼻、薄唇、方正的脸,加上高瘦的身影,组合成一个日本型的翩翩美男子;一身的黑西装与黑大衣的穿着,充分强调出知性的品位,额头的几道纹路更显出长期运用大脑累积出的痕迹,他是小林东旭,这间酒馆的主人,日本某地下帮派的首领之一,也是知名株氏会社的老板。拥有多重身分与多种头衔,然后以不同的姓名示人。全亚洲唯一知道他身兼多种身分的,只有他──王竞尧。
  “庆祝芦之湖的夜色。”王竞尧再拿来一个高角杯,斟上半杯酒。
  “心情不错哪?难得的情况。”小林东旭锐利又看透人心的眼眸紧紧投射在他身上。
  “为了女人吗?”
  王竞尧不答反问:
  “什么样的女人值得我庆祝?”
  小林东旭慢条斯理的啜了口酒,转动手中的酒杯,看着晶萤的液体波动出的水光。想了许久……
  “与你认识十年,我一直在推敲什么样的女人足以使你动心。这次,你带了女人来了,不是吗?不要瑞子了?”
  瑞子是三年前小林东旭送给王竞尧的玩物。在日本相当知名的红模特儿,又柔又媚又温驯。承欢于他身边,并且忠心得三年来只认定他为主人。多少日本公子哥儿竞争想成为她的群下拜臣,她完全不予理会。一心只期待王竞尧莅临日本时,能给她有被爱的感觉。
  小林东旭的资讯来源各个管道都有,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还没有能瞒得过他的。王竞尧一踏上日本的土地,他就知道他来了。当然也会知道他带来了一个女人,并且更带到箱根的私人住所,表示出他的重视。连瑞子也不能踏进的地方,有别的女人居然可以,怎能不叫小林东旭大大予以注目?
  王竞尧浅浅勾了下唇角,十足十的嘲弄
  “瑞子?我几时说过我要她了?又何来不要之说?”上过床并不代表“要”,发泄与心中强烈的占有欲是不相同的。他沾过的女人与全天下男人上床也不干他的事。但他“要”的女人,现在出现,他才明白那种占有欲强烈到连她偷看别的男人也会令他有想将别的男人拆成碎片的冲动。
  “她爱你,对不对?所以你才看不上她。”小林东旭企图了解他的心态;多年来仍对他奇异的心感到不解。宫本瑞子是他手中仅有最完美的女子,他甚至将她完壁之身时就第一个送给他,而没有在他之前让瑞子遭别的男子污秽。王竞尧对女人有种无形的魔力,所以瑞子简直爱死他了!但王竞尧没动过心,完全没有!于是小林东旭有了一个结论:这男子拒绝痴心与主动奉上的爱情。可是他的支配欲又不允许他人与他背道而驰,而不归顺他。爱上这种男人太幸苦!三年来,瑞子在他那边哭了好几次,心碎得让人心疼。多的是企望得到她青睐的男子,他手下的青木修仁就几乎为他疯狂了。由此可见瑞子真的是一个罕见的大美人与好女人。但她不幸的爱上了一个不要女人爱的男人。如果当初瑞子没有一见面就为他疯狂,没有为了讨他欢欣做尽任何事,而是维持高傲与无心,那么,今天情况是否会不同?
  “不尽然。即使她没看上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还会找她吗?”
  王竞尧又笑了!对女人,他几曾眷恋过?当男人纯为发泄而性时,什么女人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我以为你会希望她这辈子只有你沾过。”
  “我只会让我“要”的女人身心属于我。其他的,与我何干?如果你想使她好过些,再转送别人吧!几年内我不需要玩具了。”
  “这么认真?要她一人而已?”小林东旭这回难掩讶异。
  王竞尧再度看向窗外的灯火。
  “不见得。但目前的唯一兴趣的确只在她。”
  “我能看吗?”他已经非常好奇了!
  “明天,在我的别墅。”王竞尧结束了话题,改口道:“我希望你的出现不是为了谈女人。”
  小林东旭双眼闪了闪,突然的导入正题;他尚无法将判若两人的面孔做好调适。先前的慵懒闲散,只转瞬间,已成深沉危险且使人战栗。小林东旭暗中吁出一口气,再一次庆幸十年前的相识成了战友而非敌人!他永远不必担心会有与这人相对峙的一天。那必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试想,特地由数十位心理研究权威,与高智慧人士组成的研究小组,可以清楚正确的分析出各国元首性格,与必然的行事方式;百分之百可以确定各国财经走向与股市起落,却用了十年仍无法明确研究出这个中国男子的行事方式与各种情绪的反射行为为何。从他过往的蛛丝马迹来分析,依然侦侧不出未来共通性。这男人幸好与他成了朋友,否则成了敌人会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剩余的黑夜,则在某事的讨论中度过。
  ※※※
  他昨夜没回来。
  在日本的这几天,他们同房而睡,对他的在与否,感觉比较关注。
  坐在门廊内的木板台阶上,隐隐可看到远处富士山的形状。尖端处是积雪,中下部分由灰黑延伸到青绿。在日本,到处可看到苍郁的树林。日本人水土保持做得相当成功,造林造得既茂密又美观。没有一片山坡地是光秃的,绿地与蓝天相辉映。
  但欣赏归欣赏,日本究竟不是她的国度。就像王竞尧,对她而言,他占有了她的身子,引燃她从未被挖掘过的热情,将她当情人来呵护着。但他的怀抱终究不是她今生今世停泊的地方。这世界谁能靠谁一辈子呢?即使有,他对她而言也太危险。只要他不高兴,可以再前一刻白般呵疼,下一秒却已被拆解得血肉模糊。只要他不悦,他可以让人吓坏心神,没得反抗的。
  在她来不及结束忧郁、享受青春便已告终结的少女期中,曾经有机会去幻想她生命中男人会有的影像吗?似乎有的。她要一副忠实的肩膀,只予她温暖的怀抱。然后,平凡而安康的小家庭,远离人群,住在山上,不沾人世丑恶种种。但那毕竟是微微闪过的模糊影像而已。在父亲导演的丑恶事件中,她已对婚姻完全破灭。
  所以,当人情妇不代表耻辱,当人妻才可悲。黄顺如当了父亲的情妇,如今只待黄顺伶当上王太太,那自己的角色易位,当了第三者。情况既讽刺又好笑。她正等着看结局呢!只不过,王竞尧会乖乖去结婚吗?那男人是预测不得的。无所谓,二人井河不犯,谁也不必了解谁;他要得只是她的肉体,她提供的也是肉体。其他心思,随各人去深藏吧!她不会忘了情妇本分而做起妻子的行为。那太亏了!她没心力去做。应付他时而需索无度的肉体欲望已使她有些疲于应付了,能得清闲,何必自扰?
  随手攀折下矮木丛上的一朵紫白球花,俗名叫绣球花,日本人称为紫阳花或是什么的,形如中国古代的绣球,四、五月是它的花季。只是那件盲婚之一的古老习俗已遭世人遗弃;古代最出名的绣球姻缘,便是薛仁贵与王宝钏事件,结果下嫁后得到的却是守了十八年的苦窑日子。大将的扬威不只是万骨枯叠成的结果,也是女人牺牲的成就;只不过,女人对历史而言太微不足道了些。牺牲?应该,不足以列传。皇帝无知,应该;所以“何不食肉麋”流传于后世。历史上稍稍懂得出风头的女性一定得遭千夫所指。潘金莲比班昭出名,因为她让男人占尽便宜之余又方便贬为千古淫妇来告诫女人必须引以为耻。
  绣球花呵!将之抛投,会是重演一次历史,换来十八年苦待吗?待谁?磨蚀殆尽的痴傻之心,还会有谁携来今世投胎?不了,不了!世上傻女子在适者生存定律中已遭淘汰。无心女子才能长久生存,痴心不值钱了!
  用力将花朵往天空抛去,画成一道抛物线的圆弧落在前方,落在不知何时出现于十步远地方的王竞尧手中,他接到她的花。艳阳光很炙烈,王竞尧一身休闲的白,与他身边日本男子一身正式的黑形成强烈对比,出色至极的与日光抗礼。墨镜掩去两名男子的神情,但毫无疑问的,他们都在看她、打量她,而且已有好些时候了。
  她没有站起来迎接,阳光已能投射到她白磁般的容颜。此时才开始感觉到有些沁汗的热。快中午了!她有些奇怪的幻想他昨夜有没有允许温柔腻人的日本美女在他颈子与衣领上留下美丽的唇印?似乎不可能,他讨厌主动的女人,更讨厌一个没卸妆乾净的女人留脂粉味在他身上。她从未主动吻过他,更别说吻唇口以外的地方。她心里多少明了,他不希望女人太主动,否则他会命令她。而且,他从未关照她化装品、保养品之类的东西,代表他对那些东西的排斥。他身上是不允许留下女人味道的。
  可是,若他对每个女人表现的要求都一致,那不是太乏味了吗?或者,他换女人只因为某部位的饱满度不同?其实上床对男人的耗损大过女人。女人是接受的一方,而且从未体会过男人必须排解的精力与痛苦。性对女人而言不是绝对必要,反而男人乐此不疲;古代更以御女之广为能事。可是呵!男人之所以容易早死早衰大概也是如此吧!不知节制偏又性欲奇大。
  不过,其实她无所谓的。她去找别个女人也好,她不必为了他忽喜忽怒而提心吊胆。
  “我接到你的花。”他以花朵抬起她面孔,下一刻,已用另一只手有力的搂她入怀狂烈的吻住。
  她吓了一跳!轻轻挣扎,自是挣不开他强硬的索取。何怜幽无奈的屈服,让他在光天化日的外头恣意挑动她只为他燃烧的热情。他总喜欢这样的,一旦发现她陷入漫游无际的自我世界时,就以强烈手段来向她的身心宣告──她无权利,她只能依他存在而感觉。
  显然他昨夜没尽数把热情发泄在别个女人身上。她开始感觉到唇痛时,微微呻吟出声。
  不知是喜是悲;为何会一再想起他昨夜的旖旎?其实她不嫉妒的,却又如此在意,为什么?
  但现在的痛最真实,她轻他肩膀,他吻得好粗暴,不肯放松力道。
  久久,他放开她,凝视她锁着疼痛的娥眉,与泛着红肿血丝的樱唇,他扬起了自得的笑容,扳住她面对黑衣男人,介绍道:
  “我的中国娃娃。何怜幽。”漆黑衣男子扬起一道眉,再细看了她。
  “你好。我叫小林东旭。王的朋友。”
  她点头。情妇或洋娃娃都是没有出声表明身份的权利的。她看不出两个男子流传什么讯息,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回房洗一把冷水,让肿痛的唇好过一些。
  “我要上楼。”她抬眼请求他。
  他点头,终于放开了手。但交代道:
  “吃完饭后睡一会。晚上有宴会。”
  她正走了几步,定住身子。
  “会有人来帮你打扮。”他说出她想拒绝的理由。
  何怜幽只得再度走进去,静静的上楼。直到她雪白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小林东旭看向王竞尧手中的紫阳花。
  “相当特殊的美丽,也符合我的推想。”
  这种美丽不是在外表的竞艳,而是散发出来的清艳飘忽,不经尘世的奇特。也难怪瑞子锁不住他的心;瑞子只有外表的绝美与性格上的依顺,灵魂里没有任何特色。但这女子形于外的特质超过了外表的美丽,所以不施脂粉仍是要命的惹人想占有汲取其清灵之气。而且,这女子没有对王竞尧如此出色的男子失魂交心,她是真正的勉强。也许尚小不懂风情,或是本身酷爱神游,无依惯了,飘然惯了,却突然出现一只生性嗜血与掠夺得豹子,网住了她,牵制了她,不让她悠游。反抗不得又不甘心屈服,这种女人如果他遇到了,也非得擒住不可。但十数年来纵横于日本商界、黑道,美丽的女人易得,但精致的层次则属难见,难寻的程度到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幻想过度、要求过苛!但王竞尧却幸运的捉住了一个,这让小林东旭心中感受杂陈不已。而且他推想得对;王竞尧需要具有挑战性的女人,而不是明明许了心却玩把戏,或痴心执意付出的女人。为了这个少女,牺牲全天下庸脂俗粉都值得!但──一旦她也被擒服了呢?一旦清灵气质为爱而转为平凡,美丽不再特别,想必王竞尧也不要了吧?所以他说近几年也许不会有别的女人,只是“近几年”。尝到底,仍是一场征服游戏而已;只不过时间略长。这何怜幽既幸运,也可怜。
  王竞尧只拿女人当调剂看,没有一个例外;小林东旭心中肯定的想。但他眉宇间些微的闪动,仍逃不过王竞尧专注研判的眼光。但他什么也没说,莫测高深的点燃一根菸,转而看着手中捏成碎片的紫白小花。摧残?如果女人可以用花来称之,何怜幽当了他的女人,是他催残了她,还是珍惜了她?
  将花瓣落丛跟处。自由凋零或是遭人攀折,最终的归处也是化为春泥;差别只在有无惹人欣赏疼惜的过程罢了。摧残又如何?毕竟也是生命中的一段璀璨!就称是摧残吧!与其遭狂蝶狂蜂欺凌,何不攀折回瓶中,专供他一人欣赏?她是他的。这辈子休做他想。
  ※※※
  她以为宴会是那种黑道大哥的聚会,没想到王竞尧竟是以“豪年”集团少东的身分参加日本商业钜子的酒会。所以,黄顺伶与庞非又出现了。
  黄顺伶穿着美丽的日本和服,几乎像个完美的日本女人了,但眼眸间的幽怨失了几分颜色。始终追随着王竞尧身形而走。
  今天来参加的名流夫人全穿日本和服,男人一律穿燕尾服。
  可是何怜幽并没有;她打扮得彷若阿拉伯女子。长及地的头纱,以一条钻石项练别住,滴水晶钻垂在雪白的额头。薄纱罩杉内,若隐若现可见紧身背心与紧身群所勾勒出的美丽曲线,露出一截雪白肚皮,既清纯又妖艳。包裹在重重白纱中让人看到一些,又什么也看不清。尤其在一群和服中,更凸显其震撼性。她无异令众日本国美女名缓大大失色。而何怜幽更是唯一不施脂粉的女子。
  日本女人是很习惯化妆的,尤其喜好将自己妆点得粉白娇嫩;虽不若古代日本艺妓的夸张,但扑白粉涂口红是她们的习惯,一眼看过去会觉得粉妆玉琢。可是清一色的苍白朱红中,唯一的青春面貌就更显奇异可人了!十七岁的面孔,无需任何妆点。
  王竞尧让他的女人成了最出色的女子,傲视群芳,这是他惯常做的事;只不过今年的日本聚会换了人。以往只有宫本瑞子是唯一殊荣,如今王大少改了口味,却只有更上层楼之感。
  何怜幽今晚的工作就是吊在他手臂上。不懂日本正好省事,她不必笑、不必礼貌过人,她只要冷然以对。王竞尧不会允许她对其他男人产生任何表情,尤其是笑容;他说那只有他能看。
  今夜小林东旭也来了,但王竞尧没招呼他,他们两人全以陌生方式点头。虽奇怪,但不关她的事。
  幽怨的眼光不只一双。挂在小林东旭臂弯中的超级大美人水汪汪的大眼几乎快垂下泪;也是渴望的看着王竞尧。
  有一天她也会如此吗?何怜幽自问着,眼光移转到他身上。他正沉静且专注的与一个日本企业大老谈些什么,此时看来高贵又斯文。没有放纵野气狂妄,像个企业家了。但那只是他多种表情之一。这种男人值得女人倾心痛心来爱吗?他跟本不屑任何女人的。
  如果他肯放开她,她会立刻收拾她的东西躲到一旦他反悔了,却绝对找不到的地方。伺候这男人太累,要取悦他太困难;而美丽这东西禁不起几度春秋的摧残。不能老、不能惹怒他、不能痴心、不能缠他、不能爱……什么都不能的事,即使仙女来也做不好,何况皮相易老的凡人如她?
  “喝一点酒。”
  不知何时,他结束了与他人的对话,将她拉到角落布帘暗处,将他手中的酒推到她唇边。
  她回过神,小啜了一口,苦苦又辣辣的使她皱眉。
  “我不喜欢。”
  他低笑,将剩余的酒倾倒入口中,然后压住她后脑,嘴唇强硬启开她的,慢慢哺啜入她口中,渐渐转为唇口纠缠;何怜幽面孔更加酡红如醉。
  强迫她,也是他养她这情妇的乐趣之一。
  “你想做戏给谁看?”她头埋入他胸膛,低喘着。酒精灼烧到胃中,感觉并不好。头有些昏,不知是他的唇还是酒的关系。
  “谁值得我去做戏?”他咬着她耳朵。
  他吻她,是因为他想吻她;他哺啜她酒,是因为他想看她脸红的模样,她早该明白。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是不知羞,非得四处宣告情妇的好用不可吗?他等于也在伤害她。可是,他才不在乎。他买女人不负责修补自尊,他只要开心,种种的强迫能令他开心,买来的东西才有价值。那是他的想法;她不能或忘,否则放任自己有尊严的结果必是更多的难堪。
  “我不舒服。”她是真的头昏了,抓住他衣裳低语。
  “我们到外头透口气。”他笑看她被酒精催红的面孔,了解酒精已在她身上发生效用。
  庭院的夜色由七彩灯光点缀而成,占地广阔得足以使人明了主人的财大气粗。
  日本的人口有台湾的六倍多,土地有台湾的七倍大。由三千多个岛屿组成的日本,空间理所当然比台湾更宽敞。稍稍富有的人弄块大土地或买私人岛并不困难。这座宅邸便是建筑在一座离本岛只有二公里的小岛上。主人买下了它,稍事整顿后,建成一座欧日混和风格的城堡,也自辟了一条私人公路,衔接与本岛的联系。
  在这里,只要关起门,即可充份享受古代城主呼风唤雨的风光。也许,王竞尧会欣赏这种唯我独尊法。
  何怜幽让凉风吹舒服了些,体内不再灼烫难受。坐在他怀中,抬眼看他,他深沉的眼眸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微敛着眉睫,双手轻却牢牢的搂住她,置在她背后的手掌轻轻拍抚着他不经意的温柔。
  偶尔,他会珍视她,并且不吝让她感觉到。但那情况似乎都是在欺负她过后才有些微的涌现。
  稍稍调整了下他有些歪的领结;他会依他打扮的衣着与所处的场所展现他该有的面貌。
  如今一切的狂猛野性全隐在领结束缚之下。看来无害,但更近观之,却又吓人的蓄势待发。
  他握住她要收回的手,放在唇与扎人的下巴中反覆玩耍。直到他开始细啃她手指,她才轻笑出声,忙要收回手,却只让另一手也陷入相同情况中。
  “你连我的手也要啃,上辈子没吃过人是吗?”他说只是啃得她敏感神经又麻又痛又痒,力道恰好的让她想发笑。心中在想:有没有女人让她咬下一块肉?
  细微而小心得脚步声打断了他对她的调情。锐利眼光准确无误的扫视向草丛阴暗处,让企图躲藏的人无所遁形。所以,那位身着美丽和服的绝美佳人慢慢的移出了身形。昏暗的灯光下,仍能发现那美人一腔柔情爱恋全无保留的在双眸中表露无遗。
  “王先生──”宫本瑞子躬了身,所有爱意无须宣传。凄楚的垂低头,不敢直视王竞尧凌厉迫人的眼。
  “走开。”王竞尧面无表情,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的下命令。
  “求您……王先生,只要您……”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王竞尧的声音轻得没有丝毫重量,言下之意却比铅更沉重。
  何怜幽离开他的膝盖,想避开这情况,但他不让她走。直到宫本瑞子含泪踉跄的奔离后,他才看向她
  “为什么想逃?”
  “我不搅和不关我的事件。”她面无表情,心中却真正受到震撼!不要爱上他!爱上他的女人比死更不值得。她见识到了真正情况,他果真是女人的灾难!连绝美的那日本女子都如此了,她又算什么?可以想像他与那美人必有一段共处时光,但她爱上了他,所以遭受此下场。她们的种种,皆是何怜幽未来必然会经历到的景象。他对她的厌倦,将是从她爱上他开始。
  幸好,他没有足够的热情去爱一个人。不是吗?所以一旦王竞尧腻了她,她也不会有乞求多看一眼的卑微情况。那将是她唯一可以保有的尊严。
  王竞尧勾起一边唇角,笑得阴沉,分辨不出他是喜是怒,反正全在他的索吻中倾吐出所有滋味。他拥紧的力道似有几分怒气的发泄;再度吻痛了她。
  为什么他会生气?难道她表现得无动于衷不好吗?要是她露出粗鄙的争风吃醋面孔,会满足他的自大之心吗?不会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倾心或有任何占有之欲;那么她的冷淡是合宜的,应不会引发他的情绪──可是──这男人原本就是难懂又难惹的。古代的伴君如伴虎与她的情况差不到那儿去。这种男人,凭什么让众色佳丽心碎神伤?要是她……肯定不会痴傻的爱上。不会的。
  回到会场,庞非领着黄顺伶接近他们,当然是为了公事。参加商业宴会是做生意的好机会,否则王竞尧不会参加。她无意参与他们的讨论,但他的手指与她的交相缠绕,尽抓不放。她只好将身子依着他的背,开始明确感受到一身奇异的打扮所招惹来的各方注目。当然,庞非与黄顺伶的出色更加强了这一方天地的亮度。加上王竞尧那种卓绝出众的仪表与威猛的气势,不招人注目也难了。
  远远的,她看到先前那日本美人似乎哭过的依在小林东旭身侧,而小林东旭对她这边举杯了下。小林东旭身边的另一位男子则满眼敌的盯视她。
  何怜幽没有多做注意与猜想。垂下双眼,啜饮甜淡的水果酒。
  乐队奏出慢狐步的舞曲后,所有谈话全告终结,一双双人影步下中间的舞池。也难为那票穿和服木屐的日本妇女了。王竞尧下完指令,搂她出去,没有多做停留。
  依稀可看出庞非的欲言又止,与黄顺伶渴望注目的殷切。何怜幽在心中微微叹息。这个负尽天下人、唯我独尊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也许没有心的人才会过得恣意些;他应该是没有心的。


  4

  关西机场建成于一九九四年,建筑在一座小岛上,预计使用一白年。日本人做事的殷实心态是值得效法的,连同技术也是,不愧举世闻名。机场的重量会使小岛地层每年下陷一公分,日本人精确的测量出来后,便在岛的地层内部设计了一座堆高机,每年堆高一公分,解决了地层下陷的问题,也充份利用了土地的价值。
  从东京一路游玩下来,神户到大阪,由繁华到完整的古迹风貌区,日本人的特色更浓厚。尤其在京都那一带,家家户户都为古迹的存留后世而努力着,大都是木造房屋,所以关西大地震才会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但日本人的重建力也是惊人的,才几个月,已不复见当时凄惨情况。
  不喜欢日本,但他山之石刻一攻错,优点就是优点,抹煞不去的。
  中国人的消费力之惊人举世皆知。如果你在日本机场听到日本人以生硬的中文广播登机时间,不必讶异,金钱方便造就一切。十一亿的中国人士不容忽视的;台湾人的财富举世闻名,学中文已成必然驱势。
  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中说了一段值得玩味的话,即幽默又讽刺地“你知道中国人不团结是什么意思?是上帝的意思,因为中国有十亿人口,团结起来,万众一心,你受得了?是上帝可怜你们,才教中国人不团结。”
  唉!多么贴切、多么自嘲!
  全球也不过五十五亿人口,中国人占了五分之一强。但几世纪以来却被白种人统称“黄祸”。
  当大陆人口正朝十二亿迈进时,一个西方学者却向世界所有人忧心忡忡的疾呼天啊!谁来养活这一群中国人?一如农夫恐见蝗虫一般!谁来养活中国人?中国人是畜生吗?靠白人来养?他们不来掠夺就很好了。
  全世界外汇存底最多的是日本,排名第二的是台湾;在黄面孔多为债权国的情况下,那些靠借货养国的白种人居然还如此狂妄!倒不知他们仗持的是什么了!离奇怪的世界!那些白种人──说穿了不过是死咬着白种人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在残喘度日罢了!这么高的姿态,这么穷的身家,以制裁行动来惩罚太会赚钱的东方人,没别的把戏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如果只能落到以法令条例来平衡入超逆差的话,也未免太可悲了!只好拼命找名目来欺凌小国家。美其名为环保,其实呢?那他们重“环保”的欧洲各国把核废料掩埋在戈壁沙漠又算什么?在救济第三世界的同时又将化学废料残渣运送前去的行动又算什么?
  这个世界太疯狂,她无法理得清,只好目空一切,任自己飘汤神游于虚无。不想不问不看,否则容易沦为众人所指的偏激。其实是一种无力而深沈的哀嚎呵!这情况,神也救不了世人,所以各国宗教人士皆预言世界要毁灭了,绘声绘影的创造了移民潮!也有人自诩为诺亚,要建造方舟;四处求神问卜保命良方的人也不少。
  真理何在?神仙早就自顾不暇了。何在?
  何怜幽从机窗外看到日本离她愈来愈远,心中不是没有赞叹与感伤的。视界开阔之后,很难再保有井底之蛙的满足与认命。
  十天的行程看来很长,竟也在此正式结束了。开始感觉到疲惫。依着他肩膀;种种无常人世,总叫人疲累,所以强壮的肩膀容易使人依恋。大概是这样,于是“爱情”大量出现;女人依赖男人,男人依赖女人的依赖。
  “累了?”他搂紧她。
  她点头。
  “明天别上学。休息一天。”
  “没必要。待在家中会闷。”
  他低问:
  “你喜欢上学?”
  “尽本分罢了。”
  “若我要你休学呢?”他抬起她的头。
  何怜幽淡道:
  “随你。”他的询问没有任何意义,他只做他决定的事,别人的意愿不列入考量。
  他再度将她的头放置在肩头。没有言语。
  ※※※
  转眼快六月下旬,接近一个学期的终结,也是期末考的大日子。
  何怜幽依然独来独往,依然与世隔绝。
  这个学期发生了许多惹人议论的话题,全是由她引发。全校的沸腾加上各色流言传开,她成了争议性人物。可是全校也只有她毫无所觉、毫不在乎。
  先是一家子出车祸的惨事,再来是被人收养。在这阶段,校花何怜幽者,备受同情。第二阶段来自班上长舌妇吕碧芳的大肆渲染,人人都知道了何怜幽出入坐大轿车,常常可见颈子上有可疑的红肿瘀青。“宏观高中”清新绝美、高不可仰、如女神的校花被蒙上了暧昧的色彩。
  篮球王子方超圣的为爱痴狂,考场、球场失常,只为了校花没有回他情书,连看也没看。这激起篮球王子裤下拜臣的女子们同仇敌忾,视何怜幽为玩弄男人的妖女。所以一旦有不利于她的流言,她们绝对乐于散播!目前已经传到何大校花成了数位大老板的情人,靠身体赚钱。
  伤害之所以能造成,是因为当事人在意。既然何怜幽不在意,再多的流言也不过是闲人交流友谊的话题罢了。
  在六月之后,流言更多了!尤其班导师刻意的刁难,据说来自英文王牌老师柯桦的对她专注。
  冷笑的人都相信,功课一落千丈的何怜幽惹到了这么多事,恐怕会是唯一升不上三年级的人了。
  今天是期末考的第一天,考到下午三点就放学了。
  何怜幽没有告诉司机,因为她必须去证实一件困扰她近二个月的事。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来潮了。
  十七岁的身体容易受孕吗?
  沿着校门外围走长长的围墙通向市区的方向。近日来产生晕眩、食欲不振的现象。如果他真的让她有了身孕,她的未来又添了更多的变数。
  王竞尧不见得喜欢孩子,他只是容不得被拒绝而已。她若有孕,只代表他是无人可违抗的,不是因为他爱小孩。那种男人既没有心,那来的爱?
  “呦!这不是我们的校花大美人吗?”
  几个高大的同校男生围住了她;这地方恰好在围墙的死角处,不会有路人经过的地方。
  每个学校都会出现几个混混,宏观高中也不例外。眼前这三人是训导处如雷贯耳的人物,满脸邪气与横肉,正色迷迷且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何怜幽背抵着墙,警戒的看着他们,没有开口。
  “我们还当你是圣女哩!哈!原来是个婊子。”中间那人尖锐的边说边笑,眼神不善的上下打量她。
  “是呀!与其跟一个糟老头,不如跟我们吧!”我们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
  她苍白的面孔保持无波表情,内心得恐惧却不断扩大。匆匆往侧方要逃,却被最旁边的男子抓了回来!为了避开他的轻薄,她踉跄的跌回墙身,被脚下石子绊了下,跌倒在地。三张狞笑的面孔不断在她眼前放大,但她只感觉到腹部的绞痛与下身流出的热烫液体。哦!老天……
  “喂!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邻校风评不好的学生跑了过来!
  她已无法意识到身边事物,死命咬住下唇,半直起身,看到血液流到小腿处,她几乎尖叫出声!不必检查了……她果真有了小孩……也正在流失之中……
  “老林!快去找王老大!我们先送她去医院!”一名微胖的男子扶起她,叫其他同伴去叫车。
  “你……是谁?”何怜幽无力的问。
  “何怜幽,你别怕!我们是“平和”高中的人,我们知道你是王老大的女人,我叫汤文吉,叫我阿汤就行了!”
  救了王老大的女人是何等风光的事!也许,也许他们可以经此一事进入“豹”集团中发展,而不是当个不成事的小混混。自从当初看到王老大以“上礼”待她之后,他们几位崇拜王老大的人常在暗中注意何怜幽的事;直到这个月在聚会中发现“宏观”高中的太保有意沾她,更是特别注意了起来,果真逮到他们的行动了!
  也许是医术发达,或是抢救得宜什么的,孩子没有流掉。
  王竞尧出现在病房中时,她正抚着小腹,失神的看着窗外。
  “怜幽。”他扳回她的面孔面对他。
  “孩子没有掉。”
  他没回应,梭巡她面孔,检视她身子,然后低沉的问:“为何不等车来?”
  她没回话。如果没有遇到麻烦,她会去检孕,甚至会直接拿掉。这件事必定会严重引爆他的怒意。他也许有了察觉,才会这么侦视她。
  “我该给你一巴掌。”他眼神极其冰冷,语气轻柔若无。
  一巴掌?那为何还不下手?他不必怕会打掉孩子。他不允许她擅自主张生命的去留,但他允许他自己。孩子生不生不是问题,他要的只是完全的控制。
  她的眼神秘露了几分害怕,所以不敢与他对视。怕接下来会流出恐惧的泪水。
  “走!”
  他粗鲁的抓起她,走出医院。
  不理会他加诸于她的疼痛以及她小腹仍存在着的痛,他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谁惹了他,谁就该死。
  ※※※
  他足足有八个月不理会她,不管她的生死,不管她正怀着他的孩子。他没来看她,没踏入别墅。
  孩子在二月来临,早产、难产,并且差点血崩。
  怀孕耗去了她所有体力,十八岁的身体赢弱得不适合生产。她以为她会死去。但在产后第三天真正清醒时,才知道她仍活着。大量失血使她比尸体难看不到那儿去,她睁开眼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呆茫的看着粉红的天花版。生育的过程是她此生的梦厣!她生了三天,孩子不肯下来,也来不及剖腹处理。骨盆已经开了,但才发现胎位不正,而且带缠住胎儿的脖子。即使生得出来,也足以勒死孩子。于是医生抱怨她没有产检,而门外有人放话一旦她死掉,他会炸掉全医院、杀了所有人。
  准爸爸的心态吧!医生在咕哝。直到有一位医生从美国被绑来!那个冷汗直冒的医生是举世闻名的妇产科权威!告知了外头那男子不是在开玩笑后,全医院陷入恐慌,因为产妇真的很危险,孩子也很难保住。
  她忘了孩子是如何出来的,当医生大吼“止住血,快!”时,她已昏迷。心想死了也好。可是人类本能的求生意志并不顺她的心,她活了过来。
  右手上方吊着血袋。脑中茫然的一再回想他是否决定放她走了?极其实那八个月一直有人传消息给她,尤其是庞非,相当乐意的告诉她王竞尧又养了情妇的事,以及与黄顺伶订婚的消息。那么,他愿意放她走吗?
  病房的门被推开,穿粉红衣裳的护士抱着一个孩子进来,满脸是笑的对她道:
  “唉呀!你可醒了!快来看看你女儿,与你一样美丽呢!
  孩子放入她身侧的床上。何怜幽微微支起身,看向那早产半个月的小东西。像她,没有错。只是那一双神气的浓眉来自她的父亲。是个女儿,从她体内剥离出来的生命体。这一刻,说不感动是自欺欺人。
  婴儿的脚上挂着名牌,上面写了三个字:何掬幽。
  何怜幽怔住了!为什么?当然她不寄望王竞尧会承认小孩为王家所有,但那名字与姓氏……他怎能容许他的所有物标上他人的色彩?掬幽?什么意思?
  住了一个月的医院,没有等到她要的答案与人。于是,她完全收起了期盼之心。
  回到了别墅,他一星期来一次,只见他女儿,没有召见她。因此她没有离开她的天地,对往后的牢笼生活认命了。
  直到半年之后,在炙热的八月天,午夜时分,他来到她房中,狂野不减的侵占她身子。
  她在炙热的感觉中惊醒,发现到他的侵犯,无助的任他予取予求,心中的震撼更超越一切。
  他──还要她。
  生育使得她的胸部丰满,半年来各种补品的调养让她身子大为好转,也恢复了少女的身材,连妊纹也不见纵影。她的风情,尽数展现在此刻。艳阳光照映进来,她真切的看到他依然躺在她床上,霎时百味杂陈,无法有贴切的情绪展现。
  整整一年又四个月,他在她生命中消失;他当然不会寂寞的,因为处处有女人伴他。为什么又找她呢?何不消失更彻底些?她已习惯一个人了。
  种种强迫皆已得逞,她对他已无用处了。
  她走入浴室,洗去一夜激情的痕迹与汗水。十八岁的心境已濒临苍老。跟了他之后,她老得更快。他还想如何呢?还想再制造一个孩子来要她的命吗?为什么他要把妻子才做的事加诸到她身上?
  他加入她的淋浴中。两人在莲蓬头的水冲刷中对视。一年多了,三十岁的他有些不同,她也改变了些。什么不同呢?他们此时既陌生又亲近。
  “你为什么来?”
  “这是情妇该说的话吗?”
  恩客要宠幸妓女是因为他高兴,是不?她果真问得有点傻。拿过海绵浴球,轻轻替他搓洗身子。她记得的,他不爱身上留有女人气味。她没有对他沾染上什么,连汗水也几乎没有,可是洗净他身还是好的。她并不乐见他带着她的气味去搂抱另一个女人。一点点也不行。
  她知道,他又介入她生命中了,在她不能理解的原因中,一如他的消失,没有任何征兆出现。
  ※※※
  伴随王竞尧的“宠幸”,必然随之而来一些速之客。她何怜幽何德何能可以令他人如坐针毡?尸首先出现的是黄顺伶,以及她的姊姊与弟弟。这次是以未婚妻身分,站得住脚,所以不再表现出不安。可能也查出了何怜幽的身世,所以黄顺如也一同前来。可是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来有何意义?壮胆?她何怜幽一个区区寄生虫,手不能提,事不能做,连大声骂人都有困难,何须开一个三堂会审的架式与她对阵?
  王竞尧住进来一个月了,黄顺伶能忍三十天已是极限。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女人,没有特色,怎能吸引住她的男人……哦,不!目前为止,王竞尧是何怜幽的男人,以及何掬幽终生不变的父亲。
  也或者,他不是任何女人的男人。这样子区分他是不妥的。
  “我是他的未婚妻,是将来能名正言顺拥有他一辈子的女人。你再费心也没用,他不会娶你的!别以为生了女儿就能占有优势。”黄顺伶开门见山的对她说着。她占有的优势是老爷子不会承认那孩子,而且王竞尧也没有给予姓氏。不是吗?表示得够明白了。
  何怜幽口气淡淡的,有些嘲弄:
  “我从未应征王太太的工作。现在没有,今生今世都没有。”
  “你别骗人!”黄顺如的气焰较高涨,一脸鄙夷的瞪她。年过三十的面孔被化妆品沉侵终年,显露出苍白与老化。仍是美丽的,否则如何使得何家死伤败亡?她又冷笑──“你那一点比得上我妹妹?死咬着王先生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你凭那一点要算我帐?你要敢破坏我妹妹的前途,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姊,我们说好要心平气和谈的!”黄家唯一男丁、黄学砚低斥了声,表情有点难堪与不悦。
  “当初我就是太心平气和才会被抢了老公!人不能太善良!恶人才能骑恶马!”黄顺如颐指气使得转向何怜幽──“识相点,快点收拾细软抱着赔钱货滚出台湾!我们还会可怜你,给你一两百万度日!若不识相,等着法院的传单吧!不只告到你死为止,一旦我妹妹当权,足以使你连混口饭吃也不能!”
  “大姊,好了!”黄顺伶轻扯住了大姊;她的大姊不明白惹怒王竞尧的下场,但她太明白了。如果对何怜幽逼得太紧,一旦她转向王竞尧哭诉,到时不好过的会是她们。她努力了八年多,不能功亏一蒉。她至少明白当前受宠的人是何怜幽;她只是没有来与她抢王太太的宝座而已。没有人能逃开他,只能他主动不要。一如他在两个月前甩掉前一任只上任一个月的床伴莎丽一般。只能他不要。
  “何小姐,王老爷子并不乐见你生下孩子,也许他也会召见你吧!我希望你有心里准备。还有,王先生与我明年结婚,他原本该今年成家的,他的一再托延已震怒老爷子,祖孙两人已陷入水火不容之地。老爷子更是大大削减了他的实权,让王先生备受孤立。我们都是他的女人,应当为他着想。相信你会明白。”
  “滚出去。”
  王竞尧冷然低沈的声音如鞭子一般,惊起了背对他的黄氏三姊弟。黄顺伶更是血色全无!
  只有初次见到王竞尧本人的黄顺如一副大姨子的嘴脸,笑道:“呦!妹夫,什么时候来的,我们……”
  “啪”的一声,迅雷不及掩耳的将黄顺如打出门外!
  这是第一次,何怜幽知道王竞尧并不忌讳打女人,而且没有半分留情!他打昏了那气焰高涨的女人。
  黄顺伶只能虚软的倒在弟弟怀中,而黄学砚本人也吓呆了!
  “滚。”王竞尧一把扯过她衣领,往门外推去。
  黄家三人跌跌撞撞的远走。但事情尚未了结。王竞尧对着一旁跟来的石桐使了个眼色,石桐尾随而去,明白所有指令的意思。
  何怜幽僵硬得不能动,连心跳也几乎停止。这仍不算是怒气吗?
  他移近的身体让她有如惊弓之鸟,下意识的要逃!但他的行动力是吓人的,转瞬间,她的人已在他抱怀中。
  “不要!”她捂住面孔。
  王竞尧眼中闪过怒气,抓开她双手。
  “我说过,我不会打你。”
  她依然颤抖的伏在他怀中。
  “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他叹息,轻柔的抚摸她僵硬的背。为什么她不能明白在他将生命交给她的那一刻,已经以他的方式要了她、宣告了一辈子的承诺。若不是她不在意,早该明白了。她是他唯一珍视的,即使被她惹到也打不下手。
  “我已生了孩子给你,为何还不放开我?”
  他抓住她发,逼她直视他
  “我俩的契约可有期限?”
  “但你让我生了孩子,一命换一命,你要求过多了。”生育仍是她的恶梦,尤其他弃她而去──在她最虚弱时、在她身形产生变化时;他不屑看的。只因他的纵欲,她几乎没命。
  他还要怎样?再生吗?玩掉她的命才值会票价吗?
  他微笑,从她肩上扯下连身洋装,啃咬她肩头的雪白。轻道:“不会了。我没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复制出另一个你已太足够。其他的,我不要。我要你生,只因我要一个拥有我俩生命结成的个体。你不会再怀孕,不必再承受那些。”
  她抓紧他肩,抖声问:“你当时……顺便让我结了扎?”他会如此仁慈吗?
  “不!没打算再制造孩子的人是我。我不会让其他女人有机会生下我不要的孩子。”
  何怜幽低喘出声!他一定是疯了!他的意思是?不……不可能……没有男人会做这种事!男人已习惯自私,只会要求女人一昧的牺牲。他岂有可能……但……难说呵!他是个狂人,没什么忌讳的。他不要别的孩子,所以结扎了他自己。他唯一的孩子甚至不是男的!而且他也没有给予姓氏。为什么?
  他看出她的疑问,但自白不是他习惯做的事,他只是阴寒的笑道:“我只不过要让王家绝子绝孙而已!”对王亿豪,无异是致命的打击,对怜幽……则是一种体贴与唯一专注。但她不会明白。只有当她在意了,才会找到答案。
  “你是疯子……”她低声吐出气息。而他侵占了她剩余的无言。扯去她衣物,抱她上楼在怜幽深睡后,他来到女儿的房间。掬幽被奶妈与佣人照顾得很好。
  六个月大的孩子才刚会爬,应是好动的时刻。但她不。她的沈静一如她那美丽奇特的母亲。一双圆圆的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常是看着天空与外界发呆,闪着渴望。
  王竞尧坐在地毡上,让女儿爬上他膝盖坐着。女儿也不爱笑,但她开始懂得笑时,是展现在她父亲面前。
  掬幽、掬幽!掬在手心呵疼倍至的怜幽。一开始,他就是要一个完全似她的女儿,所以没给姓氏,也延伸了她的名字。他的生命中少有要不到的事物,连女儿的出生也如他所预期。所以掬幽得到他的关爱。只有她──那个叫何怜幽的女人至今仍在飘忽。
  为什么一年又四个月不见她?
  起先,她使他狂怒。再来,他必须找一些女人来分散王亿豪的注意力。正式与他对峙所扬起的火花飞溅及他身边的女人。有两名床伴被王亿豪派人绑至国外,借以威迫他就范;王亿豪以为他的占有欲会强烈到不允许有人占他的床伴,找了几个男人来羞辱他;可惜没有如他所愿的激出他的怒气。不过他订婚了,让王亿豪窃喜计策得逞。没有人会知道他订婚的真相。
  再来,他不愿见到她大腹便便、天天呕吐的没尊严情况,她必然也不乐见。生产过后,她身子调养了大半年才见好转,所以他才出现。她不会知道当她大量出血时,是他的血救了她!如今,放眼世上,他与她们父女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当然还有一个能算得上;不过……他唇边扬起冷笑,只有在王亿豪化成灰的那一天,他才会承认。
  ※※※
  庞非气急败坏的冲入“豹”集团总部,指着正在擦枪的石桐“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你昨天对黄家三姊弟开了六枪?”
  “我只是对车子开了六枪,否则他们没有机会活着回去,三颗子弹已太足够。”石桐淡淡开口。
  朱千妍从电脑中抬头,稀奇道:
  “神枪手虚发六枪而不伤人,岂不让人看笑话了?!”
  “千妍,别惹事。石桐!你不知道黄顺伶是未来的老大夫人吗?你已震怒老爷子了!”
  岩石桐冷漠道:
  “对你而言,王老爷子是你的天地和一切。对我而言,王竞尧才是我的信仰。我没有你的双重忠实。王亿豪与黄顺伶在我眼中什么也不是。”
  庞非顿了一顿,无言可驳。
  “你不当黄顺伶是夫人看,反而以那没名没分的女人为天,她什么也不是!”
  朱千妍笑道:
  “她只是他女儿的妈,他屋子中的女主人。一年前我会愤怒,但事实证明了一切;他将生命交给了她。我们不看世俗的形式,自有一套信仰。庞非,角色混乱的是你,你到底要忠于谁?是那为一心要歼灭“豹”集团的王亿豪?还是“豹”集团的老大?”
  情况已演变到白热化,庞非的身分成了墙头草,所以近来重要集会,没有人会特意通知他。他的双重忠实面临单一决择,然而决择的意思代表了必然的反叛。忠于王家或忠于王竞尧,没有双全的事。
  庞非坐入沙发中,不愿对此事做出任何决定。王竞尧的举止严重触怒王亿豪;在公司之中,刻意将王竞尧挤到无实权的虚位上,更决意消灭“豹”集团,让王竞尧完全的被孤立。
  自从王竞尧有了何怜幽之后,庞非被他隔绝在距离之外。共同成长的两人更形陌生,已经到了无法预测他行为、无法对他询问的地步。也许问题不是出在何怜幽身上,而是王老爷子对自己的偏重;所以王竞尧始终对他冷笑以待,认定他只是老爷子派来的奸细。是奸细没错,但为了王家,他可以为他们出生入死,但到头来却是这种下场吗?为了使他们祖孙相处得好,他这中间人隐瞒了多少不可说的事!如今依然没有冰解的现象,反而更让自己陷入不利之地。
  “豹”集团在他而言只是个小玩艺儿,也是王竞尧兴致来时弄成的玩具;他并不看重。
  即使“豹”集团如今已是黑道威名远扬的大帮派,但比起王家的富可敌国,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庞非不介意这集团中自己身分的重要与否。可是集团中几名大将是忽视不得的──神枪手石桐,百变女朱千妍。他们两人是王竞尧一手栽培的人,未来尚有可开发的潜力。
  而他们可以为了王竞尧做尽一切事情。一旦双方成为敌对,这两人若不能收为己用,必会是最难对付的对手。庞非不想与他们对立。
  只是……老爷子的执意消灭,未来会是怎样的情况,连他这般深受倚重的人也不禁举棋不定了。他该怎么做?
  ※※※
  很难去想像王竞尧抱着女儿戏耍的模样。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温情都是奇怪的。
  难得今日他在,也兴起游泳。九月的时节,泡水是合适的消署活动。顶楼的游泳池终于有了存在的价值。她不会游泳,但也得穿上泳衣陪伴他。女儿也是。教一个七月大的小孩游泳挺怪异的。
  他们父女一同在池中戏耍。放女儿在婴儿专用的游泳圈中,让她双腿可以踢动,而不怕溺水。奇异的,女儿笑了,她小小的面孔上是满足又新奇的笑容。
  何怜幽坐在池边,只以双腿踢动水波,汤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日光下浮动波光。
  这样平和悠闲的日子,什么也不做,只是怀想与沈思,她可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但在社会贡献上,她无异只是一只米虫而已。这种人,没有存在的价值,但只要知足,却是绝对的幸福。有谁可以什么也不做就生活优裕、不必愁生活没有着落?
  她可真是一个毫无企图心的情妇了!一般当宠的情妇会趁机要求金银财宝、公司股票、车子洋房来充裕自己容颜不再时的保障。因为聪明的女人都知道一个女人的青春只有十年风光。靠美色肉体生活的女人吸引力也不出十年。更甚者,性好女色的男人永远不会安于一个女人。他们乐于尝鲜,不耐等到女人人老珠黄,两三年抱腻了,再换一个便是。只要他有权有财。
  她比较笨吧!或者对生命的渴求没有强烈到做一辈子的打算;也或者她尚年轻,无知道不知金钱的好用,也尚未真正体会到挨饿受冻的苦。所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在意。
  蓝色的天空写满她漂泊的渴望,她的心依然没有着处。那个以各种方式宣告她为他的专有的男人,尚未在她心中有完整的定位。她是画布,他是画笔,由空白挥到形形色色,如今仍是未完成中。也许,完成后,她会明白,两人之间能延伸出什么结果。他想要什么?
  王竞尧将女儿推游过来她这边。她抱起女儿,以乾毛巾包住。也该是她喝牛奶的时候了!将女儿交给守在一旁的奶妈。直到游泳池只剩他俩,他搂住她腰下水。
  “我不会游泳。”她搂紧他颈子,并不怎么喜欢身子在水中载浮载沈的感觉。水压会使心脏难受,她永远适应不过来。
  “你常不动会生病的。”他只依他的意愿做事,非要她也学会游泳不可。
  她呛了几口水,再也不肯放开他肩膀,紧紧的搂住!怕他一个兴起将她往池子中央丢,到时不淹死也脱去半条命。她不喜欢这种死法,也深知他性格的难测,只有紧抓住他,直到他打消念头,送她坐回池边。
  王竞尧环住她纤细的腰身,背抵着泳池边缘,没有言语,那种轻柔的手劲,几乎是温存得让人眩惑。何怜幽的身子贴合在他怀抱中,气息微促。这身子已让她产生依恋了吗?但,就如黄顺伶所言,身分上,将来会伴他名正言顺过一生的人是她,这胸膛迟早会弃她而去,她怎能放纵自己的沈耽?近来真的有些放纵了!这个人……不是她的天地她的神。许多疑问沈积在心中,但她只是个情妇,出卖肉体的女人,没有发问的资格。她深知本分,也或者尚有自尊之类的东西阻碍,当他的人一年半以来,她学会了不想不问,沈默一如死人。反正她对他无任何意义,那么,寻得再多问题的答案,又有何用?她是为了他生了小孩,可是,一个男人能一怒之下十四个月不出现,全然不管她是生是死,即使她尚有一丝丝少女的幻想也会消失殆尽。何况,怕他都来不及了,那来的时间去爱上他?
  “你从未用过我的钱。”他道。
  只因她从未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她不出门,不涉世,所有必需品别墅内全有。衣服鞋子也有专人送来,所以她存摺中积存的大笔金额从未少过一分一毫。
  “我是个与众不同的情妇,如你所愿。”她笑出淡嘲的弧度。
  王竞尧抱她出游泳池,二人一同到淋水间冲洗。
  “有什么是你要的?”
  近一年多的分隔,他似乎文明了许多。在某些时候,他会这么问。
  她摇头
  “没有。”
  “我呢?”
  “我要不起。”她手伸向他脸,行走在他俊没刚毅的线条上。他要她够在乎,但不允许她起独占之心;尺寸之间,她拿捏不住,只好一律不要。可是,这也会触怒他呢!可怜的黄顺伶,爱上这种男人是情劫,活该哭尽今生泪水。林黛玉尚有贾宝玉来珍惜,黄顺伶恐怕得独自凄凉了。她微笑出来,因果终有报!不必她动手。只要她别爱上这男人,那么,看一辈子的笑话也是不错的。
  王竞尧将她的微笑吻入唇中,探索的眼未曾眨过。她急欲掩藏心事的上双眼,再一次企图关他于距离以外,他休想伤害她。
  “蜗牛总以为它的壳很硬,所以才在遇险时陷入其中。但是,其实那壳脆弱得不堪一击。”他转而吻她的眼脸。一手游走于她赤裸的身体间。
  何怜幽柔弱低喃:
  “只要旁人不故意攻击,那么,壳永远坚硬到足以挡风遮雨。你要……使我遭到破败的命运吗?”她不曾与他在房间以外的地方亲热;在这密闭的冲水间中,她也备感“野合”的压力,觉得低俗又廉价。一手握住他游动的手。“不要在这里。”她难堪的低声请求,却又深深明白他不允许别人反抗。
  可是,她猜错了这一次。他住了手,仅抱住她,低叹了一声,含糊不清的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想,她一定听错了!眼神望向不知名的黑暗处,与他共同的产生无力感,凄楚爬上向来无感的心头。
  ※※※
  因为她从来不问,所以王竞尧的出现与消失向来不曾预告过。他又消失了,三天不曾见他,大致也明白了他人不在别墅内。
  池子中的莲花,粉嫩娉婷的在夏日烈阳中展现丰姿。她赤足走在青草中,目光投注在莲花身上。一袭白衣包裹住她沈静的身子。难得的悠闲,连鞋子也脱了。王竞尧分外喜爱看她的脚踝,因为她最不愿示人的就是那儿。
  好时光并没有维持太久,庞非的介入破坏了她的心情。莫非又是来告诉她有关王竞尧又包了女人的事?他难道看不出来那是她最无所谓的事吗?也许全天下没有人相信有人会急于挣脱王竞尧那般有王者气势、魔鬼般妖异的男子。目前为止,没人相信。所以庞非有什么理由不深信告知她王竞尧的风流史就是对她最大的打击呢?
  她没有开口,穿上了鞋,静坐在树棚下的白色木椅上。连王竞尧也不能使她热情招乎客气,那庞非自然更无此资格。
  庞非是身负任务前来的
  “王老爷要见你。明天中午,我会派车来接你。”
  老爷子?是那个王亿豪吗?终于也到了高层人士召见的时候了吗?如果她没料错,王亿豪是王竞尧世上仅有的亲人了。掬幽不算,女儿不入王家的姓。
  可是呵!这么大名号的一个人,与她又有何干?她该表现得很荣幸吗?毕竟王老爷非常人轻易可见。
  何怜幽扫了他一眼。
  “不。”
  “你一定得去。”庞非语气强硬。
  “你一定是背着王竞尧做这件事的吧?!”她的口气有了些嘲笑。这个以冷静面具示人的男人,近来有更多沈不住气的征兆;背叛王竞尧一定是件不愉快的事,尤其想到与他为敌的不寒而栗感,莫怪庞非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得。
  庞非不回应她,心中却难掩狼狈!也乍然明白这女人能吸引王竞尧这么久仍不厌倦的原因了。她有超乎平常人的敏锐心思,也没有忠于某人的归属意识,冷眼看待他们这群人的行为,不加入,不参与,也不求任何事。甚至在生了一个女儿的现在,她依然没对王竞尧有更多的情感或占有欲!最重要的一点,她这一切完全不是出于伪装,而是真心得无感无求。
  “如果你有身为他的女人的认知,最好明白王老爷子的召见是你最大的荣幸,表示你的重要性已被承认。”庞非隐住心中的不安,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因为太明白王亿豪召见她这等身分的目的只有一个;毁之而后快,绝非是承认什么身方。何怜幽的确引起了王亿豪高度的好奇心与关切,更深深肯定除去她是重创王竞尧最好的方法。
  何怜幽摇了摇头。
  “我不会去。”飘飘然的转身往宅子行去。他们之间的种种,完全与她无关。“我只是他排解欲望的女人之一,再无其他额外的工作。”甚至去“觐见”全国知名大老爷一样,那不在她“工作”范围之外。
  庞非没有追上去,一手下意识的伸向西装内袋──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一根菸,却又发现自己戒菸已经很久了……真是一个苦差事,不是吗?
  既不能同时忠心,却又容易同时背叛!
  ※※※
  订婚半年多,除了起初拥有的喜悦外,只有日复一日的患得患失与恐惧。对他的敬畏之心使黄顺伶永远不敢展现能干面具下的柔情万缕。加上十日前遭枪击一事,她更深刻明了薄弱的婚约在全天下人眼中是一点效力也没有的,重视的人只有王亿豪与他们黄家上下。至于他──王竞尧,倒不如说那一场订婚像看了一次的笑话。
  可是她依然一心痴恋于他的狂猛与冷锐,沈迷于他致命的魅力之中午法自拔!为什么他不肯以看女人的眼光看她一眼?却不断的找来姿色不如她的女人共度春宵!
  就像今日,她陪他南下高雄运作分公司财务事宜;三天来,不停的有美女前来,夜晚甚至与他同房。而面对她,却永远只有公事的一面!
  婚礼定在年底,算一算只剩四个月了,可是黄顺伶仍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一场笑话?
  今晚的名流宴会中,她是王竞尧的女伴,可是公事一谈完,他就不曾再理她了。如今正与他的得力助手──那个美艳又千变万化的朱千妍并立讨论些什么,放她凄凉当壁花,死活不管。
  她这么一个条件上乘的女人,到底要让自尊破败到什么地步?八年来的苦苦跟随,却换不到他怜悯的一瞥!他甚至可以为了那个平凡的何怜幽而对她出手,奉送子弹让她与家人吓破胆!
  可是,她相信一定会有代价的,只要她当了名正言顺的王太太,有了王竞尧的儿子,到时,她的努力全会加倍回收!她会死撑到那一天,并且以她万缕深情来网住王竞尧浪子野豹般的心。
  何怜幽不会是她的对手的!否则早该在她生了女儿后就当上王太太。但王竞尧没娶她不是吗?可见他的心尚无人真正进驻,她黄顺伶有着最大的希望。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参加这个乏味的酒会。”朱千妍今天的扮相是胸大无脑的花瓶大美人,专门吊在男人身上讨生活的那一种,所以声音也必须是又娇又喋,引来各方富家公子哥的侧目。美丽又好上手。
  王竞尧隐伏在垂地挂的后方,背抵着冰冷的玻璃,如星的眼眸恰好足以看到会场每一个方向的动态。
  此时他的眼光正看向二楼扶手处一方角落,并且已打量了良久。一屋子的南部巨富也抵不过那角落的动态令他注目。
  朱千妍也明白她这辈子别想从老大身上问出什么话来。不过,胸大无脑的女人一向都很会自言自语的。她再敏锐的心思也绝对料不准这心深如海的男人,所以直接放弃还来得乾脆些。他只会下命令,绝不分享他的心思──也许……那个何怜幽是例外。极其实,在若干年前,她一如其他女人,也无法不被他的光采眩惑,并且一心一意想取得他的注目。但那实在是太巨大的赌注,而且绝对的没胜算。当手下可以长久一生一世,当他的女人却只有一夜的风光,并且在过后形同敝屣。如果她曾为何怜幽的独受钟宠而吃味,而曾想解决掉她,也会在近两年的时光中心悦诚服。
  只要有人能让王竞尧着迷三个月以上,代表那个女人绝对的了不起,更别说他居然会允许有人生下他的子嗣!她跟在王竞尧身边十年有余,多少明白他的一些观念。他视一切礼教为粪土,更不信传宗接代的把戏。如果不是出现一个何怜幽,恐怕王竞尧今生今世是不会有孩子了。
  何怜幽刷新了太多王竞尧首开先例的纪录。时至今日,依然痴狂。但他们之间的情潮浮沈仍在扑朔迷离的情境中。她爱他吗?就因为这不确定的疑问,所以他痴狂至今。
  朱千研边思索着,也终于查觉到王竞尧专注的方向,眼光也扫了过去。
  “是个孩子。”
  缩在扶手暗处的一团黑影,是个小男孩,越莫十一二岁左右。虽然与她所站之地相隔约有二十公尺远,但仍能看到那孩子脸上身上目光可及的地方充满瘀青。一双倔强、狂野若野兽的眼,充满与他年龄不符的恨火,熊熊燃烧着。而朱千妍更看到那男孩左额上游一道像是跌撞出的血口,如今血块正与污土黏附在未处理的伤口上。
  不必王竞尧问,朱千妍立刻整理出这个宅子的大小资料。庆幸自己前来高雄时,准备工作向来完全而钜细靡遗。低声道:
  “他应该是蔡家当年逃婚与人私奔闹出大丑闻的那位小姐所生的孩子。原本蔡小姐应嫁给今天宴会主人梁力华的。结果蔡大小姐逃婚,与一个工人私奔,使得婚礼当天由蔡二小姐代嫁,也就是今天的女主人蔡木茹。去年传出蔡大小姐与其夫双双死于车祸,钜额的保险金与他们生前投资得当所积得的大笔财富全由梁氏夫妇接收,也收养了遗下来的独子。那男孩十二岁,叫叶问析。据说梁力华夫妇将当年的忿恨全发泄在小孩身上。看来是真的了!否则没有一个小孩会有这样防备又充满恨意的一双眼。”朱千妍说完,心中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王竞尧会露出兴味的眼光?
  但,这回,王竞尧提供了解答
  “掬幽将有她专属的玩具了。”就是他!那个叫做叶问析的小男孩。
  在朱千妍怔楞的当儿,王竞尧已无声无息,却又迅捷无伦的移向楼梯。这将是他送给女儿的第一个、也是终生最好的礼物。
  永远没有人能明白王竞尧心中在想什么。南下三天以来,他处理了许多别人看来很重要的大事,也解决了一桩帮派地盘械斗之事。但那些成就还比不上这一桩找到适合女儿玩的礼物。他想,南下三天总算没有白费时间。


2017-03-18

爱惜羽毛: 黑欲 36 - 大结局

[36] 你对舒怜不过如此

  韩澈的口气并不冲,相反,不愠不火,可能是被丰尽染熏陶久了的缘故,他习惯用漫不经心的语调,来激怒别人。
  他不是来求他的,两人的关系仅限合作,这一点,他希望任辰风能搞清楚。
  “很好。”任辰风弯起唇角,“那麽如果我告诉你,今晚的宴会,孔锋也有参加呢?”
  韩澈眸色微闪:“什麽意思?”
  “不是我请来的。”任辰风耸肩,他朝场中努嘴,“是那些老古董,以为他能从狱中逃出来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逍遥很有本事,这不,拉过来了。”
  韩澈顺著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高大的男人明显就是孔锋,而他身边挽著贵妇髻,气质雍容的女人,却让韩澈一时间移不开眼。
  已有十多年,她的容颜没怎麽变,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刻下残酷的印记,而是凭添更多风情,仿佛就在昨日,她拉著他逛游乐园,微笑著亲吻他,脸上是所有慈母都会拥有的神情。
  “不过他应该还没见过舒怜,今天舒怜的打扮很不错,只要不怎麽注意,应该能掩饰过去。”任辰风没有注意到韩澈的表情,也没注意到自己前後说话很不相符,之前他明明十分痛恨那条露胸露腿露胳膊的裙子来著。
  “我们换个地方。”韩澈转过身,捏住酒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
  然而还没等任辰风开口,身後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位就是任家的大公子吧,常听老郭提起你,果然是青年才俊,不简单啊。”
  “咦,这位是?”
  韩澈不得已,转过身,淡漠的脸上挂著疏离的浅笑:“你好,我是韩澈。”
  孔锋的眼里有锐光闪过,而他身旁的何梦青听到这个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把韩澈打量个遍,眼里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却极力抑制著,然而那眼里的激动,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韩澈?丰火堂的澈少爷,身手极好,行事果决狠厉,颇有丰堂主的风范。”孔锋笑得毫无破绽,“名字起得很好,和当年韩家的小公子可是一个名呢,你说是吧,梦青?”
  何梦青笑得勉强,美豔的凤目垂下,挡住眼底的情绪:“只是重名而已,否则我怎麽会认不出来。”
  “孔先生过奖了,都是藉著大哥的名,才得了这点虚名,孔先生是前辈,以後若有什麽失当的地方,还望多多海涵。”韩澈声音清冷,却仍然客气,孔锋这个人,丰尽染见了也要客气几分,更何况他这个小辈。
  “好说好说。”孔锋爽朗的打了几个哈哈,眼下气氛尴尬,何梦青不说话,韩澈一脸冰冷,任辰风被晾在一边,好象只有他一个人自然无比。
  寒喧客气几句,任辰风找了个借口拉著韩澈走开,声音压低:“舒怜的事已经够麻烦了,怎麽那孔锋看上去对你的态度很奇怪?韩澈,你别给我下套子。”
  韩澈垂著眼,没有说话。
  “韩澈?”
  “合作的事我可以答应,”韩澈盯著手里的酒杯,殷红得像是溢出的血,“我还要孔锋入狱前的资料,以及他在二十年前和丰火堂的所有交易来往。”
  任辰风嗤笑一声:“你这态度真不像是求人。”
  “我想查的东西,只有你能拿到手,但这些资料对你一点用也没有。”韩澈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眸毫无波澜,“如果你没有合作的诚意,来找我做什麽?傅容凡,青龙会,你完全可以找他们,为什麽要找我?”
  “莫非任家大少爷钱赚多了,吃撑了给自己找乐子?”韩澈说话很不客气,偏偏口气不愠不火,清冷得让人想抓狂。
  “你!”任辰风差点暴走,想想舒怜,瞬间淡定下来,唇角勾得颇为不怀好意,“如果这个乐子愿意让我找的话,吃撑点也是值得的。”
  “一周的时间,我希望看到我想要的。”韩澈淡淡说道。
  “这算是同意了?”任辰风十分意外,挑眉不置信的问道,“我还以为要多麽浓的感情,才有勇气来玩这禁断的恋情,看来你对舒怜,也不过如此。”
  “我什麽也没同意,如果有一天……”
  韩澈只说了半句,任辰风却有种错觉,这个少年的眼神,似乎有那一刹那,像碎裂般黯淡。


[37] 你会求著我们操你

  这个酒宴应该是天宇内部举办的,虽然奢华,人却并不多,到场的所有女士们都打扮得珠光宝气,挽著身边的男人巧笑嫣然,所以茶水区,反而成了一个冷僻的角落。
  舒怜无聊的坐了一会儿,便发现这里原来还有吃的,水果拼盘,点心沙拉,都是精致得让人看上去就有想吃的欲望。一时间竟然觉得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见韩澈还没有过来,舒怜索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给自己端了一些吃的,一边吃一边看著那些人应酬交际,隔得有些远,那辉煌热闹的聚会,倒像是电视一般了。
  “小姐,不介意我在这里坐吧。”一道男声转移了舒怜的注意力,舒怜回头,看见孔锋端著香槟,正微笑著看她。
  “孔……孔……孔先生。”舒怜有点语无伦次,差点被口中的蛋糕噎到。她真是时运不好,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这个男人。
  “你记得我。”孔锋笑起来,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和善,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朝前方呶嘴,“怎麽不过去玩?”
  “呵呵……”舒怜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怎麽习惯。”
  她低下头,手中小叉无意识的戳著蛋糕,以此来舒缓自己的紧张压力。
  “你很文静。”孔锋也不知是赞美还是怎麽的,话锋一转,“到现在还不知道怎麽称呼你,不介意告诉我名字吧。”
  “舒怜。”迟疑了一下,舒怜还是决定说实话,毕竟孔锋这麽大来头,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并不难。
  “舒小姐,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还在读大学吧。”见舒怜的表情,孔锋微笑说道,“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很面善,看到你,就会想到我女儿。”
  “孔先生有个女儿?”舒怜有点意外,侧头便对上他的视线,孔锋的眼睛是很深邃的那种,似乎很难看穿他的心思,但舒怜莫名的觉得,他确实没有恶意。
  “嗯。”孔锋摇晃著杯里的酒液,“如果她还在的话,应该和你一般大。”
  “那她是?”
  “不在了。”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
  “没关系,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孔锋看了下手表,站起身,“抱歉,我还有点事。你慢慢吃。”
  他笑著看了眼她手里被戳得一塌糊涂的蛋糕,伸手指著大厅外的一个小廊:“那里有个很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这市里最繁华的夜景,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转转。”
  舒怜愣愣的点头,直到他走远了,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情绪好象早就不见了,而且这个孔锋,真是一点没有之前听说的那麽恐怖。
  想起他临走说的话,她站起来绕过那个转角,发现这里确实有个巨大的落地窗,墙体红幔重重,那窗边却是一块巨大通透的玻璃。
  快步走了过去,还没真切的俯瞰下面的风景,却听见一阵莫名的声音,女人含糊娇柔的呻吟杂夹著肉体暧昧的撞击,在暗黑的幔帐後肆意低扬。
  可能是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幔帐被拉开一道小缝,然後传出一个猥琐的男声:“嘿,是个很正点的妞!今天运气不错啊!”
  “真的?哪里!”另一个男音粗喘著答话,猛的扯开幔帐,顿时里面的情景清晰可见,不到两平米的帐内空间,一个女人被剥得精光,纤细雪白的腰身被身後的男人抱著狠命在她身体抽插,而前面的嘴也被狰狞的肉棒堵著,答话的正是站在前面又矮又胖的男人,他一边急促的耸动著下体,肥胖的肚子随著动作一下下撞击著女人的头,而他的眼神却肆无忌惮的在舒怜身上打量,“啧啧,是个大美女!”
  舒怜惊恐的捂住嘴,下意识转身就跑,那胖子却反应很快,猛的将肉棒从女人嘴里扯出来,追上来就捂住她的嘴,使劲往後拖。
  “唔!唔……放开!”舒怜急得又踢又蹬,却完全挣不动分毫,大脑里惊恐得几乎要转动,只知道要挣开他,叫出声,好让韩澈听得见。
  “还挺烈!哈哈!”胖男人被她挣得气喘吁吁,却被激起更大的征服欲,下面的肉棒使劲的顶著她的臀部,上面的秽液很快将洁白的裙子顶出一片污渍。他伸手从另一个男人手里接过一块手帕,使劲的捂在她口鼻上,“没关系,一会你就会求著我们操你!哈哈哈!”


[38] 你就这麽缺男人麽!

  舒怜惊恐的瞪大眼,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想反抗,却使不上力气。她很怕自己就这样晕过去,可是非但没晕,反而能听得见那女人一阵高过一阵的呻吟,另一个男人一边用目光肆无忌惮的欣赏著她被折得曲线毕露的身体,一边狠狠攻击著身前的女人。
  “哈哈,老三,你想的这个点子果然好,这里又隐蔽,美女又多,任辰风怎麽都想不到,他办这样的聚会,竟是给咱哥俩找乐子。”胖子死死捂住舒怜的口鼻,感觉到她身体慢慢变得瘫软,怕她缺氧,手微微松了些,另一只手摸上她胸前,使劲的揉了揉,声音有些发颤,“真带劲!这妞看起来挺清纯,原来摸起来这麽有料!”
  “别弄晕了,干得才有劲,就像这妞,刚刚还三贞五烈,你看现在,夹得老子多爽!”那个瘦一点的噢了一声,似乎要射了,加快了抽插的速度,水声夹杂著拍击发出噗嗤噗嗤的撞击声,显得格外淫秽。
  胖子却似乎没心情跟他接话了,将舒怜连拖带拉的扯到窗边,将她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不顾她呜呜的声音,猴急的在她锁骨脖颈处啃咬。
  舒怜全身绵软,说不出什麽感觉,明明心里很恐惧,身体却不像是自己的,如果不是胖子顶著她,很可能她就直接倒了下去,因为隔音效果好的缘故,根本听不见大厅里的一点声音,肉体的拍打声,女人的呻吟声,强烈的刺激著她的神经。
  她有些迷糊,有舌头湿黏黏的在她身上舔来舔去,她似乎不懂得拒绝,连挣扎叫喊也渐渐停了,一只手蛮力的扯开她胸前的衣襟,丰满挺拔的乳房弹了出来。
  明明很凉,却很舒服,她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任人将她揉圆搓扁,贪婪的啃咬著她的锁骨,喉咙里溢出几声模糊的低吟。
  “舒怜!”有人在叫她,然後便是呯呯砰砰声音和男人杀猪似的嚎叫,她软绵绵的帖著玻璃往下滑,被一个男人揽在怀里,气急败坏的脱下衣服裹住她,“你就这麽缺男人麽!该死的!”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感觉自己腾云驾雾般,眼神迷离涣散,看不清男人的脸:“澈……难受……”
  “我教过你的,要叫风!”任辰风火大的抱著她踹开房门,看著她脖子上淤紫的吻痕,还有那些未干的唾液,不由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那两个家夥手里握著不小的股份,其父又是公司资深元老,他真想就地弄死他们!
  “我不要……”舒怜在他怀里挣扎著,“澈,我要找澈。”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韩澈在这里!”任辰风劈哩啪啦的按著手里的遥控器,面前的监控显示屏上跳出许多房间的画面,这些房间都是单独的包间,里面或是一男一女,或是两女一男,或是一女多男,很明显正在做某项色情指数严重超标的活动。
  见舒怜一脸茫然的看著屏幕,任辰风使劲在屏幕上找了找,然後用手指戳戳,放大:“看,他在这里,不要你了!”
  画面里韩澈俯在桌前写著什麽,一个打扮得格外妖娆的女人风情万种的走过去,伸手搭上他的肩,涂著丹蔻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著他的耳钉,格外暧昧。
  舒怜却看不清楚了,视线里都是模糊的,只是无意识的拉著任辰风,身体如同蛇一样往他身上爬:“嗯……我怎麽回事……好难受……”
  她的手伸进了他的衬衣,任辰风倒吸一口气,舒怜离开之後他就没有找过女人,精力旺盛得随时都可以出去跑十圈的他欲求不满已经到了极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拨。
  只是刚刚才和韩澈达成协议,他现在这样搞,是不是不太合适?
  任辰风装模作样的抽开手,扒拉了一下她的眼皮,又摸摸额头:“哪里难受?”
  “不,不知道……”舒怜已经迷糊得一团糟,她不知道这药是专门进口的迷药,能让人不失去知觉,却又莫名的难受,却不是一贯春药的那种药效,她既没有发热的症状,也没有撕扯自己的衣服,只是下意识的找著东西依附上去,像是恋极了眼前的这个人,毫无理智。
  只是当任辰风的手忍不住攀上她胸前的时候,她十分诚实而又娇媚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呻吟,对任辰风来说,比春药还春药。他根本就是个不习惯抑制欲望的人,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从来都能最直接的挑起他的性冲动。
  一把将她抱坐在腿上,任辰风对著那张红豔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舌尖灵巧急促的启开她的牙齿,裹绞住她的香舌。
  满足的叹息,实在是太久没有品尝过她的滋味了,还是一如往常的美好。


[39] 你在求我麽

  如同久旱逢甘露,他的舌头一伸出来,舒怜便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刚刚还很正常的体温瞬间上升,半敞的乳房颤巍巍的抵在他胸前,只需轻轻抬手,便丰盈在握,柔软饱满。
  “真是个撩人的妖精。”任辰风咬牙,声音变得十分低哑,伸手扫开桌上的文件和资料等障碍物,便将她压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脸上耳边脖颈旁,双手用力一扯,便将她的裙子扯得嗤一声响,纤秀白皙的身体如剥壳的鸡蛋般呈露在他面前。
  伸手握住她的两团丰盈,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舒怜满脸潮红,轻轻呻吟,原就清丽的容颜在上过妆之後更显明豔,纤秀的眉毛轻轻拧著,随著他的每一下动作,都会轻颤一下。
  修长的手指色情的探进她的唇间,在她温软濡湿的口腔里肆里搅虐,任辰风眯起眸子,低头含住一只乳尖,用舌尖裹著往外轻轻一扯,便换来舒怜啊的一声轻叫。
  “还是那麽会叫……”任辰风几乎要受不了,把头埋进她胸前狠狠的吮吸,亲吻,啃噬,口间滑腻温软的触感让他流连忘返,她的小舌像只调皮的小鱼,本能的裹著他手指打转,顿时让他下身涨得发疼,真想就这麽捅进去,让她好好含一含。
  “这样还难受吗?”他在她的乳房上又吸又舔,直将那殷红的挺立吸得濡湿亮泽,又换另一只,直到将她的胸蹂躏得饱满发涨,布满了他的指印,抬起头含住她的耳垂,低声询问。
  本来被他撩拨得昏昏沈沈舒怜,在他停手之後只觉得一阵空虚,难耐的扭动呻吟,声音似乎像是要哭出来:“难受……难受……嗯……”
  他邪邪一笑,勾起唇角,抽出她口间湿淋淋的手指,慢悠悠的滑到她双腿间,隔著薄薄的内裤轻揉著她最敏感的一点:“那这样呢?”
  “啊……”舒怜被他揉得全身一颤,呼吸急促起来,将他的手抱住,却不是推开,像是急切的邀请著,“嗯,嗯……要……我要……”
  男人眯起黑亮幽深的眸,认真观察著她的反应,看著她在自己的指尖沦为欲望的奴隶,便觉得喉头发干,有股火焰愈烧愈旺,从腹部猛烈的燃蹿起来。
  他的手不断的轻抚著她的大腿内侧,抚摸,揉捏,色情得恰到好处,偶尔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敏感中心,惹来娇躯猛的一弹,却不作停留,马上又换到别处去。
  若说情,舒怜肯定只对韩澈动心,若说欲,在情事上单纯的韩澈根本比不上情场老手任辰风。
  尽管欲望早已昴扬勃发,他却没有急著享用她,男人总是喜欢慢慢品尝自己的猎物,尤其是这个失而复得的猎物,他倒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没办法非她不可,是不是真的就控制不了自己,非得往她身体里闯。
  然而他越沈得住气,舒怜却越发的难受,他的亲吻与抚摸早已将她的药效发挥到极致,而且这种极有手段的挑逗,让她还没有被他真切的摸索,下身便已濡湿一片,有热流不断的从里面流出来,汹涌而强烈,阴道里的嫩肉在疯狂的收缩挤压,空虚得让人发疼。
  “呜……难受……我难受……”舒怜扭动著身体,却迟迟送到他的手里,她抓住他的手,近乎求饶的说道,“求你,摸我,摸摸我!”
  她的眼神迷离,神情涣散,盘在脑後的发髻散乱下来几丝,将她纤秀的容颜衬得楚楚,红唇微张,像是极致渴望男人的亲吻与爱抚,她拉著他的手,往两腿间探去,脸上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大胆与放荡:“这里,这里,好难受,摸一下,嗯……”
  任辰风哑著嗓子,眼睛红得几乎要冒出火来,他却竟然还沈得住气,手放在她娇嫩湿润的花瓣间,竟然一动不动:“你在求我麽?”
  “嗯……求你,求求你……”舒怜完全语无伦次,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思绪一片混乱,好象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如同变成了一只欲望动物,只想要满足。
  “很好。”任辰风弯起嘴角,气息十分急促,“是你自己求我的,这一次,我可没强迫你……”
  他覆头吻住她水润的唇,伸手解开皮带扣,舒怜的内裤根本就没时间脱下来,只被他往旁边扯开,肿大昴扬的龟头在她早已湿得一塌糊涂的花蕊间磨了磨,便狠狠的顶了进去。


[40] 让你一辈子都下不了床

  “啊啊啊──”舒怜失声高叫起来,早已饥渴得近乎崩溃的甬道瞬间被巨大填满,这种快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湿润的花壁猛的绞住那条异物,狠狠的排挤裹吸,直将任辰风绞得酥麻爽快,强烈的快感直冲头顶,热血沸腾。
  “噢……你这里还是那麽的……淫荡!”任辰风咬牙,吃力的往後撤开一点,再狠狠撞进去,随著舒怜再一声啊的高叫,不止是身体上,连心里也无比舒畅。
  “知道麽宝贝,每次听你被我操得直叫,我就爽得要命!”任辰风喘著粗气,开始在她的体内抽插起来,频率并不是很快,每一下抽插却是浅抽深顶,直将身下的舒怜顶得直呻吟。
  将她向後仰著的头扳起来,任辰风吻住她的嘴,舌尖探入她的舌头下面,趁她无处可退的时候将那条小鱼勾了起来,两条舌头在空气中肆无忌惮的纠缠,舒怜被他吸得喘不过气,从鼻音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嘴角来不及咽下的唾液如银丝般滑落,淫荡而又色情。
  上面的亲吻仍在继续,下面的活塞运动却没有因此而止歇,反而因为两人的激吻而慢慢变得激烈,巨大的龟头如同一把磨钝的枪,毫不留情的冲顶进去,将湿滑柔软的内壁狠狠撑开,再迅速的抽拉回来,伞状的冠沟和阴茎上的青筋,都狠狠的刮搔著本来就很敏感的嫩肉。一进一出,一抽一拉间,大量的淫水被带出来,被肉体的撞击与磨擦妍成白白的泡沫,将两人的阴部都濡得一塌糊涂。
  “唔……唔……”舒怜被他攻击得全身发软,身体的愉悦让她禁不住娇吟出声,然而嘴巴却被他堵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含糊的呜咽著,这样软腻如猫的声音,如同催情剂一般激起了任辰风的情欲,只觉得分身在她体内又涨大了一圈,又麻又涨,只想狠狠的贯穿她,将她钉在这张桌子上。
  松开被他吻得又红又肿的唇,任辰风将她的身体往外拉,摆成一个张开腿坐在桌沿的姿势,他站直了身子,伸手抱住她的臀,用力的将肉棒插进去,紧窒的裹绞,娇媚的呻吟,都让他的情欲高涨,快速而又狠厉的在她腿间抽插出来。
  监视器里的肉博战已经开始,各个房间都有不同的花样,却似乎没有一间比得上这房里的香豔。舒怜的裙子被撕得像个破布,一半搭在肩头,一半搭在腰间,掩不住无尽春光,更有一种被凌虐的风情。男人巨大而又狰狞的肉棒将她娇嫩的花蕊撑开到极限,狠狠的将这个纤细而又清丽的女子贯穿,随著他的每一次律动,她丰挺饱满的乳房都会跟著上下摇晃,乳波颤浪,娇吟阵阵,任谁看了眼前这副场景,肯定都会血脉贲张,欲望冲天。
  令人头晕目眩的饱满与充实感过去之後,舒怜终於感到有些吃不消,身体被他撞击得前仰後合,撑在身後的双手好象没了力气,累得发颤,声音也变了调:“啊……嗯……轻,轻点……啊!太重了啊!啊!”
  任辰风低头含住她上下跳动的丰满白玉,声音低哑而又色情:“不重一点,你怎麽记得住我……”
  舒怜眼角湿润,嗓子似乎都有些叫哑了:“嗯……真的……受不了……好深,好深啊!呜……”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任辰风喘著气,动作放慢下来,浅浅的插了几记,再恶意的重重抵入,看著她呜的一声仰起头,白皙的脖颈如天鹅般後仰,一口咬住她的脖子,“韩澈比我怎麽样?嗯?是不是他没有我这麽能满足你,看你,连这点重度都受不了!”
  “啊……呜……”舒怜难耐的摇头,眼里雾气朦胧,“别,别顶!”
  “好,不顶……”任辰风急喘著吮吸她的耳垂,下身退出来,再狠狠的冲进去,“我就操你!干你!让你一辈子下不了床,只能被我干!你说好不好!嗯?”


[41] 你的身体太让我著迷了

  舒怜早已被他捅得神智不清,又哭又叫,双腿却牢牢的夹著他,使劲的将花穴往他硬挺上送,那娇嫩的花口被巨棒撑开成娇豔的粉红,艰涩的吞吐著他的巨大,尽管艰涩,却极尽迎合。
  “不要……啊!求求你……”舒怜痉挛著,无意识的求著饶,却不知道是求他轻点,还是求他重点,光滑的藕臂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两腿张开成最大的角度,迎合著那根又粗又长的狰狞,被他撞击得前仰後合。
  “呃……你这个小骚货!”任辰风咬牙切齿,他简直爱死她这种口是心非的淫荡性子,明明知道自己好象从没有入过她的世界,却忍不住想像占有她身体这样,强硬的进驻她的心。
  不仅是操她,还要拥有她,让她像对著韩澈那样对他笑。一想到如果能在每天清晨便能对著身边的她为所欲为,他突然觉得,就这样过也不错。
  “宝贝……”任辰风吻上她的唇,尽管下身的攻击仍然凶猛而又炽热,吻她的动作却很缠绵,极尽温柔,“怎麽办,你的身体太让我著迷了……”
  舒怜半睁著眼眸,眼底是一片温润朦胧的水气,有些迷茫有些楚楚的看著他,似乎听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见她的表情,任辰风无奈的发现自己是对牛弹琴,挺动著健臀狠狠的撞击了几下,舒怜猛的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下身死命的抽搐著夹住他的硬挺,像猫儿似的呜咽呻吟。
  狠吸了一口气,任辰风抽出弹跳著的分身,额角的青筋都强忍得似乎在跳动,终於在好一会儿後吐出一口气:“你这个要人命的女人!”
  他将她拖下来,摆成俯趴在桌上的姿势,便从後面狠狠的挺了进去。
  男人最在意的就是性事上的能力,她总有能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骄傲,不好好惩罚惩罚她,太对不起自己这麽卖力的为她解渴。
  舒怜伸手使劲的抠著桌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双腿打著颤承受著他一次胜过一次的捅操,除了大声的呻吟,似乎什麽也想不起来,完全被欲望驱使,毫无理智。
  与此同时,监视器里的韩澈终於忍无可忍,将那个女人自己解开的布质腰带利落的捆住她的手,再把网线扯下来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因为网络中断,监视器瞬间黑成一片,只剩一团乱麻般的雪花。
  “任辰风呢?”他在门口晃了晃,回头冷冰冰的问那个女人,“他叫你来的?”
  女人只是瞪著双画得十分妖娆的眼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投怀送抱都不要,还将她绑成这样,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怎麽可能答他的话。
  韩澈拧起眉,出去一间一间的推开包间,当看到里面淫乱不堪的场景时,突然瞳孔急缩,暗叫一声不好。
  舒怜还是一个人,他怎麽把这回事给忘了!
  大厅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韩澈突然闯过去,引来阵阵目光,他的目光焦躁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便又匆匆跑了回去。
  一间间的推开门,一间间的淫乱与放荡,韩澈看得心里越来越惊越来越凉,不顾那些似乎要将他背影剜出一个洞的目光,他几乎是疯了般的找她,心脏似乎被什麽东西急急的扯著,不断的下坠,让他喘不过气。
  直到那间满是监视器的房间门被他一脚踹开时,舒怜尖叫的声音如同刺耳的嗓音一般震击著他的耳膜,眼前的两个人如同树缠藤一般紧紧纠缠,那张脸,另一张脸,都狠狠的刺伤了他的眼。
  “舒怜……”他无意识的开口,而她却听不见,她已经晕过去了。


[42] 疼痛

  尽管早知道舒怜以前跟任辰风的关系,韩澈仍然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的在意,在意得心脏都像是被人揪了起来,一圈,一圈,使劲的拧,似乎永远都不打算松手。
  思维有瞬间的停止转动,他本能的给了那个男人一记重拳,可看到他嘴角的血痕与青紫时,仍然觉得心里很疼。
  任辰风从地上站起来,拳头攥紧又松开,声音低沈:“揍我一顿,也改变不了你所看见的事实。”
  看著舒怜一身的青紫交错,韩澈闭上眼,又睁开:“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什麽?”
  “当然记得。”任辰风将散乱的衣衫整理好,“不过韩澈,你忘了一点,我喜欢和谁在一起,是我和自由,舒怜和谁在一起,也是她的自由,作为她的弟弟,你无权干涉。”
  一个侍应生推开门,见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忙低头躬腰的退出去:“对不起对不起……”
  韩澈拳头捏得喀喀响,看了任辰风一眼,突然转身出去,提住侍应生的後脖衣服,把他的外套扒拉下来,再回房盖在舒怜身上,把她抱了起来。
  见他要出门,任辰风挑眉,没想到他这麽轻易就放过他,简直有些不合常理,伸手拦住他:“韩澈,我想我们有必要谈谈……”
  韩澈抿著唇,一言不发,刚刚拉开门,便看见外面站著一个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何梦青有些惊喜的叫了他一声:“韩澈!”
  转眼看见他怀里抱著的人,眉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拧了起来:“她怎麽了,又招上了什麽麻烦?”
  韩澈声音很轻:“没什麽,一点小麻烦。”
  他抱著舒怜从她身边擦过去,何梦青猛的回头:“韩澈!”
  见他停住,何梦青语调发颤:“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这麽多年,没有你一点消息,我以为你……”
  “我很好。”韩澈垂眼,他也想停下来跟她相认,可是怀里的舒怜,让他心脏疼得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这个他又爱又恨的母亲。
  “舒怜她……她会连累你……”何梦青嗫嚅著,“而且她又嫁给了……”
  “够了!”韩澈大声打断她的话,把何梦青吓了一跳,连追出来的任辰风都皱了眉,“舒怜走到这一步,都是被你逼的!你还想要怎麽羞辱她!”
  “我是为你好……”
  “不用,谢谢。”从嘴里吐出几个冰冷的字句,韩澈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梁启卫有事已经先回去了,韩澈将舒怜放进车里,关上门准备进驾驶室的时候,被任辰风拉住:“韩澈,你可不可以不要像小孩子那样,这件事我觉得我们应该认真谈谈,我对舒怜……”
  话还未完,他便看见韩澈快速的从怀里摸出一把精巧银色手枪,手臂横斜,直直对著他的脑袋。
  任辰风一惊,刚想躲闪,却下意识的反应过来,只轻轻一偏,便听得一声枪响,他身後一个侍应生直直倒了下去,手里还捏著没来得及抠动板机的枪。
  与此同时,之前泊车小弟也突然动了手,从腰间摸出一把枪,任辰风反应极快的拦住他的手,使劲一拧,再一个过肩摔,然後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又狠又准的穿透了小弟的额心。


[43] 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尽管两人之前还是恨不得干上一架的情敌对头,可在这一瞬间却十分默契的达成了共识,韩澈一个就地滚躲过一颗子弹,伸手撑上任辰风的肩,左腿又快又准的踢飞那人手上的枪,右腿狠狠的踹上他的脸,旋身下地时,他飞快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声音低沈:“开车!”
  任辰风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惊险的场面,但好在他跆拳道和散打都还练得不错,脑子也不笨,钻进驾驶位就启动了车,猛轰油门,车子便出离弦的箭一般飙了出去。
  车子飙出了酒店的范围,任辰风松了一口气:“去哪?”
  “朝人少的地方开,有车跟著我们。”韩澈声音冷静,将车里的工具箱翻了出来,里面有两把勃朗宁和不少弹匣,他速度极快的装好,扔给任辰风一把,便把自己的那把上了膛,随时准备出击。
  车里的气氛一时紧张得要命,任辰风一边使劲扳著方向盘拐过一个大弯,一边看了看手里的枪:“你倒放心,不怕我崩了你?”
  韩澈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突然将半个身体探出窗户,朝後面砰砰开了几枪,任辰风一个不措防被吓了一大跳,接著便听见身後传来刹车的刺耳嘎吱声,从後视镜看去,那辆车的轮胎被打爆了,斜斜的撞向栏杆,暂时堵住了後面追来的车辆。
  这时任辰风才知道,第一次和韩澈碰面时,他那几枪明显开得手下留情,否则依他的准头,自己的脑袋恐怕早就被开了几个洞。
  车子已经开出了市区,在郊外的高速路上横冲直撞,後面的车也很快追了上来,由於路段偏僻,似乎没了那麽多顾忌,後面的子弹像棱子似的打在後车窗上,击出一个个碎裂的圆形裂缝。
  “见鬼!你在哪里惹上这些人的?”任辰风一拉手动杆,脚下油门轰到极限,英挺的眉毛皱到一起,“这些人明显要你死!”
  “如果不是你,我怎麽可能会有这样的麻烦。”韩澈手轻轻一抠,枪里的弹匣便掉了下来,他往後视镜看了一眼,舒怜睡得很沈,这麽大的动静居然也没惊醒她。
  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难受,他别开眼,不去看她,砰砰砰的向後面开枪,像是要将心里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些追杀他的人的身上。
  似乎注意到他的眼神,任辰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开口说道:“她被人下了药。”
  见韩澈的动作微有停滞,他接著说道:“我不是柳下惠,更不是什麽君子,之前我对舒怜有误会,她与我怄气,是应该的,现在误会澄清了,也就没什麽了。”
  她与他怄气,他们之间有误会,现在澄清了……
  韩澈垂著眼睫,不知是什麽情绪。想要得到的东西,可以去争取,掉了的东西,可以找回来,可是舒怜呢。
  他们是有著血缘关系的至亲,她要选择谁,他有什麽权利去阻止,她与谁有误会,澄清岂不是好,最多,他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她离开,抛下他,像多年前那样,他甚至连开口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他也知道,其实也知道,任辰风说的话并不可信,可却是句句都戳中他的死穴。
  原来这份他以为可以圆满的爱情,竟然连守护的权利都没有留给他,只需任意一个人,轻轻弹指,便可以不堪一击的裂成碎片。


[44] 我想要个孩子

  一路无话,任辰风把这辆帕萨特当跑车开,每当有急转弯时,韩澈便会趁後面车辆减速,崩掉几个轮胎。
  汽车在路上狂奔了近两个小时,终於把那些尾巴甩完。即使这辆车子的玻璃全都改成了防弹的,後面的车窗也被打成了马赛克。
  都说男人的情谊都是在出生入死中建立起来的,韩澈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就在任辰风跨出车门探身去抱舒怜时,韩澈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操!”任辰风这回是真火大了,这个毛头小子真以为自己一再的忍让就是怕了他麽,捏起拳头就是一通回敬。
  这通架打得简直毫无章法,韩澈身手一向利落,任辰风常年呆健身室也不差,两人你来我往,谁也没吃亏,谁也没捞著好。
  成功的一脚把韩澈踹到围墙上猛咳时,任辰风伸手狠狠的拭了下嘴角,疼得呲牙咧嘴,手上都泛著红。
  这破小孩,竟然把他打破相了!
  韩澈大口喘著气,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身拉开车门,看他的样子,是打算歇战了。
  “揍爽了?我X!”任辰风爆了句粗口,“喂,车子总得留给我用吧,难不成你要我走回去!”
  置若罔闻,韩澈简直把他当空气。
  “韩澈!”任辰风伸手挡住他拉铁门的手,“舒怜迟早要嫁人,她不可能永远跟自己的弟弟住在一起,你明白?”
  “如果你真那麽喜欢她,就应该为她著想……”
  “滚!”韩澈的声音不大,却十分狠厉。
  任辰风顿住,脸上的表情说不出什麽情绪,半晌点头:“随你。”
  韩澈没有再看他一眼,抱著舒怜进了门,铁门!一声在他身後关上,毫不客气。
  “shit!”任辰风火大的在那辆破车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後嘶的一声皱起眉。
  该死的,他当牛做马为这对姐弟操劳一晚上,竟然真的沦落到要走路回去!

  舒怜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韩澈正替她盖上被子,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光裸的皮肤帖在柔滑的丝被上,又暖又舒服,应该是他又帮她洗了澡。
  不知道为什麽,头很疼,昏昏沈沈的,又累又倦,看著他起身要走开,舒怜开口唤住他:“澈……”
  他身影顿了顿,又坐回来,声音很轻:“嗯,我在。”
  “我头疼……不是在宴会吗?怎麽回来了?”舒怜抚著额头,浑浑沌沌。
  沈默了一会儿,韩澈替她掖上被子:“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疼了。”
  舒怜哦了一声,翻个身又睡了过去,朦朦胧胧间,听见韩澈在叫她。
  也不知道应他声没有,舒怜只觉得又困又累,窝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韩澈掀开被子,从背後抱住她,两人的身体紧紧帖在一起,她蜷著,他也跟著蜷著,每一寸肌肤,都紧紧帖合在一起,像两只重合的汤匙。
  “舒怜,如果我们能有个孩子,该多好。”韩澈的声音低低的,不像平时一贯对她撒娇的语气,倒像是自言自语,声音空灵缥缈。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睡得很沈,这句舒怜却听得很清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喃喃答道:“你就是个孩子啊,还想要孩子……”
  她转过身,寻了最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又沈沈睡了过去,梦里很美好,她和澈都年少,栀子花开成一片海洋,她和他在其间穿棱打闹,像是还没长大,一直都是孩子。


[45] 奸情败露

  清晨醒来,竟然出了太阳,暖暖的金色透过窗帘间隙钻了进来,洒满被子,即使在冬天,也不由觉得有些暖。
  伸了个懒腰,舒怜爬起来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有些晃眼,她微微眯了眼睛,却似乎隐约听见一些说话的声音。
  探头向下看去,竟然是秦莹与韩澈。
  秦莹坐在舒怜小时最喜欢坐的白色秋千架上,微微前後荡著,脸上是一贯漫不经心透露出来的豔丽与妩媚,而她对面的韩澈,正好背对著舒怜,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像是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
  “昨晚为什麽失约?”韩澈的声音有点小,舒怜往前凑了凑,又怕被发现,往後缩的同时,也听清了这句话。
  想了想,她履上拖鞋,轻手轻脚的换了个离他们最近的房间,以便听得更清楚。
  也不知道中间漏了些什麽,舒怜再次从窗口探头出去听的时候,秦莹的声音似乎夹著冷笑:“韩澈,如果对我没意思,就别天天做些让人误会的事,就算你不介意,还有舒怜盯著呢,我对你有感觉不错,但也不稀罕当备胎。”
  “我没有这个意思。”韩澈声音有些微急,不知道为什麽,即使看不见他的正面,舒怜一听他的口气,顿时觉得脑子里有瞬间的发懵。
  半晌的沈默,韩澈再次开口,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如果之前我有什麽让你误会的举动,我表示抱歉。”
  秦莹嗯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只是昨晚……发生了一些事……”韩澈的声音有些异样,“既然你对我们的关系这麽介意,以後我们就不要再来往了,也请你不要再靠近舒怜,更不要再为她擅自做决定。”
  扶住窗台的手指明显不由自主的收紧,连舒怜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有些发凉。
  秦莹扬起眉毛,眼底有明显的怒意,脸上却笑得如花:“韩大少爷既然开了口,我再缠著也是自讨没趣不是。舒怜又蠢又笨,我会与她抢男人?真是笑话!”
  “如果你想要补偿……”
  “补偿你已经给得我够多。”秦莹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轻佻的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该怎麽说呢,不管是那晚你给我带来的刺激与快乐,还是那一笔数目不少的钞票,都让我受用得很……”
  她妩媚的眨眨眼,对著他耳廊吹了一口气,声音极慢极低,却仍然清晰得足够让二楼的舒怜听清楚:“澈少爷,你可是大金主,怀里又多金,床上也威猛,哪天你寂寞了,记得再来照顾我生意。”
  她擦过他的肩,往前走了两步,终於没忍住,从桌上端起一杯水,转身狠狠的泼到韩澈脸上,然後便走向大门,头也没回。
  是自己自找的,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学什麽不好,学当好人,白搭了一份真心,人家还不领情。
  秦莹仰起头,眼睛里有东西在奔涌,却死撑著没有掉下来。
  只是她和韩澈都不知道,在二楼的窗户後,舒怜死死攥著拳头,明明没有一滴眼泪,却感觉心里面,活生生像被人撕成了两半。


[46] 你勾引我

  沈默永远比爆发艰难,舒怜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那股想要把一切都搞明白的欲望按捺下来。
  事情已经够清楚明白,再扯开来问,只剩歇斯底里,又有什麽意义。
  韩澈出现在她面前的镜子里,一步步走过来,然後从背後环住了她。
  仍是熟悉的栀子花香,他的眼神,仍然清澈如一潭湖水,却似乎隐有悲哀。
  舒怜闭上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环住他的脖子,惦起脚吻上他的唇,不让自己去想他为什麽悲哀。
  柔软,温润,她伸出舌尖,试探的启开他的唇。似乎有短暂的犹豫,韩澈刚刚张开嘴,便被她蹿了进来,她的舌挨住他的舌,像鱼儿一般在他口腔里游了起来。
  他的气息有轻微的不稳,却仍然一动不动,直到她的手伸进他的衣服,冰冰凉凉的爬上他的胸,韩澈才轻抽了一口气。
  “不舒服?”舒怜离开他,看著他的眼睛,见那向来亮如星晨的眸子有如迷雾朦胧,心里的异样被冲散不少。
  韩澈摇摇头,张张嘴,想说什麽,欲言又止,只是用一种似乎心疼的眼神看著她。
  舒怜抬起头,想吻他,却不知怎麽的,一口咬住他的下颌,听见他轻呼了一声,才满意的吻著她的脖子喃喃:“澈,我不喜欢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果然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好,不看。”
  舒怜环住他的脖子,回想著以前小说电视上看过的情节,一点点的吻著他的脖子,直到密密麻麻全都盖上了她的杰作,然後含住他的耳垂,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舐吮吻。
  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破碎的轻哼,韩澈睁开眼,抓住她在他衣服里面不安份的手,声音有点沙:“舒怜……”
  “嗯……”他似乎对这样的亲吻方式很敏感,每舔一下,他都会微微轻颤。
  “你勾引我……”
  “嗯……”
  “……”
  “不喜欢?”
  “喜欢……”他伸手抓住她的手,避开她密密麻麻如同恶作剧的亲吻,急切的寻找著她的唇。
  “唔……”唇与唇碰在一起,便如黏缠的胶,他伸手托住她的後脑,狠狠的吻了上来,似乎急於想证明一点什麽,极尽热烈的缠绵搅舐。
  他伸手钻进她的衣服,攀上她未著内衣的柔软,细细揉捏爱抚,舒怜仰起头,一边享受著他的爱抚,一边环住他肌理匀称结实的腰,学著他的样子,慢慢抚摸著他的身体,一点点,一寸寸,毫不放过。
  直到她的手摸到他的灼热,将那已经抬头的昴扬纳入手心,握住上下套弄,韩澈轻哼一声扬起头,英挺的眉毛轻皱,呼吸渐急:“舒怜……”
  “嗯,我在这里……”他一松开她,她便找著机会低下头,扯开早已被她弄得凌乱的衣服,吻住那颗小小的突起。
  “啊……”韩澈轻叫了一声,脸顿时红了,“别……舒怜……”
  “别怎麽样?”舒怜一直红著脸,可一听他抑制不住的呻吟,顿时觉得新奇,想看他因为自己的动作,露出什麽样的表情,做出什麽样的反映。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吮他的茱萸,再用牙齿咬住,轻轻磨咬:“别这样舔,还是别这样咬?”
  感觉到左手心里的坚挺弹了弹,似乎又大了一圈,舒怜几乎也跟著呻吟出来,声音变得柔软又细腻:“你都是这麽帮我的……”


[47] 只为你学坏

  “舒怜……舒怜……”韩澈呻吟著,把她的头捧起来,狠狠的吻住她,不同於之前,他吻得激猛又热烈,像是要将她整个吞下去,“你学坏了……”
  舒怜轻喘著承受著他的热烈,声音细软娇腻,吐字却很清晰:“嗯,我学坏了,只为你学坏……”
  感觉到自己被他抱了起来,他张口,隔著衣服含住了她的胸,前所未有的热烈,舒怜有种腾云驾雾的不真切感,伸手环住他的头:“澈,你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将她放上床,韩澈啄了啄她的唇:“傻瓜,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没人会跟你抢,也没人抢得走。”
  舒怜挡住他不安分来回游移的手,认真的看著他的眼睛:“真的?”
  “当然真的。”韩澈有些气喘,发觉到她的表情严肃时不由愣了一下,“怎麽?”
  舒怜一使力,便翻身上来,把他按了下去,扬起唇笑了起来:“那你今天就要听我的。”
  说完她便扯下睡袍上的带子,把他的手牢牢捆在床头,韩澈有些迷茫,想要挣扎,一看她瞪眼,马上乖乖的躺住不动。
  舒怜把他早被揉得皱巴巴的衣服扯开扔到床边,韩澈咬著唇,自下而上的看著她,不确定她想做什麽,他的身体修长柔韧,恰到好处的肌理起伏,就连一贯在性事上被动的舒怜,此时也觉得十分养眼。
  舒怜红著脸,缓缓的褪下了自己的衣服,饱满挺翘的乳房,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肢,还有那平坦光滑的小腹,再往下蔓伸,便被那一团麻烦的睡衣挡住了所有春光。
  尽管如此,已经足够将原本已经情欲旺盛的韩澈撩拨得更加难抑。
  他动了动腰,将自己的坚挺在她臀部顶了顶,声音带著些微乞求:“舒怜,放开我,好不好……难受……”
  “哪里难受?”舒怜弯下腰,柔顺的黑发擦过他的脸,痒痒的。她吻了吻他的唇,再缓缓往下,含住他的茱萸,轻吮慢舔,再慢慢的吻到他的小腹,伸手握住他硬得发疼的昴扬,“这里难受?”
  “嗯……”韩澈抬头,看著她一边亲吻著自己,一边套弄著他的硬挺,声音都在微微颤抖,“舒怜……别折磨我,放开我,乖……”
  “不放!”舒怜一口回绝,加快了套弄的速度,韩澈却似乎更为不满,在她身下挣动著,对她的服务好象根本没有感到享受,让她更加觉得挫败。
  看来她确实对这方面不在行,可是就这麽放开他,太丢人了。
  舒怜扯开被子把韩澈的头盖了起来,低下头,便将那根不断点头轻颤的热铁含进了嘴里。
  “呃……”似乎没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韩澈的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哼了声,便急抽了几口气。
  舒怜只感觉到那根坚硬在自己嘴里猛跳了几下,几乎要从她嘴里弹出去,粗大的茎身把她的口腔撑得满满的,几乎做不出吮吸的动作。
  她伸手捏住茎身下端,缓缓的往外抽出一部分,用唾液将棒身润透,再慢慢含进去,舌尖裹著他的顶端,像舔冰棍那样绕著舔了舔,便听见韩澈一阵急喘,声音微颤的唤她:“舒怜……舒怜……”


[48] 别含,我忍不住了

  “唔……”舒怜嘴里含著东西,说不出话,见他难耐的曲起腿,伸手按住,使劲的吮吸了两下,惹来他低低呻吟,然後放开,“不喜欢我这样帮你?”
  “喜欢……”韩澈几乎是咬著牙回答她的问题,被绑在床上的手攥紧了又放开,“可是……”可是我舍不得。
  他不想承认,她的技巧虽然生涩,却仍然让他难以抑制的觉得舒服极了,甚至当她的牙齿不小心刮到他,都会激起他阵阵战栗,一想到自己的分身被她含在嘴里,便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那一点集中,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可是她是他最喜欢的舒怜啊,他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把全世界的幸福都给她,他怎麽舍得,让她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唔……嗯……”舒怜用嘴裹住他的坚挺不断吸吮,模拟著性交的方式前後套弄,韩澈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的嘴很小,几乎包裹不住他越来越硬挺的欲望,棒身与她嘴唇和著唾液摩擦的声音,啧啧直响,光是这样听著,他都几乎要忍不住,只想挣开手上的束缚,将她狠狠的压在身下。
  无声的用牙齿咬著被子,一点点的往旁边拉,一边忍受著她对他如同凌迟般的侍弄,一边缓慢的从那又宽又大的被子下挣脱出来,韩澈只轻轻抬头,便看见舒怜埋在他腿间,嘴唇被那根青筋暴凸的男根撑得大张,红紫的阳具与她水润的粉唇,形成强烈的反差,豔丽到淫靡的场景,她吃力的吞吐著他,秀气的眉毛轻轻拧著,极为艰涩。
  韩澈觉得自己几乎是被灭顶的快感瞬间袭击,闷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的抬起腰,往她迎合上去,灼热的坚挺死死抖动著,明明已经身不由已,韩澈仍然急喘著喊她:“舒怜,吐,吐出来!我……我忍不住了……”
  舒怜被他突然清晰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才发现他不知什麽时候从被子里探了出来,自己含住他的动作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感觉到口腔里的那根东西越来越肿胀,还不断的跳动著,她心一横,低下头深深的将他含进去,几乎要将那一整根都吞下去,每一次含进去都被顶得唔的一声闷哼,每一次拔出都发出湿漉漉的水渍声,她飞快的套弄著他的欲望,只想给他最快乐的感觉。
  “呃……啊……”韩澈彻底崩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狠狠的将分身抵进她的口腔,死死的顶住她,肿胀的欲望在她嘴里急速的跳动,喷射出一股股又热又烫的精液,只到她的嘴里再也包裹不住,顺著嘴角慢慢的滑落。
  “噗咳咳……”舒怜明显没料到这样的後果,被他呛得一阵猛咳,韩澈大口喘著气,从极端的愉悦中回过神,便看见舒怜咳得眼角湿润,白浊的精液顺著她嘴角往下滑落,滴在饱满如玉的胸脯上,一张小脸红红的,眼睛像是随时能滴出水来。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麽样的情绪,他明明觉得很心疼,却又有股莫名的冲动驱使著他,刚刚才发泄过的分身很快又挺立起来,韩澈尴尬的挪开身体,怕被她发现,漆黑的眸子如同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氲氤朦胧,盛得满满的,都是情欲。


[49] 除了你我也谁也不要

  端过床头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有点凉,舒怜皱了下眉头,吞咽下去,冰冰凉凉,有股奇怪的味道。
  她转过头,见韩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脸不由红了一下。她知道她今天的举动很大胆,可是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不是吗?秦莹又会打扮,又有风情,韩澈会与秦莹上床,应该也是因为她的大胆吧。
  “舒怜,现在帮我解开,好不好?”韩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抱住她,想吻她,想把她紧紧的揉碎在身体里。
  “刚刚那样舒服吗?”舒怜没有回答他,将头枕在他的胸前,听见那里砰砰的跳得很快,“喜不喜欢我这样帮你?”
  “喜欢,喜欢。”韩澈在她发间吻了几下,“可是舒怜,我不想你因为我委屈自己……”
  “不委屈……”舒怜笑吟吟的抬起头,吻住他的唇,韩澈迫不及待的含住她的舌,一通纠缠,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她才抵住他的额头,“以前我不知道什麽是爱,现在明白了,因为爱一个人,可以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住,舒怜伸手抱住他:“让你快乐,我一点都不委屈。澈,我以前答应你要试试,我一直把你当孩子看,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爱你,不仅仅是亲情的爱,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喜欢看到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哪怕说话也不可以,你是我一个人的,一个人的!”
  见他仍然睁著分明的星眸呆呆看著她,舒怜伸手探入他腿间握住那根炙热,咬住他的唇:“我不许你再和别的女人说话,不许你喜欢别人,你的所有都是我的,一点也不能分给别人!”
  韩澈终於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声音温柔得几乎要腻出水来:“傻瓜舒怜,笨蛋舒怜,我从小就喜欢你,就只喜欢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怎麽会喜欢别人。”
  他回应著她的吻,感觉到她抬起臀,一点一点将他的分身慢慢的吞下去,仰头轻哼了一声:“你不相信我麽?”
  “不相信,不相信!”舒怜几乎要被体内的充实激得哭出声来,她其实愿意相信,不管是真是假,只因为这一刻,他们的身体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他们流著相同的血,就算他是骗她,她也认了,至少她真正毫无保留的爱过。
  她开始上下摇动起来,他的身体正被她紧紧的含著,不断的挤压绞吸,那样的坚硬,似乎要将她的身体戳穿,戳出一个洞来,她却觉得无比满足,如同颠沛在巨浪中的一叶小舟。
  她的饱满随著动作不断起伏摇晃,明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很放荡很羞耻,舒怜咬著唇,伸出手握住胸前的丰满,轻声呻吟,直到这呻吟慢慢控制不住,便成了高声的吟哦,因为不是很湿润,每一次深入,都有一种饱涨的疼痛感,可正因为这种疼痛,让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现在是和他一体的,他们正牢牢的连接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
  “舒怜……你这个坏蛋……”韩澈喘著气,不断向上挺动著腰,每一次都死命抵入,却因为双手被束缚,总觉得还不够,看著她脸颊绯红的揉捏著他最喜欢的饱满柔软,便觉得下身涨得像是要爆炸般的疼,看著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勾引她,却不能抱住她为所欲为,简直是种如同凌迟般的折磨。


[50] 你叫得我受不了

  “澈……啊……我快了……”可能是这样的姿势让她坐得很深入,每一次顶入,都狠狠的顶住她的花心,舒怜咬著唇,闭上眼睛放声呻吟,白皙的脸浮起一片绯红,一双纤细的手撑在他的胸膛,加快了上下起落的动作,她的内壁不断绞压挤吸,似乎要将他的坚硬狠命的绞断。
  她胸前饱满的小白兔随著越来越快的动作上下跳动著,可是因为体力不够,她的腰越来越酸,眼看著已经没有了力气套弄,却始终没有达到最愉悦的顶点,舒怜呜咽著呻吟,眼神楚楚的看著他,像只无辜的猫。
  终於挣开了手上的束缚,韩澈一翻身便将她压了下去,不顾舒怜的惊叫,狠狠的吻住她的唇,修长的手指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跳著舞,捏搓抚摸,一分一寸也不放过:“舒怜,你这个坏蛋!折磨我这麽久,现在轮到我惩罚你了!”
  他低头含住那只丰绵的玉白,辗转吸吮,抬臀往外撤出分身,然後重重一挺,坚硬的硕大势不可挡,狠命的撞击著她的内壁,激起一阵战栗。
  “啊──”舒怜仰头大叫,声音娇腻绵软,“澈……嗯……好深!”
  韩澈也仰头呻吟一声,喉间的喉结上下滑动,呼吸急促,终於夺回了主动权,他根本来不及细想,便狠狠的在她体内抽插起来。
  之前的润滑已经足够,舒怜双腿大张,眼角湿润的承受著他的攻击,已经盛放的娇嫩花蕊被他撑开到极限,每一次插入,便将旁边的花瓣也狠狠挤压进去,每一次抽出,都将里面粉红的内壁搅得翻出来。
  蜜汁横流,水声淫靡,空气里肉体拍打的声音清晰可闻,舒怜大声的呻吟,明明羞得满脸通红,却尽量将腿张开到最大,配合著他的插入,眼里春水朦胧,媚眼如丝,毫不回避的看向他,像是刻意勾引般,呻吟又娇又媚,能夺人魂。
  “舒怜……舒怜……你今天好热情……”韩澈被她看得受不了,低下头捉住她的唇,抵死缠绵,与她结合的那处不断传来让人酥麻入骨的快感,顺著尾椎一阵阵向全身蔓延。
  “嗯……你不喜欢?”舒怜双手向後撑,支起身体与他缠绵激吻,良久分开,两人唇间连著银色的丝液,她低下头,看著他的灼热不停的在自己腿间进进出出,每一次都凶猛用力,每一次都毫无保留,“澈……用力!啊……好舒服!”
  “呃……”韩澈咬住牙,气喘吁吁,声音微哑,“你叫得我受不了!”
  见她眼神大胆的看著两人结合的地方,韩澈几乎要被这样热情的舒怜弄疯掉,将她抱了起来,盘坐在自己腰间,抬起臀使劲的往上顶,一次次劈开她紧窒的嫩肉,狠狠的撞击花心。
  “这样舒不舒服?嗯?”他咬住她的耳垂,死命的攻击她的身体,如果可以,他宁愿就这样死在这里,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管,只有他和她,男人和女人,而这水乳交融的一刻,便是永恒。
  “嗯……嗯……”舒怜已经被他顶得神智不清,呼吸越来越急,脸上越来越红,只是低低的哼出一些模糊的鼻音,“啊……澈……我……好舒服……啊!”


[51] 相信需要勇气

  她突然伸手死死的抱住他,呻吟也变得高亢娇媚:“啊……澈!快……再快……啊啊!”
  感觉到她体内不停的抽搐痉挛,原本娇嫩柔滑的软肉像是突然生出一张张小嘴,死死的吮住他的坚硬,韩澈知道她即将到达顶点,将她压倒在床上,将她的双腿用胳膊架起来,飞快的耸动著腰臀,狠狠的将她贯穿,大力起落,深抽猛顶。
  “澈!澈!啊……”舒怜无意识的叫著他的名字,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背,腿间又酸又麻,像是已经被撞击得发木,却仍然有连绵不绝的快感,一波又一波的涌动出来,极致的快意让她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只有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牢牢的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舒怜呻吟著,紧紧掐著他的背,韩澈却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边狠抽深抵,一边极尽缠绵的吻她:“舒怜,舒怜,再说一次你爱我,我想听听。”
  “啊!嗯……”舒怜被他攻击得说不出话,泪眼迷糊的看著他,伸开手抱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他迎去,“澈!嗯……爱你,我爱你!啊──”
  身体像是被他打开到了极致,一股强烈的灭顶快感席卷了她,舒怜仰起头,似乎看见眼前有五颜六色的异彩盛放,身体的愉悦已经到了顶点,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出来。
  “韩澈……韩澈……”她死死的抱住他,用力得几乎要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
  不要骗我,不要伤害我……她在心里默默的喊著,却说不出来,只能承受著他越来越激烈的进出,敏感的身体似乎受不住他这般大力的冲撞,只觉得神魂都轻飘飘的飞上了天,只余一张空空的躯壳,不知是悲是喜,如同濒死般死死的攀住他,享受那古老而又永不褪色的神秘极乐。
  几乎是在同一刻,韩澈与她一同攀上了高峰,快速的抽插深抵,他闷哼著拔出了欲望,在她体外释放。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他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只到两个人吻得喘不过气,他伸手,缓缓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张开口,欲言又止,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抱住她。
  激情之後,似乎格外疲惫,舒怜窝在他怀里,上下眼皮直打架,明明不想睡,思绪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游移。
  直到她几乎快要睡著,韩澈突然开了口:“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了你,只有我不会……”
  他声音喃喃,有些低,也许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听到,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你相信我麽?舒怜……”
  相信麽?舒怜也不知道,如果说之前跟任辰风在一起是被迫,她也必须得承认有过那麽一瞬间混沌的错觉,直到韩澈再次出现在她生命里,她以为这样才是真正的爱,才是真正的幸福,却不想,还是受伤了。
  真正信任一个人,是需要勇气的,她相信他麽?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又怎麽给他答案。
  她只知道,这一次,她是真正毫无保留的向他敞开,如果他要伤她,只需要朝她心窝狠狠的捅一刀,不需费任何力气,便足以伤她至死。
  她只剩下韩澈了,可他手里捏著一把刀,她不知道那把刀什麽时候会刺向自己。
  韩澈的手机突然响起,新收消息的内容很短:少爷,速回丰家,车在楼下。张叔留。


[52] 异样

  张松带来的人,手脚很利落,不消半个小时,便把必需的大物件抬上了车。至於韩澈答不答应,那就另当别论。
  张叔传话很简单,丰先生希望你和舒小姐能够搬回丰家,但实际上,这个希望只是客气用词,潜台词是他让韩澈搬,他就必须得搬。
  而且韩澈最清楚丰尽染叫张叔来的目的,也就是如果他不同意,就让张叔揍得他同意为止。
  这是他在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项锻炼项目,这个已近五十看起来瘦弱斯文的男人,打架的爆发力有多强,可能只有韩澈最清楚。
  毕竟他是挨著他的拳头长大的。
  而张叔带来的第二个消息,便是有关昨晚的追杀。
  “初步认为这些人是孔锋派来的,只是现在还拿不到证据,只能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张叔坐在副驾,面无表情的给韩澈说道。
  这时舒怜才知道昨晚韩澈被追杀的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怎麽会出现这样的事?现在不是法制社会吗?怎麽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开枪杀人?”
  “舒小姐没有接触这个圈子,所以不清楚也是正常的,以後见得多了,就不足为奇了。”张叔的回答很明显程式化。
  只是韩澈显得有些心不在蔫,安慰的拉住舒怜的手,眼睛却看向窗外,口气淡淡:“大哥的消息很灵通。”
  他半夜被追杀,除了任辰风和晕过去的舒怜,在场没有第三个人,只不过一个晚上,丰尽染就什麽都知道了。
  像是随时随地都被人监控著,哪怕他是丰火堂的少主子,也不得不像个犯人一样被看管起来。
  他讨厌这种感觉!
  张叔像是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表情仍然是贯然的程式:“丰先生是关心你。”
  “澈,如果韩宅不安全,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住,”舒怜说道,“或者去学校也行,那里学生公寓条件也不差,毕竟这样搬过去打扰丰先生,我觉得不太适合。”
  而且重要的是,她对总觉得这个丰尽染有点奇怪,就像是这个人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
  “不行!”
  “不行!”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韩澈和张叔直接把她的提议拒绝。
  见张叔识趣的闭嘴,韩澈温声说道:“孔锋现在的目标不止是我,还有你。”
  见舒怜惊得张大嘴,韩澈叹了口气:“虽然他昨天没认出你,但应该很快就会查出你的身份。除了丰家,我想不到有比那更安全的地方。”
  舒怜沈默了半晌:“因为我也是韩家人麽?”
  张叔的眼睛从後视镜向她看来,眼神有些奇怪。
  而韩澈比她沈默得更久,才终於回答:“虽然我也想回答你,但是,我确实不知道。”
  舒怜笑了,看向他的眼神异常的明亮:“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挺高兴的。”
  “能当韩家的人,就算死了,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小时候,她能成为韩家的一分子,因为韩爸爸肯接受她,而现在,她能成为韩家的一分子,却是因为她和韩澈相爱,而相爱,才能走到一起。
  韩澈愣了一下,眼神微动,却偏开头:“傻瓜。”
  舒怜笑著靠在他肩上,一起看著外面的风景不断倒退,她没有注意到後视镜里那道异样的视线,直到那视线转开,韩澈才极轻微的吐了一口气。


[53] 入住丰家

  丰家不仅仅是丰尽染的家,还是丰火堂的总部,所以,这里并不只是一处别墅那麽简单,它座落在一座山上,四周种满了红枫树,秋季之时,枫红如火,而现在,也已经到了落红遍地的时节。
  看得出丰尽染喜静,更喜欢中国古典雅致的一切东西,别墅外面看起来毫无异样,进去之後才发现别有洞天,古韵写意的泼墨山水画,上等红木制成的家具,古色古香的人立花瓶,即使舒怜对这些东西毫无研究,却仍然为这些雅致而精美的陈设而感到惊叹。
  若是外人来看,绝不会想到,这会是黑道上颇有名气的大哥的家。
  有佣人接过舒怜和韩澈的行李往楼上带路,看见墙格里摆著的一个玉雕小孩,格外剔透玲珑,尤其是那双乌黑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明亮。舒怜好奇,伸手想要去摸,却被韩澈一把拉住。
  “这是针孔摄像头。”他伸手将那小孩微微挪动,便看见後面一根极细的连接线。
  舒怜连吐舌头:“真夸张,跟电视里一样。”
  看她孩子气的表情韩澈轻笑:“这里的一切都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这些东西,最好都别动。”
  舒怜点点头:“放心,我只是一时好奇,而且这些东西看起来很贵,要是弄坏了我也赔不起。”
  “走吧。”韩澈拉起她的手,佣人已经走到前面,他侧头替她将耳边一缕发丝撩到耳後,俯头以极轻的声音说道,“别相信这里任何人。”
  她惊讶看他,韩澈已经恢复了一惯的表情,毫无异样,刚刚那句话,好象是她错觉。
  韩澈的房间仍然是老样子,原封未动,舒怜的房间被安排在他隔壁,推门进去,柔和的浅黄窗帘,宽大柔软的同色大床,里面的陈设都不同於外面的古典格局,看得出,已经提前让人打理过,是女生比较喜欢的清新风格。
  “丰先生说,如果舒小姐有什麽不满意,马上就可以更换。”佣人将行李放进去,垂手站在门口,态度可谓毫无挑剔。
  显然没想到丰尽染会对他们搬回来的事这麽上心,舒怜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用了,我很喜欢,谢谢。”
  “不用客气,既然舒小姐是澈少爷的家人,也就是丰先生的家人,舒小姐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时叫我。”阿福说完,对站在旁边的韩澈点了下头,便转身下了楼。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转角,舒怜才看向韩澈:“你大哥……可真讲究。”
  “他一直都这样,其实人挺好,虽然有时对我挺严苛……”韩澈低下头,神情有点恍惚,舒怜却没有注意到。
  “严苛不一定是坏事,说明他是真的把你当兄弟看。”舒怜张开手,把自己整个陷进大床里,“不过他这麽客气,我倒觉得挺不好意思,蛮打扰他的。”
  “是麽……”韩澈的回答不知道是接她哪句话,眼神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舒怜终於发现有些不对劲,爬起来捏捏韩澈的脸:“你怎麽了,好象有心事的样子。”
  韩澈摇摇头,沈默半晌,突然伸手把她包里的手机摸了出来,往上面按了一串号码,然後存储起来。
  “这是什麽?”
  “一个人的电话。”韩澈答道,迟疑一会,“如果哪天,我让你打这个电话,你就一定马上照做,让他接你走。”
  “这个人是谁?”舒怜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心底立生警惕,“澈,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瞒著我?”
  “你到时就会知道了,现在……我也不清楚。”韩澈的回答颇有些无奈,他伸手揽住她,眼里竟有几分悲恸,舒怜,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别怪我把你推出去,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的找不到人可以相信了。
  “不管遇到什麽事,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他喃喃,闻著她发间的幽香,有种莫名的感觉,如同全身被凉水浸过般的透彻。


[54] 侦探资料

  “从这份资料来看,孔锋确实是当年韩家灭门的指使主谋,因此可以推断,那晚风少和韩澈遇到的追杀,百分之九十是孔锋派来的人没错。”
  任辰风看著手里的资料,听著面前私家侦探的陈述,眼底一片暗沈。
  “孔锋一定是发现韩澈的真实身份,为了杜绝以後被报仇,所以要斩草除根。”
  “照你这麽说,那舒怜现在的处境也十分危险?”他眯起眸子,沈声问道。
  私家侦探沈吟一下:“按道理应该是这样,舒怜虽然不是韩家的亲骨血,但到底和韩澈是同母异父的姐姐,而且当年韩家也是认了这个孩子,把她当亲生一样看待,孔锋这次出狱,最大张旗鼓的就是要找一个姓韩或姓何的女孩子,应该是针对舒怜没错。”
  “那之前你给的丰火堂资料……”
  “毫不作假,也绝对真实。”私家侦探口气十分确定,“主谋是孔锋没错,但动手的确实是丰火堂的人,具体什麽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从眼下我们掌握的资料来推断,韩家灭门,孔锋和丰火堂都脱不了干系。”
  顿了顿,他又补充:“韩澈之所以查不到这件事,确实是丰尽染在背後阻止,毕竟韩澈此人虽然性格孤僻,但处事一向狠辣果决,他在丰火堂呆了这麽多年,手里也握有不少丰火堂的非法交易资料,也肯定收了一些忠心的下属,如果他知道这件事,要想扳倒丰尽染固然困难,但至少也能拼个两败俱伤。”
  “狠辣果决?”任辰风轻嗤了一声,“如果是以前我还信,现在……不可能了。”
  虽然他不是混黑道的,但和傅容凡接触得多了,多多少少能够明白一些,吃这碗饭,最讲究的就是心无旁系,韩澈以前孤身一个,不怕流血不怕死,现在多了舒怜,他若想干脆利落的扳倒丰尽染,难!
  “风少的意思是……”那侦探察言观色,早就听说韩澈与任辰风不和,对於这件事,也不知道任辰风的打算,是要扳倒他,还是扶一把。
  “韩澈要扳倒姓丰的确实不容易,不过如果加上天宇在背後支持,你觉得胜算有几分?”任辰风邪气的勾起唇角,“老李啊,你是个聪明人,别说我没提醒你,现在天灾人祸的事多得很,什麽话该说,什麽话不该说,你应该明白?”
  侦探李连连点头:“风少放心,干我们这一行的,肯定知道规矩,只要风少别把资料来源说出来,我保证这份资料不会再给第二个人知道!”
  停了停,他似有为难之色:“而且丰尽染这个笑面狐狸可是一直盯著我们呐,我可是拼著小命在挣这口饭啊,如果不是风少慷慨大方,就算拿刀架我脖子上,这些资料我也不敢卖啊!”
  “互利互惠,各不吃亏。”任辰风拿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支票,在他眼前扬了扬,扬唇笑道,“如果还有更详细的收获,随时来找我,价格方面……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侦探李接过支票,看了看上面的数额,眉间喜意有些抑制不住,将支票收好:“那我先走了,风少有什麽需要,随时打电话。”
  任辰风点点头,叫秘书把他送了出去。
  他是答应韩澈替他搞到孔锋的资料,不过眼下手里的线索越多,就发现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如果说孔锋和丰火堂联手灭了韩家,那麽丰尽染到底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为什麽要收留韩澈,而且把他当继承人来培养?


[55] 想把那个女人据为已有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斩草要除根,养虎终为患,这个道理谁都懂,丰尽染没道理天天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两人的处镜,韩澈现在仍是丰火堂的少主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已经暗潮汹涌,从那日的追杀来看,就知道眼下这种平静的表象很快就会被打破。
  孔锋已经动手了,那麽丰尽染呢?什麽时候会翻脸?
  要想确保这两人的安全,最大胆的想法,就是扳倒丰尽染,韩澈执掌丰火堂,才能与孔锋难分高下,两相制益。
  天宇要同韩澈合作,从他那里吃到好处,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後的事了,而且丰尽染那只笑面狐狸,要想扳倒,实在难说。
  自己掺进来搅这趟混水,实在是非常的无利。任辰风捏捏额角,想起老头子骂他骂得口水横飞的场面,就觉得十分头痛。
  什麽韩家有恩於任家,於情於理,他都必须得把这对姐弟保下来。
  什麽他上辈子造了什麽业,才生出这麽个混帐东西来,也不知道对舒怜干了什麽混蛋事,让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把任家当狼窟,急著要逃出去。
  老头子给他留了余地,任辰风很清楚,虽然任启华没有儿子那麽精明的头脑,但要真的想要搞清楚一些事,也不是做不到。
  之前他确实对舒怜比较过分,说他弥补也好,替父还恩也好,反正任辰风怎麽也不肯承认,他其实另有想法,而且这个想法自从那日宴会之後,更是不断疯狂滋长。
  想把那个女人据为已有,只属於他一个人,每天只需要洗干净在床上等著他……
  不,不仅仅是这样,还要让她爱上他,韩澈能做得到的,他任辰风也不会差。哄女人开心,送钻石送花,他样样在行,她处镜危险,他也能保护她,不像韩澈那个自身难保的家夥,他有钱,也就能有势,她要什麽,他都可以给她拿来。
  任辰风想得出神,丝毫没发现自己早已神游天外,那晚女人在他指尖绽放成花,眼角含春大胆放浪,她的腿像蛇一般盘在他精健的腰上,像是一丝一毫也舍不得分开……
  他就是爱死了她在床上的样子,好象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那麽满足,不管她是穿著衣服还是脱了衣服,她都能轻易挑起他的欲望,想狠狠的蹂躏,又想狠狠的怜爱。
  可惜她不在身边,更不是属於他的女人。
  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像是心底生出了一只小手,不停的挠啊挠,挠得他心底发痒。
  “任,任总?”秘书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少爷!”
  “啊!”任辰风猛的抬头,“什麽事?”
  看著一向邪气狂妄的风少竟然像个花痴一样挂著傻笑发呆,秘书嘴角抽了抽:“那个,电话,响了很久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任辰风拿起话筒,转过身掩饰情绪。
  秘书背脊一阵僵直,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向来情场上无往不利的风少,脸上竟然有可疑的红晕。
  脸红了,脸红了啊,而且红得像刚涉爱河的小夥子,秘书直觉得鸡皮疙瘩直往外冒,生硬的转身拉上门,逃离这个诡异的办公室。
  整理了一下情绪,任辰风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便恢复了平日的表情:“你赶得正巧,资料我已经拿到手,具体事情面见详谈。”


[56] 你当我是印钞机?

韩澈看完了任辰风给他的资料,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直到翻完最後一页,任辰风预料中的震惊愤怒或者难过的情绪,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少年的眼底毫无波澜,如同乌黑的潭,又像是一滩死水,什麽也看不见。
看著咖啡里的糖块被深褐的颜色湮没,直到融化得看不见,任辰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你有什麽看法?”
韩澈伸手端咖啡,触上微热的温度,才发现自己指尖冰凉,喝一口下去,没加糖的咖啡顺著舌尖打转,满口都是浓郁的香味,却又满口都是涩涩的苦味。
“我要见你父亲。”韩澈放下杯子,声音很平静。
“什麽?”任辰风一愣。
“我要见你父亲。”韩澈又重复了一遍,然後补充,“现在,马上。”
任辰风拿韩澈一点办法也没有。说韩澈是他的情敌没错,至少他一直肖想著他的女人,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他真能把舒怜弄到手,韩澈怎麽说算是他半个小舅子。
再换个角度来说,如果他不依著韩澈,估计老头子会扯著他耳朵把他骂到死,就算不理老头子,他打又打不过,骂又没风度,更不可能学黑道上砍砍杀杀的把他弄死。
铁青著脸,一腔火气没处撒的任辰风最後还是亲力亲为的把韩澈载回了犁园别墅,然後面带微笑的把他送到老头子面前,再十分和善的看著韩澈头也不回的关上门,砰的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那一老一小也不知道在里面谈了多久,任辰风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的切换著手里的电视遥控,心里暗暗郁闷,也不知道那老东西是发了什麽疯,谁是他儿子都搞不清楚!
等到那扇门打开,任辰风几乎都快要睡著了。
任启华和韩澈都比较严肃,尤其是任启华,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韩兄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在天上也会感到欣慰的,只是……”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有点说不下去。
“谢谢任叔叔能答应帮我这个忙,等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我再回来看您。”韩澈说话很礼貌,倒是让任辰风的睡意顿无,他竟然听见这个眼睛鼻孔朝天长的小屁孩叫老头子叔叔!
“好,好……”任启华连声答应,叫来刘伯,让他派车送韩澈回去。
从头到尾,根本就无视任辰风这个亲儿子,当他是透明人。
正当任辰风气得想发飙时,韩澈突然转身,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对了,这是清单,麻烦你核对一下,划帐过来。”
任辰风接来一看,顿时咬牙,上面全是军火枪支交易,还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项目,数目不扉,足足几百万。
“你当我是印钞机麽?”任辰风用杀人的目光瞪他,原本英俊的面容几乎扭曲,这才是韩澈第一次张口,以後,不知道是多麽深的无底洞。
“既然是合作,就要有诚意。”韩澈答道,漂亮的黑眸转向任启华,“而且我想任叔叔也会支持的。”
“那当然,我们任家什麽都可以缺,就是不缺钱,哈哈!”任启华笑得很欠扁,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老子的份上,任辰风真想封住他的嘴。
等韩澈被刘伯送走时,任启华收起了笑意:“辰风,你跟我进书房,我有事要说。”


[57] 第一次争吵

  任辰风来到丰家几乎是紧随韩澈之後,火红张扬的跑车停在门外,几乎不用回头,本能的反应让任辰风感觉到,身後极不安全。
  他的感觉并没有错,丰家座落在枫林深处,四周又有百年常青的树群围绕,是极好的隐蔽之所,可以说从他进入丰家的监控范围之内,就有不下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对著他。
  唇角勾起,任辰风的眸色暗沈,声音也冷冽了起来:“丰堂主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啊。”
  “哦,是麽?”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接下他的话,“不知道任少爷觉得哪点特别?”
  丰尽染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门口,因为是在家中,穿得比较随意,浅灰色的休闲昵衣合体的勾勒出修长的身型,手里拿著一本书,那双微长的凤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我这家里难得来个客人,老张,让那些没眼力的东西把枪都收起来。”
  树林中传来细微的声音,任辰风顿时觉得压力减少了不少,语调也客气起来:“今天打搅丰堂主了,我是奉家父之命,来接舒小姐回家。”
  “回家?”丰尽染眼底微诧。
  任辰风扬眉,笑得礼貌得体:“可能丰堂主还不知道,舒小姐是家父续弦再娶的妻子,因为怕耽误她学业,所以婚礼办得低调,很多人都不知道。”
  顿了顿,任辰风又补充道:“如果丰堂主不信,可以问问韩澈,这件事韩澈也清楚得很。”
  “唔……”丰尽染眼底锐色一闪而逝,便恢复一惯的温雅慵懒,淡淡笑道,“既然这是你们家家事,我也不好过问。老张,你带任少爷过去,至於舒小姐愿不愿意跟你走,就凭她自己做主了。”
  “那就麻烦张叔了。”任辰风对丰尽染点头,便跟著老张走了进去。
  “回任家?我已经和任先生办了离婚手续!韩澈,你怎麽……”舒怜声音激动,却被韩澈捂住了嘴。
  见她瞪著一双眼睛看自己,韩澈低下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回那边,可是我最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在那里你会更安全。”
  “可是你之前才说过,没有哪里比丰家更安全了!”舒怜扯开他的手,看到旁边倚著门看热闹的任辰风,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扯了件东西就对他扔过去,“你出去!我要跟韩澈单独说话!”
  偏头躲开那个小物件,任辰风挑眉,脾气真是见长呵,不过他也不会跟她计较,女人就是要有点活力的好,像以前那样,虽然在床上很舒服,生活中就少些趣味了。
  “没关系,我出去。”反正不管她怎麽闹,还是得乖乖跟他回任家,韩澈的脾气他是看出来了,表面上沈默寡言,实际上他做出来的决定,谁也拉不回。
  见任辰风出了门,舒怜才回头看韩澈,他垂著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但是却一声不吭,也不像往常那样,见她生气了就哄她,依著她,看他的样子,是铁了心要送她走。
  “澈,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让你产生了误会,所以你才会让我跟姓任的走?”她按下激动的情绪,颤著声音问他,“是不是……那天酒宴,我被人下了药,是不是我被人……所以你嫌弃我了?”
  “不,不是!”韩澈猛的抬头,漆黑的眸子里说不清什麽神情,“那晚什麽事也没发生。”
  “是吗?”舒怜盯著他的眼睛看,丝毫不放过他的一点表情,“我确实记不清楚了,可是我却知道我是怎样被人下药的,韩澈,是你救了我?还是,你只是捡回了一个肮脏不堪下贱破烂的我!”
  “舒怜!”韩澈明显激动起来,“你冷静一点!我只是要处理一些事情,没你想象的那麽复杂!等把这些事处理完了,我就接你回来,只是暂时的,你就忍一忍。”
  舒怜沈默的看著他,眼底有明显的水汽在打转,她仰起头,使劲吸了两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韩澈,你究竟有多少事瞒著我?”她稳了下情绪,认真的问他,“你要处理事,什麽事?你被人追杀,是谁要杀你?你说我不安全,为什麽会不安全?你什麽都不告诉我,你说你爱我,你有想过两个人相爱就应该事事都共同面对而不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为对方做决定吗?”
  “你认为你要做的事非任辰风不可,所以你要和我最害怕的人在一起合作,你认为我看见任辰风会不舒服,所以你就让秦莹做你的女伴,你认为我知道你和秦莹的事会伤害我,所以你就什麽都瞒著我!”
  韩澈吃惊的看著她,张口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什麽都说不出来。
  “现在你认为呆在任家对我有好处,会让我安全……”舒怜撑住桌子,语调哽咽,眼底的泪已经抑制不住,滴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水渍声,“於是我就必须得去任家,去那个像地狱一样的地方!”
  “舒怜,我不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舒怜扯了一张纸,还来不及擦,便又掉下一颗泪,“没关系,我去。只是韩澈,你有没有想过,你从来没把我当姐姐,也没把我当爱人,我对你而言,难道不像一件重要的玩具?你只在意这件玩具是否完好,却从来没想过,我也有思想,也是个独立的人,你理所当然认为的好,或许我根本就不需要?”
  她直起身,用纸巾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痕:“从任家到韩宅,再到丰家,我不过是换了个环境,从一个人的玩具,变成另一个人的玩具罢了,呆在哪里,有什麽区别呢。”
  明知道这样的话很伤人,她还是咬著牙说出了口,看著韩澈痛然的眼神,她心里也是一片乱麻,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开口让她留下来。
  一把拉开房门,在外面候著的任辰风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发现她手里空空什麽也没有:“你的行李呢?”
  “任家那麽有钱,会连我的吃穿用度都买不起麽。”舒怜第一次对他说话这样冲,任辰风却觉得明显不对劲,低下头去看,发现这小妮子哭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是哪根怜香惜玉的筋被触动了,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手刚伸到半空中,就对上韩澈杀人般的眼神。
  出门时老头子交代的话,让他翻来覆去足足背了几遍。
  不许对舒怜有丝毫的不尊重,不许强迫舒怜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不许欺负舒怜让她哭,不许……
  任辰风突然觉得,自己肯定不是老头子亲生的,那破老头肯定跟何梦青有一腿!绝对!肯定!


[58] 意外的求婚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看著前面堵得汹涌的车流,任辰风皱眉,猛的扭转方向盘,便往旁边空旷的高速路上拐去。
  舒怜侧头看著窗外,尽管情绪已较之前平静许多,但仍然抑制不住的流泪,上车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他,韩澈的表情陌生得让她害怕,陌生得好象之前一切都是虚幻,她只是做了一场缥渺而又不实际的梦。
  栀子花谢了,韩宅已经陈旧了,爸爸死了,那个拖著鼻涕只会跟著她打转的澈,也消失了。
  她仍是那个灰姑娘,没有王子来救她,在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面前,她仍然是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玩具。
  车子在山间的小路间绕行,不断往上慢慢攀爬,从旁边看去,山脚的马路如同一条长长的带子,上面来来回回的车辆如同黑色的蚂蚁,小得可怜。
  没有去想车子为什麽会在这样僻静的地方爬坡,舒怜怔怔的看著山下,心头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打开车门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结束。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她揽到怀里,舒怜木然的沈默著,她没有反抗,因为知道反抗也没用,不过是给他增添性趣而已,只是仍然抑制不住的全身轻颤,她恐惧和这个男人接触,恐惧得寻死的念头更为强烈,从没有哪一刻,让她这样迫切的想要逃离,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就在她全身僵硬想要伸手拉门的时候,耳边传来任辰风的声音:“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坐一会。”
  他手里拿著纸巾,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只是伸过来一点点把她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擦完之後,又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然後松开手:“我第一次带女人来这里,你要是心情不好点,就枉费我跑这一趟了。”
  任辰风坐了一会,便拉开车门下了车,半倚在车门边点了一支烟。
  山很高,吹著凛冽的风,冬季萧瑟,却仍然挡不住眼前的风景。男人指尖燃著烟,面前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身後是红叶落尽的枯树,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发黄的树叶。
  舒怜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跨出车门便看见这样的景象。任辰风虽然生得英俊挺拔,但他向来强势霸道,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与他平时有些不同,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同。
  见舒怜出来,任辰风弹弹指尖的烟灰,唇角扬起:“这里很漂亮吧,我小时候常常一个人来这里。”
  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舒怜没有理他,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抽了什麽疯,突然跟她讲小时候的事情。
  “我妈的墓地就在前面那座山上,我以前想去看她,怕忍不住哭会被人嘲笑,所以就找到这块地方。”
  “虽然这里太远了,我什麽都看不见,但每次只要遇到不开心的事,我就会过来,我觉得我妈应该看得见我,所以常常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任辰风抽了一口烟,挑著眉看她,“呵呵,是不是很可笑。”
  他的眉生得极浓,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凌人的气势,偏偏生了一张笑唇,唇角扬起来的时候,几分邪气,几分惑人。
  如果不是他之前那样对她,舒怜想,这样的男人,若说找不到女人,连她自己都不信,却不明白为什麽,他非要揪著她不放。
  “我不介意你和韩澈的事,毕竟把你逼到这一步,我有很大的责任。”任辰风的声音传过来,似乎被风吹散了,听起来有些模糊,“舒怜,我今天带你来看我母亲,是想当著她的面告诉你,我想娶你。”


[59] 内讧

  黑色的轿车平而稳的在山间穿行,这里是一座荒僻的风景区,因管理不善被荒弃已久,从山脚蜿蜒而上的水泥路可以直达山顶,从山顶俯瞰下来,所有来来往往的路况都皆收眼底。
  一个後颈纹著盘蛇的大块头看著那辆轿车,用手顶了顶旁边的人:“有人来了,叫兄弟们起来干活。”
  约摸四十分锺後,这辆轿车才在山顶空旷的一块阔地上停了下来,穿著黑衣的俊美少年从车里走了出来,左耳上的碎钻闪著荧色的光,他手里拿著一部手机,没有打,却也没有收起来,像是在玩著什麽,只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再加上所处的这个诡异环境,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走进那道锈得发红的门,里面空旷的大厅里坐了不少人,有人坐在地上调试著手里的吉他,有人一边看著词谱一边敲鼓点,突然一阵嘶鸣声音响起,一个染著黄毛头发梳得像倒刺一样的人正抱著贝斯弹得撕心裂肺,音响呱噪的声音在整个大厅来回回响。
  有人抬起头,看见这个看起来手无寸铁的少年,眼神轻蔑,既不招呼,也不说话,像是看见一团透明的空气。
  韩澈从他们身边穿过,每经过一个人,那人便抬起头死死的盯著他看,像是目光能将他烧出一个洞来,他却从容不迫,不紧不慢的向深处走去。
  梁启卫疾走几步追上来,压低声音:“窃听器是昨晚叫阿五装上的,这批货都是从海关搞来的,卫星收发端口,应该不会存在信号差的问题。”
  韩澈低头,按了按手里的手机,那其实并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信号接收器,窃听器不管安在哪里,通过这个接收器,他都能听到对方在说些什麽,而收听的器械不仅仅是他手上的东西,还有他左耳的耳钉。
  一阵喀喀的杂音从接收器里传出来,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齐唰唰看著两人。
  梁启卫咳了一声:“少爷,这个扬声器可以关了,好象是从这里……”
  正在这时,那扬声器里清楚的传出一个人声音:“我说韩澈那兔崽子还是嫩了点,丰狐狸都练成精了,万一到时事情败露了,咱们这些跑腿的,也跟著倒霉!你看这鸟不生蛋的破地方,叫咱们兄弟呆这儿来,要女人没女人,要酒喝没酒喝,还他妈天天装傻B玩摇滚,真他妈操蛋!”
  梁启卫脸色有些变了,不仅是他,连周围那些凶悍得似乎眼神都能杀人的摇滚青年,都神色微变,只有韩澈,神情依然,拿著那个接收器,像是在听收音机。
  “咳咳……这个……”另一个人支支唔唔,明显不知道怎麽接话。
  “吧嗒吧嗒……”估计那人喝了口酒,又在吃东西,然後含糊不清的继续说道,“照我说,现在咱手里有这麽多军火,外面又那麽多兄弟,要不咱胆大一点,借著这股东风,干一番大事!要不怎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兄弟,嗝……”
  有人撑不住了,站起来推了韩澈一下:“喂!你干什麽的!在我们这儿装窃听器,想不想活了!”
  他这一喊,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目露凶光,把两人团团围住:“两位,本来没想动你们的,现在听到不该听的,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韩澈被推了一下,神情也没什麽变化,只是那双星子般的双眸异常的黑,像是蕴著看不见的一场海啸,他缓缓扫视了周围一圈,那眼神并不凶狠,却让周围的人心生忌惮,一时之间摸不清他来头,也不敢动手。
  “阿五在哪?叫他出来见我。”韩澈的声音很平静,但只有梁启卫才知道,这回韩澈是真的动火了。
  “一个个围在这里干什麽!都不做事的吗!”一道年轻的声音从後面响起,韩澈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穿著军装大衣,扛著杆老式火药枪,一副山间守林人的打扮,却盖不住眉宇间的锋锐。
  一阵叫五哥的声音此起彼伏,人群自动分开,那阿五看见韩澈时有些惊讶,但马上就露出高兴的样子,走过来啪的一声拍在他肩膀上:“阿澈!什麽时候过来的?怎麽也不通知我一声!”
  韩澈把手里的接收器关了,没有说话,旁边已有人附上阿五的耳边说著什麽,没听几句,阿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今天谁值守?把他给我拖出来!”阿五沈著声音下了命令,他身後几个大汉应了一声,手脚十分利索的上了楼,踢开那扇破烂的门,把里面还在喝酒的两个人拎了出来。
  “五,五哥!”那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晕头转向的拖出来,见到韩澈时愣了下,顿时脸色大变,酒也醒了几分。
  “人就在这里,阿澈你想怎麽处理?只要一句话,绝不让你动手。”阿五转头对韩澈说道,神情很是严肃,他和韩澈是自小一起在黑街混大的,两人感情好得如同亲兄弟,後来他去越南当了几年雇佣兵,回来之後单枪匹马闯不出个名堂,就投奔了韩澈。
  韩澈能把这麽大批军火交给他保管,是信任他,吃这碗饭,最重就是兄弟义气,现在出了这种事,简直相当於给他扇了一巴掌。
  有人搬来凳子,韩澈坐了下来,完美的侧脸不带任何表情,如同雕塑一般:“我记得小时候有人欺负我们,不干不净的骂我们,阿五,当时你最大,最有主意,那时你是怎麽做的?”
  阿五脸色变了变,然後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走出去一会儿,便端回来一个搁著烙铁的火盆,和一瓶胶水。
  “刘汉,今天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两样你就选一样吧,算是给阿澈一个交代,以後不管你是生是死,兄弟一场,我也不追究了。”
  刘汉惊恐的看著面前的两样东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烧得通红的烙铁,搁哪儿都得皮穿肉烂,那胶水看起来平常普通,但谁知道能弄出个什麽名堂,绝望惊惧之後,他又惊又怒的抬起头:“五哥,今天我刘汉犯了事,你要罚我,我没二话!可韩澈这小白脸有什麽本事,连你都要让他几分颜色!我们为他卖命能图什麽,我刚说的又没错,眼下这军火在你手里,你要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刘汉嘴角刮出了血,阿五眉头紧紧皱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想死得更快麽!”
  他叹了口气,对面无表情的韩澈说道:“刘汉跟了我这麽多年,没功劳也没苦劳,不如我帮他选吧,算是卖我一个面子,怎麽样?”
  韩澈轻轻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与周围压抑而紧张的诡异气氛格格不入:“当然可以,最近辛苦你们了,等这件事一过,兄弟们想玩什麽,都包在我韩澈身上。只是阿五,连自己的场子都镇不住,可不像你的性格,这事要是成了,我们俩都高枕无忧,可要是被这些没远见的蠢货坏了事,你我都不能独善其身。”
  他见阿五神情凝重起来,接著开口:“话我就说到这里,你自己惦量著办。”
  说完他便站起来往外走,梁启卫看了阿五一眼,快步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听见後面一声惨叫,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大汉拿起那烧红的烙铁,死命的往那刘汉嘴里塞,一时之前青烟直冒,焦臭扑鼻,不由皱了眉。


[60] 弱肉强食

  上了车梁启卫瞄了韩澈几眼,最後还是开口说道:“我看那阿五还是有护著刘汉的打算,没想到他还是选了最狠的。”
  韩澈从椅袋里抽出今天最新的报纸,漫不经心的答道:“他确实留了情面,要是用胶水,刘汉就活不了了。”
  现在的黑帮不像以前,成天喊打喊杀,充其量就是人多壮壮场面,要不然就是动枪动刀。梁启卫是韩澈在一次意外中救回来的,所以对黑街的事并不清楚,那时候都是一帮穷小子,打著赤膊打天下,哪来的枪,别著刀在大街上走也不现实,别人一看你就是个疯子。
  胶水很便宜,却也最致命,用胶水封耳口鼻的事情很常见,成本又低,见效又快,没几分锺那人就能见阎王。
  小时候韩澈和阿五一帮人在黑街讨生活,一些地头蛇仗著人多有势,欺负他们年纪小又初来乍到,对他们非打即骂,从街这头撵到街那头,根本不给他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後来阿五发了狠,说要找机会弄死那几个地痞。几个小孩子无依无靠,为了活下去什麽事都做得出来,几人买了瓶胶水候在街巷口,等到夜深人静那几个地痞嫖完妓心满意足的经过时,猛的冲出去按住,几人按手按脚,捏著鼻子就把胶水往嘴里灌,阿五最心狠手辣,看见旁边一炉火里烧红了的火钳,拔出来就直接对著一个最嚣张的痞子嘴里捅,当时就能闻见扑鼻的肉香。
  後来……
  後来灌胶水的人都死了,反而是那个被火钳烙了的人活了下来,几个月不沾一滴水一粒米,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出来之後见了他们都绕著走,再也不敢嚣张拔扈。可以说韩澈在黑街,是经过这件事才真正站稳脚,才能活得下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不弄死别人,总有一天,会被别人弄死。
  梁启卫听见韩澈的解释,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只是少爷,你这样做,难免会跟阿五产生间隙,这恐怕……”
  “军火现在在他手上,我不可能撤出来,这样更不好看。”韩澈接过话,“而且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如果不杀一儆百,给那些人一个教训,恐怕我和阿五连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阿五会明白的。”韩澈低下头,展开报纸,翻看上面的新闻。
  梁启卫伸手把导航调成语音电台,里面传来女导播清晰的声音:“一向被誉为花花公子的天宇财团少东家任辰风已心有所属,今日在清榭广场放飞上万只白鸽,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摆放在广场中心,格外显眼,听说风少此次一掷万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望结百年之好,而当事女主角舒怜小姐却对此事不置可否,并未作出明确回应……”
  韩澈的手在报纸上僵住,漆黑的眸子如针芒般收缩。
  梁启卫猛的回头,少年眼底的情绪如狂浪翻卷,却又黑得像是一滩死水毫无涟漪,好象有什麽东西,慢慢的裂开,一点一点,毫无声息,却又汹涌澎湃。


[61] 因为喜欢你

  “答应我的求婚,你就算是任家未过门的媳妇,孔锋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明目张胆动我任家的人。”任辰风仰颌,端起面前的红酒冲她微微一笑,轻抿了一口,“你不用急著答复,消息已经放了出去,你可以慢慢考虑。”
  灯光旖旎,音乐柔婉,在这个昏暗却极为浪漫的餐馆里被一个男人求婚,是很多女人向往的一个梦。只可惜,面前坐著的人是任辰风,尽管他生了张极为招女人倾慕的脸,舒怜的眼神仍然不肯在他脸上多逗留一分。
  面前的西式餐点她一点没吃,用刀叉戳得面目全非之後,终於开口说了话:“那天我在山上就说得很清楚,我是死是活,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风少操一分心。”
  她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牢牢的盯著他,并非深情,却是无尽的漠然:“而且我很讨厌你用那种自以为操控全局的眼神看著我,任辰风,韩澈把我交给你,并不代表我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似乎早料到她有这样的态度,任辰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切了块牛排放入嘴中,慢悠悠吞下之後,才用那双幽深如豹的眼神看著她:“如果你怕我像以前那样对你,那麽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你在任家的日子,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强暴你,你觉得怎麽样?”
  舒怜气滞,见他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嘴角是邪气而又痞气的笑意,这样无耻而又别扭的话,他竟然说得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猛的站了起来,马上有侍应生快步走上来,轻声询问:“小姐,请问你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吗?”
  “找这位先生结账!”舒怜狠狠的盯了任辰风一眼,转身便下了楼。
  刚出酒店的门,便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冷战,一件衣服很适时的披在她身上,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任辰风,舒怜反手去推,却被他捏住手拉到怀里,强行把她裹在里面:“乖,别闹。”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有人驻足看热闹,舒怜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挣不脱他,声音不由拔了尖:“任辰风,你到底要怎样才放过我!”
  “噫,那不是今天在广场求婚的任辰风吗?”
  “真的也,出了名的多金花花公子啊,不过真的挺帅的,他们在吵架?”
  “情侣都是这样的,一会吵一会闹,闹过之後感情还更好,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就是就是!”
  舒怜看见几个女的冲著他们指指点点,更是恼羞成怒,反倒是任辰风,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斜斜勾起,揽住她的手更紧:“宝贝别闹,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看都有人看热闹了。”
  他的口气极为黏腻恶心,倒像是两人已经情深火热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了,舒怜越挣得凶,他就越是一副体贴好男人的表情:“回家你要怎麽罚都行,别在这里闹,一会感冒了,又得让我抱你。”
  舒怜受不了,狠狠的挣开他的手:“任!辰!风!天下女人那麽多,你为什麽非要缠著我!”
  “因为我喜欢你。”见她情绪激动,任辰风也没有再强拉她,只是回答她的话脱口就出,几乎未经考虑。
  “哇……哇……”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女的已经哇得说不出话来了。
  “当众告白!啧啧……看那眼神也假不了。”
  “你神经病!”舒怜气得直哆嗦,只差没一个耳光甩上去,他这种人,懂什麽叫做喜欢?叫做感情?
  任辰风收起了平日狂傲的表情,直直的盯著她的眼睛:“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要不怎麽会说要娶你?”
  再也受不了周围探究的眼神,舒怜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狠狠的盯著他:“你赢了。”


[62] 想讨好她

  舒怜心里有股说不明道不白的火气,她气韩澈自以为是的关怀,气任辰风下流无赖的手段,气她面皮薄受不住人看,气她最後还是乖乖跟著任辰风上了车。
  任辰风一边开车一边看著舒怜气鼓鼓的脸,说实话从把她强行占有的那天起,他就爱极了看她的脸,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可惜很少,当然这样生气的表情也不错,一张粉润的小嘴微微嘟起,像是生怕诱惑不了他,实在是很想狠狠的啃上一口。
  说喜欢她的时候,其实是连自己都呆了一瞬,但马上就释怀了,自己一向放浪成性,这样老是围著一个女人打转,还是头一次,尤其是顾及她心里想什麽,开不开心,难不难过,这种情绪好象以前根本没出现过。
  女人麽,就是拿来暖床的,他从小没了母亲,对女人的概念很模糊,从第一次尝禁果的那天起,便觉得男女关系不过如此,肉体碰撞,激情狂欢,不过是各取所需,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麽一天,他如此强烈的想占据一个人的心,哪怕只有一席余角,也不错。
  血亲乱伦,说起来惊世骇俗,真正见了,也不过如此,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他不觉得有什麽不可饶恕,他当著韩澈的面上了她,而韩澈揍了他一顿,算是扯平,至於以後她选择谁,当然是各凭本事,反正韩澈不能娶她,他永远都有机会!
  任辰风想著想著,不由一个人笑了起来,舒怜像看疯子一样瞪了他一眼,便将头转向窗外。
  从车後座拖了个东西过来,庞大的体积将舒怜挤得向旁边挪了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毛绒绒的东西盖住了脸。
  “送你的,看喜不喜欢。”任辰风难得的柔声,侧著脸看她反应,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勾起抹邪魅的弧度。
  舒怜理了半天才从那堆绒状物体里探出个脑袋,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个巨大的熊宝宝,足有她一个人那麽大,还穿著可笑的碎花围裙,憨里憨气的咧著嘴冲她笑。
  “这不是求婚礼物,你可以收下。”任辰风刻意忽略她欣喜又踌躇的表情,平声说道。舒怜喜欢玩偶娃娃,从在学生公寓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就看得出来,那只小浣熊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每天她都要拿出来打理好几遍,免得沾染灰尘。
  要知道一个女人的喜好,对经验丰富的任辰风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只是他讨好过很多女人,独独从没讨好过舒怜,这还是第一次。
  讨好别的女人,是想把她们拐上床,而讨好舒怜,是想把她娶进门。
  见她仍在犹豫,任辰风一把扯住那熊宝宝的腿往外拽:“看来你不想要,留著也占地,不如扔了……”
  “谁说我不要!”舒怜急了,使劲往回拽,“送人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见她嘟著嘴红著脸瞪自己的样子,任辰风还是没忍住,一把揽住她吻了上去,舌头探进她嘴里色情的扫了一圈,便又飞快的放开。
  “任辰风!你……你无耻!”舒怜又气又恼,拼命的伸手擦嘴,“你刚还在餐厅里说不……”
  “我说不强暴你,没说不吻你。”任辰风十分无赖的回道,脚下一踩油门,使得舒怜因为惯性猛的倒向座位,根本无暇跟他扯理。
  该死的,就这麽一个吻,他竟然又起反应了!想到刚刚说的那个承诺,他後悔了,真的很後悔!


[63] 当时年轻

  车子一路狂飙到了犁园,有句话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舒怜抱著人高的熊宝宝,再不满也拉不下那个面子和他一路吵回家。
  眼看著任家的雕花大门就在前面,舒怜却意外的看见门外绿荫小径边蹲著一个黑色的身影,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身後拖下一抹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清。
  任辰风也看见了他,放慢了车速,那人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著车窗,然而因为反光,他什麽也看不见,相反是舒怜,却清楚的看见他眼底隐著浓浓的哀伤,仅仅是那样看一眼,便觉得心底,隐隐作疼。
  车子刚停下的那一瞬间,舒怜便打开车门冲了出去,韩澈缓缓站起来,原本欣喜的眼神在看见她怀里巨大的熊宝宝时一瞬间黯了黯。
  舒怜张口,半晌却只唤出一个单音:“澈……”
  不知为什麽,他明明就在她眼前,她却不敢走过去,像是隔了很远很远,少年黯然受伤的眼神,像是一道沟渠,让她不敢前进一步。
  韩澈扯了扯唇,勾出一道不算是笑的弧度,他静静的看著她,声音很轻:“舒怜,我想你了……”
  想你了,很想很想,可是最可笑的却是,我亲手把你推了出去。
  高墙挡住了外面的冬风凛冽,佣人端来了热好的牛奶,舒怜坐在韩澈面前,竟然觉得很局促,千言万语在嘴里打了很多次转儿,最後终於憋出一句:“我,今天的事,你知道了?”
  韩澈捧著杯子,氲氤的热气将他纤密的眼睫熏得朦胧,像是随时都会凝结出晶莹的液体。他低头喝了一口,声音很平和:“嗯……这样,很好……”
  顿了顿:“至少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动你,比较好……”分明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没答应……舒怜刚想说,却被他打断了。
  “你答应了他,我不会怪你,毕竟那是很多女孩子都向往的,而我不能给你……”韩澈垂著眼睫,看不出情绪,“能披上嫁衣,走进教堂,一定很幸福……”
  舒怜怔住,一时之间心底翻腾如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就是这样想的吗?原来他所谓的感情所谓的爱情,是如此不堪一击!即使她答应了任辰风的求婚,也正如任辰风之前所说,是为了保障她安全的权益之计,而他却如同顺水推舟,直接就将她判了死罪!
  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舒怜掩饰的侧过头,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也不能和他吵,这里是任家,他好不容易来看她一趟,不能闹得不快而归。
  这时任辰风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了瓶红酒:“刚才外面太冷了,喝点酒会好一点,你们也来一杯?”
  “好。”舒怜勉强打起精神接过酒杯,没有注意到韩澈眼底的疼痛,她不知道,他多想像往常那样伸出手来抱抱她,然而两人却坐得那麽远,她的淡然自若,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将他最後一线希望也切得粉碎。
  很久之後,韩澈想起这一幕,才恍然发现,原来当时的自己,还是太年轻太骄傲,不明白什麽叫做爱,不明白什麽叫做,不放手。


[64] 看来我不适合当好男人

  看著客厅里醉得一塌糊涂的两个人,任辰风发现,自己拿酒进来,实在不是好提议。
  把韩澈扛进客厅扔到床上时,这小子突然弹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会对她好麽?”
  任辰风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认真回道:“当然。”
  韩澈定定看了他一会,像是想从他眼底看出真伪,任辰风张口,还想说些什麽,就见韩澈晃了一晃,便倒了下去,任辰风探身一看,原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回到客厅,舒怜已经在沙发上睡著了,身体微微蜷著,看起来像是十分排斥外人的接近。
  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皱眉轻轻挣扎,嘴里发出呓语,任辰风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宝贝,是我。”
  也不知她有没有听懂,反正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躺在他怀里,像只猫。
  宽大的床实在太柔软,将她一放下去,她便几乎被陷在被窝里,脸颊飞红,挺巧的鼻翼轻轻呼扇,粉红润泽的嘴唇勾勒出诱人的弧度,像是引著人去品尝。
  任辰风伸出手,大麽指在她唇瓣上轻轻摩挲,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对她做什麽。
  有些事说起来就是这麽奇妙,他明明对她有很强烈的欲望,随时随地都想把她拐上床,可现在隐约明白自己的感情了,那股欲望反而消褪了很多,并不是没有,但却能克制。
  替她盖上被子,刚要起身,却听见她在喃喃著什麽。
  任辰风顿住,仔细的听她说什麽,却发现她竟然在哭,而且是在梦里哭,眼角的泪珠顺著脸颊往下滑落,直到滑入发间。
  他皱眉,伸手去擦拭眼泪,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却仍然没醒,嘴里低低的喊著:“澈!快跑!快跑……”
  心底滑过一丝异样,任辰风俯下身,怕惊了她,声音压低:“跑什麽?往哪里跑?”
  她却突然换了口气,带著鼻音的哭腔,听起来格外可怜,她抱紧他的手,呜咽说道:“澈……你真的……不要我了麽……”
  任辰风一顿,说不出心里什麽滋味,也不像书里描写的那种疼,却也不轻松,像是被什麽钝钝的东西磨拉著,格外不舒服。
  摇头赶走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情绪,任辰风的手若有似无的摩挲著她的脸,接著她的话答道:“要,怎麽不要?”
  她手一紧,顿了顿:“真的?”
  任辰风没有回答她,直接低下头覆住了她的唇,模糊的从齿间滑出一句反问:“你觉得呢?”
  她没有拒绝他的吻,或许是已经把他当成了韩澈,喉里仍然在抽抽咽咽,却由著他吸吮舔噬著她的唇瓣,再肆如忌惮的将舌头探进嘴里,丝毫不放过任何地方,一点点的探索著她的美好。
  她的手依然紧紧的攀著他,任辰风一只手便反过来将她的两只手捏在手里,固定在她头上,这样的姿势让她胸前的饱满更加突出,像是已经做好了等待他去蹂躏去爱抚的准备。
  “嗯……”他连绵的亲吻让她的呼吸慢慢炙热起来,难以抑制的扬起头,轻轻呻吟一声,瞬即便感觉一只手隔著衣服覆上自己的胸,不轻不慢的揉捏著,力道不轻不重,却煽情而又放荡,明目张胆的暧昧,让她从鼻腔里急急发出声轻喘。
  “宝贝,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当个好男人。”一道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湿湿的舌尖伸出来勾勒著她的耳廊,“看,不管你心里住的谁,你的身体就是这样喜欢我,它们很诚实,乖乖的为我打开,这一点,不管你清醒还是糊涂,都不能否认。”
  舒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著天花板,小腹上似乎被什麽硬硬的东西顶著,她猛然清醒几分,便看见任辰风放大的脸近在咫尺,眼底是她极熟悉的暗色烈焰,像是燃著幽蓝的火焰,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65] 我可没强迫你

  她惊得瞪大眼睛,却突然被他狠狠的覆住了唇,近乎粗暴的啃吮著她,那只原本慢慢挑逗著她的手也似乎变了节奏,强行从她的腰间滑了进去,往上攀住她的柔软,肌肤帖著肌肤,她分明的感觉到那手的温度有多麽炙热滚烫。
  “唔……唔……”舒怜使劲的摇头,却始终逃不开他的追逐,双手被牢牢禁锢,两腿被他全身的重量压著,起不到任何作用,那只手在她身上放肆的揉捏抚摸,唇齿也没放松一分,时而舔吻唇瓣,时而重重噬咬,温柔与粗暴轮流交织,让她几乎无法招架。
  他的挑情技术一向高超,不管是温柔的,还是粗暴的,总是能最直接的挑起她心底最原始的欲望,舒怜伸腿蹬他,他便用腿压住,将身下那团早已勃起的火热在她小腹上毫不掩饰的摩擦搓揉,只将舒怜羞得满脸通红,却又抑制不住仰头轻喘,微张的小嘴吐气如兰,但很快又被他吻住,灵活的舌头将她口腔堵得满满当当,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近乎痉挛的被他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眼角开始有泪不断溢出来,舒怜知道自己没救了,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却还是抵挡不了他带来的极致愉悦,身体在飞翔,心却在下坠。
  他的手开始往她双腿间滑去,舒怜难堪的咬住下唇,却被他一口咬住嘴唇,疼得闷哼一声张开嘴,他才放开,舔吮著她的唇瓣,手指分开两片湿漉漉的花瓣,曲指向里探去。
  “啊……”舒怜轻呼了一声,猛的仰起头,湿润的眼睫轻轻颤抖,像是沾上晶莹的露珠,那只手指极灵活的抠摸著她敏感紧窒的内壁,时而轻刮,时而重按,她原本已经绯红的脸更红,她却睁开眼,看著眼前这个邪魅而又狂妄的男人,抑制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为……为什麽?”
  为什麽要这样对她,为什麽做不到还要许出那样的承诺。
  尽管她对他不报期望,可是被人骗的滋味却并不好受,当她是笨蛋麽!
  任辰风没有回答她,手指摸到那潮湿温暖里面的一处微硬的突起,只是轻轻一按,她便猛的弓起身子,全身僵硬的紧绷,下面的花穴也狠狠收缩,蠕动著把他夹得死紧,喉咙里发出破碎不堪的呻吟。
  “不舒服麽?嗯?”他帖著她的耳朵低声轻喃,手上却丝毫不放松,一下又一下的按压著那一点,舒怜几乎是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全身颤抖著,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
  他将她的耳垂含进嘴里,舌尖裹吸著她,声音含糊,却能够听得清楚他说什麽:“舒怜,是你拉著我不放手,你不记得了?”
  舒怜在他指尖猛的战栗,像是全身的神经都被这一根手指调动:“我……我没……”
  “你当然没有,你只是把我当成了韩澈而已……”任辰风的眸子幽深如潭,嘴角的弧度微讽却又自嘲,“不过你的身体却似乎很喜欢我,你看,已经完全为我打开了……宝贝,我可没强迫你,是你自愿的……”


[66] 这是我自愿的

  他又加入了一根手指,使劲的抠弄著她那一点,这样重的力度,不管换了身体其他的任何地方,肯定都是承受不了的,可是舒怜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抛上了狂浪顶尖,身体所有的毛孔都被打开,全身的血液都涌向那一点,花穴里面的嫩肉控制不住的痉挛,强劲有力的吸吮挤压著他的手指,像是有自主意识般的讨好著他,同时满足著自己。
  “啊……不……别……别……”舒怜眼角湿润,失控的哭喊起来,意识模糊的摇著头,“呜……任……任辰风……求你,不要这样折磨我……”
  “我说过,你应该叫我风。”任辰风双眸幽黑,指尖的力度与速度又快了几分,挤压抠弄著女人最敏感的极点,声音魅惑而性感,“宝贝,你口是心非,你应该是要,要更多……”
  “风……风……求你……”她难受的扭动著身体,全身都在颤抖,“受……受不了……停……停……啊……”
  “那好吧……”任辰风懒洋洋的答道,果然停下了在她体内肆虐的手指,感觉到她花穴一跳一跳的抽搐著,好几股湿滑的热流顺著指尖流了出来,将她身下的床单濡湿一大片,才缓缓将手指褪了出来。
  “啊……嗯……”舒怜此时脸颊潮红,已经说不出是酒醉还是人醉,皱著眉轻声呻吟,直到体内那两根祸害人的事物褪了出去,才终於喘出一口气,如同瘫软无力的鱼。
  可是,就在他抽离的瞬间,她便觉得空虚起来,那种空虚十分特别,之前被他用力按压的那处,像是恨不得被狠狠的蹂躏,又痒又难受,只想要一个东西进来好好的磨一磨,狠狠的捅操。
  怕被他看出她的窘迫,舒怜难堪的夹紧腿,可体内的空虚越发的明显,几乎让她疯掉,理智告诉她不可以放纵,可身体却违心的想要抓住他,想要他给予,刚刚他像是把她送到狂中暴雨中的急湍海浪中去,可这一松手,却像是从云端突然掉落下来,不管哪种,都让她极其难受,可是她居然怀念起刚刚那短短半分锺的狂野刺激。
  “好湿啊……”任辰风伸出舌头,极为撩人的舔了一下湿淋淋的手指,然後再若无其事的将手指在床单上拭干净,再站起身,“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韩澈就在客房,你要是觉得难受,可以去找他。”
  “够了!”舒怜像是被刺激到,对他大声喊道,“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她绞紧身下的床单,泪珠啪的一声掉在被子上:“韩澈不要我了,他已经不要我了!你这是要我送上门去犯贱吗!”
  她哭得极为伤心和狼狈,任辰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後僵硬的伸出手,想要安慰她。
  舒怜却突然将他扯了下来,抬头就吻上他的唇,她的嘴角有泪,绞得他舌尖一片苦涩。
  “够了。”任辰风伸手推她,声音低沈,“你可以认错我一次,却不能有第二次,我不喜欢当替身……”
  “我知道你是谁,”舒怜的声音还带著哭腔,有些沙哑有些颤抖,双手紧紧搂著他不让他离开,“任辰风,你不是要我自愿跟你上床吗?我愿意,这是我自愿的。”


[67] 转性

  既然已经堕落,不如尽情狂欢,既然已身如败絮,又何必在乎那什麽虚无的专情。
  只有情欲让她记得,这一刻是欢愉的,只有情欲让她记得,这一刻还有温暖。
  任辰风抱住她的时候,舒怜以为自己会厌恶,结果他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再低头吻住她,她才发现,原来选择堕落,是如此容易。
  欲望的余韵仍在疯狂叫嚣,他的手指如同带著魔法般在她身上肆意游走,耳边低低的喘息,宣告著他的欲望。
  当他高大的身躯覆上来时,舒怜伸手捂住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他用膝盖顶开,那根早已炙热如铁的昴扬顶住她湿润的花穴入口,舒怜分明的感觉到指尖有热热的东西滑落下来。
  韩澈……韩澈……她在心里唤著他的名字,想起那晚的瓢泼大雨,闪电如一柄利刃般划破灰暗的苍穹,照亮少年亮如星子的眼,他的眼神火热而又炽诚,却又那麽小心翼翼,他说,舒怜,我喜欢你……你有没有那麽一丁点……喜欢我?
  尽管欲望还在高涨,可心底的疼痛却飞快蔓延,舒怜捂住脸,竭力掩住自己的声音,那根火热已经分开她的花瓣,慢慢的抵进来,一点点,一分分,完全不同於任辰风往日粗鲁而又直接的作风,舒怜恨不得他像之前那样,狠狠的强暴她,折磨她,哪怕是像上次那样……也好过这样的凌迟。
  至少可以,真真正正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然而那动作却没有再继续,任辰风双手撑在她头两侧,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想什麽,时间很短,却也很漫长,终於,他开口说了一句话:“我累了,突然不想做了。”
  “为……为什麽?”舒怜仍然捂著脸,声音带著点鼻音。
  “软了。”任辰风明显有些懊恼,从她身体里褪出来,一头倒在她身边,和她并肩平躺。
  啪,一声轻响,他起身关了灯,房里一片黑暗。
  黑暗中,只听得见两人浅浅的呼吸,舒怜睁开眼,虽然什麽也看不见,仍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一只手伸了过来,捏著柔软的纸巾,胡乱的抹著她的眼角,男人低沈的声音比印象中少了些霸道:“知不知道再漂亮的女人哭起来也会很难看?嗯?”
  鼻子猛的发酸,眼眶瞬间像是被什麽东西冲破了,舒怜眨眨眼睛,任那只手把自己的脸蹭得生疼。
  也不知道这位脾气火暴的大少爷什麽时候转了性子,她的眼泪一直流,他就一直跟著擦,纸巾湿透了,就再换一张,她无声的流泪,他就耐心的擦,另一只手还像哄孩子似的,轻轻的拍她的肩膀。
  直到她哭得累了,慢慢的睡了过去,他手也酸了,搁下来昏昏沈沈的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最後竟然也睡著了。
  就这样,任辰风抱著一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然而他却什麽都没有做,踏踏实实的睡到了天亮。


[68] 背叛

  天色微晓,任辰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表情在看见怀里睡得安稳的舒怜时变得奇异的柔和。
  看来她昨夜哭得很厉害,眼眶微肿,但并不影响她的清丽,尤其是闭著眼睛的时候,轻轻呼吸间鼻翼微微呼扇,乌黑柔顺的发丝搭在侧颊,将原本白皙的脸显得更剔透。
  就是瘦了点,任辰风把她揽得紧了点,皱了下眉头,看来应该好好补补,比如说燕窝,洋参什麽的,据说女人吃这些玩意儿再好不过,又能隆胸,又能美容。
  好象也不用隆胸,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要不,还是再摸摸?
  脑子刚这样想,手就跟著伸进了被窝,她仍然裸著身体,温暖的被窝里她的肌肤光滑如缎,摸上去软软的,滑滑的……
  不大,一只手刚刚罩住,但也不小,因为当他把手收拢时,便包不住了,只觉得那绵滑的玉白在揉捏间有些掌控不住。
  任辰风喘息了一声,受不了。
  她的唇近在咫尺,粉红诱人,可能是在他的骚扰下睡得不怎麽安稳,抿了抿嘴,顿时将那唇添上一抹润泽的亮色。
  伸出舌头舔了舔,很软,再舔舔,有点微涩,应该是眼泪的味道,任辰风忍不住了,低头就覆了上去。
  辗转缠绵,却又极尽温柔,可以说这是任辰风最小心翼翼的一个吻,却在舒怜睁开眼後被生生打断。
  她先是惊恐的看他,然後伸出脚使劲的一踹,声音十分惊惧:“你做什麽!”
  措不及防被蹬得一个迸裂,任辰风抓住床沿,还好没有掉下去,这样美好的气氛就被这个死女人破坏了!
  “这是早安吻!很单纯的早安吻!”他挑眉,仍然不可一世的态度,不过勉强可以理解为在辩解。
  舒怜用十分怀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低头发现自己的胸有一大半露在空气外面,随著呼吸不断起伏,隐约可见淡淡的乳晕。
  “啊──”她猛的拽起被角挡住,还没缓过神便觉得面前被一团阴影挡住。
  任辰风双手撑在她身後的床头上,居高临下的看著她,眼神说不出的诡异:“我就这麽像色情狂?”
  “啊?”舒怜没反应过来。
  “我就这麽像流氓?”他问得很强硬,可是事实证明他只是口是心非,男人清晨的欲望如何,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舒怜被他的样子骇到了,点点头,再摇摇头,却不知道自己杏口微张眼神惶恐的样子有多诱人。
  她只听见一声急喘,男人的嘴便霸道的压了下来。
  她瞪眼,推攘蹬脚,却挣不开一点,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毫不费力就将她压制得不能动弹。
  她裸著身子,不用扯撕便没了衣服,任辰风蛮横的抵开她的双腿,腿间的炙热毫不掩饰的抵著她。
  “唔……”舒怜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几乎连呼吸都喘不上来,脸憋得通红,快要窒息。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他憋死的时候,任辰风突然松开了她,声音沙哑:“我不想每次都强迫你,你说声不,我就马上出去。”
  舒怜愣住,不明白他的态度怎麽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任辰风幽深的眸子牢牢锁住她,眼神炽热如同即将燃烧的暗焰。
  他的热铁抵在她花穴间轻轻摩动,那坚硬而又光滑的硕大,很轻易便将她的敏感挑逗得蜜汁连连。
  “宝贝……宝贝……”他低头捉住她的唇,“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能忍到这一步,已是他极限,天知道离开舒怜後,没有女人的日子他是怎麽过的,反正就是著了这女人的道,不是舒怜,他就没性趣。
  “我……我……不……”
  “晚了!”任辰风咬牙,猛的挺了进去,舒怜惊叫一声,还未完全润滑的紧窒牢牢的裹绞住他,惹得他一声闷哼。
  久违的愉悦如同潮水一般侵蚀了他,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线理智,现在却真是完全崩落了,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那一点,贪婪而又渴求的感受著她的温暖与柔软。
  “放松……放松……该死的,你能不能别咬得那麽紧!”任辰风忍不住低咒一声,见她疼得直皱眉,伸手摩挲著她的脸,与嘴里说的话完全不同,他的动作完全柔和得不可思议。
  “任辰风,你混蛋!”舒怜疼得直吸气,缓过气来憋了半天,只想到这三个字。
  任辰风微微抬腰,往外撤离一点,感觉到她松出一口气,又使劲撞了进去,比刚刚还要深入了一些。
  “啊──轻,轻点……”舒怜仰头,声音支离破碎,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是恼是恨?完全模糊,她想她现在已经分不清什麽是对什麽是错了。
  任辰风大口大口的喘著气,像是真的忍得很难受,他将头埋在她肩窝,一只手探入两人结合的地方,藉著极少的体液,揉捏著那颗敏感至极的肉珠。
  “啊……那里……别,别摸……”舒怜低叫,经历过两个男人,她已经很轻易能够分辨得出情欲给身体带来的快感,任辰风的挑逗技巧十分老道,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并没有吻她,但是喷在她颈边的热气还有低声的喘息,都如同催情一般的撩动著她的神经。
  几乎是违心的,舒怜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发热,结合的地方仍然干涩,里面却又酸又难受,迫切的希望他动一下。
  他微微侧头,咬住她白皙的脖颈:“想要了?嗯?”
  舒怜咬住唇不作声,脸色却红得如同能滴血。
  握住她的腰,任辰风开始缓缓抽送起来,另一只手将她的左手握在手里,大麽指暧昧的摩挲著她的掌心,嘴唇还丝毫不放松的舔咬著她的耳垂,几乎是尽挑逗之能力,既温情脉脉,又色情放浪。
  “宝贝……你的手又细又长,真漂亮……”他压低了声音,因为情色的原因,声音沙哑,却又带了抹别样的性感。
  抑住即将出口的呻吟,舒怜再忘情,也明白这个家夥今天不正常,他竟然改了一惯在床上的粗话,而开始恭维起她来了。
  “所以戴上这个会更适合你。”他不知从哪里拿了什麽东西,冰冰凉凉的从她指尖套进去。
  舒怜刚反应过来那是什麽,就被他深深的吻住了唇,抽出埋在她体内的火热,再重重一挺,狠狠的撞进她的花心深处,毫不留情的刮搔著她已经完全润滑好了为他打开的内壁。
  “啊──”抑住不住的呻吟脱口而出,慌乱中她的手被他紧紧包捏在手里,捏成一个拳头,他的手在外面,温暖的包裹著她,然而身下的撞击却并不温柔,再一次全根抽出,再一次狠狠插入,直激得她一阵战栗。
  像是眼前有烟火重重的炸开,舒怜的第二声呻吟根本来不及出口,便被他撞得支离破碎。
  身体被一次又一次抛起来,这个男人在床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几乎是将所有重量都集中在腰腹上,巨大昴扬的热铁一次又一次将她狠狠贯穿,肿胀的龟头疯狂的搔刮著她的肉壁,每一次抽出都带出大量汁液,每一次捅进都将她的整个花穴撞得陷下去。
  “啊……不……”舒怜失神的摇著头,从刚刚的温柔到现在的粗野,他的转变实在太突然,倏然而来的充实与强烈快感像巨浪一般拍打著她的神经,几乎难以承受,“啊……轻……轻点……呜……”
  “口是心非的女人……”任辰风喘著气,低头看著两人结合的地方,她的小穴像是要被他撑裂开,吃力的吞吐著那根巨大,可是尽管如此,她身下的爱液已经将床单濡湿大半,迷离如丝的眼神彰显著,她很舒服,很喜欢他这样对她。
  “都湿得这麽厉害了……还说不要……”他一边狠狠的攻击著她,一边伸出食指在她臀底划拉一下,拉出一条长长的透明丝线,“好湿……宝贝……别不好意思,你喜欢这样……”
  他将手插进她嘴里,搅动著她柔软的舌,几乎是本能的,舒怜下意识便含住了他,眼神迷茫而又哀怨的看著他,像是在求他轻点,却又像是,还要更多。
  “妖精!”任辰风只觉得下身发涨,又大了一圈,听到她在身下嘤咛一声,理智如同决堤的洪水,“你真是想榨干我!”
  俯身压住她大张的腿,让她将那隐私的地方张得更开,更暴露,任辰风不断的伏动著健腰,狂野得如同脱缰的野马,耻骨与耻骨撞击发出巨大的啪啪声,她太紧窒,像是越舒服便越咬得紧,每次抽出来都很费劲,都将粉红的穴肉带翻出来,舒怜双手绞住床单,死死的咬著牙,终於在他连番插抽下投了降,摇著头哭喊出声:“啊……别……太……太快了……啊啊……”
  “呃……”任辰风仰头皱眉,太快了,他也觉得太快了,阵阵快感如同战栗般从他背脊散开,往四处散开,无尽的快意如同肆虐的潮水,冲垮了他一向引以自傲的毅力。
  “舒怜!啊──”男人低吼一声,双手抠住她雪白的臀,拼了命的将热铁往她身体里捅,浅抽深入,如同打桩般将她死死的钉在床上。
  “啊啊啊啊──”舒怜的哭叫已经声嘶立竭,“风……啊……饶了我……求求你……啊……”
  她感觉到小穴如同被他刺穿了,又痛又麻,却又像有受虐倾向般,一股连绵的快感如潮水般蜂涌而至,飞快的淹没了她。
  使劲的摇著头,双手找不到可以发泄的附依,索性掐在他身上,划出无数条指痕,舒怜颤抖著,蜜穴狠狠的收缩,像是要将那根异物排挤出来,一股股热潮如同失禁般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将原本已经湿透的床单更浸得濡湿一片。
  “出来!出来!出来!”舒怜哭著咬住他的肩膀,全身颤抖,灭顶的高潮竟然让她痛哭失声,几乎是无意识的重复著那两个字。
  任辰风却如同做红了眼,因为极度的兴奋一张俊脸显得有些扭曲,精健的腰腹像是上了马达般的前後挺动,整根肉棒已经完全肿胀起来,将她原本因为高潮不断收缩的内壁撑到极致,以至於她的每一次收缩,都狠狠的吸吮著他的茎身,带来阵阵灭顶快感。
  “宝贝……要来了……呃……”他突然闷哼了一声,狠狠的抽插上百下,将已经湿得一塌糊涂的结合之处撞得噗嗤作响,终於在一记重重撞击之後,将滚烫火热的精液尽数射入她体内。
  “呜……”舒怜顿时就哭了出来,几乎痉挛的颤抖之後,竟然觉得眼前都白花花一片,整个人像是被抛向了云端,耳边是一阵刺耳的金鸣,然而全身却舒畅得如同所有毛孔都被打开了,懒洋洋的放松下来,任由一身是汗的男人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在嘴上吻了又吻。
  空气里是挥散不去的激情余韵,两人的喘息清晰可闻,舒怜脑袋里一片昏沈,完全忘了该做什麽,只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要不要再睡会儿?嗯?”任辰风以手撑头,看著她打瞌睡的表情,不由得弯了嘴角,吻吻她的额头,声音宠溺。
  吃饱喝足之後,自然是神清气爽,心情舒畅,任辰风怎麽看舒怜怎麽顺眼,就连她打哈欠的样子,都觉得可爱极了。
  舒怜迷茫的睁开眼睛看他,半晌才搞清楚自己在哪里:“不了,该起来了。”
  费力的坐起身来,舒怜发现自己全身发软,竟然连穿衣服,都觉得使不上力气。
  “累了就休息一会。”任辰风看了看表,“韩澈我去送,你就不用操心了。”
  愣了一下,舒怜心中猛然收紧,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沈默了片刻:“我再看他一眼。”
  经此一夜,她和韩澈,可能真的就什麽都没有了。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便将他刻在脑海里,以後都只能用思念去回味,去感受,去遗忘。
  没有阻止她,任辰风也起来穿衣服,他这个人自大又狂妄,自然不会躲躲藏藏,正大光明的在舒怜面前套上裤子,见她红了脸,他邪气的扬起唇角,转过身去拿衣服,精健的背部肌理上,全是一道道又红又紫的杠。
  舒怜低下头,避开目光,那些红紫的道道杠杠,无一不在证明,她实实在在背叛了韩澈。
  扣好最後一粒纽扣,几乎是逃跑般的拉开房门出去,门边的人影离得实在太近,她几乎收不住脚,要一头撞上去。
  韩澈低著头,抱膝坐在门边,像是用这样的姿势坐了很久,见她出来,他慢慢的抬头看她,那双总是亮得如同星辰般的眸子,此刻却如同熄灭了的灯一样黯淡。
  舒怜呆住了。


[69] 我爱你

  “你醒了?”韩澈的声音很轻,也很柔,他缓缓站了起来,“我……想来和你道别……怕吵醒你……”
  他的眼神落在她的手上,钻戒闪闪发光,耀眼得夺目。
  舒怜顺著他的视线低下头,看到手上的东西,忙解释:“我没,我不是……”
  “你幸福就好。”韩澈打断她的话,原本俊美的脸一片苍白,没有血色,嘴角却扯出一个笑的弧度,“这一次他是真心对你……我终於可以放心了。”
  “韩澈!”舒怜猛的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手,想要抱住他。她想说她不赌气了,是她错了,他要怎麽样都可以,他可以打她,可以骂她,怎样都行,就是别不要她!
  韩澈却飞快的往後退了一步,把她的手晾在空中。
  “是我太荒唐,”韩澈的声音十分平静,听起来却给人一种在哭的错觉,“是我做错了,舒怜,你原谅我……”
  舒怜的手仍然伸著,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如同死囚等著宣判死刑的那一刻一般绝望。
  “我们……仍然是姐弟。”韩澈的声音十分艰难,眼睫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却像是随时都会掉出一颗泪,“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当,什麽都没发生过……”
  就当,什麽都没发生过麽?舒怜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她想要开口,想挽留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韩澈还想再说什麽,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狼狈的转过身,一颗晶莹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瞬间消失不见,“再见。”
  那道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转角,舒怜扶著墙慢慢蹲下去,眼泪如同决了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天空正在下雨,细细疏疏的,并不大,却像是整个世界都很阴郁。
  韩澈想起接回舒怜的那晚,也是下著这样的雨,只是那时的他,心情是雀跃的,激动的,当她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滑过无数情绪,震惊的,愤怒的,心疼的,却有……庆幸……
  庆幸自己能找回她,庆幸能救她出来,庆幸从此守著她的人是自己,庆幸不会再有人伤害她。
  可是他却亲手将她送了回去,从此形同路人,他们仍然有著最亲的关系,却是最遥远的陌生人。
  也许舒怜说得没错,他并不爱她,她只是一件他在乎的玩具。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依赖,只是玩具,他的心,怎麽会那麽疼……
  不知道怎麽走回去的,雨已经将他全身淋得湿透,他却毫无所觉,梁启卫一阵小跑上来,手中的伞遮住他:“少爷,你没事?”
  摇了摇头,韩澈推开他的手:“没事,启卫,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走出没几步,梁启卫一阵小跑上来,递给他一张明信片:“寄给你的,没有地址。”
  “谢谢。”韩澈接过来捏在手里,也没细看,便转身进了屋。
  有电话打进来,持续不断的响著,韩澈恍若未闻。拉开衣柜,那张照片仍然帖在那里,幼时的他笑得天真灿烂,而舒怜,她的脸却已经被摩挲得模糊不清,韩澈突然发现,他竟然想不起她小时候的样子,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完全空白。
  指尖收拢,发现还有东西捏在手里,是那张不知道谁寄来的明信片。
  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不知道谁寄来的,上面的字娟秀整洁。
  “爱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原因。
  爱上他俊美的外表,爱上他眉间的阴郁,爱上他多金的身家,爱上他漂亮的身体。
  或同情,或感恩,或崇拜,或怜惜,这些都可以变成爱。
  请不要觉得那很肤浅,因为不管诱因是什麽,只要爱上一个人,那份爱便是真诚。
  所以,请不要怀疑我的真诚,我爱你,没有比这更真诚的了。”
  身体剧烈的颤动,韩澈突然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仍然抑制不住眼眶掉下来的液体。
  “舒怜……舒怜……”他声音嘶哑,却只能徒然的面对那张照片,有风吹了进来,卷起满室凛寒。
  
  *   注,这明信片不是舒怜小盆友寄的。


[70] 被盯梢

  唰的拉开窗帘,窗外乍泄的阳光刺得舒怜眯了眼,淡淡的金色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清晰的能看见细细的绒毛。
  下雨後的天气,总是格外的晴朗,难得在这样的冬日,竟然会出太阳。
  “嗯,嗯,我知道了。”任辰风歪头夹著话筒,另一只手夹著笔,飞快的在上面写写划划,“方秘书,今天的所有安排帮我推後两个小时……我不管什麽原因,年底再忙,也不差这两个小时!就这样。”
  挂了电话,他看向舒怜,几天了,不说话,也不出门,更排斥他接近,那枚戒指被退了回来,正安静的躺在他兜里的蓝绒盒子里,没得说,他又成功的失败了一次。
  屡战屡败的任辰风并不泄气,和韩澈竞争,他胜算不大,这一点他很清楚。
  只可惜,韩澈欠缺的东西,永远也补不回来,比如名分,比如光明正大。
  “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舒怜缓缓回过头,看著这个最近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男人,出乎意料的点头:“好。”
  坐在苏记老店里,任辰风指著菜单点了几样菜,突然想起自已好像从来不清楚舒怜的口味,轻咳了一声,微微倾身:“这家的碳烤酥排很不错,我以前常常来吃,你可以尝尝。”
  “好。”舒怜明显心不在焉,只是简单扫了一下菜单,便点了头。
  以防万一,任辰风每个口味都点了一样,在吃饭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她的口味,心里一一记住,吃完饭後又喝了杯咖啡,直到手机定点自动开了机,才不得不载著她回去。
  路上车流川行,十分拥挤,为了省时间,任辰风抄了近路,这条道是废弃了的旧柏油路,鲜有人走,但是却可以绕开拥挤的车行道最快赶回犁园。
  舒怜一直都没怎麽说话,任辰风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我知道你不怎麽愿意跟我相处,不过也别给我扣上万年不翻身的恶人帽子,说两句话吧。”
  “我确实有事要跟你说……”舒怜有些迟疑,像是在思考著措词。
  “嗯?”看了她一眼,任辰风随意往後视镜瞄了一眼,却皱起了眉,後面竟然有几辆黑色的车子尾随在後。
  “我是想说……”舒怜咬了一下唇,“任辰风,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是吧。”
  “你想表达什麽?”任辰风紧紧的盯著後视镜,那几辆车都没有车牌的黑车,他猛的一打方向盘,拐进一条狭窄的山道。
  “我的意思,以前我们也在一起过,也不是为了结婚,”舒怜措不及防被惯性撞进他怀里,连忙手忙脚乱从他怀里爬起来,“我不是有意拿你当挡箭牌,不过离开一个人,并不代表要马上再找一个人……你,懂我的意思?”
  任辰风沈默的看著她从自己怀里爬起来保持距离,声音低沈听不出是静是愠:“把安全带系好,坐稳。”
  “?”舒怜有些意外,他并没有发火,也没有追问,正觉得奇怪,却感觉他猛的一踩油门,车子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狂飙了出去。
  这条山路很窄很陡,完全颠簸不平,任辰风却沈著眸色把跑车当飞机开,窗外的树木唰唰往後飞驰,残枝刮得车窗哗啦作响,舒怜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忙将安全带系上:“怎麽了?”
  “恐怕你要失望了。”任辰风侧头看她一眼,嘴角扬起一道斜佞的弧度,“看来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我们都非得绑在一起,就算死,也要做同命鸳鸯。”
  山路已经断了,完全消失在山脚下,前面只剩弯弯曲曲的陡坡路,别说开车,恐怕连牛马要上去都很吃力。
  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任辰风皱著眉看屏幕,一直没人接,低咒了一声把手机扔给她:“快捷键1,打电话!”
  然後便飞快的掀开後座垫子,里面摆著一把乌漆漆的枪和十多颗子弹,然而身後引擎急鸣,那些人已经追了上来。
  尽最快速度上了几颗子弹,凌乱的脚步声欺上前来,任辰风咬牙,侧身抬枪顶住车窗玻璃,然而身後却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放下枪,否则她的小命就没了!”
  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
  缓缓将手里的枪倒拿递到背後,任辰风声音很冷静:“别为难女人,你们要什麽,钱?好说,我可以马上叫人送过来。”
  “啊!”舒怜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任辰风心里猛的喀!一下,飞快转身想要扑上去,却看见她被倒拖了出去,手中的电话被人夺走狠狠的摔在地下,火花四溅,摔得四分五裂。
  “任辰风先生是吧?”那个人用不流利的中文说道,嘴角挂著毫无怜惜的笑意,“如果你敢再耍什麽把戏,或者是企图做一些无所谓的事,我保证她会死得很快!”
  他的手猛力一扯,便将舒怜的领口扯开一大块,露出雪白光滑的大片肌肤,舒怜呜咽了一声,想要叫出来,却极力忍住了,只是她眼里的恐惧表示著,她不仅是害怕,甚至是恐惧。
  任辰风眸色暗沈,他何尝不知道她最害怕什麽,那是他曾留给她最黑暗的阴影,只是搁在这种情况下,却比当初那种场景更为可怖。
  後面的人已经跟了上来,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外国人,脸上都露出不明意味的笑意,目光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肆无忌惮的打量。
  心下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韩澈之所以把舒怜交给她,无非就是看中天宇这把避护伞,以天宇的财势,在国内没人能动是肯定的,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分明是专门从国外请来的雇佣兵。
  如果说孔锋要断整个韩家,这一手未免太狠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丰尽染……
  那个男人的眼睛像是一潭秋水,虽然用这种形容有些奇怪,但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那双眼睛看不出任何除了笑以外的表情,可是总让人觉得里面其实隐藏著许多东西,你根本看不透,也摸不著。
  “放开她,我跟你们走。”任辰风举起手,任一个染著彩色头发的黑人小夥把他双手缠紧,他的眼神一直牢牢的盯著那个看起来是头目的大个子,而那大个子也毫不回避的看著他,直到他被五花大绑,脸上才露出一丝勉强称得上是笑的表情。
  “很识时务。”他松开惊魂未定的舒怜,看她双手发抖的把衣服理好,“只要她听话,我保证她苦头少吃。”
  “上车!”他推了舒怜一把,把她掼进他们开来的车里,舒怜兜里的手机被撞得发出嘀的一声响,却没有人发现。
  舒怜被撞得头脑发晕,却听见声後一声沈闷重击,然後便是喀嚓一声脆响,她的心猛的紧缩,却见到任辰风脸色发白半跪在地上,旁边那个穿著花衬衫的瘦高白人手里拿著一根又长又粗的棒球棍,神情颇为轻蔑。
  “任辰风!”她大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任辰风抬头看她一眼,额上是沥沥的冷汗,嘴角却扬起来:“女人,我还没死,喊那麽凄惨干什麽!”
  话虽这样说,被那两个白人掼进来的时候,他仍然闷哼了一声,舒怜一把扶住他,声音发抖:“你……是不是,腿断了?”
  “死不了。”那个高个和彩头黑人一起钻了进来,一左一右把他们看著,声音恶狠狠的,“有什麽情话就赶快说完,说遗言也行啊,哈哈!”
  车里的笑声肆无忌惮,开车的人把油门踩得轰隆直响,这辆被改装过的黑车跑在颠簸的山路上竟然如履平地。
  然而韩澈却冷静不下来,耳钉上的接收器被强制打开的时候他便听见了这边的对话,那是他在舒怜手机上装的全球GPS定位窃听系统,除非他刻意窥探,否则她那里的信号只有在受到剧烈碰撞时才会启动。
  “启卫,改道,去松南高速!”
  “松南高速?可是我们现在要去跟越南帮……”梁启卫满腔疑问,这次的交易很不一般,而且不能耽误,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和越南帮起了冲突,恐怕应付不暇。
  “我说改道!”一向沈静的韩澈失去了冷静,他很清楚的听见那边传来英语对话,敢在国内动任辰风的人,只能是那些要钱不要命的雇佣兵,舒怜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他不敢冒一点险!
  梁启卫无奈的找了一个能调头的路口改了方向,上了高架桥,以最快的速度往松南高速开去。
  拨通电话叫阿五调动一切能调动的人往那边赶,韩澈面色无波,然而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他早该料到的,没有那麽轻松,幸好他之前做了准备,否则……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庆幸,梁启卫却突然沈下声音:“少爷,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


[71] 大结局
  
  罩在头上的黑布被人扯掉,舒怜还没适光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头发来已被人扯了起来,被逼著看向任辰风。
  那人狼狈极了,双腿跪在地上,手被两个男人反剪在後神情依然,嚣张但依然嚣张著,挑挑眉,向她比了个“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嘴型。
  笨蛋,脸都被揍坏了,还、还这样担心我……
  主位之上的男人懒洋洋地眯著眼,“任辰风, 你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
  任辰风猛地撞开身後两个男人,颤巍巍地站起来,神情像个帝王般不容侵犯,“说吧,你要什麽?”
  “哈哈──”男人拍了拍手,“我喜欢直接了断人。不过……”轻轻捏了捏下巴,视线瞟到地上的舒怜身上,“如果我说,我想要这个女人呢?”
  “做梦!”
  男人眼里瞬间闪过精光,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正要说话,外面忽然急匆匆走进一个人,厌恶地看了舒怜两眼,伏在男人耳边低声道:“丰尽染和韩澈,全都找了过来。”
  “什麽?”男人大惊,进而大怒,“派去的人,全是废物?”
  “老大……我们现在?”
  恨恨地站起来,捡起墙边靠著的·棒子狠狠抽在任辰风身上,轻蔑地笑道:“任少爷可得好好感谢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若没有她招惹来丰尽染,今天非整死不可。”
  又粗又长木棒抽在身上,任辰风硬扛著没吭一硬声气,见他硬气,男人扔了木棒,“打,狠狠的打!”
  “任辰风──”舒怜惊叫,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被打得跪在地上,额头破口,淌出血,视线渐渐模糊了,任辰风抬头看她一眼,脸上依旧在笑著:女人,别哭。
  别哭……
  暴行仿佛永无止尽,任辰风强迫自己不能倒下,他要看著舒怜,确保她好好,不能昏过去,一定不能。
  终於──
  一群人渐渐走远,他听见铁门关上声音。
  一时间,安静下来。
  仿佛全天下,只剩他们两个人。
  “任辰风……”舒怜哭泣著小跑过来,抱住无一处完好身体,“你不会死的,不会死。”
  “笨蛋女人,我怎麽会死。”
  “任辰风……,我,我……”
  “舒怜,” 闭了闭眼,他有气无力地问,“你有喜欢过我吗,或者,未来某一天,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无数的血从怀里人的身体内涌出,染红了舒怜的眼,她觉得恐慌,仿佛就要失去什麽,“我不知道,”这个人给她带来的羞辱和痛苦历历在目,她咬住下唇,“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有没喜欢过你,更不知道,那些不可捉摸的……未来。
  “傻瓜,那麽善良做什麽,怜悯我吗?”皱著眉,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擦掉她脸上泪水,“不是该大吼著让滚远点吗,为什麽要给我机会,让我……心怀希望……”
  不、不是的。不是怜悯,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哪里需要她怜悯?
  可为什麽,不他想死去。
  为什麽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疼如刀绞?
  “!当”一声,铁门打开。
  舒怜眯眼往外面看去。
  外面的阳光从打开的门里照进,韩澈和丰尽染站在那,仿佛透明一般。
  “舒怜……”两个男人小心翼翼摸上她脸,“你没事吧?”
  “没事,快,快救任辰风,快救任辰风……”
  浓密的剑眉终於舒展开,任辰风眼一闭,终於放心地昏了过去。
  韩澈和丰尽染来了,她不会,再有事。
  
  病房里弥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任辰风睁开眼,动了动僵硬手。
  阳光从窗外射进,尘埃在空气中飞舞。
  美好的一天。
  可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
  舒怜……终於是不肯和一起,终於是和他们,远走高飞了吗?
  苦涩地笑了笑,作势便要坐起来,病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
  “你醒了?”舒怜惊讶地道。
  可  任辰风比她更为惊讶,俊脸几乎傻了,“你没走?”
  “我为什麽要走?”
  “ 你不是该和他们,和他们……”
  舒怜轻轻拨弄了下手里的花束,走过去,插在花瓶里,背对著任辰风,声音轻飘飘的,“我想要给你个机会,也给我个机会。”
  “你说什麽?”任辰风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任辰风!”韩澈半依在门口,眸子闪过丝冷光,“以後的日子里,你再有任何对不起舒怜的事,我剥了你皮。”
  扯掉手上的针头,任辰风慢吞吞地走到舒怜背後,将她抱住,声音一个劲打颤,“你真的决定,和我一起?”
  丰尽染冷声道:“是们四个一起。”
  舒怜脸一红,望向窗外那棵栀子树,抿了下唇,反握住任辰风战栗的手,“四个人,一起……”
    
  ──END──


贺新年之三P激H番外

  一场大醉,舒怜时哭时笑,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醒之後,终於云开雾散,澈没有死,任辰风也活了下来,而那个始终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死死拉住韩澈的手,一直到醉得睡过去,舒怜也没有松开,昔日少年已成清俊出挑的年轻男子,但眼底星辉始终明亮如昔,像是这世界也因这点光,而变得格外明亮。
  半夜醒来,窗外繁星点点,洒下满室清辉,舒怜乍然清醒,像是做了一场大梦般,伸手探出去,触到温暖真实的身体,韩澈清隽的侧脸一半藏在阴影里,映著淡淡的星辉,清晰而又虚无得不真实。
  伸手一遍又一遍的勾画著他的轮廓,那纤密的眼睫突然轻颤几下,然後睁开来,静静的看著她。
  舒怜哽咽:“澈……”
  漆黑的眼底浮起淡淡波纹,他伸手拉住她的手:“我在。”
  她便探了上去,细细摩挲著他的唇,像是梦呓:“澈,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我在这里,就在你眼前。”他轻声应答,感觉到她滚烫的眼泪落在脸颊,她慌乱的亲吻著他,像是生怕他跑掉,一去不返。
  她的身体大半覆在他身上,像是瘦了许多,骨头硌得他生疼,他叹了一口气,回吻住她,轻柔缱绻,小心翼翼的撬开她的牙齿,像是怕吓到她般,轻轻的吸吮著她的舌。
  这是一个极细腻而又温柔的吻,温柔得像是不带任何情欲,韩澈闭著眼,温热的鼻息扑在她脸上,像是在向她证明这不是一场梦,他是真的回来了,履行他对她的诺言。
  舒怜终於放心的闭上眼,从喉咙发出声模糊的呻吟,她仰起头,感受到他的唇慢慢滑过她的颊,她的耳,然後落在颈上,轻柔的亲吻舔舐,手指无意识的撩起他的衬衣,感受著他温暖的体温,一点点的攀上他最敏感的茱萸。
  一声轻喘,像是刻意压抑的情欲被骤然打开,韩澈微微偏头,结束了这个长吻,声音沙哑:“睡吧,他们还在……”
  舒怜猛然堵住他的唇,堵住他接下来的话,纤细的手指滑下去,覆住他早已炙热坚硬的昴扬,激起他一阵战栗:“澈,别走,我想你,难道你不想我吗……”
  韩澈愣住,见她眼中仍是迷朦模糊,舒怜低下头,将他的昴扬含了进去,柔软湿润的小嘴紧紧裹住他不断跳动著的坚挺,已多年未尝情欲滋味的韩澈仰头闷哼一声,死死压抑著即将喷薄的欲望。
  夜色如水,落地窗外的花园里传来阵阵蝉鸣,明明应该是清凉静怡的夏夜,韩澈却出了满头大汗,他仰头看著昏暗的天花板纹路,心里既是甜蜜又是苦涩,舒怜叫他别走,别走,他又何尝想要离开她,只是世事变幻无常非他能左右,苦了她这几年……
  下面传来的刺激一阵强过一阵,韩澈急喘几声,将舒怜拉了上来,狠狠的吻住她的唇,抵死缠绵,情欲如同开闸泄洪般势不可挡,他哑著声音唤她:“舒怜,舒怜……你这个傻子,笨蛋!”
  “我就是傻子,就是笨蛋。”舒怜抬头看他,眼里水汽盈盈,像是随时会掉出泪来,她探手握住他的坚挺,抬起臀来,一点一点,将他慢慢皆数吞进身体,直到结合的地方严密衔结,两人都忍不住轻声叹息,“澈,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
  长久的思念带著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欲,像是燎原之火,瞬间将两人的理智尽数吞噬。
  尽管下面还有些干涩,但舒怜很快就适应了异物的入侵,她的腰被韩澈紧紧的扣住,像是要推开,却忍不住一次次的往下按,毫无保留的迎合著他的硬挺。
  韩澈的手一点点在她身上游移,像是按摩一样,却又比按摩多了些情欲,那修长的指尖每滑过一处,便将那处点燃细小的火苗,舒怜仰起头,感觉到他撑坐起来,推开她的衬衣,含住了她胸前的殷梅,时而轻轻舔舐,时而重重吮吸,舒怜喉咙干渴,想要呻吟,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想要抓住什麽,却毫无附依,她的全身重量都落在那坚硬的一处,被重重顶起,又飞快放下,结合的地方被撞得发麻,因为过度压抑脑海里变得轰鸣阵阵,除了欢愉便是欢愉,已经空白得装不下任何东西。
  空气像是开始蒸腾,两人刻意压抑的喘息抑制不住,低低的向四周散播开去,舒怜眼角湿润,下身里涌出一股又一股湿热的爱液,进出开始变得顺滑起来,韩澈躺了下去,死死扣住她的腰,不断往上挺动,像是要将整个人都埋入她的体内。
  “澈……韩澈……”舒怜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低低的呻吟带著哭腔,无意识的唤著他的名字,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她现在与澈是一体的,紧紧相连著的,他们是两个人,也是一个人,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一只手探上她胸前的柔软,轻揉慢捻,舒怜小嘴微张仰起头,轻轻呻吟,下身的饱涨和胸前的充实,都给她带来极致的愉悦。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极低的轻笑,舒怜一惊,下意识的侧头,看见旁边沙发上躺著的男人正微眯著眼看她,他的手正肆无忌惮的在她胸前来回揉捻,色情而又微讽。
  可能是太紧张了,她全身僵硬的看著任辰风,韩澈轻喘著在下面唤她:“舒怜,你好紧……我快忍不住了……”
  他飞快的挺动著腰身,可能是觉得不够,手伸上来想要摸她,却意外的摸到另外一只手。
  这下不止是舒怜,连韩澈也僵住了,舒怜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气氛很诡异,一时之间静得连掉根针在地下也听得见,激越的心跳似乎瞬间停止,舒怜咬住唇,像是心间被人狠狠的扎了一针!
  突然一只手将她揽了过去,任辰风模糊的叹了一声,死死的堵住她的唇,舌头肆意的钻了进来,近乎掠夺般的扫荡著她的口腔。
  舒怜又惊又羞,澈,韩澈还在,他怎麽能……
  然而像是刻意不给她思考的机会,身下的韩澈也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缓慢却又大力深入,舒怜拼命的摇著头,却逃不出两人的禁制,韩澈的手紧紧箍著她的腰,让她丝毫动弹不得,而整个上身都被搂在任辰风怀里,他将她的嘴堵得死死的,只能发出模糊的唔唔声。
  这,这算什麽!舒怜死命的挣扎,却敌不过身下韩澈带来的快感,身体里的那根东西似乎又巨大了几分,舒怜违心的推攘著他,却在两人的攻击下,羞耻而又难耐的,居然死命的夹住他的硬挺,颤抖著到了高潮。
  “唔……唔……放开……啊……”舒怜满脸通红,死命的掐著任辰风的手臂,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声呻吟。
  “宝贝……你真性感……这样也能爽到高潮……”任辰风狭促的在她耳边低喃,舌尖探入她敏感的耳廊,舔得她不断轻颤。
  “呜……不……不是……别……求求你们……”舒怜终於忍不住哭了出来,两人却恍若未闻,也不知是刻意折磨还是吃醋,韩澈仍然死死钳著她的腰,不断的将越发粗大的坚挺往她的柔软深处顶,次次都顶到最深,次次都全力冲撞,直将她不断收缩抽搐的紧窒狠狠劈开,再刮带著内壁的嫩肉死命抽刮。
  而任辰风也不甘落後的亲吻著她,最後那亲吻竟变成了噬咬,虽然不重,却带著微微的疼和奇异的快感,他的手握住她胸前的浑圆,将那柔软饱满的圆挺挤捏成各种形状,淫靡而又放肆。
  “啊……不要……不要了……”舒怜哭著摇头,太羞耻了,虽然这两个男人都与她有过最亲密的关系,经历过这麽多事也产生了感情,可是她不能接受同时两个……可是她却抑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一波接一波的快感如同狂潮般蜂涌而至,她痉挛著不停颤抖,竟然违心的又一次被送上灭顶的高潮……
  然而就在她再次到达极致的那一瞬间,客厅角落的落地灯被人打开了,暗黄的灯光并不明亮,却瞬间把眼前的情景照得清清楚楚,舒怜已经被任辰风剥得赤身裸体,被韩澈钳著细腰不断上下挺动,两人结合的地方满是透明润滑的体液,随著撞击不断发出噗嗤噗嗤的水渍声,胸前雪白的饱满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捏出微微的淤青,她却似乎毫无感觉,只是双眼失神的不断在男人怀里痉挛。
  穿著米黄家居睡袍的丰尽染斜倚在客厅门口,衣襟微敞,露出一片光洁的肌肤,不同於平日的温雅,多了几分魅惑的性感。
  “我就说不应该把你们几个喝多了的酒鬼扔在客厅。”丰尽染的声音清越平静,语气不愠不火,眼底的火苗却并不是这样说。
  韩澈一晚上连著被吓两次,估计也撑不下去了,极致的快感已经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狠狠的往她体内挺动数次,终於撤出分身在她体外释放,大口大口喘著气,却抱著舒怜不肯松手,只是心疼的吻著她眼角的泪水。
  像是挑衅一般,任辰风斜睨了丰尽染一眼,极为色情的舔上她的脖颈,双手十分自然的抚摸揉捏著她的饱满,十分性感的嗯了一声:“宝贝,你真口是心非,被这麽多人看著,竟然这麽有感觉……”
  说完他曲指在她挺翘的乳尖上弹了一下,惹来舒怜的痛呼和轻颤,手指缓缓向下滑入她双腿间湿润的花谷,只需轻轻按压旋揉,便惹来舒怜阵阵娇吟。
  “尽,尽染……救我……”舒怜被他们攻击得双眼迷朦,可是心底还是知道怎麽回事,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她愿意的……只能向他求救了,虽然这样真的好难堪……
  丰尽染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狭长的凤眼像是蕴了一潭秋水,只是那麽微微一笑,便是说不出的风情。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著她被吻得妍丽微肿的唇瓣,声音柔和:“怎麽说你现在也是我的妻子,怎麽能让他们独享呢?”
  舒怜迷茫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说什麽,丰尽染的手指已经探入她的嘴里,极为轻慢的撩拨著她的舌尖,口气宠溺,像是在责备一个偷糖吃的孩子:“舒怜,你太不听话太贪心了,知不知道这样要受惩罚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