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31

堃暖蓝:米安情事 131 - 142

  是蝴蝶不愿意 131


    医院的停车场里,向以吟坐在自己的车上,手机的屏幕上一遍遍的输入着自己的名字——以吟。


    满满的一排。


    停车场很安静,也就只能听到呼呼吹过的风声,阳光透不进来,有些阴冷。她和单玫推开门的一瞬间,陶伯垣脸上的表情是精彩的,其实是有些窘迫和歉意吧,歉意多一些。


    向以吟也看得出来,单玫听到陶伯垣身体没危险的时候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其实她是高兴的吧,毕竟那是自己家人,平安无事,就是幸福。


    看着屏幕上一个紧挨着一个的字,向以吟很希望自己能够‘趁人之危’借助陶家这次所谓的‘危机’,或许,她和陶泽晓能在形势的‘逼迫’下会在一起,可是——


    向以吟忘不了,陶泽晓痛哭在单玫怀里时的样子。


    他狠狠跪在地上时喊的那一声‘妈’里,有多少恳求,多少痛楚,就像是冰疙瘩一样砸在自己的心窝里,痛楚,麻木,透心的寒,什么滋味都有了,她自己都承受不住,帮帮他吧,爱这个男人,别让他这么的苦。


    有车子慢慢驶入停车场,细微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场所里被格外的放大,向以吟依然没有抬头,还是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直到听到有人来敲自己的车窗——


    “泽晓?”


    向以吟有些讶异。


    陶泽晓拉开车门,坐了进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我朝你摁喇叭你都没听到。”


    向以吟笑了笑,把手机反着扣在操作台上:“没什么,你怎么这时候来医院了?”


    陶泽晓没回答她,伸手去拿她的手机,向以吟也没阻拦,他刚才看到了不是。


    屏幕依旧是对着向以吟的,陶泽晓把上面满满的字删减的只剩下两个,以吟。


    他说:“你要打出自己的名字并不难,最难的是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自己,找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向以吟沉默了会儿,笑着说:“为什么有时候我知道这样做是对的,我还觉得这样的难受。”


    陶泽晓也笑:“做正确的事是需要勇气和力量的。”


    向以吟偏过头看着陶泽晓,慢慢的摇了摇头:“你这样,我感觉很像我爸。”


    “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陶泽晓说:“我该谢谢你,这一阵儿你一直陪着我妈,我和泽楠这点都不如你。”


    向以吟慢慢的凑近了陶泽晓一点:“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或许比不说更难受,可是,难得我现在有这份勇气和力量,我想说出来。”


    陶泽晓看着向以吟,慢慢的别过头。


    “你是不想看我还是不敢?”


    向以吟一直都是微笑的,她的表情像是很放松,其实,身体里那根弦都快绷断了。


    陶泽晓摇摇头:“都不是。”


    “我知道,其实你很清楚,我喜欢你。”向以吟看着陶泽晓的眼睛:“我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试着告诉你我爱你,可是一次都没有说出来。我以为我隐藏的挺好,可泽楠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挺不待见我看上你的,你知道吗,泽楠一直觉得你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孩,呵!其实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我不敢说是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


    向以吟慢慢的说着,也一直在笑,可到最后,眼泪笑了出来:“后来我哥都知道了,或许是我做的太明显,玫阿姨也能看出来,姑娘家这样,是不是挺掉份的。”


    她把头低了下来,甩了甩,又抬起来,继续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米安,不管因为什么喜欢上的吧,我想我能等的,慢慢等,等你不再喜欢她,也让我可以变得更好一点。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看上你了,想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儿,要是能说清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也就好了。有些话说出来其实挺二的,可是,就是借着今天这股劲儿我还是说了,我也知道,要是不说出来,咱可能以后还会这样面对面聊聊说说话,有时候你还是会抱抱我,叫我一声以吟,像小时候一样。以后估计你不会了。泽晓,我爱你,说不清楚为什么,我挺想和你在一起的,现在也知道是不行,不过我希望你过的好,别这么苦就行。”


    向以吟的话说完了。


    陶泽晓看着她半天,也沉默了半天,这个女孩是他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以吟是个比较随意的女孩,他也知道一直以来她对他的好感,可是陶泽晓没当真过,他一直觉得向以吟或许还没搞清楚什么是习惯的依恋,而什么是爱。


    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竟然能对着他,一直面带微笑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的感情,也能最好的理解她的感情。


    向以吟,这时候又哭又笑的说出来的这番话,给陶泽晓一份深深的震撼,震撼的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他想不到话语上的任何一个词能够承受。


    倒是向以吟,她蛮大气的拍了拍陶泽晓的肩:“最少你该对我说声谢谢吧。”


    像是再开玩笑。


    陶泽晓却认真道:“不止的,以吟。”


    向以吟微微一怔,倾身抱住了陶泽晓,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抱着,很紧很紧。


    ***


    米安收拾妥当下楼之后往东,很快就看到了向以伦,想不发现他其实很难,就这么靠在车头上,眼睛一直盯着她这栋楼的大门。


    向以伦看见米安出来,眼睛睁大了一下,微微一笑,很纯真的一个表情,却出现在这样一个男人的脸上。


    他走过来,替米安开车门。


    “谢谢你。”


    只有这一句话,一路上,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车在阳光下行驶,人流中,满满的烟火气息,即便是坐在这样密封严谨的车厢里,耳边只有对方轻微的呼吸声,也像是能感受到外面的嘈杂一样,但是不厌烦,只有平静,生命感一样的平静。


    米安也没问去哪儿看佟鹣然,总之,她知道他会安排好一切。他把她带到哪里都无所谓了,现在的她,真的往深入里想想,原来她这么一个人,竟然带着这样多的秘密,今天一天,她知道的,不知道的,迷茫的,想要了解的,都能清楚的展现在自己眼前,挺好的。


    当然,确实也有些米安想不到的,向以伦带她来的地方是这样一条胡同。

    

    要说起这胡同,在北京,你往前推三十年,整个北京城就是一个胡同挨着一个胡同连起来的,俗话说北京‘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无名的胡同赛牛毛’,那时候是没什么新鲜,可现在,就成了北京城一景。


    这是一间老四合院,其实盖这种宅子特有讲究,所谓‘四合’,四指的是东西南北四个面,合说的是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口’字。这种正规的四合院一般依东西向的胡同坐北朝南盖着,基本形制是分居四面的北房就是正房,南房和东西厢房,四周再围以高墙形成四合,开一个门。大门必须地建在宅院东南角,有风水的说法。


    这间宅门是前清的一座贝勒府,这位贝勒爷也是吃喝玩乐抽嫖赌一把抓的好手,得老佛爷宠,也风光过一阵子,后来清王朝垮了,他也垮了。后人不长进,坐吃山空,也不成器,只是这座宅子选地好,风水好,里面老佛爷赏下的宝贝也多,听说这后人把这宅子给卖了,卖给谁了也不清楚。


    没想到,现在佟鹣然在这里。


    门是紧闭的,向以伦扣了两下门板,有人来开门,也没多说什么就让进去了,等米安刚跨过去,啪的一声,门立马又给关上了。


    的确是个好宅子,后人打理的很好,宅门里那种祖上留下的精致纨绔气息一成都没变,只是少了份生气,属于人的生气。


    向以伦朝里面指了指:“你再跨过一道门槛,最里面的那座厢房里,他就在那儿。”


    米安看着他。


    他笑了笑:“我在外面等着你。”


    米安点了点头,不急不缓的朝着里面走过去。


    向以伦就这么看着她,像是世外的一道独孤的魂,渐渐消失,遗留下的,只有那股淡淡的,不完全属于她的香气。


    他慢慢的低下头,从兜里摸出他一直时不时攥在手心里的瓶子,拿出来,凑在鼻端,他也买了,Chanel NO.5。





 是蝴蝶不愿意 132


    哭的时候没人哄,便学会了坚强;怕的时候没人陪,便学会了勇敢;烦的时候没人问,便学会了承受;累的时候没人可以依靠,便学会了自立。人总是在逆境的时候找到最真的自己,然后发现,其实自己可以很优秀。


    米安一步步慢慢的走进去,那间厢房的门是开的,虽然是在屋里,可里面的寒气和外面一样重,唯一的热源便是那扇小小的电热扇了吧,放在离书桌还蛮远的地方,书桌旁,站的人,便是佟鹣然。


    米安看着他,也不跨过那道门槛,只是看着里面,他微微躬着背看书的样子,还是那样一身衣服,朴素却又奢华的军装,只是肩头那些章都没了,或许有些冷吧,那只没有抚着书页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爸爸。”


    米安在喊这一声的时候笑容慢慢的从唇角漾开,可以说,这是她最舒心的一抹笑了,却,能让看到的人疼死!


    佟鹣然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米安,眼睛里,真正的忧伤。


    “米安?”


    佟鹣然想走过来,去牵米安的手,可刚走两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又停了下来:“你怎么能来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怎么来,怎么回去吧。”


    米安愣了愣,可她什么都没有说,佟鹣然没有像父亲一样过来牵着自己,她可以像女儿一样走过去扶着他,步子迈进去了,可佟鹣然却吼她:


    “就算你有本事能进来,可我总有不想见你的权力吧!”


    米安还是没生气,也没伤心,她不但没有走,还反身把门给关了起来。


    “就算您现在不想见我吧,可我也总有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权利吧!”


    说着,米安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佟鹣然:“爸,无论您决定了什么,我想,我应该得到您一个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佟鹣然疑惑的看着那份文件,又看着米安:“你……”


    “乔香惏您应该比我熟悉才对。”米安在佟鹣然面前坐了下来。


    佟鹣然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对不起……米安。”


    米安的心微微一痛,可她忍了下来,说:“爸,您别再骗我了,对我说实话吧!”


    佟鹣然望着米安,许久,都没有做声。


    慢慢的,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米安的发顶,轻轻的开口:“你这样,真的好像你妈妈,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弄到最后可能比不知道或者不那么清楚的时候更难受,却还是要搞的明明白白,才肯罢休。”


    米安仰着头,任他抚摸着自己的发,也轻轻的开口:“那八百多万……您给了我的养父母,对吧!”


    “你见过孩子了吧?你乔阿姨把他照顾的很好是不是?”


    提到了孩子,米安点了点头,佟鹣然也点了点头。


    “直到你母亲去世的那年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你。”佟鹣然淡笑,轻轻的摇头,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你养父母这家不是我替你找的,而是你的母亲,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是你的外公。我想关于你的出世最不高兴的就是你的外公,所以当时他开给你母亲一个近乎于苛刻的条件,他最大的容忍限度就是允许你母亲把你生下来。如果你母亲要是选择了抚养你,那么就等于她放弃了阮家的继承权。这些,我也是听乔香惏说的。”


    米安点点头,这些,在香港的时候乔香惏也对她说了,以前他们为什么生了她又不养她,原因是什么,无论错与对,她都不再关心,她想知道的,只有现在!


    “我知道,那八百万一定是因为我。可是,既然你知道我母亲这么有钱,我不是您一个人生的,无论她是生是死,您都可以找乔香惏拿钱的!”


    佟鹣然摇摇头:“你母亲她没有钱。”


    米安眼睛都瞪了出来:“为……为什么?!”


    遗嘱上明明写的很清楚,阮怜苡是阮家唯一的继承人!


    佟鹣然低下头,半天,才说:“你外公从你母亲离开美国之后就再也没有给你母亲一分钱,连你养父母那边当初说好的赡养费也都给断了,这些年她用的一直都是她的信托基金。”


    他停了下来,低头看向米安的时候,米安依然那样仰着头看他,眼睛里那样信赖,仿佛在等着他,把什么事情都告诉她!


    她没有说话,再等他,等他解说那笔钱的去处。


    佟鹣然抚向那双眼睛,美丽而忧伤:“你母亲去世后,一直都是我同你的养父母联系。我曾去看过你,那时候你还在上小学。你恨懂事,你母亲留给你很多东西,你的字,你脖子上的这条项链,还有你知道那么多的知识,你母亲,真的把你当做一个大家闺秀来培养,即便……她从来都没有看过你一眼,可她一直都很努力的在潜移默化之中教育你。事实证明,你也很优秀。本来我也打算把你接到北京,可自从见过你,也看得出来那家人也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念头也就打消了,有时候,平凡也是一种福气。如果,你没有在北京出事的话……”


    米安静静的听着,原来那些字,那些札记,包括她从小带到大的项链,都是她给她留下的!难怪她养父非要让她考军校,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这些事实,对米安来说,确实凄伤。


    “你怀了孩子这件事对你养父母来说打击很大,毕竟在外人眼里看来你是他们亲生的,而且,知识分子难免有些古板……其实,也……”


    米安看穿了佟鹣然的心思:“他们嫌弃我了对不对?他们这两年一直在找你对不对!”


    佟鹣然摆摆手:“也不是他们找我。或许都是我的错,我一直责怪自己,如果早些把你带来北京,或者找个由头让你在北京上学,这些都不会发生了。也许是你出事之后我往南京跑的勤了点,也许是我太忽略那一阵佟夏的想法……”


    “我哥哥?”


    “是,你的事我一直都瞒着佟夏,他也不知道有你存在。我也以为我隐瞒的很好,谁知道,有一天他忽然拿着你的照片追问我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佟夏怎么就知道了,想想,他也这么大了,再加上你那阵子情绪很不好,我特别想把你接回来,就对佟夏说了你的事。谁知道,没有多久,他就趁着那场全军演习我忙的无暇分身的时候拿了八百万去找你的养父母……”


    米安摇摇头:“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佟鹣然道:“我也以为他要去见你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会去南京。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养父特意来北京找过我一次,只是那时候因为忙着演习的准备工作,没有找到我,可他找到了卢志海,志海当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注意特别的告诉我,你养父以为我不管你了,所以……”


    米安看着佟鹣然的眼睛,隐隐惊栗:“他不要我了,他管你们要这八百万,他们家不要我了是不是!”


    佟鹣然劝解道:“米安,你不该这样想。中国有句俗话‘生亲不如养亲’,这二十年来,他们确实是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那样对待的。”


    米安点点头,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好,我听您的,我不这样想。我只问一句,这钱,是不是给他们了!”


    佟鹣然回答米安的只是一片沉默,好久,才听到他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想想,我们做大人的,真的没有权利犯一点点错误,因为受到惩罚的不止是我们,还会连累孩子。想想,从你生下来,虽然在别人看来很幸福,可到底,你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我们一直感谢他们,若不是他们,你该多委屈,多委屈的活在一个没有父母的世界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哀默,里面听得出来,有浓浓的沉伤:“如果不是我的错,佟夏就不会……不会因为这些钱去贪污。我不能不认,佟夏是个好军人,我不能让他死了,再背上这样一个名头。别说是你,就是佟夏,这个在我身边长大的孩子,回忆起来,从来都是……我让他走,他就要走。我让他停,他就要停。而我这个做父亲的,从来都没有问过,了解过,他喜欢什么,他想做什么,知道他死……如果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是蝴蝶不愿意 133


    一段张狂而跋扈的残酷时光。


    我们所看到的天空总是存在两种对立的极端,不是魔幻般的彩色,便是忧郁到底的灰。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活让人无法忍受,就注定了魔鬼的因子要爆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用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来换取赞美和夸奖幼稚岁月已然过去。


    一生只得一次的半熟时光,难道不该用来挥霍?


    有屁就放,肆意狂妄,横冲直撞,会沉迷高浓度酒精与主题派对,我们只是让自己来摸索该怎样进入所谓的成熟世界。


    我们崇拜上帝,崇拜佛祖,崇拜亚当,崇拜夏娃,崇拜危难前如钢铁般屹立的中国军人,崇拜天桥上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嚎叫的流浪歌手。


    我们崇拜‘红楼梦’,崇拜‘金瓶梅’,崇拜曾国潘,崇拜鲁迅,也崇拜慈禧那老娘们。


   我们崇拜肉体,崇拜烟草,崇拜高浓度酒精,崇拜迷幻药,崇拜金钱,崇拜对冲基金,崇拜崔健,崇拜宿醉,崇拜操场上再也难捡起的篮球。


    我们崇拜爱情,崇拜盘正条顺的大姑娘,崇拜蓝天,崇拜大海,崇拜海鸥,崇拜赢家,崇拜闪光的他们,崇拜迷失的自己。


    佟夏,十八岁。


    照片上,那个穿着海魂衫,军绿色宽大的裤子,脚上一双‘踢倒山’的军球鞋,绣着红色五角星的军帽正儿八经的戴在头上,嘴角,一抹歪笑。


    这是个坏男孩。


    佟鹣然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


    米安看着照片里的男孩,他的笑容,坏的格外灿烂。


    他的眼睛,俨然皎艳,朦胧惊丽。


    米安没有注意夹着照片的那个笔记本,她在佟鹣然端着茶杯转身的时候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是佟夏把这些钱给他们的。”


    佟鹣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养父也是走投无路才来北京找我的,他的贸易生意有一笔货被扣了下来,需要钱。你也知道,你养父做学术还可以,生意也是一直不愠不火的,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这时,他已经把茶杯放下,双手撑在桌沿上,看着米安拿给他的遗嘱:“你母亲确实是阮家的唯一继承人,可是,那些钱是她的,不是你的,阮家的财产在你外公死后都是家族代理在打理。就连她一直用的那笔信托基金,在她死后,都被冻结,你一分钱都不能用。这些,连你母亲都不知道。”


    米安看着那份遗嘱,愣愣的看着窗外,她的包里还有一份文件,在香港的时候,乔香惏要她打开看一下,如果同意就签字。可米安没有看,她知道,这和她的孩子有关,和阮家有关,或许……和佟鹣然也有关。


    外面,天空又蓝又明,那种真正的蔚蓝色,海天一线的蔚蓝色,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一阵鸽哨,宁静的悦耳。


    米安默默的流着泪:“你心里有愧疚,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佟夏,所以这次你认的这么干脆。”


    “米安……”


    “你被抓的时候,我怎么哭怎么喊怎么求,你都不回头看一眼,你怕,你怕看到我你就会放不下。”


    “米安……”


    “你入了狱,想帮你的人你都拒绝,你拒绝见卢志海,你拒绝见我,就连我来了,你第一句话不是问我好不好,也是要把我赶走。”


    佟鹣然受不住米安一句又一句的话,他的手狠狠的掐在桌子的边缘。


    “你想就这么死,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来北京和你不亲份也是一件好事!”


    米安的手,慢慢的覆在佟鹣然的手上:“爸,我求你想想我。”


    佟鹣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米安抹了一把脸,把包里另外一份文件拿了出来,摊开对佟鹣然说:“来这儿之前我去一趟香港,是乔香惏带我去的。她给了我这个。”


    佟鹣然偏过头。


    米安继续道:“我还没有看,她也没告诉我里面的内容,只是让我自己选,她说,有了这份文件,我就能把那八百万给补上去。爸,贪污确实是罪,可既然是因为钱,我们把钱补上去,能不能不用命去偿?!”


    佟鹣然摇摇头,他不用看也知道,原来他把孩子暂时托付给乔香惏的时候,乔香惏就提过对阮家遗产的处理方式,可是他没有同意。


    米安的孩子,姓什么,该由她自己决定,而且,这不止是一个姓的问题。


    可米安不知道佟鹣然为什么摇头,她以为佟鹣然不同意,下一秒,手便压在那份文件上,眼睛朝书桌上扫过去,看到笔,抓在手心里,在最后签名处,利落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已经签了,由不得你不同意!”


    “米安!”


    佟鹣然正不知所措,米安已经开始去收拾那些文件,她怕佟鹣然把文件夺走,收拾的很慌乱,往袋子里装的时候,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一边散开的笔记本。


    是佟夏的。


    笔记本里,散出另外一张照片。


    就落在米安的眼底。


    米安手上的动作停止,她蹲下来,捡起照片。


    照片上,除了佟夏,赫然是两张熟悉的脸。


    向以伦,陶泽晓。


    佟夏的贪,佟夏的死——


    再坏的都想过了,可为什么……为什么……


    米安嗵的一声跪在佟鹣然的脚边:“爸,还有谁,你怎么就舍得……”


    到头来,竟然是她害了自己的哥哥,害了自己的父亲。




 是蝴蝶不愿意 134


    沈元涵地产发展公司名下首打的工程‘温哥华森林’的广告已经在北京各大报纸上登出,但凡各个区地标性建筑物的附近,都会有这个楼盘的巨大广告幅。


    相交于这个楼盘的作为,陶泽楠那边倒是有些销声匿迹了,拆迁工作是做的蛮好,旧楼也都给拆了,就是一点,一片废墟,扔在那!


    这不动一天都是钱呐!


    上次陶泽楠和沈元涵闹的不愉快业内人士都有所耳闻,也知道这两个楼盘算是敌对的,都在猜,陶泽楠出什么招对付沈元涵。毕竟现在沈元涵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就连对‘温哥华森林’感兴趣的也都在观望,观望什么?对比喽!最好是打起价格战,那就最好了。


    陶泽楠呢,别看工地上像没什么动静,人在公司里,一个星期都没回家了。


    单玫那边知道陶伯垣没事,虽然这心还静不下来,可每次回家看到泽楠那样子也能看出来他也有事儿在烦,有时候她趁着泽楠出门那会儿把他给拦下来问两句,可泽楠都把她给敷衍过去了。头两次还没什么,问多了,陶泽楠烦,顶了单玫两句,单玫一生气,干脆别上,不理了。


    可这孩子连着一个星期都没着家,单玫还是担心,见到向以吟的时候忍不住拐弯抹角的打听泽楠是不是有麻烦,都知道,他俩谈得来。


    向以吟最近陶泽楠的事儿在外面也听了不少,听单玫这么一说,嘴上安慰单玫,心里想着,得空该去看看他了。


    站在陶泽楠公司的楼下,向以吟抬头看着这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心里啧叹:陶泽楠可以啊,能在CBD和全球五百强抢地盘,他公司选址的环境还真不是盖的。


    向以吟来的时候也没跟陶泽楠说一声,前台小姐的态度还算好,不过听她说要见陶泽楠,便说:“抱歉,陶先生正在开会,如果您有需要的话麻烦留下联系电话,我会通知陶先生。”


    向以吟指了指楼上:“会议室在几楼,我上去等他。”


    前台小姐有些为难:“陶先生开会会开很久的。”


    向以吟看了下手表:“已经快中午了,他总该出来吃饭吧。行了,我自己会上去。”


    说着,就直接往里面走。


    前台小姐摇摇头,不过也没阻拦,提醒道:“会议室在七楼。”


    向以吟喊了一声‘谢谢’,就闪进了电梯。


    到了七楼,整个走廊里都很安静,外面格子间里没有一个人,会议室确实很大,光线明亮,都是硕大的玻璃窗,半通透的状态,帘子都没有拉上。


    向以吟探身看了一眼,陶泽楠并没有坐在主位上,他窝在会议桌不太显眼的一脚,低着头,桌上全都是一次性的那种咖啡杯,凌乱的文件夹,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不过现在倒是蛮安静的,不像有人在说话,就是大屏幕上不断的变换着三维动画,都是一些零散的画面,也看不出来什么。


    也没往会议室门前去,向以吟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拿起一本杂志翻着。她不急,连着看了好几本杂志,又拿出iPhone玩,也没刻意去看表,连有人来了又走都不知道,直到感觉饿了,一抬头,看到时间,自己也吓了一跳。


    三点了。


    忍不住,向以吟又朝会议看了一眼,还是那种状态,她站起来,轻声的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因为会议室门没关严的缘故,这次里面的说话倒是听了清楚一点。


    “陶少,政府规划部门已经大致通过了总平面的审核工作,容积率包括消防通道的设计那边都说没什么问题,他们对我们的图纸设计很惊叹。”


    陶泽楠就点了下头:“我有分寸。”


    “陶少,管线综审查和排水许可证也大致没什么问题了。”


    陶泽楠从图纸上抬眼:“你再去核对一下高压电线的接入口,我不想现在谈的好好的,等工程结束正式接的时候这个电站突然搬走了,又或者它的容量已经超了,你住在这儿也不想夏天开不了空调,用了电脑就没办法开电视了吧!还有,确定一下市政的排污管线,还有网络运营商,这些都是入住后经常会出现的问题,就算能对住户交的了工,我也希望大家住进去之后舒舒服服的,别难么多头疼的问题。把所有预计可能会发生的问题告诉我,图纸一旦上交,想变都难了。”


    “陶少,我会跟进。”


    陶泽楠点了下头,看了眼四周:“关于这些审核上的事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你们也知道我的办事准则,总之这期工程总建筑师是我,大家最好细心再细心一点,就当以后你们会住在这儿一样认真。”


    有人开玩笑:“陶少,我真挺想买这儿的房子,先不提升值空间,就单提住在这儿就很舒服了。”


    “陶少,还有一个问题,相信不是我一个人想问的。劭凌地产那边的动向你也很清楚,我们现在还这样默默无闻下去是不是不太妥当?更何况,我们的设计……”


    陶泽楠笑了笑,没有让他说下去,他接着他说道:“我读建筑的第一年,去香港的时候认识一个人,他对我说过一句话,最开始他刚做房地产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但他有一个信念,这个世界越来越进步,人口会越来越多,可是地球不会变大,而地始终是人的最最根本的必需品,所以,谁用地用的最好,谁就是赢得这个世界的人。可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如果你的根基不好,盖的越高,跨的也越快。就像你说的,劭凌那边的动向我很清楚,他们这么快起售楼处其实也就是想卖房子尽快回笼第一批的资金,劭凌很多大的动向都是在上海,他们这次回北京发展有些急促,外面好多余款也都没有追讨回来,这次合资买了地,开始第一期的工程我想资金已经开始有限了。我们不同,咱的根基就在这里,我不是故意在托,只是事情要一步一步来,表现不代表你真的做的很好,据我所知拆迁那还有一点问题吧?”


    大家都笑了笑,负责拆迁的同事道:“陶少,我明白,放心,会尽快解决的。”


    陶泽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回去好好吃点东西,睡个觉,昨晚到现在了,都累了。”


    会议室的门打开,人们鱼贯而出,当陶泽楠看到向以吟的时候,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上来的?”他问。


    向以吟看了下表:“有五个钟头了。”


    “还没吃饭吧。”陶泽楠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办公室里领:“跟我上去吧,给你叫顿好吃的。”


    向以吟跟着他往外走:“你几天没洗澡了?别告诉我这个星期都没有!”


    陶泽楠摁了电梯,走进去:“有这么难闻么!你跟着下野战队的时候再难闻的味儿不都也受,我这也不过三天,至于么你!”


    向以吟进了电梯故意站的离陶泽楠远远的:“看不出来啊,你这次是要和沈元涵死磕呐!别把自己拖垮了,斗气又不值当。”


    陶泽楠摇摇头:“你还是想想呆会儿叫什么吃的吧,趁着我现在还没拖垮。”


    向以吟撇撇嘴,刚准备回他——


    突然,电梯一阵晃动,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感觉身体跟失重一般直直的往下坠,可就是那么一下,突然又停住了!紧跟着,眼前一片黑暗!


    “啊——!!”


    向以吟的尖叫声凄厉入耳,陶泽楠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被刺破了。


    “怎么了,怎么会这么黑啊!为什么会没有灯!不是该有应急灯吗!”


    印象中,向以吟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她不断的胡乱摁着电梯按键,拍打门板。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陶泽楠准确的抓到向以吟胡乱挥舞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应该是大厦的供电设备有问题,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最多几分钟就好。”


    “我不管,快点开灯!快点开灯啊!”


    此时,向以吟紧紧的抓着陶泽楠的手,不断的往后退,直到她的背顶住墙才停下来,慢慢的蹲下身子,窝在角落里。


    陶泽楠发觉了向以吟的不对劲,跟着她蹲下来,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以吟?你很怕?”


    向以吟连头都不敢抬,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是不住的点头:“要么你把门开开,要么你把灯开开。”


    陶泽楠知道向以吟可能真的有点怕,再强的女人也是个女人不是,他也真有点坏:“求我喽。”


    “我求求你,求求你,泽楠,我真的怕!”向以吟死咬着下唇,眼泪都落了下来。


    陶泽楠皱了皱眉,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真这么‘听话’?


    抓着她的肩头,这才知道,她全身都是抖的。


    陶泽楠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你现在就当是晚上睡觉,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


    向以吟低低的啜泣:“我晚上睡觉都是开着灯的!”


    陶泽楠微微一怔:“那……那你试试今天不开灯,你当现在你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凌晨五点,天还没亮,你往窗外看过去的时候,天上还有星星。对了,你知道吗,天快亮的时候,星星是最亮的。而且,这个时候出现流星的几率也很高,你顺便许个愿都行!”


    向以吟摇着头:“凌晨五点,天真的是这个样吗?”


    “凌晨五点……”陶泽楠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又不是我知道我,我能起这么早看去看星星么!”


    向以吟狠狠的掐着他的胳膊:“不知道你还胡说!”


    陶泽楠疼的呲牙也没吭声,只是道:“我想的,大不了下次我专门替你看看还不成!不过夏天的五点天已经快亮了,你就当现在天快亮了,你好受点。”


    “你干脆说六点!”


    “夏天六点天已经亮了!”


    “你!”


    向以吟睁开眼去瞪陶泽楠,就是这个时候,电梯忽然又动了起来,灯也亮了。


    陶泽楠松了一口气:“好了,六点了,天亮了。”


    再看向以吟,满脸的泪水。


    她站起来,手背急忙的抹了一把脸,侧过身。


    陶泽楠还看着她。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陶泽楠笑了一下:“你害怕这个?你每天晚上睡觉都不关灯?你跑去野营的时候怎么不怕?”


    “废话,你野营的时候空间是密封的啊!”向以吟啐他。


    电梯到了,陶泽楠这一路拉着向以吟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直到进了他的办公室,抽了面纸给她擦脸:“说真的,我还真没见你哭过。”


    向以吟没说话,捏着面纸也没动。


    陶泽楠低头看着她:“没事儿吧?”


    向以吟摇摇头。


    陶泽楠有些不放心,像对小孩子似地,摸了摸向以吟的头发:“真的没事?那就叫东西吃。”


    向以吟又摇了摇头。


    陶泽楠苦笑:“到底怎么样?”


    向以吟抬头,说:“我看你不止三天没洗澡吧,有味了。”


    陶泽楠低头闻了闻:“有吗?”


    向以吟重重的点了头:“有!”


    陶泽楠却没有往办公室里的那个套间去,他叹了一口气:“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幽闭恐惧症。”


    这样的人,极度的缺乏安全感。




 是蝴蝶不愿意 135


    有句话说的挺对的,这年头,和谁都能结的了仇,唯一和钱,没人喜欢同这玩意过不去。 


    米安把签过的文件递给乔香惏的时候,乔香惏满意的笑了笑:“你知道里面的内容吗你就签?”


    米安摇头,但是她肯定的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签了它是不是现在就能跟你拿一千万!”


    乔香惏打开文件看了一眼:“可以。”


    她抬起头:“我还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放心,佟鹣然的事我会跟进处理。澳洲挺不错的,我看他上将是别指望了,军区也回不去,那里环境不错,适当的休息下对他的病也好。”


    米安从新打量着乔香惏,短短几天的相处,她明白,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同样也明白,不管她对她是什么感情,可对孩子,她确实是百分百的真心。


    米安没有精力去猜乔香惏到底想什么,不过,只要能肯定她不会害她,就可以了。


    乔香惏笑了一下,继续道:“基于公平原则,既然你没有看文件里的内容,我就给你解说一下吧。你外公直接的继承人是你的母亲,可遗嘱上也附加了一条,就是你的母亲死后你没有继承权,但也没有写明到底由谁来继承。虽然我知道你没有兴趣,可我还是要对你说一下,你外公遗留下的资产包括,阮氏百分之五十三的股权,不过其中有百分之十二他拿来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每年的分红都会捐给中华慈善基金。他私人名下有两栋房子,一所是曼哈顿上东城的房子,另外一所就是香港那栋,其他的物业都分属在各地子公司的名下,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他在瑞士的银行开了三个保险箱,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不过遗产的继承人可以找律师……当然,我也会效劳,在合适的时候去看看。其他……也没什么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外公去世后,你母亲一直留在香港,阮氏执行总裁的位置一直是由我再代理,我在阮氏有百分之二十三的股权。”


    米安听乔香惏说了这么多,中间也没做声,就是在她停顿的时候,蹙了眉头,道:“你现在是在问我对你执行总裁的身份有什么意见吗?”


    乔香惏淡笑:“现在确实该问问你,因为从你签名的那一刻起,你外公所有的遗产就全部被你的儿子继承,你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的出生证明上只有你的签名,所以,你就是法定的唯一监护人,在他未成年之前,你有权替他做任何决定。现在你是大股方,我这个执行总裁能不能继续做,当然要看你的意思。”


    米安盯着乔香惏看了一会:“你也说他的遗嘱除了我母亲没有写明谁是第二继承人。”


    乔香惏道:“可你的孩子是他直系亲属中最亲的人,更何况,现在他姓阮。”


    米安看了眼她手上的文件,笑了一下:“你让我签的就是同意我孩子姓阮的同意书。其实我签不签遗产都会归到孩子头上。孩子姓什么,重要吗?”


    “对你而言重要不重要我不知道,可对我和你外公来说很重要!”乔香惏略微低下头:“你外公只有你母亲这一个女儿,可见他对她抱的希望有多大,你母亲也一直很优秀,不过再优秀也不能弥补他心里的那点遗憾,女儿再能干始终不是个儿子。你说他古板也好,迂腐也罢。其实说白了,如果你是个男孩,现在你该在耶鲁念经济管理学,你也会姓阮。不过现在换你儿子,也是一样。我这么做,其实也是帮你外公圆了一个遗愿罢了。”


    米安微微偏着头,沉默了一会,沉了口气,逼近乔香惏一步:“我现在说不清楚你是不是我的母亲的好朋友。不过,你为了圆别人的遗愿设计我没关系,最好别让我知道检举我爸爸也有你一份,改个名字……没那么难的。”


    乔香惏摇摇头:“米安,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和你母亲是好朋友,尽管我很了解她。我承认从佟鹣然最开始出事我就知道,拖着一直不来找你也有逼迫你的意思。不过,我觉得你不该把我想的这么坏。我做人最少还有大原则做前提。不过你刚才说话的口吻我很欣赏,这样……我就放心让你知道,除了你爸爸的事,还有一场官司在等着你。”


    “官司?”


    “你儿子的抚养权,现在有人争了。”乔香惏的身子微微往后一靠,手背后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递给米安。


    米安的眼底慢慢涌现出一种很难言喻的情绪,接过文件打开,上面竟然是全英文。


    乔香惏解释道:“这份文件是从美国快递过来,我直接从香港带来的。不是向以伦,是他那个完美妈妈,薛白!不过我更习惯叫她薛梓韵。她,才是你母亲唯一的好朋友。”


    米安听了,手一松,文件落在地上。


    乔香惏睨了她一眼,弯腰把文件重新捡起来,拍了拍米安的肩:“薛梓韵很清楚我办事的流程,这件官司她还算公平,没有强硬的要在北京搞,律师信既然是从美国发过来的,肯定要回美国解决。这件事你若真觉得不怎么开心的话,全部交给我也可以,你要是不计较流程,我能赢的很漂亮。”


    米安抬头,看着乔香惏,认真道:“不用你赢的漂亮。”


    乔香惏耸耸肩:“你决定。”


    米安捏着文件,微蹙着眉,慢慢的垂下眼睫。


    乔香惏呢,你要仔细看她,她其实就是在看米安,脸上有些欣慰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什么,说:“米安,我想在北京饭店搞个宴会。”


    米安抬头,没说话,可眼神,很明显,问她什么意思。


    乔香惏道:“让这些权贵们知道,你米安不是只有佟鹣然这一个靠山。”


    佟鹣然出事儿后,米安经的事儿,乔香惏全都一清二楚。


    ***


    沈起炜这两天跟着向以伦,觉得他挺平静的。


    工作上的事儿也开始慢慢的重新入手了,人还很淡定。他一不提米安失踪去了哪儿,也不找人打听。自带着米安见过佟鹣然后,他也不再跟着她缠着她,可依照他的脾气,这都不应该呐!


    过了几天,沈起炜真忍不住了,就去问向以伦。谁知他就是看你一眼,微微一笑,可什么都不说。


    沈起炜恨的牙痒,向以伦这货,越来越摸不着底了。


    其实呢,向以伦心里想倒是很简单,他知道米安现在心里想什么,帮得了佟鹣然就是帮她,钱他有,多少都能给补上。就是一点难办,他自己琢磨着,要怎么跟他爸说这事儿。


    不过这次向以伦有的懵了,米安自己找去了。


    挺冷的一天,早上太阳都没有出来,阴寒阴寒的。


    米安穿了一件黑色的铅笔型羽绒服,腰带卡在中间,曲线优美。手里领着一只蛮大袋子,也是黑色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那么大的一个袋子,你还真不好说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尤其是站在这地方。


    总政机关的门口,米安八点就过来了,她也不是站在人家正门口,不过真的挺吸引人的,那么高挑的一个女孩,还那么漂亮,关键是她身上所沉静下来的气质,不惊不扰,独独有她。


    进来出去的车,到米安身前的时候总是要放慢的缓缓滑过,米安也不动,她不去看那车里的人,就是她想看也看不到,看到了也不认识,她的视线,就落在一个地方上,车牌号。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一辆红旗轿车缓缓从里面滑出来的时候,米安突然朝车前闯了过去。


    司机本来开的就慢,自然没撞上他。


    哨岗上的同志看到了急忙赶过来,米安连人家车都没碰到一角,就已经被各路工作人员给拦住了,看着她是个小姑娘,也还算客气:“你是干什么的!”


    当然,也要去夺她手里的袋子。


    米安被人拦着,近不了车前,便喊:“我找向钺岩!我找向钺岩!”


    这一听,显然就有架势要把米安扣住了,只是,车门这个时候时候开了。


    一身军装的向钺岩从车里下来,竟然掠过人群走了过来:“米……安?”


    米安愣了一下,他认识自己?


    不过还是很快反应的点了点头:“我找您。”


    向钺岩道:“来,上车说吧。”


    这抓着米安的人都多精明,连忙给松开了,还都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米安跟着向钺岩上了车。



 是蝴蝶不愿意 136


    坐在车里,米安一直都没有吭声,向钺岩也沉静,他也没问米安找他做什么,就是在她上车的瞬间打量了她一眼。


    向钺岩没见过米安,可他见过阮怜苡,米安和她很像。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路,米安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下拉了拉,车里的温度打的有些高了,她侧头看了一眼向钺岩,他没看她,眼睛盯着前面。


    “小陈,在前面的那个茶楼你停一停。”向钺岩突然说话了。


    米安微微低下头,前面的司机很识相的打了下方向盘,把车停在门口,替首长和米安开了门,自己留下。


    茶楼二楼的包间雅座里,等服务员上了茶退出,把门关上之后,米安才开始说话:“很抱歉,这样打扰您。”


    向钺岩摆摆手:“我知道你这样找我多半是为了你爸爸的事,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米安点点头,她站起来,把她和向钺岩眼前的茶,连同茶盘都往前推了推,然后提起放在脚边的那只黑色的袋子,口朝下,噼里啪啦的往桌上一倒。


    “这里是八百六十万,我知道,你们目前还是没有查到我爸爸把这笔钱藏哪了,我现在,把这些全都交出来。”


    向钺岩愣了下,桌上,就这么噼里啪啦的倒出八百多万,还是美金!


    他沉了口气,慢慢的点了下头,等着米安把话说完。


    米安微沉眼,接着,又抬了起来,看着向钺岩,眼睛里,坦荡,不遮掩。


    “我知道您是一个公正的人,我爸爸到底有没有犯错您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们佟家错了,不管为了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从您的角度上来看,确实是不值得原谅的。但对我而言,他们都是最亲的人……”


    话说到这儿,米安停了一下,才接着开口,有些艰难:“这些钱,我没有别的意思,佟家欠了部队的,就该还。我今天这样明目张胆的拦住您,对您照成的影响,还请您,原谅些。也谢谢,这一直以来,您对我爸爸的照顾。”


    话说完,钱放下,米安转身就要走——


    “米安。”


    向钺岩也站了起来,叫住她:“你就是为了给这些钱说这些话吗?”


    米安回过头,坦白道:“我知道,现在政府不会轻易执行死刑,可是为人儿女的,当然舍不得自己的父亲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我哥哥已经死了,钱,我也还了。我知道对于我父亲您也很想帮忙,可是违反原则的事您不会做,帮忙收了这些钱,处理这些钱我已经很感谢您了,剩下的事,我自己做。”


    米安走了,向钺岩看着这个女孩削瘦而固执的背影——向以伦栽在这个女孩的手里,不丢人。


    从茶楼里出来,米安想到路边去拦计程车,刚走到街口,一辆布加迪就撞了过来,稳稳当当的停在她的身前。


    车门打开,向以伦从车里下来,不顾关门:“你怎么突然找我爸去了?我爸呢?他给你说什么了?他难为你了?”


    米安不知道向以伦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面对他一连串提出来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好,这个时候,另外一辆车缓缓的滑了过来,就顶着向以伦的布加迪停下,车窗降落,一个中年男子探出车外,对米安恭敬道:“小姐,请上车。”


    米安认识,这是乔香惏的司机,她点点头,抬眼看向以伦:“麻烦让一下。”


    向以伦看看这车,又看看米安。


    米安没有再去理他,错过他,走向车边,拉开门坐了上去。


    司机听到轻微‘嘭’的关门声,便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错过向以伦的车,朝大道拐了进去。


    向以伦错愕过来,转身朝那车追了过去,一路拍着车门:“米安!米安!你下来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儿!”


    车里的人没管他,米安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司机也照样往前开,理都不理他这么追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向以伦追着车跑了两步,知道追不上,便立马回头准备上自己的车追过去,谁知道刚回过头就看到了向钺岩出了茶楼。


    向钺岩手里提着那只袋子,也看到了向以伦。


    向以伦原本想问问他爸米安说了什么,可一想,还是决定上车追上米安再说,向钺岩却开口叫住了他。


    “以伦,你停一下。”


    向以伦不理他爸,径直往车上去。


    向钺岩膀子一甩,那袋子便落在向以伦的怀里。


    “这些钱是米安送来的,原因不说你也知道,你擅长这个,把这笔钱妥善处理,我会说是佟鹣然交代出来的。”


    向以伦打开袋子一看,直冲冲的朝他爸走过去:“你说这些钱是米安送来的?她哪来这么多钱!你都不问问这钱哪来的,你凭什么要她的钱!”


    向钺岩微微蹙眉。


    “你倒是说话啊!”向以伦急了。


    “向以伦,注意下你的态度!”向钺岩吼了这么一句,撂下一句话就朝自己的车走过去:“事儿我是交给你了,办不办你自己看着办吧!”


    向以伦对着他爸绝尘而去的车,只能拿拳头捶自己的车头泄气。


    办不办?你说他能不办不能!


    连他老子也拿捏他!


    钱扔在车里,向以伦现在也找不着米安的车了,还能去哪儿,开车到公司,找人办事儿去。


    拎着这钱袋子窝着一心火刚上了楼,他的秘书迎着便走了过来:“向少,有几分文件等着您签,我给放您办公桌上了,美国那边Tony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好像有急事,要您回来的时候给他回个电话。沈少来公司找过您。还有这里有一张邀请函……”


    向以伦正烦着,他一边往自己办公室里走一边听,直到她说道邀请函——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的秘书:“什么邀请函?你第一天跟我办事还是怎么回事儿?什么破玩意儿都往我这儿送!”


    秘书点下头:“邀请函是夫人送过来的,后天晚上北京饭店,她说一定要您过去。”


    向以伦眉头微蹙,伸手拿过秘书递过来的邀请函,打开,落款的签名是乔香惏。


    这个女人他听说过,在纽约,想没听说过这个女人,都很难。


    同时,收到乔香惏这份邀请函大有人在,这个女人所发出的邀请不说遍布了整个北京的权贵,可,但凡和米安能扯上一丁点关系的,她是一个也没放过。


    这是乔香惏在北京落脚的地方,一套复式的公寓。乔香惏选的是最高层,因为有半拉的天台,楼上的两个卧室全给打通了,布置成一个庞大的衣帽间,一面墙上放的全都是鞋,另外两面墙挂满了各种各种的衣服。


    米安坐在床上,手里摩挲着手机,她刚被乔香惏摁着做完护理,头发还被大毛巾抱着,身上只穿了一条La Perla的内衣。她的身边,散落的全都是小礼服。


    乔香惏已经打扮妥当,她到床边,随手挑起一件裙子,说:“Versace这条太明艳了,不适合你。”


    说着,便扔到了一边。


    接着又挑起一件:“Gucci这条太硬朗,不适合你。”


    又扔到一边。


    “Valentino太奢华。”


    “Armani太锋利。”


    “Givenchy……你母亲倒是蛮钟爱这个牌子,不过今天我们不穿这件。”


    乔香惏快把床上的衣服扔完了,最后挑起一件:“穿Lanvin。”


    米安淡淡抬起眼。


    乔香惏托起米安的手:“在担心什么?”


    米安站了起来,腿上的那层蕾丝随着她的动作跳跃起来,正好盖住她的臀部。


    乔香惏手上的Lanvin,乳白的面料,精致的镂空刺绣,整个设计都体现了女性的娇柔及罗曼蒂克的简单线条剪裁,绝非卖弄性感。


    米安摇摇头,接过裙子,套在身上。


    乔香惏抚着米安颈脖上的项链:“很美的Cartier。米安,我办事,你放心。别这么紧张,今天晚上对你而言,蛮重要。”


    米安点了下头,不隐瞒,她是有些紧张。


***


    今晚的北京饭店金色大厅,绝对够金碧辉煌。


    会场重新被布置过,不是那种金色的柱子到处菊花的图案的老格调。乔香惏够帝国主义范儿,先不说那些白色帷幕重新格局出来的空间,也不说用壁纸和石膏板所重叠出来的视觉效果,单是角落里,白色几何图案高台上所站的‘裸体’模特,就够冲击人眼球的了。当然,也不是全裸,这些女孩身上都穿了一层类似石膏色的贴身衣,关键部位也被白色的蕾丝给包了起来。


    领着米安到了现场,乔香惏还算满意的点了下头,她转而看向米安:“满意吗?”


    米安反问她:“你是指这些客人?”




 是蝴蝶不愿意 137


    所有来宾都够大牌,光是薛白与单玫这两大元首夫人的聚头就已经为这场宴会添够了噱头,想当然,薛白和单玫到了,向以伦和向以吟,陶泽晓和陶泽楠自然也不会不来。京城明少,权贵名媛,这四个都是榜样了,总之,现在这儿,绝对是权贵的聚集地。


    乔香惏也够本事,居然还能让解放军后勤学院的校长来参加这场宴会。


    就像她说的,阮氏每年捐给中华慈善基金那么多钱,但凡收到邀请函的,都该掂量掂量这场宴会的重要性。


    米安看着这场宴会,好像是夸张了点,其实不然,现在很多华人和犹太民族一样神秘,有很多隐身的财团,他们投资、做实业,表面上,却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杯盏交错间,乔香惏一手挽着米安,一手执着冷冽的香槟酒杯,缓缓的步上演讲台,精致的银色餐具被她拿在手中,优雅的敲了敲杯壁,发出好听而清脆的叮叮声:“各位,晚上好。”


    议论纷纷的大厅瞬时安静下来,纷纷看往台上。


    “容我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美丽可爱的姑娘……”乔香惏眨了眨眼睛,将米安让到令人瞩目的位置:“她将是我们R&Q公司负责东南亚地区的总经理,佟米安小姐。”


    忧错愕,怔愣,凝神,遂不及防——


    各色各样的表情下面人的脸上都见全了。


    连米安,也有一瞬间的怔然。


    倒是站在最近的陶泽楠,微笑的看着台上的米安,领头,优雅而玩味的开始鼓掌。


    瞬间,掌声雷动。


    唯有站在角落的向以伦,机械般的抬起手,跟着鼓掌。


    恍惚中,他看见米安优雅的鞠躬,清冽的嗓音,简单而又利落的说了一声:“谢谢。”


    乔香惏对着下面的人致谢般的点了点头,便携着米安下去了。


    自然有人围上来恭维,米安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只是淡笑,点头,手里的香槟,频频举杯,却半点都没有入口。


    薛白挣脱了众人的寒暄,朝自己的儿子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妈妈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向以伦笑了一笑,没做声。


    但凡薛白以这样的语气说话,多半事以先办,现在只是来支会一声而已。他现在没有精力去想太多,她要做什么,由她就好。


    “我已经让家族律师对米安发了一封律师信,争夺那孩子的抚养权。”薛白说这句话的时候举杯喝了一口香槟,她的目光正好与乔香惏对上,唇角,微微一笑,眼神,清冷而讥讽。


    向以伦看着薛白的眼神是张皇的,他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他说不出来,他明白,薛白即便做什么,都是为他好。


    薛白偏过头看着他,眼神澄静。


    而向以伦,好半晌,也终于说出来一句话:“律师信能收回吗?我没有想过要和她争什么。米安很在乎那个孩子。”


    薛白却说:“我就是要她在乎,这场才有的争。”


    向以伦神色一黯:“妈,我只是不想她更恨我。”


    这时,音乐声渐渐响起,先是小提琴一声高昂的悠扬,才是钢琴声的明朗。


    薛白拍了拍向以伦的肩膀,让他朝米安的方向看过去。


    “你现在想去请她跳开场舞吗?”


    向以伦没做声。


    而米安那边,寒暄的众人已经散去。


    她抬头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陶泽晓,他们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陶泽晓觉得,这段距离就像是隔了一层水晶的墙,他看得到,可伸手摸过去的时候,却只触到了冰冷。


    而米安,却迎着他走了过来。


    到了眼前。


    陶泽晓微微一笑,对她伸出一只手。


    米安很自然的搭上他的手,随着他的脚步,旋转到舞池的中央。


    一支舞的时间有多长?


    陶泽晓知道,这便是他和米安唯有的仅剩时间。就如同这支舞的背景音乐,调子初时和缓,临到中途,却如同这期间的变故一样,小提琴声停止了,萨克斯也停歇了,只有快要撕裂的钢琴声,如缤纷的雨,如斜刺砸过来一块水晶,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飞溅而下,渐渐缓和,沉静下来后,每一片碎片上,都倒影着同样破碎的身影,那样忧伤。


    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支舞。


    “对不起。”


    米安抬起眼,看着陶泽晓的眼睛。


    “男人对女人的伤害,不一定是他爱上了别人,而是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在她脆弱的时候没有给她相应的安慰。”


    陶泽晓原本以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会很悲哀的,但不是的,实际上,这种感觉,更接近于轻松,释然……


    米安的头轻轻的放在陶泽晓的肩膀上:“每个女孩的心里或许都会有这一幕,华丽的灯光,梦幻的礼服,艳羡的目光,执手翩翩起舞的王子。泽晓,你是王子,只可惜,我不是公主。”


    爱一个人是不是一定要一起?如果你爱一朵美丽花,是一定要把它折断在手独享芬芳,还是让它骄傲绽放?


    向以伦一直在发愣,怔怔的,定眉定眼。


    月过中天,光,仍是极亮的,有一点晶莹从他的眼角凝出来,蜿蜒着往下,然后凝成一滴,落下来。


    妖精的眼泪,让人恐慌。如果你看到,所有的词都会融化在心头,只是希望他——


    Don‘t Cry。




 是蝴蝶不愿意 138


    “我真不敢相信,你就这样把开场舞让给了陶泽晓。”


    薛白甚至是有些可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泪,她不是没看到,只是……不明白!


    自己生的崽子自己了解,向以伦从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场合又怎么样?若是他愿意,照样可以闹的人仰马翻,可他现在就站在这儿,半隐蔽的黑暗中,像个被抛弃的恶魔。


    向以伦竟是茫然的,茫然的伸手擦了一下,看着指尖上沾染的那一点晶莹,却也怔了,笑道:“我没事。”


    “可是你哭了。”薛白有些心疼,这样不自知般流出的泪水,比那种宣泄而出的痛哭,更为隐忍,更为酸楚。


    “嗯。”向以伦笑着点头,眼神恍惚:“可是,难得她这样平静。”


    薛白的目光掠过重重身影,落在米安安心放在陶泽晓肩膀的脸庞上:“她很美。”


    向以伦和薛白的目光是一致的,看着米安唇角那抹淡淡的笑,神色越发的柔和起来,像个乖巧的孩子。


    “只有陶泽晓能让她平静。一直以来,我都是只顾着自己的感受逼迫她,让她面对我,我喜欢她,爱她,都是我自己来说。我以为我那样是对她好,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不会在我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事,让她知道那些真相之后会不会更加痛苦。泽晓和我不一样,尽管他总是在弥补,总是很沉重,可……我们真的该这样,她,承受的太多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见,你根本就不会相信向以伦再说这段话时,他的眼睛,看着在舞池中翩翩旋转的米安时,眼神会是这样的温柔,声音会是这样的柔和,他这样微微笑着,性感出奇。


    “我以为你来,会为自己争取一些事情。”


    薛白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儿子,可以这样。


    向以伦微微眯了下眼睛:“今晚对于米安来说……很重要。她很紧张,紧张的笑都不知道该怎样笑才好,我今天,只是想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看着能带给她片刻宁静的人,这样拥抱她在怀里,让她心安,让她度过这样难熬的时刻。我以前并不理解,真正的爱,该是怎样。可今天,或许明白了一点。”


    “以伦……我……”薛白低了一下头,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我真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会对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你真好。”


    “我只是想让她安心,哪怕只有一晚。”


    米安说陶泽晓是王子,只可惜,她不是公主。


    其实每个女孩都是公主,只是你身边站着的那个,到底是不是自己王子?这需要你来决定。


    或许也只有向以伦知道今天米安为什么紧张,她一向不是怯场的人,即便满长权贵,也是独独由我。


    而此时,连陶泽晓都能感觉到米安被他执在掌心的手,是微微颤抖的。


    “你还好吗?”陶泽晓知道有些不对劲,试探的问了一声。


    米安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这时候应该是我这阵子以来最期望的时候,可我依然会难过,就像在告别什么。”


    “确实需要告别,米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陶泽晓偏一偏头,神色间有些依稀的模糊:“你比以前更清楚的知道,你的未来在哪里。”


    米安摇摇头:“不止是这个……”


    她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陶泽晓的眼睛:“你是第一个真诚的对我说喜欢我,想照顾我一辈子的男人,你那么优秀,对任何一个女孩来说,同你恋爱,结婚,都会是一种毕生的夙愿。泽晓,我多感动,这样的我,竟然也可以值得这样的你。”


    陶泽晓却笑了,轻轻的抚了抚米安的发:“是我让你困扰了。”


    米安半咬着唇,有些歉意:“可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我还是原来的我,但,那个时候仿佛已经成了追忆,我们永远都不会回到过去,时光是公平的,也是残忍的。”


    陶泽晓低头,看着怀里人,这仿佛是他们认识以来最近的距离,却,又像是隔着最远。


    最后,米安把头再次放在陶泽晓的颈边,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陶泽晓的唇,轻轻的落在米安的额头上。


    曲终,人自然会散。


    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就该像个童话故事的结局,其实并不一定要是最终。


    因为童话故事的终结都是事出有因,就像此时,也不例外。


    当钢琴最后一个音符消失的时候,米安松开陶泽晓的怀抱,还未转身,刚刚回头——


    站在远处的乔香惏,对着她高举酒杯,打了一个手势。


    米安在这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可她还是笑了,眼睛里,泪光闪动,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要落泪。


    于此同时,角落里的向以伦接到一个电话,挂机之后,他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和米安,不同地方,面对不同的人,却同时端着酒杯,喝了今晚以来的第一口酒。


    薛白问向以伦:“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向以伦从酒杯中抬眼:“把律师信撤了吧。”


    薛白蹙眉:“你想放弃?”


    向以伦摇摇头:“只是不想用这种方式。”


    薛白道:“以伦,我发这封律师信的初衷你该了解。”


    向以伦点头道:“我了解,所以也顺着您的意思,把律师信撤了。不是要闹上法庭的时候,我不希望我妈在这里面去当恶人。妈,您对爸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谢谢您。”


    薛白拍了拍他的肩:“我只是认为米安是个值得你付出一切的好女孩。”


    “我也是。”向以伦道。




 是蝴蝶不愿意 139


    舞会的第二天,有人上门通知米安,关佟鹣然的那间四合院午夜时分突然起火,火势太猛,来不及抢救,等大火熄灭的时候,佟鹣然已经死了。


    当有关部门把佟鹣然的骨灰交到米安手里的时候,她的样子很平静。哀伤也是有吧,但在外人看起来总不是那么回事。可再想想也不奇怪,她刚来,或许感情没到那份上。


    后事挺简单的,甚至,整桩事办下来,连个葬礼都没有。谁也不知道这上将的灵位在哪儿呢。


    从头到尾,不管是谁来慰问,米安就是一句话:“那是我爸爸,谁也别去打扰了。”


    乔香惏直摇头,她和她爸一样,装都不会装一下。


    等所有后事都办好了,乔香惏容着米安歇了两天,对她说:“那天晚宴我跟你说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两天你的事也忙利落了,该去公司了。”


    米安就笑了一下:“你把公司交给我,也不怕给你弄关门了。”


    乔香惏说:“我从美国那边给你调来一个助手,你什么不会问她就行了。对了,下午陪着我去趟机场吧。”


    “什么事?”


    “我把孩子给接来了,其实你妈妈做梦都希望你能在她身边长大。我想,凡是当妈的人可能都这样想。”


    乔香惏说的很轻松似地,米安听出来了,她没当过妈。


    “谢谢。”


    乔香惏无所谓的笑了笑。


***


    首都机场。


    要说起来,米安从香港回来后没一天消停的,她儿子也没有。乔香惏拿捏好了米安会签那份文件,干脆直接的给这孩子办了个双国籍。  其实,咱中国的政策是只承认一个国籍,如果你办理了其他国籍就等于自动放弃了中国公民的权利,但是低于十八岁的,还是可以保留双国籍,等十八岁成年之后,自主选择一个自己的喜欢的国家就行了。当然,这是明的,暗的,你可以来很多种。


    所以这孩子从香港被送到美国,然后又回到香港,又来的北京。几经周转,才这么大丁点,这孩子到如今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你让他说什么?中文?广东话?还是英语?孩子自己个都弄不清楚。


    首都机场,米安先接到是行李。


    Stokke的童车,Giorgio Armani的羊毛外套,鞋子是Fendi,剩下的大部分衣物几乎全都是Burberry。


    乔香惏说:“这些东西都是在香港买的,再晚一个星期,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去趟佛罗伦萨,在Pitti Immagine Bimbo的童装展上,Gucci会正式发布他们的第一个童装系列,可以给孩子定制几件。”


    米安只是扫了一眼,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自然有人把东西往停在外面的车上送。


    这边,米安和乔香惏正眼看着前方,神都不敢缓的等着孩子的到来。忽然,旁边站道儿上两个接机的小姑娘突然喊了一声:“好帅……他旁边那个是谁?”


    “我猜是他姐,女朋友老了点。”


    这俩姑娘叽叽喳喳声有点高,米安侧头看了一眼那俩女孩,小女生,看到漂亮的男孩子这样,也正常。


    “朝我们走过来了……”


    说着,这俩女孩好像还有些紧张的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抵住了米安的背。


    米安又回过头——


    一抬眼,就撞进一双悠长静丽的眸子。


    向以伦?!


    薛白?!


    他们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儿!


    米安连忙转过身往前挪了两步,想想,她抓起乔香惏的手就准备往外走。


    乔香惏没回头,她就是侧身看了眼米安:“快出来了,你这时候去外面拿什么?”


    米安摇摇头:“还是在车上等吧。”


    乔香惏回头看了一眼,转弯处,一眼就看见一直照看孩子的保姆Sally。


    “米安,孩子来了。”


    乔香惏的情绪显然比米安还激动,她喊了一声就朝Sally迎了过去,当然,主要是要去抱那孩子,可这一声,也让米安给定在那儿。


    她猛的回头,向以伦已经走近,他刚才听到孩子明显也是愣了下,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还能微笑着对着米安打招呼:“来机场接……接人。”


    米安点了点头。


    向以伦就站在她对面,还颇为规矩,甚至,仿若非常放松地潇洒地把手插在牛仔裤的兜里:“佟叔的事儿都办好了?”


    米安也沉静了下来,很礼貌的回答他的问题:“谢谢,都办好了。”


    “我刚从美国回来,听说……你连葬礼都没办?”向以伦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笑容让人看起来确实……有些坏。


    米安冷淡的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接他这句话,大庭广众的,也不想再跟他‘闲聊’下去,这就想走——


    向以伦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凑近道:“你怎么连装都不装一下?你这样,澳洲华人又那么多,谁要是在澳洲把佟叔给认出来,首先就能想到你。”


    米安碍于公众场合,说的又是这样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就是再嫌恶也只是轻挣下胳膊,向以伦看起来像是扶着她,可抓的却挺紧,米安正想使劲儿的去甩他——


    乔香惏抱着孩子递到米安眼前:“你儿子刚才喊了一声‘妈妈’。”


    孩子就在眼前,向以伦就算再把持不住,可想着米安,想着她刚才恐惧的眼神,按捺按捺再按捺,还是把这份把孩子抱起的冲动给摁下去了。


    可薛白不呐!


    这可是她的孙子呀!孙子呀!


    “我能抱抱这孩子吗?”


    话,薛白是对米安说的,米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点头。


    孩子还在乔香惏手里,她立刻收回来,紧贴着自己,骂米安:“你傻呀!”


    薛白也骂,不过骂的是乔香惏:“你丫才傻!你个大傻逼!”




 是蝴蝶不愿意 140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不会尽如人意,就像有很多的事情让人惊奇一样。


    薛白这一声‘傻逼’足足震撼了米安和向以伦,尤其是向以伦,此刻真是被轰的六神全在外飘摇。


    乔香惏抱着孩子,抬眼睨了薛白一眼,也不是什么好眼神,扯着米安就要走。


    薛白能让她走了才怪,就在机场,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扯着乔香惏就吼:“要走你给我走!把米安和我们向家的孩子留下!”


    乔香惏抿唇一笑:“以前你就这样,现在你还这样。不过我不是怜苡,值得你这么不顾身份的在这种环境下和我打架?更何况我们都不年轻了,你还以为能像你二十岁的时候,不顾身份脱了高跟鞋就往人头上砸。”


    “你当然不是怜苡!满上东城也找不出来你这个开会能开到人家床上去的家族公关!”


    薛白这么一吼,真是万众瞩目。


    国情决定一切,中国人就爱凑热闹,还是这种有丑闻的热闹,机场,首席夫人,名少,美女,名媛,女强人,随便提出来个因素都够爆炸了,自然抓人眼球。


    米安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除了薛白骂人那句震撼到了她,其他的话她也没怎么听进去,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呢。


    就剩下个向以伦,还算承受的起,像个有担当的爷们儿,这内心已然波涛汹涌,面上,也得全给兜着。真由着这两位在这地方吵下去,明天他别干别的了,光是拦截新闻和视频都够他忙几天了。


    他也真知道什么是重点,二话不说,趁着乔香惏注意力在薛白那句话上的时候,上前两步,一把夺过她怀里的孩子,单手抱着,另一只手,扯上米安的手腕,直接就朝大厅外大步走去。


    妈和孩子都走了,这俩女人还顾得上吵架?


    薛白追儿子,也是追孙子:“以伦!”


    乔香惏当然是追米安:“米安!”


    向以伦呢?


    理她们才怪!


    现在抓着米安,抱着孩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指望停下他的脚步。


    刚出大厅门口,一辆商务车缓缓滑了过来,有人开门,向以伦一直都是沉着脸不吭声,先把米安推上车,自己抱着孩子也上去。


    正好薛白追到眼前,谁知,向以伦竟然‘啪’的一声,把车门给关上了。


    司机吓了一跳:“少爷,夫人还在外面呢。”


    向以伦就说了两个字:“开车!”


    这车是向以伦公司的,司机是向以伦雇的,他自然要听大老板的话,二话没说,踩上油门,跐溜一声,车走了。


    薛白还真没想到,她儿子还真敢!


    还好,向家也来车接了,薛白上了车,说:“跟着他!”


    明显在气头上,司机什么也不敢说,追人吧。


    最后面,才是乔香惏,一行三辆车,一辆比一辆跟的紧呐!


    车里,向以伦现在抱着自己的孩子,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兴奋?


    激动。


    感动。


    想哭——


    说真的,现在向以伦,真的想哭!


    怀里的孩子真的是迷了他的心,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从来都没有敢想过,他这么快,就能牵着米安的手,抱着这孩子!


    可他这份情绪回的也快,低着头,敛了敛心绪,还是很小心的把孩子交到了米安的怀里。


    米安非常小心的接过孩子,到底不是小婴儿,只是这一路上可能真的累了,上了车,摇摇晃晃的,有些想睡觉,半耷拉着眼皮,嘴里吹着泡泡,露在外面的手还紧紧的抓着向以伦的一方衣角,不吵不闹的,头紧贴着米安的外套。血缘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就算是隔了半年不见又怎么样呢?孩子认妈。


    “他真好看。”向以伦喃喃的说。


    米安也不做声,一方面是抱着孩子想哄着他睡,另一方面,她还防着向以伦,那神态,跟对着个贼差不多。


    司机这时候扭过头问:“少爷,我们去哪儿。”


    向以伦偏着头问米安:“你说吧。”


    米安倒是奇怪向以伦今天的态度,不过早些分开怎么都好,就报了现在住的地址。


    一路上,就见向以伦看着孩子的脸,什么话都没再说。


    一直等车到了楼下,米安抱着孩子下了车,往里面走,向以伦就这么不说话,跟着往里面走,她走一步他跟一步,她停她也停。


    米安突然站住,转身对向以伦皱眉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到这儿就行了。”


    “让我送你上去吧,你这一个人抱着孩子,也要有人给你开电梯不是。”向以伦看着米安,特真诚的说。


    米安想,他到底是孩子的父亲,第一次见到孩子,这样……也不算过分,就点了下头。


    向以伦非常激动的连忙上前摁了下电梯,门开的时候,请米安先进去,摁了楼层。眼睛还是一直看着孩子,眼底的感动真真是动人。


    叮的一声,电梯到的时候,米安转过身,就站在门边,说:“我到了,你过去吧。”


    向以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电梯的门也开了。


    薛白和乔香惏同时走了出来。


    这俩人,共乘一辆电梯上来还没打起来,也算是奇迹了。


    乔香惏一看见米安就迎上来,往自己家门口那送。


    向以伦还在电梯里愣着,被薛白一把给拽出来了。


    乔香惏一边开门,一边说:“薛梓韵,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杵这儿干嘛!让我叫保安呐!”


    薛白笑了一下,说:“这儿确实是你家,可这孩子不是你的吧!”


    乔香惏推开门,站在门边一扭头:“好啊,争抚养权咱们上法庭上说去,你现在说个什么劲儿!”


    薛白咬牙:“我还非得现在争怎么了!本来,这孩子要是还在香港或者在美国也就算了,可现在他在北京,还跟你这么个东……这么个人住在一起,我干嘛不争!乔香惏,你弄个什么双国籍,你逼着米安让她同意这孩子姓什么我都不给你计较!这孩子姓阮也就姓阮了,你凭什么不让我们母子看这孩子!”


    “凭什么?!好,你说,怜苡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薛梓韵,法国那么大容不下你,世界上那么多好男人你不要,你偏偏来北京,偏偏看上了向钺岩!要不是因为你怜苡能来北京吗!”


    “你还有脸怨我?”薛白当即就火了。


    得,又吵起来了。


    还卡在这门边,眼看着孩子就要吵醒了,向以伦轻轻推了米安一把让她先进去,才扭头说:“咱关上门慢慢吵,行吗!”


    乔香惏往前走了一步,薛白也跟着进来,‘啪’的把门给关上了。


    薛白沉了一口气,指着乔香惏:“怜苡为什么会来北京?她在美国好好的,她提前被耶鲁给录取,要不是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你和她爸滚在一张床上,她至于那时候突然来北京吗!你和他爸上酒店开个房能死吗!就在人家家里,就在她妈妈睡过的床上,还是和她从小到大一直喊着姐姐,当做自己学习对象的姐姐,你和她爸搞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拿什么脸去对着怜苡!”


    “可我爱他!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十年了,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无心伤害怜苡,我也不知道她会那个时候突然回来。”乔香惏看着薛白,猛不丁的,竟然开始掉眼泪,且一发不可收拾:“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这件事,我知道怜苡的事我该负上大部分的责任,我想补偿,怜苡不见我。我能做的,只有替她守好阮氏,然后交给该交给的人。你恨我,讨厌我,骂我,我都理解。可是,薛梓韵,你就一点也不内疚吗!怜苡当时来北京,你要是能找个靠谱点的人照顾好她,她至于碰到佟鹣然,然后就这么过一辈子!”


    薛白呢,也是跟着哭,哭的娇软,哭的痛心:“我知道,她的孩子就是在北京怀上的,可谁的,她死都不说!就这么回去,把孩子生下来,上完学去了香港,再也不和我亲了,再也不和我亲了。我就是想帮她,可她连见都不见我……”


    剩下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哭声,两个人的眼泪,都跟怎么抹都抹不完似地。


    向以伦和米安看着这一出又一出的,不管怎样,先安慰安慰吧,可,还没容得下他们开口——


    “薛梓韵,你还能狠心发律师信和米安这孩子争抚养权?!”乔香惏指着薛白叫到。


    薛白一把打掉乔香惏的手:“我就是要争!不是跟米安争,就是跟你争!我告诉你,我们向家的孩子,你乔香惏养不起,也不配养!”


    这话一茬一茬的,向以伦和米安并肩站在一旁——


    这到底是谁跟谁的事儿呐!


    

 是蝴蝶不愿意 第141章


    这到底是谁跟谁的事儿呐?


    向以伦和米安这两个当事人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着两个都是穿着Chanel的高雅女人你来我往的争吵。


    “我养不起?我怎么就养不起!薛梓韵我告诉你,这孩子我养了半年了,我养的很健康很漂亮,用不着你操心!”乔香惏这边立刻就变脸了。


    薛白冷冷的一拍手:“健康是我们孩子体质好,福气好,老天爷都不舍得让我们孩子生病。漂亮……你说这是你的功劳嘛?要真论功劳那也是米安的!”


    乔香惏一抹眼角的泪,干脆道:“行,算你有理。这方面我不和你争辩。咱说别的,现在孩子已经一岁多了,立马就得上幼儿园。我打算让孩子去Horace Mann School,相对教育来说,我相信你应该会觉得国外的环境比国内要好一些。你也是在法国长大的,你父亲不是也让你成年后才回的国?而且你念大学的时候不还是在英国。”


    薛白微微一抬下巴:“谁说孩子一定要上贵族学校?谁说现在国外的教育一定就比国内的好!我看从小还是让孩子朴实点好,别拿你帝国主义那套教坏了我孙子!”


    “我帝国主义?我还就帝国主义了!怜苡就是在上东区长大的,她没能力把米安留在那,我就非要替她把外孙给留在那!”


    “东区怎么了?米安就是国内长大的吧,你能说她不好!”


    “她是阮家的孩子,当然好。  换别人,就不一定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乔香惏睨了向以伦一眼:“你养孩子,你自己养的儿子就是个强奸犯!你养!”


    “够了!”


    米安一声断喝,抬眼看向薛白和乔香惏:“我的孩子,我自己会养,用不着麻烦别人!我去哪儿,孩子就在哪儿,这才是最好的。”


    乔香惏也知道自己一气之下说错话了,可话已经说出来了,明显,她这么一句话踩了三个人的痛脚,也不该再说什么了。


    薛白听了又掉眼泪,谁也没发现向以伦眼中一瞬的深沉。


    “进来半天了,也说了半天了,喝杯茶,若是孩子醒了,见见孩子再走吧。”米安的目光转向薛白,很平静的说。


    薛白点了点头,顺着,坐上了沙发。


    米安转身向厨房走去,准备泡茶。


    向以伦默不作声的跟了过去。


    “米安。”向以伦侧着头,望着她的眼睛:“乔香惏说的不过分。”


    米安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但是点了下头:“我知道,是不过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向以伦弯腰,单手撑在橱柜上,从下往上这么硬要看着米安的眼睛,他的目光,漂亮的惊人,也真挚的惊人:“我是孩子的父亲,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我不是和你争孩子的抚养权,可作为父亲,我有责任照顾他,你说对不对?”


    “嗯。”米安只吭了一声。


    “你知道,孩子在只有父亲或者只有母亲的环境下成长都不好,对吗?”


    “嗯。”她还是只吭了一声。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一起抚养这个孩子,行吗?”


    这次,米安不吭声了,她端起茶杯朝外面走了过去,把茶放在薛白的眼前。


    向以伦也不激动,也不是喋喋不休的一直要她答应,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眼睛晶亮。


    米安转过身,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向以伦看了她半晌,终于又问:“你说行吗?”


    米安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他,很肯定的说:“不行。”


    “那要怎样才行?”


    “怎样都不行。”


    向以伦低下头,抬手,小指甲磨了磨额角:“米安,刚才你也同意我有责任照顾他,其实,这也是我的权利,你就这么剥夺了,有些不公平。”


    这摸样,这劲儿,这就是向以伦,不管他做过天使还是圣人,他还是向以伦。他知道米安的秉性,米安的脾气,米安为人处世的方式,还有,她执拗的小性格。他知道,对着她,事情该怎么办。


    米安点了下头:“是不公平,可就是这么不公平,怎么了?!”


    “不怎么,继续纠缠呗。”


    这就是个痞子!


    美国出流氓,法国出绅士,中国才出痞子。


    米安笑,这抹笑,让刚才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看了,一阵感触。那味道,多像怜苡。


    “你讨厌我,我知道。”向以伦大大方方的干脆倚着身后的斗柜:“咱打个赌吧。我赢了,一起养咱们的孩子。你赢了,我自动消失,永远不缠着你。”


    米安盯着他。


    向以伦笑了笑:“怎么说都是你划算,就算你不赌,我也是还要缠着你。”


    米安垂了下眼睑:“你的意思,我不赌不行。”


    “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的。”


    米安笑了,干脆道:“好,赌什么。”


    向以伦说:“我原来玩Accumulator输过两个亿。”


    乔香惏插嘴:“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我知道。”向以伦笑了笑。


    “你要我把这两亿给你赢回来?”米安的口气,像是讽刺他在做梦。


    向以伦却摆了摆手:“对你来说太简单了。这次,我们赌身家。”


    米安冷静的盯着向以伦:“我没钱,你这么做岂不是要亏本。”


    向以伦说:“现在你是R&Q东南亚的负责人,你儿子是阮氏大股东。你的筹码我知道,我的筹码你也清楚。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敢吗?”




 是蝴蝶不愿意 142


    向以伦说:“现在你是R&Q东南亚的负责人,你儿子是阮氏大股东。你的筹码我知道,我的筹码你也清楚。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敢吗?”


    “你说话算数么?”米安问。


    向以伦点头:“算。”


    “好,赌什么?”米安郑重道。


    向以伦笑了一下:“就赌我们都擅长的。我的公司和你的R&Q都是一家上市公司,现炒现卖捞快钱没什么刺激的,不如做东家。”


    他看了米安一眼,见她很平静的样子,便继续说下去:“一个月,看谁能入股谁。如果都没有入股成功,月底清算,谁在谁手里挣到一毛钱,都算赢。行吗?”


    “不行!”


    站起来反对的是乔香惏:“向以伦,你是股坛狙击手,在这个世界里你是王者。米安不了解可我不是傻子,九七年亚洲金融危机,股市崩盘前所有股票都在疯长,恒生指数一天之内暴涨到一千两百点,可你敢那时候去玩对冲。人人都买涨,就你买跌!什么时候入什么时候抛你拿捏的挺准呐。股市一泻千里的时候,人人赔钱就你赚!”


    向以伦摇头:“大炒家又不是我,我只是搭了George Soros的顺风车罢了,他是大赢家。”


    “说的真轻松,你那时候才多大来着?十几岁?!”乔香惏冷笑:“九七年,一个中学生,就已经身家上千万了。米安那时候还在上小学呢!向以伦,你和米安不是同一个水准上的competitor,这场赌局有欠公平,我不同意。”


    薛白却摁了下向以伦的手,道:“还是赌别的吧。”


    接着,便凑在向以伦的耳旁道:“你别干傻事儿,钱妈不在乎,你要知道这场赌局输赢的结果意味着什么。”


    向以伦却摇了摇头,拍了拍薛白的手背,示意她放心的样子。他眼睛里,只有米安:“你的意思呢?”


    “一个月之后就要过年了。”米安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向以伦点点头:“为了我们都能安下心过个年?”


    “对,我同意。”


    “米安!”


    “以伦!”


    乔香惏和薛白异口同声道。


    向以伦对米安伸出一只手:“游戏开始。”


    米安出于礼貌,和他的手轻握了一下,可是,指尖的接触却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异样,她把压抑下去了,只是轻声道:“开始。”


    向以伦盯着她。


    米安尽量自然的把手抽回,转而对薛白道:“我只是和他打赌,如果您想看孩子,可以随时过来的。”


    乔香惏拽了她一下:“你对她这么好干嘛!”


    “她是孩子的奶奶,可以理解的。”米安道。


    乔香惏睨了薛白一眼:“米安善良我可不,每天最多一个小时。”


    薛白要是天天腻在这儿,她还不得疯了!


    薛白也没和乔香惏争辩,她感激的看着米安:“谢谢。”


    米安摇摇头:“我去看看孩子。”


    转身,走了。


***


    薛白和向以伦一起走出乔香惏的大厦,司机还没有把车开到眼前,冷冽的风里,薛白拦住向以伦前行的脚步:“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这么说?”


    薛白道:“这两年在北京,你买什么什么就跌,你抛什么什么就涨,不是你的眼光不行,是老天爷耍你!你的运道破了你知不知道?以伦,妈不在乎钱,妈怕你就这样把一辈子的幸福都输掉。”


    向以伦说:“妈,我有分寸,其实输赢的定义不是这么简单的,我知道怎么办。晚上我不回家了,你知道美国那边的问题了,我回公司做事。”


    “以伦!”


    薛白看着向以伦钻进车里,又抬头看了眼楼上,才上车。


***


    赌约已经开始,可双方当事人就跟没事儿一样,也是,人家公司运营的好好的,没意外没纠纷的,谁也不会贸贸然出手,就算每天盯着电脑也没事儿可干。


    米安很简单的,向以伦不动,她自然也不会动。急?谁急谁就输。


    今天是星期天,米安看着外面天不错,就带着她儿子出去转转,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世纪大厦那儿,她打算中午就在二楼把饭吃了再回去。


    逛了一圈基本上也没买什么东西,刚过十一点,米安推着孩子准备进餐厅的时候——


    “米安,你一个人带孩子出来?”


    突然后面有人柔和的说话,米安一愣,回头——


    “您……您也来这儿吃饭?”


    是薛白,米安觉得在这地方碰到她挺奇怪的。


    薛白摇摇头,看了眼餐厅里面:“来得早,还挺安静的。不介意,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吧。”


    米安点了点头,自助餐厅,无所谓的。


    也没拿多少东西,米安的盘子里放的三文鱼和蔬菜多一些,然后就是甜品,她时不时的喂孩子吃点鱼,肉挑的很细,也很少。


    薛白喝了一口咖啡,一直看着孩子:“来北京之前都是你照顾他的吧?孩子真的很漂亮,其实,他长得很像以伦小时候。”


    米安笑了笑:“孩子笑的时候有梨涡,这样的男孩容易惹桃花。”


    薛白点头:“这点就像你了。”


    米安怔了怔。


    薛白放下咖啡杯:“其实,我是一路跟着你的。”


    米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愣的看着薛白。


    薛白却一直看着孩子,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沉声道:“我知道这孩子的出生对你而言意味着痛苦……”


    她顿了下,米安没说话,才继续道:


    “我能想到,任何女孩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难以承受的。米安,你是个勇敢的女孩,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要谢谢你。”


    “我知道怀孕的时候他已经很大了。”米安很诚实说,尽管,她自己都不能肯定,即便当时身体允许,她会不会狠心的拿掉孩子。


    薛白点点头:“可你还是个善良的女孩,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尚满也死了,你还能把你和他一起炒股赢的两千万全都留下给尚满的父亲。”


    米安对薛白说出来的话不惊讶,她想知道这些事并不难:“总要给尚家留下点什么,别的东西我不能替尚满做主,这笔钱,尚满不会在意的。或许,尚家也不会在意。”


    薛白摇摇头:“可你不知道,那一年,以伦也不好过。”


    米安看着薛白,微微蹙眉。


    “我信佛,以伦出生的那年雍和宫来了一位师傅,我带着他在雍和宫住时,这位师傅看过他的命格,师傅说他出生的时候血气太重,带煞气,忌女人血,什么血都不能沾,害人也害己。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这些,可是我信。所以,以伦从小我就给他养在雍和宫里,除了以吟,我不让他接触别的女孩子。以伦也怪,从小对女孩子就不感兴趣,多漂亮的,甚至连个名儿都记不住。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他懂事早,我什么都不瞒他,自然也会把这事儿对他说,他就是一笑,也不说不信,可还是那样,不刻意回避,由着自己性子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直没事,直到碰上你……”


    米安微微的眯起眼睛,向以伦说过,她欠他的,是她要去欠他的吗!


    “自从那天之后,这孩子就没停止过倒霉。先是投标的一块地出了问题,后来就是股票一直亏,他信任的下属又坑了他,不知道怎么了,连佟夏和泽晓都和他闹翻了。他的身体开始不好,莫名其妙的就疼,然后开始咳血,去医院检查,总是一切正常,也查不出来什么。后来我知道了,就带他去雍和宫,也让他去西藏,直到那次他吐了整整一盆的血,命差点就丢……”


    薛白说到最后,仿佛在自言自语,她知道自己的眼泪就快落下来了吗,可看向孩子的时候,还是在微笑:“我知道,原来那天就是你生孩子的那天,你也大出血。原来他每次咳血都是你在哭的时候,米安,你说……这是不是宿命?”


    米安的心被揪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她承受不了薛白这样的眼神,这一声……宿命。


    “这两年,他从来都没有在北京玩过金融游戏,因为他每次玩每次都会输,这就是他的命。可这次他还要给你玩,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薛白问她,米安没有吭声。


    “他想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你!”


    “当做补偿?”米安抬眼。


    薛白摇摇头:“是证明心意。”




堃暖蓝:米安情事 118 - 130

  是蝴蝶不愿意 118


    向以伦的手一沉,旁边,向以吟听的明明白白,她还不知道陶泽晓也被抓起来的事儿,就这么摇着向以伦的胳膊:“泽晓怎么了?陶家怎么了!”


    向以吟看着她哥,可他的眼神就那么飘着,什么话都不说。


    “你倒是说话呐!”


    向以伦的眼神飘回来:“陶叔心脏病发住院了。”


    “那泽晓呢!”


    “被军总的人提走了,现在沈起炜跟着,没什么事儿……”


    向以伦的话还没说完,向以吟松开手就往车上跑。


    “以吟,你上哪儿去!”


    “去医院!泽楠上美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医院就单玫阿姨一个人怎么行!”


    说着,车就已经滑了出去。


    向以伦扭头正准备上自己的车,手机又响了。


    “妈……”


    ***


    米安身上确实没什么钱了,可还不至于一分钱都没剩,她银行里又没自己的账户,所以钱包里总习惯放个千儿八百的用来应急,但就是这千儿八百的,就成了她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


    她是坐地铁到学校的,那儿不是还有她一间宿舍吗?这里还放了一些必须的日用书和衣物,加上她带的这些,身上的钱,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她也必须要想办法了。


    米安想的也很明白,现在去新西兰肯定是轮不到她了,可是她的档案在这儿,她自己又没犯错误,这次考核的成绩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进步了不少,学校不该无缘无故的赶她走。


    确实,进大门的时候,也没人拦着。


    米安松了一口气,可当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


    “哎呀,米安,你来了,我们还说明天再给你打电话说这事儿呢。”


    迎面走来的是当时接待米安的那个主任,当时,陶泽晓陪着米安来的,单玫也是一路送着,可想而知那时候的殷勤呐。


    当然,人家现在也蛮客气,但是现在的客气——


    米安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很冷静的:“原主任,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违反我们学习的校规了吗?还是因为我表现的不好?或者,你们觉得我现在是没资格留在这儿了。”


    “不不不不……米安,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原主任弯腰把那箱子给提了过来,对米安说:“到我办公室谈吧。”


    米安看了四周一眼,留在宿舍里的学生都出来了,或许,他们收拾她东西的时候就出来了。


    “没关系原主任,就在这儿说吧。学校现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接受的,其实不接受也不行。但,总要有个理由吧,就算要我走,不是也该明明白白的嘛,就像我当初为什么能进这儿一样,你说是吧。”


    原主任连连点头,看起来像是充满了歉意:“米安呐,你确实表现的不错,是个好学生,你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就拿学校这次派人去新西兰来说,你都是非常有机会的。可是早上,军总来人要把你的档案给提走,他们是直接和校长交涉的,现在你真的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这里你当然也不能再住的。其实,我们校方也很可惜……”


    “是不是我的档案谁想提谁都能提走的?他们提档案的时候,你们有给我打过电话吗?”


    “我们……这也是上面的决定,学校也没办法。你也知道,我们是纪律院校,一点小错误都不允许,更何况是……”


    “好了,我明白了原主任。”


    米安摇了摇头,话说到这份上还不明白!现在把她赶出来不要紧,没有地方读书也不要紧,争辩到头,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原因。


    “其实,你才上两个月不是,本来你也不想来的……”原主任或许是想安慰吧。


    她冷冷的看着原主任,当然也更清醒:“我不想来和被学校开除,这是两件事。”


    “米安……”


    “还是谢谢您了。”


    看着原主任的脸,米安笑了笑,她提起自己的东西,连同学校替她收拾的那一份——


    “米安,米安,米安……”


    同学们围了上来。


    “我们送你出去。”


    “谢谢!”米安心里有点酸,不是因为学校把她撵出来难受,只是因为这么涌上来的面孔,他们之间……并不算有交情不是。


    没什么好说的,在同学的簇拥下,米安提着东西走了,原主任像是过意不去,也要送送,不过,米安谢绝了。


    再怎样也只是送到学校门口了,米安给他们挥手道了别,她准备在学校附近找个小宾馆先住下,可刚拐过弯,突然,后面有人叫她:“米安,米安!”


    米安回头,是个男孩子,不知道叫什么,可知道他是沈阳来的。


    “有事儿吗?”


    “你没地方住了吧。”男孩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我在这儿附近有间公寓,地方不大,可比你住外面安全省钱多了。”


    “不用了。”米安和他总共还没说超过十句话。


    男孩一把抓过米安的手:“你跟我客气什么,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咱们好歹都是同学,大不了我收你房租,你随便给,行吗!”


    米安被他抓着手,也没挣开,掌心是一把钥匙,她正犹豫——


    “米安!”


    一辆车的车灯忽然照过来,车,横七竖八的停在路边,陶泽楠下车走过来,一把把米安扯过怀里,看都没看那男孩:“这什么人呐,你和他拉拉扯扯的再这儿干嘛!”


    米安张口想说什么,那男孩就接上了:“我是米安的同学,她现在没地方住,我把我自己的房子借给她怎么了!”


    陶泽楠一愣:“你怎么没地方住?你和佟叔叔吵架了?诶,多大个事儿,你要不想住学校我给你开个房间吧……”


    说着,捞着米安就要上车。


    “泽楠……”米安没有动,看着他:“你刚从哪儿回来吧?”


    “你怎么知道?”陶泽楠蛮高兴的样儿:“你打听我来着?诶,我前两天去美国了,刚下飞机,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你一定用得着,这着急给你送呢,家都没回!你看我够意思吧……”


    米安笑了笑,这算是她今天露出的唯一一个放松且真心的笑容了吧:“谢谢你。”


    “干嘛这么客气,诶,上车吧,我先给佟叔打个电话……”


    “不用了。”米安的笑容渐渐消匿在唇角:“我爸他……现在估计没办法接你的电话了。”


    “怎么了?”


    米安只是摇摇头:“你回家吧,我也回去了。”


    “米安,到底怎么了!”陶泽楠看了一眼米安脚边的行李箱,觉得不对劲儿:“你说不说,不说我给泽晓打电话,要他照顾你!”


    米安没说话。


    其实,米安是不知道泽晓也出事儿了。


    提陶泽晓这事儿挺秘密的,包括他们去提人的时候只是说军总有密令让陶泽晓回京,上了飞机才说这事儿。沈起炜知道是因为去提陶泽晓的人里正好有一个跟他关系不错,趁机通知的。


    陶泽楠就更甭提了,就跟向以吟说的,他除了赚钱精明干什么都跟小孩似地,他没想到家里出事儿,主要是想不到在北京谁还敢跟他们陶家过不去!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陶泽楠点点头,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


    又是一辆车冲了过来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人。


    “米安,可算是找到你了!”


    竟然是……卢志海!


    “卢叔叔,你怎么能——”


    米安松开陶泽楠跑了过去。


    看来卢志海是找了她一圈,跑了不少地方:“我一放出来就先找你来了,我估计你可能会来学校,你们同学说你朝这边来的,还好,你没走远。”


    “我爸爸他……”


    卢志海拉着米安:“上车说,上车说……”


    “卢叔……”陶泽楠也跑了过来:“米安到底怎么了?”


    卢志海看到陶泽楠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儿呢!怎么没去医院?!”


    “医院?”陶泽楠更迷糊了。


    卢志海推了他一把:“傻孩子,你爸心脏病发住院了,泽晓又被关着,你还不赶紧去医院帮你妈妈去!”


    “我……”陶泽楠彻底懵了。


    “愣着干什么,去呀!”


    卢志海一吼他,陶泽楠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都顾不上,上了车就走了。


    这边卢志海帮米安把行李弄上车,米安回头看见那男孩还在边上站着,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真的。”


    男孩笑了笑,看着米安上了车走远,这才拿出电话:“对不起,我看明天还是把钥匙还给你吧,米安被人接走了。”




 是蝴蝶不愿意 119


    男孩笑了笑,看着米安上了车走远,这才拿出电话:“对不起,我看明天还是把钥匙还给你吧,米安被人接走了。!”


    “没关系,我看到了。”


    男孩惊诧的朝四周看了看,前面小巷子里,慢慢的走出一个人,朝他这边来。


    “嗯,还是谢谢你了。”


    向以伦接过男孩递过来的钥匙,他看的清楚,刚才,米安差点就接受了,如果没有陶泽楠,如果没有卢志海……


    他最奇怪的是,卢志海怎么能这个时候出来?!


    要说,按程序,卢志海是不可能出来的。


    他做佟鹣然的机要秘书可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儿了,少说也有十来年了!这件事儿还没调查清楚,卢志海就是一个关键人物,说什么也不可能现在就放出来。


    车上。


    卢志海叹息道:“其实我也早该发现的,你爸爸上个星期做完康复回来给了我一把钥匙,说这房子是给你的,我也没多想,可今天,突然就出事儿了!米安,你要相信你爸爸,他这十来年是我看过来的,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你爸爸他……这么多年在部队,他连一毛钱都没有多动过呀!”


    米安抬手抹了下眼睛,她倒是没有流泪,就是觉得眼睛难受了点:“贪了多少?”


    “在查的,总共有八百多万对不上,现在还没有找到这笔钱。”卢志海沉声道:“这账目没有这么简单,没错,确实是首长主持的那场演戏,可这笔军资当时也和后勤部结合过的,可那边也奇怪,就剩下了佟夏和陶泽晓联名的签的那笔单子……”


    “还有泽晓吗?”


    “嗯,泽晓现在也在军总接受盘问。”


    米安怔了怔,想了一会,便摇摇头:“卢叔,泽晓既然没有做,这事儿就不会牵扯到他。我爸爸他,会全认的。”


    “认?!”卢志海连连摆手:“怎么认?没干过怎么认!米安,你不知道,你以为在部队贪钱很容易吗?那么一大笔的钱,不是经过一个人两个人的手续可以办理的!当时这件事说是首长主持,可大部分手续其实都是经我的手来办的,只是最后落款是首长的名字罢了,如果是贪,我能不知道?!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看着卢志海惊诧的摸样,米安也明白,这件事他恐怕是真不知道的。


    可她也了解,这钱的来龙去脉他肯定知道,要不然被抓的时候也不会说那番话,现在听卢志海这样一说,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儿他想隐瞒着不让知道的。


    米安低着头想了一会,问:“卢叔,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卢志海摇摇头:“连我现在都是停职查看,按说我现在也是不能放出来的,若不是向钺岩发话,我也不可能能在这儿找你。”


    “向钺岩?”


    “嗯,就是向以吟的父亲,我听黄阿姨说,你和向以吟有些交情,今儿她也帮了你不是。”


    “您的意思是,我爸爸的案子,现在是他在查?”


    “嗯,全移交给他了。你想见你爸爸,求我我也无能为力,现在我先送你去房子那休息,米安,卢叔现在真的什么都帮不了你了。”卢志海无奈的摇头,他现在也真的是无能为力。


    米安点点头:“我明白,卢叔叔,连累你了。”


    “傻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放心,向钺岩是主动接受这件案子调查的,如果你爸爸没做过,就一定不会有事儿。”卢志海很肯定。


    米安却再也不说话了。


    ***


    手术室的灯已经亮着三个小时了,向以吟和单玫并排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单玫一手撑着额角:“泽晓这孩子太不小心了!太不小心了!”


    “玫阿姨,泽晓不会有事儿的。”向以吟把手里的水杯递了上去:“先喝口水吧,陶叔也会没事儿的。”


    单玫抬起眼:“我不是担心泽晓有事,我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这件事明摆着就是有人往他的头上扣屎盆子。可是你陶叔要是因为这件事儿就这么……”


    单玫提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玫阿姨!您也别多想,起炜刚才不是也赶来了,这手术由他亲自做您还不放心!泽晓那边也会没事儿的,起炜刚才的话您也听到了,现在是我爸查这件事儿,别人您信不过,我爸您还信不过吗!”


    单玫这才点了点头,刚接向以吟手里的水杯——


    “妈!”


    单玫一回头:“泽晓……”


    连忙站起来一路小跑过去:“你让妈妈担心死了!”


    “妈,对不起,爸怎么样了?”


    单玫还没来得及说话——


    “妈!……泽晓……你没事儿吧!”


    陶泽楠也跟着进来。


    单玫这看见两个儿子全来了,心里的难受无论多少都已经放下了一半,向以吟在旁边看着,默默的把水杯放下要走——


    她一扭头看见了,忙道:“泽晓,你去送送以吟,你们没来的时候全靠她陪着妈,要不然妈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向以吟连连摆手:“玫阿姨让泽晓陪着您吧,我没事儿,先到下面给你们买点东西吃,一会儿再说。”


    说着,人就快步走了。


    单玫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泽晓:“给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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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玫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泽晓:“给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陶泽楠听单玫一说,也才会意过来:“是不是有人整你?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他妈不看看现在是在谁的地头上!”


    陶泽晓蹙着眉看了泽楠一眼,冷然道:“你说在谁的地头上?!泽楠,以后这种话你给我少说!”


    撇过头,又看向单玫:“妈,你放心吧,我没事儿。我出来之前向伯伯专门找我谈过话,他知道爸爸的事儿让我先出来的,这件事儿现在就处于调查阶段,我的所有收入都有合理的证明,咱不怕他查。”


    陶泽楠跟着冷笑:“怕什么怕啊!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最不在乎的还是钱!你们部队里亏了多少啊?我给咱妈随便买的一件首饰都补上了。”


    “泽楠!”


    这次,连单玫都训斥她这个小儿子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原则的问题!你再有钱,可原则上不能乱!


    而且这事儿目前为止最复杂的还不是这些钱的问题,单玫摇摇头,低着头正在思付——


    手术室的灯灭了。


    三个人同时抬头,连忙迎了上去。


    第一个出来的是沈起炜,他到了外面摘了口罩,说:“手术是没什么大问题,可这次是陶伯伯做第二次的搭桥手术了,又是这么个年龄……”


    “妈!妈!”


    单玫听着沈起炜的话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当了,陶泽晓和泽楠连忙上前扶着。


    沈起炜也是:“玫阿姨,您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这次陶伯伯可能休息的时间要长一些,最好不要让他再受刺激想那么多的事情,不会有事儿的!”


    单玫明白沈起炜话后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起炜,阿姨明白,你陶伯的身体就靠你了!”


    “玫阿姨,您别这么说。”沈起炜又回过头去看泽晓:“泽晓,你最好暂时还是别见你爸了,等这事儿完一段落再说,伯父现在也需要休息,就让玫阿姨一个陪着吧。”


    单玫点点头,她自己也是这么个意思。


    “泽楠,你先陪着泽晓回去洗个澡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医院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单玫看着陶泽晓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就拍着陶泽晓的肩:“傻孩子,把这件事儿给搞清楚了,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陶泽晓只能点头。


    单玫紧接着推了一把陶泽楠:“你也回去,帮帮你哥!”


    陶泽楠面上也挺懂事儿的,其实心里恨着呢,这事儿他还没完!别让他给查出来……


    他不知道,他自己这边还有一屁股屎等着他擦呢!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车里,陶泽晓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接着,把车窗给摇开,从烟盒里磕了根烟出来,微歪头把烟给点了:“向钺岩跟我说佟鹣然把事儿全认了。”


    陶泽晓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让陶泽楠跟着想跳脚:“什么?!认?佟鹣然他傻了吧!”


    陶泽晓吸了一口烟吐出去,还是那样不骄不躁的,夹烟的手伸到车窗外,摆了摆:“佟叔也是有缘由的。”


    “有什么缘由?他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米安!再说,你和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佟叔的为人,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儿!”


    陶泽楠脑门上就差点个火字了,他频频的看着表:“这沈起炜怎么还不出来,洗个澡他准备脱层皮啊!不行,我得找米安去……”


    “泽楠!”陶泽晓拉住了他:“米安去哪儿你知道吗?我他妈比你更想找她!可是,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她有卢志海看着,没事儿。”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就知道她没事儿!”陶泽楠一把打过泽晓的手,看着他哥:“泽晓,你能不能在有时候也放一放你的理智你的包袱你所预料的后果,你想找她你就去啊!北京就这么大,一点一点的找总能找到的!不知道她在哪儿全都是借口!你安慰你自己的借口!”


    泽晓被泽楠吼的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泽楠最大的不同恐怕就是这样点,但是……他爸爸现在在里面躺着,他的心脏病多少年都没犯,可因为他这件事儿差点就……他妈妈一个人撑着,你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办!怎么办!


    “你们两个,事儿还解决呢怎么就自己先吵起来了!”


    沈起炜总算是来了,他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夜风冷飕飕的,那发梢的水珠子都结成冰碴子了,亮晶晶的,一甩一堆的冰渣渣。


    拉开车门上了车,沈起炜拍着陶泽晓的肩,道:“以伦让我对你说,你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前阵子你原来后勤部的同事让你重新签的那个单子。”


    陶泽晓沉了口气:“不止吧,当时的那个单子也是我和佟夏联名签署的。”


    “你不知道?”沈起炜纳闷了。


    “知道什么?”


    “以伦说,原来的那个单子是佟夏自己个模仿你的笔迹写的,我和以伦都以为那时候你们俩嫌啰嗦总这么玩来着!”


    陶泽晓一愣,那份单子没盖章之前确实是他自己签的名……那么可能只有一个,他签了名的单子佟夏给扔了,留底的,是他仿着他的,原来——


    “佟夏!!!”


    陶泽楠和沈起炜互看了一眼,还能说什么!


    难怪佟鹣然也会认了!


    可是,值得吗?!


    叮——


    正沉默的时候,陶泽楠的手机响了,他一看,还是接了起来:“晓峰,怎么这个时候来电话?”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就见陶泽楠的脸色越来越沉:“嗯,你回来吧,这事儿不怨你,我明白!”


    陶泽晓睨了泽楠一眼:“公司有事儿?”


    陶泽楠扭了扭脖子,呲牙一笑:“那点钱老子还赔得起,对了起炜,麻烦你转告向以伦,我陶泽楠谢谢他了,真的!”


    沈起炜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儿,可还是点了点头,陶泽楠说的不是反话,他是真的谢以伦。


    事儿,明白了,可接下来怎么让泽晓从里面拔出来,还得商量。


    陶泽楠一直是眯着眼,这人狠呐,想一箭三雕,连他陶泽楠都不想放过,可太小看他了,太小看他了!


    ***


    有人告诉我鱼的记忆只有7秒,7秒之后它就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一切又都变成新的。所以,在那小小的鱼缸里鱼儿,永远不会感到无聊。我宁愿是只鱼,7秒一过就什么都忘记,曾经遇到的人,曾经做过的事,都可以烟消云散。


    米安想,可我不是鱼,无法忘记的人,无法忘记的事,还有无法忘记的痛。


    卢志海当时是出来了,可是他的一切证件还都扣留在军总,他不能离开北京,手机要二十四小时开机,还要随传随到。


    米安一个人留在房子里,窗户是敞开的,冷风灌进来,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毛衫,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冷。


    唇角,叼着一根烟,赤着脚,盘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手边,散落着一本又一本的书,旁边,悬挂着那几件旗袍,米安一次也没穿过的旗袍。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米安的脚边,已经不知道掉了多少个烟头。


    她还不知道,如果她就这么往窗外看一眼,就会看到向以伦。


    向以伦就在米安的窗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个地方,整整一天的时间,恐怕就真的如陶泽楠所说,北京就这么大,一点一点的找,总会找到的。她又不会离开这儿。


    或许也真的要带点运气吧,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呢。


    向以伦抬起头,看着米安窗户那薄纱窗帘被风吹出来,又吹进去,就像她的发丝,米安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刘海都快遮住她的眼睛了。


    他想,米安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那样浅的梨涡,在唇角上一点,可是……他记得最深刻的,只有她的哭,哭的那么脆弱……


    但就是这样脆弱的女孩,却能说出:‘我没了家,可你还有。不管你爸爸妈妈,还是向以吟,你这样做,何尝不是再伤害,你伤害的不是你自己,而是那些关心你的人,这些,都是有期限的,别像我一样,末了,其实你能怨的,也只是自己了。’


    这样一段话,她是想安慰他吧……


    向以伦多骄傲,他能说出‘我会让她来找我’这样一句话,可他真的怕——


    怕她真来找他的那一天,那样的米安,是不是已经破碎的不再是她了。


    压抑!


    除了压抑还是压抑!


    向以伦心里压着一件事儿,他不想告诉谁,也不能告诉谁。


    这一天以来,他一边找米安一边想,他自己无意间忽略的事情对米安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或许,存在的是两个面。


    米安是个重感情的人,只是她太锁着自己了,这份情,只在她心里,她不会告诉谁。


    见她这么长的时间,好像没在乎过谁。可是佟鹣然出事儿了,她能那样豁着自己,陶泽晓对她,陶泽楠对她,甚至是自己——


    向以伦知道,他们这些人,在她的心中,绝对不比她在他们的心中分量轻。而他们,也不过是她来北京这小半年认识的。再试问,若是她南京老家的人呢?!


    米安要是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佟鹣然这件事儿,他自己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向以伦无心隐瞒什么,只是认为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他们父女俩若能坐在一起说透了,对米安而言,才是最好吧。


    想到这儿,他忽然就把指尖的烟屁股给弹了出去,下车,上楼。


    米安听到门铃响的时候眯了下眼睛,她也不猜是谁,就是又嘬了口烟,吐出,轻弹烟灰。


    赤脚从椅子上下来,走到门边,顺手将门拉开。


    看到向以伦的时候,她也不惊,也不恼。但,也没让着他进来,就是站在门边,可没开口。


    向以伦看着她,也没说什么,可眼睛里,不死心。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谁也没说话。


    直到电梯叮的一声——


    卢志海回来了,还是被人给送回来的,他身后两个战士,一身的军装,腰间有杆枪横着。


    “这……向以伦……”


    卢志海吓了一跳,米安怎么还认识向以伦。


    向以伦闭了闭眼睛,他上来干什么,不是为了告诉她,他能让他们父女见一面?可他憋个什么气!


    可……


    你看看米安的眼睛,她哪怕恨他吧,也好。


    满满的清澈,好像,她开了门是谁都是这样一样。


    沉了口气,向以伦看了看跟着卢志海的人,也不好明说什么,只能说:“那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其实是想说在南京的事儿。”


    米安蹙了下眉,还是没说话。


    “米安……”向以伦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要我自己对你爸爸说我们的事儿?”


    向以伦生气呀!


    他这么跑了一天,他不求她什么,不求她领他的好,可别这么……无所谓的看他!


    米安指尖轻飘一停,心一顿,他什么意思!


    “好!”向以伦点了点头:“你不吭声,我见佟叔去!”


    说着,转身就要走——


    米安忽然迈出一步,谁也没看到她的手怎么从卢志海身后的两个人腰间把枪掏出来的,她握枪的姿势真标准,一手端枪对着自己的脑门,一手端枪对着向以伦的脑门:


    “我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向以伦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也不用你去看我爸!拿枪对着自己是告诉你,我现在死都不怕更不怕你。拿枪对着你就想告诉你,别这个时候惹我,我真什么都做的出来!”




 是蝴蝶不愿意 121


    “我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向以伦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也不用你去看我爸!拿枪对着自己是告诉我自己,我现在死都不怕更不怕你。拿枪对着你是告诉你,别这个时候惹我,我真什么都做的出来!”


    向以伦呢?


    他的眼睛是一直望着她的,这时,却是眸光慵懒的一滑,落在对着他的枪管上,点了点头:“这样挺好的。”


    米安还是那副表情,可手里的枪,还是放下来了,双手这么一撂,丢给卢志海身后的人。


    那两个人脸都是黑的,丢人呐!谁知道她是怎么就把枪给掏出来的!


    “额,以伦……你看这……”


    从卢志海这话的语气上来听,他对向以伦的态度是带点畏惧和歉意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往前多走两步。


    向以伦却摆了摆手,意思像是没在意,他这时朝米安眼前走了两步,从兜里掏出一支手机塞到她手里:“一号键是我的电话,就算你不想打也没关系。可是米安……在你的人生里,有没有那么一秒钟,希望有个人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即便这个人不是我,即便……我很想。”


    米安静静的望着他,手,还是捏住了他递过来的那支手机。


    向以伦笑了,松开手,刚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向以伦,两年前如果是一场游戏,两年后如果是你的无心之失,无论如何你都是获胜的一方。我,还有我的父亲,都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真的不能再逼了。”


    说完,不卑不亢的转过身,朝屋里走去。


    “米安!”


    卢志海这时喊了她一声,米安回头——


    卢志海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说,走到米安身边,扶着她:“走走走,咱们先回家,先回家。”


    进去了,门关上了。


    独独留下向以伦和那两个人站在门外,他们看了看向以伦,想:这就是首长的儿子?


    一时间,也忘了走。


    就是,有点死寂的静——


    直到向以伦突然接到沈元涵的电话!


    那两个人着实的愣住!


    妖魔出笼喽!


    打击报复这等事儿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在这些小爷们的字典里,没人敢惹他们呀!从来都是别人想着打击报复他们!


    就拿沈元涵来说,佟夏的事儿对这孩子的刺激确实不小,这一阵儿什么都没干光剩下绞尽脑汁的筹谋了。


    陶泽楠那边也确实是当初向以伦给他提的那个工程出了点事儿。开发商是沈元涵的公司,可临了临了收尾的时候沈元涵不是因为要来北京发展嘛,因为聚拢资金他也等不及陶泽楠把房子给装好开盘了,干脆一转手倒卖出去,挣了钱又分给了向以伦。


    可这后期的事儿才刚刚开始,因为单子小,陶泽楠本身也没注意,两个人也纯粹是口头上说了一次。真签合同的时候,上海分公司那边的白痴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当然,也或许是那边故意隐瞒,竟稀里糊涂竟然是给工程队签的合同,这房子弄完了,工程队得够钱跑了,晓峰去的时候合同已经签了,他毕竟是陶泽楠的心腹,除非是自己真办不成这事儿了,查了一段时间,这钱短期内实在是追不回来,才给陶泽楠把这整件事交代清楚。


    其实沈元涵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事儿,这阵子不光想着打击报复了么!


    向以伦当时只是给陶泽楠提个醒,他当时比预计快一步得了钱就明白是沈元涵把楼盘给卖了,他当时就是想既然这楼盘不是沈元涵的,他陶泽楠也不必这么下功夫,都不算大生意,不可能都自己亲自过问的,就提醒的交代一下,过得去就行了,要是知道这么一出肯定就让签合同了。


    陶泽楠也是,交代给了晓峰撒手就不管了,这下问题一起出来了,这感情……自然也就裂了。


    米安回屋之后,就发现卢志海一直垂着头,不说话,而且,他又是那么回来的。估计今天又有什么事儿发生了。


    “米安……”卢志海虽然犹豫了半天,可到底还是开口了:“你爸爸他认了。”


    米安点了点头,这是她预料中的事儿,可现在他应该没什么危险,因为钱现在还没有下落,他们肯定是要把这钱问出来的。


    “无论如何,想办法见他最后一面吧,首长他……”


    卢志海抹了把脸,再也不说话了。


    米安捏着手机噌的站了起来:“不可能,就算是判刑也不可能这么快的!除非是他自己……”


    她看的出来,是他自己愿意死!


    慢慢的坐了下来,他连她最后一眼都不愿意看,是因为不忍,他怕他放不下。


    点了点头:“卢叔,问你个事儿,你老实告诉我就成。”


    卢志海微微一愣,还是点了点头。


    “我爸爸,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南京吧。”


    卢志海不说话。


    “我从小到大,包括我刚怀孕被学校开除直到孩子生下来,他也都知道。”


    卢志海还是不说话。


    “既然这么多年都这样过去了,他又为什么突然要认我,把我接回北京?”


 

 是蝴蝶不愿意 122


    “既然这么多年都这样过去了,他又为什么突然要认我,把我接回北京?”


    这句话,其实自佟鹣然出事儿的时候,就已经憋在了米安的心里。今天问出来,其实,就是做好了一个心里准备,什么答案,她都能接受了。


    卢志海也是聪明人,从米安问第一句话开始,也就明白,总会问到这儿的,他自然也知道,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这点,他倒是和向以伦想到一块去了,有些话,得让这父女俩自己说。


    “别的,我也不好说。我能说的就是,你那养父专门来找过首长。”


    这就是卢志海的回答,如果米安想知道什么,就必须去见佟鹣然,她现在想要见佟鹣然,能找谁?


    还不就是她刚才拿枪逼走的那个。


    这也就是卢志海为什么对向以伦小心的原因,这时候,人家手里捏着佟鹣然的命呐!


    这罪,佟鹣然已然是认了。虽然查不出钱的下落,可贪污近千万的巨款,这是贪污呐!还是中央里这么一个高官!


    现在外面闹的满城风雨,当事人自己又是这么个心态。


    虽然现在不轻易执行死刑了,可你让谁能接受他这样的一个人被押解到刑场上,被关在监狱里——


    八百多万,在贪字上来说,那是一笔巨款。


    可在钱字上来说,这就是一个数字!


    事到如今,一个数字和命比起来,要看怎么去换了。


    卢志海一直都知道,米安是个聪明人,他能想到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得让见一面呐!


    米安听了,淡淡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卢叔。”


    她确实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做了。


    ****


    向以伦开车到‘乾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倒不是故意这么晚,就是车经过米安住的那栋小楼时停了一下,这一停,不知不觉,就给耽误了。


    沈元涵给他打这个电话,说是让他到‘乾门’看一场‘热闹’。


    向以伦瞅了瞅这个时间,估摸就算是有热闹也早就玩完了,但,车还是开了过去,下车后,拎着车钥匙,低着头……这条路他走了多少遍了,闭着眼睛,他都能摸到‘乾门’的二楼去。


    可刚一进门,突然!!


    “嘭——”


    多大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


    “别打了!别打了……”后面再有什么声儿,还真的听不清楚了。


    向以伦抬起了头,这声音分明是从二楼传过来的,听着还在包厢里头,当时这包厢的隔音设备是他搞的,在里面搞个人喉咙都扯断了下面也甭指望听见一点,这下搞这么大的动静,谁啊这是!


    颇有兴致的,他还朝那什么都看不见的包厢里瞄了一眼。再看周围,该怎样还怎样,当然,‘乾门’现在的负责人过来了:“向少,您可来了。沈少那边吩咐过了,让您来了直接上去呢。”


    向以伦提着车钥匙的那只手抬起来,用小指甲磨了磨眉心:“沈元涵在上面呢?”


    “沈起炜也在呢。还有两个年轻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挺漂亮的。那个男孩好像是常阿姨的孩子吧?那孩子不常来这儿玩,基本上也没在别的地方见过,就是看着特像常阿姨,我胡乱猜的……”



    正说着呢——


    “嘭——”


    又是一声玻璃剧烈破碎的声音!


    向以伦淡淡的转过眼,还以为这‘热闹’完了呢,结果正赶上个高潮,得,起炜既然都在,上去看看吧。


    拐弯上了楼。


    走到包厢区的时候,那走廊上,倒出都是杂碎的玻璃嚓嚓,明显,那一声估计是房门开的时候传出来的,瞧,这几间包厢的门被踢得东倒西歪。


    向以伦蹙了蹙眉,手插在裤兜里,还往里面走。


    尽头那个大包房里,走近了,明显的有打斗的声音。


    向以伦推开门,就算猜到里面的惨烈,可真看了,还是忍不住的惊了惊!


    沈起炜在一角坐着,地上,一个女孩头破血流的躺在那儿,衣服散了一地,不过,没裸完。


    被打的男孩,一直没还手。


    沈元涵手里操的棍子是从那实木的茶几上卸下来的吧,‘乾门’的实木家具都是最好的乌木,结实!任盘打!


    可真抡在手里,打起人,砸点东西,那也是结结实实的,一棍子,骨头都能给你敲折了!


    那男孩被打的不轻,着实的也不还手,任由沈元涵打。


    看得出来,他的头已经被抡过了,浓稠的血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流,吓人!


    沈元涵却还没有收手的架势。


    这边,沈起炜看见向以伦来了,站了起来:“你劝他一声吧,这尚博要真被打死了,别的不说,难给常叔交代。”


    向以伦没做声,慢悠悠的走进去,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那女的:“这谁?”


    “不清楚,和尚博一起被元涵找来的。”沈起炜点了一根烟,这房间里浓稠的血腥味让人闻了有点恶心。


    沈元涵听到声音,这才回了头,手里捏着那棍子:“以伦,你来了。”


    他打个人的还挺累,微微啜着气,手劲儿也松了松。


    可,谁也没想到——


    就是这么一声,被沈元涵打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尚博忽然站了起来,伸手夺过沈元涵手里的棍子,就朝向以伦的脑袋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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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是怎么顺着向以伦的脑袋上流下来的,沈起炜和沈元涵看的是一清二楚。


    他们只是想不到,为什么向以伦不躲?


    着实都愣住了,包括砸人的尚博。可发愣也只不过是瞬间的事儿,尚博立马又反映过来了,弯腰拾起一件什么东西迈着步子朝向以伦走过去——


    沈起炜和沈元涵也迷瞪过来——


    “你他妈还反了你了!”


    尤其是沈起炜,怒的眼睛通红,一把拦住尚博,抬起膝盖就朝他的心口顶过去:“你个芝麻地里撒黄豆的货还敢还手!”


    “起炜,你松开他。”


    沈起炜有点懵了,向以伦刚才那一下不躲,现在还要他松开他!在米安的学校那场子事儿,他不吭那就算了,如今轮到这个尚博,他们不玩死他那是给常叔面子,可他平白无故挨了一下,他说松开!


    沈起炜哪里肯听他的,还在打,甚至连沈元涵都捞着东西准备上,眼看那酒瓶子就要砸尚博的脑袋上了——


    “老子让你们松开他!”


    向以伦站在那儿,真正的血流满面还在朝他们吼!


    沈元涵硬生生的住了手,沈起炜气不过,又顶了他一下才把尚博狠狠的撂在地上:“松开!松开!没砸死他!”


    尚博却没有多领情,晃晃悠悠的占了起来,看着向以伦,指了他一下,冷笑:“这顿打,我认的。你他妈给我滚远点!”


    怒啊!


    沈起炜这边听了,眼睛没红出血来!


    向以伦的脸被血糊着,你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就见他慢慢的朝尚博走了过去。


    “缓缓吧,带着这娘们离开,今儿,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也都打够了。尚满死了,你爸现在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你死,你能把尚满的命给换回来么。”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尚博的眼睛通红,通红!他的双腿微微的在颤抖,他想骂向以伦:你就是个好东西吗!你是怎么对米安的!


    可是他开不了口。


    他有什么立场这样骂向以伦,他自己更不是个好东西!就连这次米安的爸爸出事儿,他舅舅也没少插手,米安还救了他一命呐!


    瞧瞧他们家,都欠了这个女孩什么!


    向以伦像是知道尚博在想什么,他接着说:“咱们都对不起米安,你别以为你挨了这顿打就还清了,你还不清的。留着这条命,慢慢的还吧。还你欠尚满的,还你欠米安的。”


    尚博什么都没说,趔趄着,朝门口走。


    沈元涵吼他:“这婊子你不带走老子就给扔楼下了!”


    尚博咧嘴一笑:“关我什么事儿。”


    拉门,出去了。


    向以伦闭了闭眼,摸了摸脑门上的血渍,头不晕是假的,往前走了两步坐在沙发上。


    沈元涵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陈露:“我把她给扔下去……”


    “别了,从哪儿弄来的送哪儿去吧。”向以伦抬头,认真的看着沈元涵:“你要是不想失去陶泽楠这个兄弟的话,我劝你还是去问问上海你那个工程的负责人是怎么坑陶泽楠那笔的吧,沈元涵,佟夏死了,怎么都回不来了。你和尚博一样,欠的是米安的,要慢慢还。”


    沈元涵看着向以伦,重重的点了下头,抱起陈露走了。


    房间门再关上的时候,屋里就剩下沈起炜和向以伦两个人了。


    “就是为了米安,你让那孙子砸你这一下!”


    北边的人打架最忌讳被人开瓢,尚博这下子狠呐!要不沈起炜也不会气成这样子。


    向以伦淡淡的笑了笑:“你们家沈元涵也给人家开瓢了不是。”


    “向以伦!”沈起炜凑近了他一些,眼睛里有急切:“你喜欢米安,好,就算你爱她,你多认真,我都不怀疑!可她心里有你吗?是,我承认,她的一辈子是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毁你手里了,可你被她毁的不比她彻底!向以伦,你这条命,有多少次都差点断在她手里!”


    向以伦看了沈起炜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真爱她,就不会讲什么回报讲什么公平。我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会儿子给你说这句话听起来有些酸,有些寒碜吧,但,对于米安,我心里有她,就行了。就算她心里没我,挤,我也要挤进去的。”


    说完,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了四周一眼:“这‘乾门’,有佟夏的点子,有泽晓的主意,有我的钱。都说我们仨散了,起炜,你说,我们散了吗?”


    沈起炜的头歪到一边:“我该再努力一点,或许就能提早一年回国了。”


    “这是命,你改变不了什么的。”向以伦指了指脑门上的血:“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洗洗去。”


    向以伦刚出去,包房里的电话响了,沈起炜懒懒的瞄了一眼,接起来:“谁?”


    “沈少,楼下来了个姑娘,说是找向少。”是‘乾门’现在的负责人。


    “找向少的姑娘多了,打发了。”


    “她说她叫米安。”


    沈起炜眯着眼:“让她上来吧。”


    包房里此刻当然是分外凌乱的,满地毯的血,玻璃渣子,还有女人的衣物。


    空气里,烟味,酒精味儿,还有怎么遮都遮不住的血气,都直往上冲!


    米安推开包房的门的时候向以伦还没回来,就沈起炜一个人坐在这,嘴里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睛看她。


    “以你的性格,现在是想通了来求向以伦的吧。”


    沈起炜说的这句话,绝对不怎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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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你的性格,现在是想通了来求向以伦的吧。”


    沈起炜说的这句话,绝对不怎么客气。


    站在门口的米安倒没有觉得这句话有多不顺耳,他说的对,她既然都来了,又何必因为一句不怎么相干的话缩头缩脑,发火动气?更何况,她是来求向以伦的,现如今,她想见佟鹣然,能找的,确实只有他了。


    “向以伦巴巴找你的时候你把他给撅出来,如今他不烦你了,你倒是又来找他。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欠了你的!我告诉你米安,是你欠他的!”


    沈起炜不是他们中的谁谁谁,米安出事儿的时候他不在国内,后来他也少碰她,要不是因为向以伦,他压根就不会和她有任何的交集,他没干过对不起她的事儿,他对米安没歉意,他只是站在中间的立场看到了向以伦这两年遭的罪,尽管他知道,这事儿怨不着米安,可气话到嘴边的时候,他还是要说出来。


    “你来是来对了,因为你明明知道向以伦无论怎样都会帮你。米安,他为你做的事儿不少了,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也不能参合进去。可你总该想想向以伦,他顶着被他爸爸打残的危险给你办事儿,你……”


    沈起炜抬头看了一眼米安,轻轻沉了口气,身体稍微向后靠了靠,他心里有数了,这女的,你越跟她说点严重的,她越不把你当回事儿,你瞧瞧她刚才听见他说向以伦他爸差点把他打残时的表情……哦,其实她没什么表情,就是这幅状态,就摆明了一个事实:没她什么事儿。


    他摇摇头,她这点还和向以伦该死的像!


    “米安,你是个聪明人,也该知道向以伦是喜欢你。”


    现在,沈起炜的声音听起来很真诚,最少,不再轻浮:“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我这个做哥们儿的在一旁看的就挺清楚,他能为你做任何事儿。还有一件事儿很多人都不知道,就连他爸妈都不清楚。其实,清楚的也就我们这两三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向以伦从小对女人就不感兴趣,他倒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是不感兴趣。从小到大,他连他一个女同学都没记住。他的人生里就俩女人的名字,一个是他妈,一个是向以吟。不过现在为止,又多了一个,就是你,米安。他记你记得很清楚,或者,由不得他不清楚……不管怎么样吧,就当宽他的心,你也做点什么吧……”


    正说着,向以伦进来了。


    向以伦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米安——


    他愣了愣,接着,还是甩了甩手上的水,像是有些不知所措,想找抽纸,没找到,最后,还是站在那儿,但没有说话。


    米安抬眼看过去,向以伦脸上湿漉漉的一层水,额头那儿还是隐隐的渗着血迹,他衬衣的前襟也湿了一大片,贴在皮肤上,颈项那儿,有一道血渍没有擦干净,印着白净的肌肤,显得殷红,像是一朵炽烈的蔷薇花,那么糜丽。


    你不得不承认,有的男人,从看到他第一眼就会让人沉迷,但那是一时。但还有一种男人,他身上所具备的气质,足以让你一世都万劫不复!


    向以伦这个男人,非常完美的诠释了后者!


    “你想要我怎样呢?”


    米安看着他,问道。


    向以伦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看向沈起炜,沈起炜耸耸肩,从沙发上站起来,默不吭声的出去了,他这是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现在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摆摆手,就这么走了。


    “我想见我爸爸一面。”


    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向以伦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想通了就好,我明天就去安排。”


    “你这样做明显是坏了规矩的,这件事儿是我连累你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样。我明白,刚才你去找我就是想对我说这个的。向以伦,对不起。你想要我怎样,就说吧。”


    一是一,二是二,米安把事儿分的很清楚。


    就是这样的清楚,让向以伦无话可说,让他说什么?


    末了,还是只能点下头:“就当是你替我赚钱的回报吧,我没什么事儿。”


    米安朝向以伦鞠了一躬:“谢谢。”


    向以伦张张嘴,什么都没说。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米安转身,走出包房。


    忍受不住,实在是忍受不住——


    沈起炜没有说错,向以伦从小对女人都没兴趣,或许是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都太优秀,也或许是从小听的梵音太多把这条根给清净了,从小到大,他还真没记住哪个女人。要不,连骂过米安的陈露的都不记得了。


    向以伦用力的看着米安消失的地方,她就真的不愿意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呐!就像她说的一样,她和他没关系。


    可怎么能没关系!


    她生了他的孩子!


    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她破了他的命格!


    他为了她吐了一盆子的血!


    他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呐!


    向以伦忽然冲出了包房,一路跑到楼下,透过‘乾门’的窗户,他看到了米安,也跟着跑了出去——


    “米安!”


    走在前面的米安转过身,看着站在红色灯笼下的向以伦,她没有动。


    虽然深夜,可是这‘乾门’小楼上的夜景灯光映照过来,将米安在夜风中吹的微红的脸蛋衬的格外怜人。


    向以伦朝着米安,一步比一步快的走了过去,寂静的深夜里,他的耳边全都是自己的心跳和剧烈的喘息,一直走到米安的身边的时候,这种声音都没有停下来。


    控制不住,他倾身抱住了米安,脸贴上她冰冷的脸蛋儿:“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是蝴蝶不愿意 125


    薛白到向钺岩的办公室找他的时候,向钺岩正在开会。


    他的秘书简明辉在,办公桌上放着一只很大的牛皮纸袋,里面有一团鼓鼓囊囊的,他在替向钺岩整理文件,可独独那牛皮纸袋没有动。


    薛白进来的时候,简明辉连忙停下手上的工作,走过来:“夫人,您怎么过来了。首长在开会,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您要等一下。”


    薛白点点头:“没事儿,我就是想中午和他一起吃个饭,你忙你的……”


    简明辉笑笑:“刚才常副委也想找首长吃饭,不过首长没应下,其实也是忙,这不,那边查到了佟鹣然以佟夏的名义在瑞士的一家银行里有一个保险箱,程序前天洽谈好,东西今天刚刚到首长手里。不过中午陪您吃个饭,这时间首长挤也是要挤出来的。”


    “是吗!”薛白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个牛皮纸袋上:“瑞士过来的文件就是那些?”


    “嗯。”简明辉绕过去把办公桌大致整理了一番,道:“您先坐着,我去给您倒杯茶。”


    “诶,明辉你忙你的吧,我也不想喝茶,不用麻烦了。”薛白道。


    简明辉点点头:“那行,我先出去了,首长一开完会我就通知他您等着呢。”


    “谢谢!”


    薛白看着简明辉出去后慢慢的走到向钺岩的办公桌前,看着那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按规矩,除了向钺岩自己,没人可以动这个牛皮纸袋。薛白也明白这个规矩,可——


    看了看时间,薛白把心一横,人快步上前,拿过牛皮纸袋快速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股劲儿的往外倒,可里面,先是咚的掉出来个东西,接着,就散了几片纸出来。


    掉出来的是个长方形的盒子,不太大,很精致,上面镂空雕刻的金属片是铂金的材质,镶嵌在紫檀木的盒子上,接口处也嵌入了三颗很稀有的蓝宝石。


    薛白慢慢的打开这个盒子,里面竟然只放了一张照片,当她那拿出照片看到里面的人时——


    薛白的心,就跟被雷击了一样!


    她放了照片,连忙拿起散在桌面上的纸,那几页纸都有些发黄,是香港养和医院的出生证明,米安的。


    父亲栏的签名是空的,只有母亲那栏里,洋洋洒洒的签了三个字:阮怜苡。


    “梓韵,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向钺岩突然间推门而入,薛白一惊,手里的纸落了下来。


    “你——”


    看着桌上的文件袋被薛白打开,向钺岩手里的文件夹狠狠的撂在了地上:“谁让你动那些东西的!”


    “向钺岩。”


    薛白抬头,同时,眼泪也随之滚了下来。


    向钺岩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可还是缓了缓语气,回头先把门关上,然后朝薛白走了过来:“我也不是故意吼你,可这些都是机密文件,这里到底是我的办公室,你怎么能随便乱看呢!”


    薛白不做声,半天,低下头,越哭越厉害。


    向钺岩听着这隐隐的啜泣,后悔死了,他吼她那一声干什么!


    “梓韵……”




    还是要哄的。


    “算我错了,你先别哭。”


    “钺岩……佟鹣然不能出事儿,就当是为了米安,不,你就当是为了我!咱徇一回私好不好!”


    薛白抬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梓韵!”


    向钺岩愣在那儿。


    “米安是怜苡的孩子!米安是怜苡的孩子!我不能让米安出事儿的,我不能看着她出事儿的!佟鹣然要是死了,你让米安怎么活!你让我怎么活!”


    薛白越说哭的越凶,连拳头都朝向钺岩砸去了。这第一首长夫人可是京城最优雅的女人,最美的名媛,什么时候这么失控过?当然,这要看为谁了!


    阮怜苡,当年同薛白一样,名满法国上流社会。阮家,同薛家一样,正儿八经的世家贵族,书香门第。阮怜苡的祖上,晚清的举人,后来留洋美国,回国后倾尽家产在上海创立了当时第一家大型工业工厂,后来上海战乱,阮家祖上便将事业的中心慢慢转战的美国,与薛家的结识还是薛白的祖父创立轮船公司时的事情,阮家也是股东之一,但并不多。后来阮家干脆移民美国,国内的生意全都留给家族分支在打理。


    阮怜苡生在美国,自小养在曼哈顿上东区。她十二岁那年随着外祖母到法国小住,并真正的认识薛白,开始她们的友谊。


    其实两个人关系倒不是从一见如故开始的,阮怜苡是那种对自己要求高于一切的女孩子,精通法文、意大利文还有国语。三岁开始学钢琴,十岁被邀请至白宫做过表演,并代表美国儿童去法国做交流。她从小学到中学每科成绩都是A,必须是A。她的SAT成绩使她获得全美最高奖学金并被她申请的耶鲁录取。当然,她确实从耶鲁毕业了,只是晚上了两年。


    阮怜苡只欣赏一个女人,那就是奥黛丽.赫本。


    好莱坞著名导演比利.维尔德曾说过一句话:上帝亲吻了一个女孩的脸颊,于是这世间便有了奥黛丽.赫本。


    有人说:天使到底长什么样子?这是一个很大转音的问句,看到赫本,无数人得到了答案,她的容貌就是天使的化身。


    那如果也有天使的话,那她的化身一定是阮怜苡。


    与奥黛丽.赫本一样,在美国人的眼中阮怜苡并不符合他们的审美标准。她太清瘦,细长的手足,嶙峋的锁骨。但是,她却能让人无法忘记她那混合着魅力世故与优雅又时而糅合着贵族气派和孩童般天真烂漫的气质。


    “钺岩,这次就当是我求求你好不好!更何况,米安和我们家以伦都已经有了孩子,那是咱们向家的孩子啊!”


    向钺岩紧绷着脸,说:“她的孩子我还没有查到底是不是以伦的……”


    “怎么可能不是!那是米安,不是别人!她是怜苡的女儿,这个世上我谁都会查谁都不信,可我信她!信咱们儿子!”薛白擦着眼泪:“我不管那么多,总之那一定是向家的孩子!别说有了孩子,就算没孩子,难得咱们儿子能和米安认识,难得他这么有眼光看上米安,这个儿媳妇我认定了!至于佟鹣然这事儿,说个不好听的,你们不就是八百万对不上账?向钺岩,你给我推开门,外面随便经过一个人你去查,严格追究起来,哪个经得起你来查!这八百万,我给你填上去还不成?实在不行,我就是再多填一笔也成……”


    向钺岩这么一听,这薛白真是被刺激的有点狠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也就是在他这办公室里,也就是这办公室的隔音设备太好,也就是跟他来说,不过,这是心里话,真实的心里话呐!


    薛白呢,真是刺激狠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万万都想不到,死都想不到……


    米安怎么就能是阮怜苡的女儿?怜苡怎么就和佟鹣然联系到了一起!怨她啊!怨她啊!


    向钺岩确实铁石心肠,可那是对别人,就连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他都不会‘通情达理’。而如今,对的是薛白,他的妻子,他最爱的女人,他……怎么办?


    ***


    陶泽晓现在在向钺岩的澄清下,与佟鹣然这宗案件完全没有关系了,既然没有关系,那就还要担任原来的职务,他自己也没有请假,那就得上班。


    其实向钺岩也给了他一次长假,毕竟这一年多他都没有休假了,而且陶伯垣的病情不怎么乐观,那天一睁眼看到陶泽晓就又气的晕了过去,现在他的心脏经不起任何的刺激,陶泽晓也‘识相’的不在他老子面前再晃悠了,心里压的也难受,干脆回了单位。


    听过人走茶凉吧?


    可如今陶伯垣还没走呢,陶泽晓就得提早了解这等感受了。


    当陶泽晓推开会议室门的时候,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再收拾材料准备散会了。


    “是我来晚了?”陶泽晓看了一下表,他的时间很准。


    主持会议何首长惊诧道:“泽晓,我们的会议提前了,你的秘书没对你说吗?你看看,这下面的人办事儿太不靠谱了!这样吧,我回头让下面的人把资料整理一下给你送过去。”


    “没事儿。”陶泽晓笑了一下,没在意的样子:“那我下午让小许过去拿一下。”


    “真不好意思,我这下午还有点事儿,要不然明天吧?”何首长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那就这样吧,明天!”


    陶泽晓站在那儿,直到人全都走了出去,他才摇摇头,转身往外走,刚出会议室的门——


    “泽楠,你来多久了?”


    靠在墙上的陶泽楠抬起头,喊了一声:“哥。”




 是蝴蝶不愿意 126


    陶泽晓站在那儿,直到人全都走了出去,他才摇摇头,转身往外走,刚出会议室的门——


    “泽楠,你来多久了?”


    靠在墙上的陶泽楠抬起头,喊了一声:“哥。”


    陶泽晓没想到陶泽楠会喊这一声,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后摇摇头,拍了拍泽楠的肩:“来,到我办公室坐吧。”


    “你怎么就不生气?”陶泽楠眉头轻蹙起来,望着那何首长消失的地方:“那东西摆明了整你,现在咱们家还没倒呢!这什么破机关,哥,咱不干了!”


    陶泽晓笑了一下,没说话,拉着陶泽楠往自己办公室里去。


    陶泽楠趔了一下,站那儿不动:“就在这儿说怎么了!这些人都是什么东西,想在你面前摆谱,他也不自己撒泼尿照照!有本事别每天呆在这机关里面,下野战队去呀,凭着自己的本事进特种精英连呀!开会?开会算个吊!”


    陶泽楠说这番话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隐隐的笑意,口气不是在寒碜谁,就是在安慰他哥的样儿。


    陶泽晓也不训斥他,既然陶泽楠不想去办公室,干脆,哥俩就站在这会议室的门口聊起来。


    他甩给泽楠一根烟,自己也把烟点上,吸了一口:“你穿这么正式不会就是专门过来看我的吧?”


    “我是顺路,看你有空没有,赏个脸去参加一个招标会,给你弟弟我捧个场。”陶泽楠松了松礼服上的领结,把烟叼在唇里,也抽了一口。


    陶泽晓说:“北京的地价都被炒烂了,也没什么好盘子,你还搞?”


    陶泽楠眯了下眼睛:“玩枪我不行!搞房地产你不行!老子在钱上面什么时候差过!”


    陶泽晓点了点头:“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别搞那么多事儿,有时间多陪陪妈妈,她这阵子憔悴了不少。”


    话说到最后,有些沉了。


    陶泽楠明白,若不是这时候怕刺激到他爸,泽晓现在肯定不会来这个破单位,他最心疼妈了,可又怕刺激到爸爸,只能窝着。他也清楚,其实泽晓压根就不介意刚才那档子事儿,不痛不痒的,算个吊。他现在最难受的,除了家里,就剩下米安了吧。


    ***


    “中线立汤路,70米宽双向六车道,未来与五环以高架路形式连接,直通亚奥……”


    投得这片地以发展森林式独栋别墅高档住宅区的不是陶泽楠,是沈元涵。


    陶泽楠迟到了,不过,是故意的。


    他进来的时候,沈元涵正在对记者讲诉他的发展计划:


    “这个住宅区将来会配套国际双语幼儿园,森林一站式购物的商业街,全功能会所,健身、桑拿、室内、室外温泉、SPA以及500平米7米挑空室内阳光游泳池……”


    可当记者敏锐的看到陶泽楠的时候,镜头全都转了个方向。


    上海室内设计工程的失误,加上这块地的投标失利,还有陶家如此敏感的处境,都让这个年轻张狂的京城名少处在一个风口浪尖的境况。


    “相信在你的规划中自然也少不了中餐厅、咖啡厅、茶吧、文化会所这类的休闲空间。而且,既然你提到森林一站式购物街,这个楼盘内的绿化设施最少也要达到百分之三十,而周边的绿化带,更要完善。”


    陶泽楠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台上的沈元涵。


    沈元涵点点头,快步的走下台:“泽楠,上海那件事儿……”


    “你找过晓峰,我知道,你的解释,晓峰也对我说了。”陶泽楠笑了笑,没有生气的样子。


    沈元涵看着陶泽楠:“你的损失我会加倍还给你,毕竟是我违反了游戏规则。”


    陶泽楠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沈元涵看了看四周,拉着陶泽楠往外走。


    陶泽楠也顺着他,步出宴会厅,沈元涵把陶泽楠让进了刚才招标的会议室,反身,把门给关上了。


    “泽楠,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参加竞标并不是想要这块地皮,你只是想抬高价格。是,我是超过一亿预算资金买了这块地,可我不后悔,这是我欠你的。而且,这个楼盘我想和你一起做,我知道,凭你的专业水准,这片别墅,一定是北京富人的首选之地!”沈元涵认真道,当然,他也算过这笔账,这个楼盘做的好,一定是这个地区的一个风向标。你提到这儿,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开发的别墅区。


    陶泽楠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门外:“专业水准?你对我讲专业水准!刚才在外面你说的不是蛮好?可是,外面那些人,你们劭凌地产的股东们,他们懂建筑懂盖楼吗!他们也只不过拿出一点点钱出来,然后花一点点时间,请所谓的名师设计讲质量讲配备讲书味讲环保讲绿化,然后把房价不断的炒高打造所谓的富人区然后来赚大钱,你拿这些人对建筑的态度来给我讲专业水准!”


    说着,陶泽楠慢慢的走到临街的那扇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沈元涵,你过来。”


    沈元涵盯着陶泽楠的背影慢慢的走了过去。


    陶泽楠指着楼下:“你去问问街上,问问随便你拉住的每一个人,问问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们的答案很简单,只想要一栋很普通很普通的房子!为什么他们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供一栋房子呢?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炒家在耍他们!是不是越有钱就越玩得起?沈元涵,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泽楠……”


    “你刚才不是已经对媒体宣告了你的什么……哦,我看了,是温哥华森林对吧!那你知道二号标地是哪个公司拍走了吗?”


    “你?”


    陶泽楠点了点头:“你叫温哥华森林,那我就搞一个威尼斯水榭好了,沈元涵,用你的脑子想想,我的创意是什么,咱们好好玩!”


    说完,陶泽楠拍了拍沈元涵的肩,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沈元涵看着陶泽楠的背影知道,他们从小到大的那份情谊,真的就这么散了。


    ****


    苍茫的夜色,让这个城市显的更加深不见底。


    唯一不变的是,清冷的月光会照耀生活在这个城市所有人的梦想,有的美丽,有的肮脏,有的平凡,有的辉煌。


    深夜的医院确实有些寒冷,白炽灯照耀下的走廊上,缓缓的移动着两个男人的步伐,一个稳健,一个蹒跚。


    蹒跚的那个,扶着墙在慢慢的走。


    稳健的那个,也没有去扶的意思,只是默不吭声的配合着他的步伐,不快,也不慢。


    一直走到电梯前,在等电梯上来的时候,才有人开口。


    向钺岩说:“你真该好好注意下你的身体,这么多年的关节痛,如果早些治疗,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步。”


    “在里面你的私人医生一直照顾我照顾的挺好,其实完全不必这么冒险带我来做一次全面检查,太招摇了,如果让有心人渲染出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好。”佟鹣然极认真的道。


    电梯到了,向钺岩先让佟鹣然走了进去,自己才跟着进去:“什么好什么不好我比你明白,你就是太直,说真的,你那闺女这点就像你。其实,我不用查也知道这笔钱我查不到,可是证据在,上了法庭,铁证如山,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或许,这也是你的意愿吧。可是鹣然,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举动,对我们这个部队有多大的影响!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佟鹣然抬眼看了向钺岩一眼:“我这大半生,激情,心血全都给了我的信念,从来都没有用心为孩子们做过什么。这一次,请你理解,我除了是个上将,还是个父亲。”


    电梯门打开,门外,严严实实的警卫。


    佟鹣然迈步走了出去,向钺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


    向以伦有时候看着米安会想,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让他独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米安,他想不出什么太过美好的形容词,归纳总结之后,也只是得出来三个字:好姑娘。


    因为,在男人的心目中,好姑娘都是善解人意的。


    向以伦知道,米安是个不愿意连累人的女孩。


    你永远想不到,当向以伦对米安说‘我喜欢你’之后,她是怎样的回答:


    “是个男孩,我知道你想见他,可对不起,我也会自私。”


    这就是米安对向以伦安排见她爸爸的回报,向以伦终于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是蝴蝶不愿意 127


    向以伦定了今天早上来接米安,没明着说要去干什么,也没有说几点到,但米安心里明白。他那次给她的手机不是还拿着么,米安就拿在手里,等着他的电话。


    卢志海早上是七点过来的,开门的时候米安就坐在沙发上了,看来是准备过一番的,头发全都梳起来扎了个马尾,她的头发长的很快,原本及肩的长度现在扎起来发梢也落了半个脊背,牛仔蓝的衬衣扎在腰里,还是利落的长裤,黑色的高跟鞋,旁边,搭着一件灰色的毛呢长外套,配着一条正红色的围巾,米安想自己看起来温暖一些。


    “要出去吗?”卢志海提着早餐去厨房,给她张罗。


    米安说:“嗯,是要出去一趟,卢叔,您吃过了吗?”


    卢志海先把粥给端了出来:“我吃过了,你先喝热粥吧,那包子凉了点,我再给热热。”


    “谢谢。”


    米安连忙起身端着粥往餐桌那边走去,卢志海转身又去了厨房,刚把包子放进蒸锅里就听到外面‘哗啦’的一声——


    卢志海心里一惊,连忙走出去一看!


    “诶!米安!米安!”


    卢志海手忙脚乱,这刚才起来端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下就——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就见米安伏在餐桌上,粥撒在地上,她整个脸都埋在自己的胳膊里,身子隐隐的颤抖!


    “怎么了?米安,你说话啊!”


    米安慢慢的抬起头,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点,她在唇上涂了一层明艳的唇膏,刚才看起来确实很精神,可现在……她疼的脸都白了,就显的唇艳红艳红,凄惨的绝美。


    “可能是昨夜着凉了,肚子有些疼。”连声音都是抖的。


    卢志海扶着米安:“走走走,赶紧去医院!”


    “没事儿,卢叔,我喝杯热水就行了。”米安看了眼手机,摇头道。


    卢志海怎么会不知道米安在等什么,她虽然没说,可他也不是瞎子傻子!


    “米安!这还不到八点,去个医院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难道你去看你爸爸的时候也这样?你是要让他存心难受吗!”


    一句话,说到了米安的软肋,她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卢志海扶着米安下楼,上了车,米安像是疼的很厉害,但也不是一直都那样疼,好像一阵一阵的,不疼的时候,就见她轻轻的啜着气,疼的时候,她就垂着头,胳膊使劲儿的压着小腹的地方,气都不喘一下。


    “米安,你这阵子是不是忘了喝那水了?”卢志海问。


    米安正在疼的当口,咬着牙点了下头。


    卢志海摇摇头:“都怨我,真该把小黄找过来继续照顾你的……”


    一边开车,他一边拨了个电话:“王老,我是志海呐。您现在在医院吗?……太好了,那麻烦您安排下,好!我一会儿就到!……谢谢!谢谢!”


    到了医院,卢志海扶米安下了车,上了楼,就有人迎了上来。还是很受礼待的,扶米安的还是一位年龄较大的女大夫,再往里,卢志海也不好进了,也就停住了脚步。


    米安被扶进去之后,就有人先递给了她一杯水,喝了一口,和原来黄阿姨给她熬的一模一样,喝完之后那女大夫扶着她在床上躺下。


    “扎过针吗?”女大夫问。


    米安摇摇头。


    “没关系,总不会比你刚才疼的,比上眼,别看,我给你扎两针先止了痛,回去喝两服药,这病要慢慢调。”


    女大夫撩开米安的衣服,看见她小腹上的刀口,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手里的针就已经下去了,确实不疼:“你先躺着休息一下,一会针才能下来,我现在去给你开药。”


    米安点了点头,看着女医生把门一关就出去了。


    屋里的暖气开的很大,消毒水的味道也很重,慢慢的,仔细的闻,还像带了一股清香,米安觉得眼皮有点沉,想着或许早上起的太早了,可这个念头还没有在脑子里走完……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外面,女大夫亲自领着卢志海抓药,嘱咐该怎样煎服,还叮咛:“幸好这孩子已经是个母亲了,要不然,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以后注意点,隔上一段时间还可以来我这儿我给她扎两针,试着调理调理吧,这么好的女孩,可惜了不是。”


    卢志海连连点头:“谢谢了,太麻烦你了。”


    “您是王老的朋友,就不用客气了。”女医生走到办公室门前,转身道:“等一下,我把针下了,你们就能走了。”


    卢志海站在外面,等着米安出来,谁知道,那女医生前脚进去,后面就听见一声:“人呢!”


    卢志海一惊,连忙跑了进去:“怎么回事儿?”


    女医生指了指那张床:“刚才人还在的……”


    卢志海走过去,床边,扔着几根银针,床上,是米安一直都没有离手的手机。


    同一时间,就在卢志海进病房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女孩走进了电梯,看到的人也不觉得奇怪,那男人抱的十分有技巧,女孩的脸蛋埋在正红的围巾里,手垂放自然,男人的姿态又十分的小心翼翼,进了电梯,还十分有礼貌的请旁边的人帮他摁了电梯:“麻烦你。”


    电梯一直上了顶层,天台上就看到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正与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士在握手,那女人的普通话很标准,但语气却有些生硬:“还是谢谢您了,这附近也没有停机坪,机场又确实不是很方便。”


    那男人明显还有点受宠若惊:“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中年女人抬眼看到人已经过来,点了下头,迎了上来,她先扒开围巾看了看男人怀里那女孩的脸,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围巾弄好,像是怕她受风一样,才说:“走吧。”


    当直升机轰隆隆的离开医院顶楼,距离清晨的北京越来越远的时候,卢志海焦急的把这层楼找了个遍也没找到米安的影子。


    这时,手机响了,是米安的,不用问,就知道是向以伦。


    卢志海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向以伦的声音,有些疲惫:“在家吗?我在你楼下。”


    “以伦。”卢志海唤了一声。



    向以伦那边停了一下,又说:“是卢叔叔吧,麻烦您叫一下米安……”


    “米安她……失踪了。”


    “什么!”


    ***


    陶泽晓到了医院,准备上楼之前先给单玫打了个电话,单玫说他爸爸正在睡觉,他这才敢上去看,就这儿,还是隔着一道门看。


    这层楼就住了陶伯垣一个人,陶泽晓走在走廊上,即便小心又小心的已经放轻了脚步,可还是有轻微的脚步声响在耳边。


    开门声响起,单玫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陶泽楠,迎了上来:“带了鸽子汤?”


    陶泽晓把手里的保温罐交到单玫手里:“又不是我熬的,别让爸爸知道是我送的就成。他好些了吗?”


    “嗯,还是比较累,醒着的时候不多。醒着的时候见他的秘书比见我都勤!”单玫摇摇头,看她的样子,也确实憔悴了少,女人到了她这个岁数,即便保养的再得当,一双眼睛,足以看出一切。


    泽晓抚了下单玫的眼角:“妈,对不起,让您费心了。”


    “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单玫抓住了陶泽晓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


    其实,她也知道她这个大儿子心里的苦,这些天,他在外面的一些事儿她也听了一些,也知道他不往心里去。真正往心里去的,恐怕就是米安了。


    单玫知道,在这个时候,她不让泽晓去找米安,对泽晓来说,有多难受。可是,她现在能想的,只有这个家,里面,是她的男人;外面,是他儿子的仕途。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自私是自私了点,但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这样。


    “再过一些时候吧,等你爸想见你的时候,听听他的意见吧。”单玫无奈道。


    陶泽晓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正好,他手机这个时候响了,接起来,是陶泽楠:“泽楠,我在医院呢,有事儿?”


    “泽晓,米安失踪了。”


    “你说什么?”陶泽晓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很多。


    电话那端,陶泽楠吼道:“米安失踪了!向以伦为了找米安差点把南苑机场都给封了!泽晓,你一点都不想她吗!”


    陶泽晓手里的电话慢慢的滑了下来,摔在地上。他站在原地愣了下,接着,转身就要走——


    单玫一把拉住了他:“泽晓,你干什么去!”


    陶泽楠的声音那么高,她怎么可能没听到?!





 是蝴蝶不愿意 128


    单玫一把拉住了他:“泽晓,你干什么去!”


    陶泽楠的声音那么高,她怎么可能没听到?!


    但凡陶泽晓有心要骗骗单玫,也好了。死硬的实话实说呐!


    “米安失踪了,我要去找她,妈!我想去找她……”


    “泽晓!”


    单玫揪着陶泽晓的手忽然握的死紧:“你忘了你答应过妈妈什么吗?你说,在你爸爸病彻底好之前不见米安,不找米安!你全都忘了吗!”


    “妈。”陶泽晓沉了一口气,他摇头道:“我没忘,我答应过你不找她,不见她,可最少,她还呆在那个可以让我看到的地方!就算每天窝在车里在她楼下等,看到她进去或者出来的一个身影,看到她房间亮着的灯光,看到她的那个窗户,我知道,她在那儿!过的好不好,我不问了。快不快乐,我不问了。难受不难受,我不问了。因为我答应了您!可现在,她没了!她丢了!我连她的一个背影都看不到……您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可你现在去找她,你让你爸爸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单玫抱住陶泽晓直摇晃:“泽晓,你爸爸为什么会进第二次手术室?就是因为你口口声声还说要娶米安!还说要娶米安呐!你爸爸那么信任佟鹣然,那么信任他,可他贪污!他还连累了你!你现在看看,就隔着这玻璃窗看看,他老了,真的老了,你要把他活活气死吗!”


    “妈!”陶泽晓像是在看着单玫,可他的瞳孔找不到焦距,眼泪慢慢的从眼眶里溜出来,他抱着单玫,声音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可我想她,我想她!我真的想问问她好不好,我真的想能在这个时候陪着她!就算我以后在部队里再也没前途,都没关系!妈,从我答应你不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失去她,可是为了您,就算是悔死,我都只怨我自己!但这一次,我求求您好不好,让我去找她吧,只要让我看着她好,您以后说什么我都听,这还不成吗!这还不成吗!”


    单玫伸手抹去陶泽晓的泪:“妈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也不是因为米安现在没了佟鹣然的势力看不起她,妈也喜欢米安,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可是现的她,就算是妈接受了,你爸呢!泽晓,你是咱们家的长子,泽楠办事儿冲动随心性,可你不一样,一直以来,你爸爸在你身上寄托的希望一直都比泽楠大,你也一直没有让他失望过!妈妈知道你孝顺,妈妈也知道你难受,可你今天如果去找米安,你爸爸醒了听见了如果再出点什么事儿,你这辈子良心上过得去吗!”


    陶泽晓慢慢抬起眼,看了眼陶伯垣的病房:“妈,我这辈子都没忤逆过您,这次……对不起了……”


    说着,就推开单玫,转身就走——


    “泽晓!”


    单玫对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声,竟然慢慢的要往下跪——


    “就当妈反过来求你了还不成!”


    陶泽晓转身,冲过来扶住了单玫的身子,自己却狠狠的跪在地上:“妈!”


    单玫眼泪婆娑的扶着自己的孩子。


    陶泽晓哭的哽咽:“我心里苦您想过吗!想过吗!”


    单玫流着泪点点头。


    陶泽晓低下了头,再也起不来了,再也起不来了。


    ***


    米安一下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满眼惊栗!


    这间老房子,她来过,去北京之前,卢志海带她来香港的第一站就是这里。当时,卢志海只是让她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这房子好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角落里会有一两件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摆设,那么好的东西,上面却落满了灰尘。


    可这次,米安向房间四周看了看,没有错,就是这间英式别墅。


    地上的瓷砖,墙上的壁纸,还有那书架上间隔摆放的几百年前的古董,都是那座房子的调调。可是,感觉却大不相同。


    很干净,很温暖。


    床旁边的台子上,还有一个镶着珍珠的琉璃小炉子,里面燃着薰衣草精油,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道,让人宁静。


    惊栗归惊栗,可米安没有忘记她昏迷之前是准备要去干什么的,就是这个当口,她突然的会来到香港……米安受不了,彻底的受不了了!


    周围,不用看了,也确实没心情看。


    原因,不想猜了,也确实没精力猜。


    米安现在只有念头,她要回去找她爸爸,如果她不见他,他会死的!会死的!


    翻身下床,米安的眼睛里,也只有那扇房门了,也没有穿鞋,踩着地毯,走到门边,一把把门捞开之后,就直冲冲的冲出了卧室。


    外面,确实有些大,好在,米安来过一次,她大概记得旋转楼梯在什么方向,就顺着走廊一直跑,看见弯儿,她就拐,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儿,终于找到楼梯,顺着跑下,当然就冲大门去了,门使劲的再拉开——


    人,愣了。


    迎面站着的是一位妇人,不算很美,但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很历练的感觉,微微有些胖,皮肤白皙圆润,目光锐利精明。高高挽起的发髻,身穿的是Chlo,这款成衣是Chlo的设计师Hannah.MacGibbon春季刚刚发布的新款,充满法兰西风格的色彩特征和优雅情调,宽厚的衣服选用高贵的颜色,个性鲜明,亦充满时尚感,突显出这位女性内敛而稳重的气质,散发出独到的时尚高贵女性的优雅情怀。


    这都不算什么,米安的目光集中点,是在她怀里的抱着的孩子!


    米安没有动,没有尖叫,可也没有让路,就是看着那妇人怀里的孩子,象生了根的,定在那里。


    “醒了,怎么光着脚?阿四,过来给小姐拿双拖鞋。”


    那妇人淡淡的一笑,抱着孩子走了进来,自然有人替她把门关上。


    米安这才发现这房子不是空的,有一屋子的佣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有人正蹲下身把拖鞋放在她的脚边。


    那妇人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还一直抱着那孩子,那孩子快两岁了,长的很高,看起来也蛮重的,那妇人抱着好像一点也不吃力,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把孩子面朝米安,好半天,也没有说话。



    米安一直看着那孩子,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米安。”


    那妇人开口了,她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隐隐的带着一种心疼,一种尊敬,一种溺爱。


    米安还是没有反应,她就是看着那孩子,有些愣。


    “我们该谈谈。”


    她的反应好像在那妇人的意料之中,她也像没指望米安现在能怎样,没想到,米安这个时候,开口了。


    “您是谁?”


    米安往前走了两步,她用了敬语,且,没有敌意。


    那妇人有些意外,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有些感动,有些温暖。


    “您为什么把我带来香港?”米安问了第二句话,她还在往前走,并没有去穿那双拖鞋,她的眼睛里,依然只有那妇人怀中的孩子。


    那妇人倒是回答了米安:“因为你在北京过的不好,而且,有些事情也确实需要告诉你了。”


    “您是?”


    “乔香惏。”


    米安一怔。


    乔香惏笑着道:“我是阮家的家族公关,也是律师。”


    米安已经走到了乔香惏的眼前,慢慢的蹲了下来,指尖轻轻的碰到了她怀中孩子的脸蛋:“我的孩子……怎么会在你这儿?”


    乔香惏笑了:“到底是母子连心,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他比半年前高了不少,也变了不少,你还认得。”


    微微倾身,乔香惏主动把孩子递到了米安的怀中,米安接了过来,很自然的抱着他,眼泪滑了下来,头埋在孩子的颈窝里,嗅着他身上的奶香味儿,肩头微微颤抖。


    乔香惏停顿了一会儿,看见米安的情绪有所缓和,才开始说:“瑞士银行那边通知我你父亲的保险箱被打开的事情。我与你的父亲佟鹣然有过协商,我想你是该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了。”


    米安慢慢的抬起头:“你是说……孩子是他交给你的?”


    乔香惏点了点头:“我这里有一份你外公和你母亲的遗嘱,留给你的。”




 是蝴蝶不愿意 129


    一声并不太刺耳的铃声划开黑暗中的寂静,惊动了呆愣的窝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男人。


    “说吧。”


    向以伦拿起电话,黑暗中,看不透他的眼神,连声音,都听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我在机场看见米安了,现在正跟着她。”


    向以伦这边没有说话。


    沈起炜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道:“她现在的目的地像是准备回家。我替你打听过了,那天她是坐私人直升飞机离开北京的,出入境那边有登记资料,只是她的飞机直接停在医院,没有去哪个机场,所以你才没堵到人。这次她回来也是乘私人飞机,首都机场有这架飞机的资料,我只打听到这架飞机的主人是美籍华人,具体的,也没人肯透漏了。”


    向以伦还是没有说话。


    “以伦!”沈起炜突然喊了一声。


    “嗯……我在听。”向以伦应道。


    沈起炜说:“我知道你在听!我想说……米安在你公司的那个大厦下车了!”


    向以伦一怔:“我在楼上呢……你等等我!”


    说着,电话扔到一边,人就急冲冲的往外跑。


    电话那头,沈起炜摇摇头,他当然知道向以伦在楼上,他打的就是他办公室的电话,现在的问题不是他等不等她,而是米安要干嘛!


    米安是独自回到北京的,或许也不能说是独自,乔香惏会把香港那边的手续办好之后跟着来北京,孩子,自然还是乔香惏在照顾,米安急着要见佟鹣然,便提前回来了。


    她从机场出来打车来向以伦楼下确实想找他,可下了车,才想起来现在最着急的该是卢志海,其实她在香港也没有呆多长时间,连路程算上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米安现在手里也没有电话,她抬头看了看这栋大楼,还是没有往里面走,转身,朝路边公车的站牌走了过去。


    沈起炜搞不清楚米安怎么回事儿,就在她快走到路牌下的时候,向以伦跑出来了,他摇下车窗招呼他,向以伦跑过来直接打开驾驶室的车门,沈起炜很明白的,自己下车,向以伦钻了进去。


    打着方向盘,向以伦看着米安顺着大路一直慢慢的往前走,他的车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中间大概隔了十来米的路程吧,走着走着,米安忽然低下头,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


    向以伦的车往前靠了一点,他微微眯眼,才看清楚,米安的手里拿的一个如巴掌大的玩偶,这种玩偶很多女孩子会拿来当手机链或者挂在要是上做装饰,可能线头松了吧,被掉在路上。


    米安看着那个玩偶,轻轻的笑了一下,拇指抹了抹玩偶上的灰尘,拿在手里,过了公车的站牌,还是继续往前走。


    她整个人,从拿起玩偶的那一刻开始,身上都带着一种温暖的沉静,尤其是刚才的那抹笑容,向冬日里初升的朝阳一样,亮丽但柔和。


    向以伦的心,从看到米安那一抹笑开始,竟然也跟着沉静了下来,那种想抓住她抱着她询问她的一切念头都平复了下来,就是这样静静的跟着她,看着她闲散的步调,想着她弥漫在唇角的那抹的笑……


    直到,米安一转身进了一个店铺,向以伦的车,才跟着停了下来。


    还是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透过店铺硕大的落地玻璃,他能一清二楚的看到米安在里面做什么。


    向以伦知道这个店铺,这家店面积不算太大,但装修的很别致,整个门头只有一个‘香’字,单单这个店名就足够香艳了!虽然这不是不是任何正牌的直营店,但是这个店里,却网罗了全球各大奢侈品牌的精品,很多衣服独此一件,连正牌的旗舰店都不一定有得卖,听说还有两个一线女星为了一件上红毯的礼服差点在这里骂起来,最后怎么样不知道,不过这家店更火了。


    米安站在香水架子前,她的目光第一个便落在Chanel NO.5那经典的瓶子身上,在香港,乔香惏问过她一个问题:


    “米安,如果找到合适的香,你会一直用下去吗?”


    米安微微的垂下眼,沉默片刻,才说:“我知道我母亲一定会。”


    乔香惏微微一怔,随即便笑了起来:“是啊,怜苡一辈子也只涂过一种香水,就是Chanel NO.5。”


    米安摇摇头,抬眼,目光落在墙壁上悬挂着那张巨幅照片的女子身上,身着旗袍的阮怜苡,能让人想到的词只有一个意境,就是‘花样年华’。


    她的美,真的很像王家卫镜头下的世界,就像一种城市间琉璃的感情,一种过去的缅怀,一种多重视角的变奏……而当这些都随着时间慢慢消逝之后,只留下世人永无止境的眷顾。


    “不太像。”


    乔香惏知道,她说的是人与香味的感觉,笑了笑,她说:“是啊,就像她选的男人,一个女人固执一生只用一种香水,固执一生,只爱一个男人。她永远是美丽的,因为她的人生终止的时候,只有二十九岁。”


    这是一个女人最美的风华。


    米安看着她的母亲。


    乔香惏也看着她:“或许是因为她怕老吧。”


    米安说:“天使也会老,可是……天使不怕老。”


    拿起架子上的香水,米安打开,凑近鼻尖,轻轻的嗅了一下,然后递给旁边的导购小姐:“谢谢,麻烦你。”


    向以伦看着米安走出店铺,拦了一辆车,坐了上去。


    可他没有再追下去,反而下车走进那间铺子,站在米安刚才站着的地方,拿起米安刚才拿过的瓶子,打开,凑近鼻子……


    这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和米安刚才如出一辙,天使在人间。



 是蝴蝶不愿意 130


    米安回到家的时候,是没有一个人的,餐桌上,放着向以伦给她的那支手机,应该是卢志海放上去的。


    她想,卢志海也不知道她会这样回来,该还在外面找她,拿起手机,正准备拨他电话的时候,忽然又停顿了……如果她失踪的消息让佟鹣然知道了,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还是放下了电话,米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到八点。


    她到北京的时间比较早,刚才去的那家店幕后的老板就是乔香惏,她告诉她,‘香’是全天二十四小时都会营业的名店。


    在香港的时候,乔香惏让她看过一些文件,原来阮家这样有钱,几乎每个国家都置有不动产,仅在北京,就有三栋别墅,四间公寓,原来连她现在住的这间公寓都是,只是在乔香惏的名下。就连各个人流旺盛地段的铺子也有一些,更别提家族支流替阮家搭理的各种生意了。这种情况不光是在北京,上海、杭州、厦门、广州、深圳、香港、澳门……甚至是大马新加坡乃至菲律宾都有阮氏家族的存在,这是一个庞大的豪门世族,但真正的继承人,却只有阮怜苡,她是阮家的独女。


    走进浴室,米安开始在浴缸里放水,点上依兰精油,她需要好好的泡一泡澡。


    身子刚没入浴缸里,放在一边架子上的手机便响了。


    米安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接起,便直接道:“我刚刚从你公司楼下回到家。”


    是向以伦。


    “我知道,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米安倒是一点也不诧异:“是吗?麻烦你多等一会儿,我正在泡澡,一会儿才能下去。”


    向以伦明白,她一会儿该想去见佟鹣然,说:“好,你出门的时候向东便看到我了。”


    “谢谢。”


    米安挂了电话,闭上眼睛,彻底的放松自己,她今天,要说的话还有很多。


    ***


    这间朝阳的高干病房里,现在坐着的只有两个人。


    陶伯垣和他的机要秘书黄德生。


    接近广面玻璃窗户的旁边临时安插了一张办公桌,上面放满了文件。陶伯垣就坐在那儿,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的镜框,旁边,看过的文件,显然已经堆了不少。


    “是狮峰龙井吧。首长,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这对心脏有负荷,我给您换一杯。”


    说着,便换了一杯参茶递了过去,说:“喝这样,一样能提神。”


    从文件里抬起头,陶伯垣道:“你怎么进来了,快,站门口去,别让小单过来的时候看到我在干这些!”


    黄德生笑了笑:“哪能这么快,夫人刚和向家那姑娘出去了,她心情不好,向家姑娘说是带她去看个西洋景,保证她能高兴,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陶伯垣松了一口气,把眼镜取下来:“德生,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对泽晓太不公平?”


    想不到吧,陶伯垣的病是装的!


    就连陶泽晓在单位里遭受的那些个白眼啊之类的,都是陶伯垣给吩咐下去的!要不然,就像陶泽楠说的,在这地头上,谁他妈敢!


    就算陶伯垣真从位置上退了下来,也没人会这样做!


    先不提陶泽晓本人的学历及能力,就算单凭这两年他个人的成绩,有没有陶伯垣,一样仕途坦荡!


    年轻,人才呐!


    部队里的头头又不是傻子,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一旦放出国——


    后果不堪设想呐!


    这种人你留都留不住,还敢轻视!


    黄德生摇摇头:“您也是一片苦心。”


    陶伯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在窗边看着窗外,今天的阳光真好,北京好久没有这样明媚的天气了。


    “鹣然……在里面还好吧?”


    黄德生回道:“向首长的私人医生唐老一直照看着,前两天他又亲自领着到医院彻底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问题了。其实……他在里面比外面清闲多了,还有人逼着他养病,恢复的快。”


    这话到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在陈述事实。


    陶伯垣点点头:“是啊,人是清闲多了,可心里,就不一样了。”


    佟鹣然和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他那个人怎么样,陶伯垣最清楚不过。


    他这次病也倒不是纯粹的从头装到尾,第一次送到医院确实是心脏病又复发了,不过和陶泽晓没半毛关系,第一,他最近也确实操劳,心里装的事儿太多,其实他最近已经开始服用一些辅助性的药物了,只是怕单玫担心就一直瞒着没有说。加上佟鹣然这猛的一出事儿,着急上火,心脏病就干脆的复发了。


    沈起炜主刀的手术确实很成功,而且陶伯垣恢复的也很好,见到陶泽晓又被他说的话气的病发这次,就真的是装的了。


    要不然,就他这年龄,这病情,要是真短时间内复发两次,什么国内外专家,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你也得给呜呼过去!


    陶伯垣与向钺岩的想法一样,从来都不会认为佟鹣然会去贪污,一个人的秉性,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可能会因为外界的因素发生改变。


    可佟鹣然处在这个位置上,处在便于敛财的位置上已然不是这样的年数,五年八年他没贪,十年,十几年他没贪,偏偏就是这会儿查出来了?还才八百多万?陶伯垣便知道,以他的性格,要么就是真的做了,就算是被迫无奈也是做了。要么就是,为了谁!


    为了谁?


    逃不了两个人,佟夏、米安。


    不管是哪个原因,为了哪个人,他都知道,你拉不回来他!从他认罪的时候,你就拉不回来他!


    甚至,他这次能让查他的那些人这么快的掌握到证据,也都是他有心放水吧,佟鹣然受不了这样的内心磨难。


    “首长,您也别想太多,其实您装这场病连夫人都瞒着,未尝不是为了泽晓好,现在确实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孩子们的感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凉凉,就淡了。而且,我看向家那姑娘比米安和泽晓更相衬,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黄德生不免去安慰。


    陶伯垣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是他心里的一点事儿,谁也不想告诉,别说是颇为了解他的黄德生,这次,他不连单玫也瞒着了?!


    有几句,就像是砸在他心窝里一样,忘不了。


    “伯垣,我也不瞒你。米安有一个孩子,是谁的,连我都不知道。而且,她是早产,手术的时候因为身子弱,又大出血,这辈子恐怕也再难有孩子了。”


    陶伯垣刚准备说什么,就让佟鹣然给拦住了:“不用不用,我知道,你不会介意这些,泽晓也知道点米安身子的事儿,连他也不介意。可是,我介意,米安介意,这孩子什么都没传我的,就这点,连累人的事儿,我们佟家的人,不会干。这次,已经连累了泽晓,我……万分惭愧。可不能再这样了。”


    陶伯垣摇摇头:“泽晓是我的孩子,他既然不介意,那对米安的心,我还能不明白吗!”


    佟鹣然说:“可米安是我的孩子,她对泽晓没那份心,我还能不明白吗!伯垣,事到如今我对你说些不要脸的话吧,泽晓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如果米安能喜欢他,真心的和他在一起,我真能抹下自己这把老脸,什么都瞒着你家,就算你们介意,我就是骗,就是求,也要逼着你们答应,为了她的幸福,脸算什么呢!可是,米安的性子,或许是她那个孩子的关系,她面上不说,可内心的卑微,我这当父亲的怎么能不明白!也是该没缘分,是我们米安没这份福气让泽晓照顾。我这次出事,要说最担心的是她,最不担心的还是她。她心性强,从她在学校的表现我就知道,别人越是看着她觉得她不好,她就越能好。我现在什么都放下了,米安以后我也安排好了,苦,也是苦这几天,这孩子和我不亲份,也好也好,苦几天,就罢了。


    “伯垣,想办法断了泽晓的心吧,他这样,注定要苦。”


    话是这样说,可陶伯垣又怎能不清楚他自己儿子的心,可还是做了。最少,他到了最后心底还能埋怨下他们这父母的,那苦,能分一点,就一点吧。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门的突然被推开,陶伯垣吓了一跳,转身,果然是单玫,旁边,陪着的是向以吟。


    这就是她说的‘西洋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