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程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行为倾向。他不否认对安宁有一份愧疚,在不干涉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他希望她能过得愉快些。只是,也许他一开始的切入点就错了。电影院,地铁站聘请的“演员”……他的手段还没这么拙劣过,但事实证明他确实在她面前出了纰漏。一种感性超过理性后所造成的低级弊病。
锦程坐在书房的座椅上,目光望着窗外的萧瑟景象,心里有些不知如何去走下一步。徐家是碰不得的,只是,这徐莫庭年纪轻轻便已是心狠手辣,想不忌讳都不行。
而安宁这边,当然没有太多心思去思考周锦程这位讳莫如深的“长辈”,快寒假了,首先要应对的是末考和实验总结和项目报告。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如……人饮水啊。
她们寝室,毛毛考试向来是一星期搞定,当几门算几门。蔷薇跟朝阳也都是听天由命型,不过好在聪明,临场发挥总不会太差,低空飞过还是行的,当然,其中老师的思想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安宁很多时候会想她寝室应该算得上是X大彪悍团体中的一员了。
至于徐莫庭,这几天也是事务缠身,于是除了每晚的一通睡前电话,两人倒也独立得可以。周五下午安宁刚从门庭若市的图书馆出来,考试前一个月这里总是很热闹,往常基本上是门堪罗雀的。
蔷薇跟上来,“陪我去趟学校超市再回寝室吧,我饿死了。”
安宁疑惑:“你刚刚不是一直在吃吗?”不间断的啃食声还导致周围一圈正在沥血叩心临时抱佛脚的同仁直射来一刀刀的幽怨眼光。
蔷薇扭捏状,“人家性欲不足用食欲代替嘛。”
“……好吧。”
两人来到学校的南门超市,蔷薇一进去竟然就看到了自己仰慕许久的……许多男生中的一位,虎躯一震,“莫非上天垂怜?”
安宁见前者突然定住不动了,“怎么了?”
“帅哥。”
安宁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噢。”
蔷薇幽幽开口,“你不一样,已经尝过1992年的皇家鹰鸣赤霞珠,这种木桶装的红干觉得寡味也在所难免了。”说完立刻让安宁发信息给丽丽毛毛等人,过来围观帅哥。
安宁无奈,群发了几位专业人士:“来看帅哥,在学校南门的超市里。”发完之后见蔷薇正猫步尾随帅哥,样子十分猥亵,安宁为免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着。几分钟之后有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阿喵回头,这一吓差点魂不附体。“莫、莫庭,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浅笑,“你不是叫我来看帅哥吗?”
安宁醍醐灌顶,群发短信,错发给他了?不用这么悲惨吧?
某人负隅顽抗,“莫庭,在我眼里你是最帅的!”
这厢原本还想借题发挥一下的徐老大微微一愣,最后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我过来上课,陪我上堂课吧。”
陪徐莫庭上课?陪上课?陪……客?“我——”
“怎么?不愿意陪你眼里最帅的人上课?”
“……我的荣幸。”终于明白他在别人面前低调,却在她面前有些张扬,因为,她纵容……
安宁被带出来时才想起还有一人在超市里面。“我跟蔷薇打个电话。”
“不用,她看到我了。”
“……”果然,义气这种东西就是那天边的浮云吗?
政法大楼,安宁虽然上下课时常路过,却从来没有进去过。今日一见果然威严。跟着徐莫庭走进一楼的阶梯教室,中间排已有人朝她招手,“嫂子,这边儿!”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张齐。
此时教室里在的三十来号人都齐刷刷朝门口瞥来,场面堪称壮观。
安宁羞怯了,“莫庭,我能不能在外面等你啊?”
徐莫庭靠过去低语:“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莫非那句负隅顽抗的话已经晋升成“在我眼里你是最帅的,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了吗?安宁突然——淡定了,也可以说是都已经死了不介意再鞭下尸。
行尸走肉地入座,后面一排的张齐俯身上来,“嫂子,您怎么来了?”
我是被胁迫来的,“我来旁听。”严谨的一笑。
另一侧的老三也靠过来,笑眯眯的,“嫂子,今天你有时间么,晚点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恩?”
老三指指张齐,“今天阿齐生日。”
“真的?生日快乐。”
张齐拱手,“谢嫂子。”
之后听课的时候,安宁轻声问身旁的人,“莫庭,我要不要送份礼物啊?”
徐老大目不斜视,“不用了,我买了。”
“恩?”
“一家不用送两份。”
“……”
安宁想她还是看书吧,看书看书,幸亏她还带着复习资料。
结果是整一教室中最乖最奋笔疾书的人被教授点了名。安宁觉得她可以去烧香拜佛一下了。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光题目就没弄懂,只听到了一个什么国家体系。她政治这环节算是最薄弱的。这么说来徐莫庭是“政治”专业的,这算是互补吗?安宁热泪盈眶,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
教授虽已皱眉,但还是耐心问道:“那么,你哪里不懂?”
“……全部。”
教室内非常有喜感的一片静默。
张齐忍着笑俯上前用笔碰了碰安宁背,“嫂子,科学外交,来自于“中立国”的第三方合作者可以缓和与来自一个很少交往国家之间合作的紧张关系。俺们的体系决定俺们是中立国。”
徐莫庭按了按眉心,比较直截了当,“教授,她是我女朋友,不是本专业的。”
老教授竟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笑道,“原来是咱们系榜首的女朋友。什么专业的?”
怎么成唠家常了?安宁忐忑:“物理系的。”
老教授有点意外,“理科生啊,难得难得。”
安宁想这应该是夸奖吧?“谢谢。”
全场又是安静两秒,陆续有人笑出了声,善意的。
这姑娘真是有意思。
徐莫庭摇头,眼中亦是清淡柔和的笑意。
后知后觉的人坐下来,然后恍然大悟,僵硬在了位子上。她这是顺水推舟呢还是努力呈现?
于是一整堂课,安宁的复习资料一直停留在第五页上。
下课出来时安宁深深感慨,徐莫庭如果不那么“出色”一点,估计老师就不会那么多此一问了,恩,“你太出色了”可以当作以后分手的理由……虽然,似乎有点欠抽。
走出政法大楼,莫庭问,“在想什么?”
“分手。”
“……”
“…………”安宁下意识就是谄词令色,“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出色,我永远都不会跟你分手了。”
莫庭“恩”了一声,“很好。”
李安宁你可以再阿谀一点吗?安宁鄙视完自己就打了一喷嚏,西北风太冷了,其实她已经穿很多了,但因体制问题,天生不耐寒,正要竖起高领,颈项围上来一条深色围巾,有淡淡的柠檬香味,很淡,但闻得出来,因为是与他肌肤相贴的。
安宁有些脸红,走在前面的两人这时回头,“嫂子,咱们今天的安排是回寝室吃火锅,料十足啊。”大冬天吃火锅最带劲,张、三两人已经蠢蠢欲动。
你们寝室竟然连火锅都有吗?安宁承认她嫉妒了。
张齐踟蹰着问:“嫂子寝室的朋友要不要也叫过来一起吃?”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呃,师兄,你的表情好像有点纠结啊?”精准地说是悲情且狰狞。
张齐仰望苍白寒冷的天空,“没事儿,尘世间的种种,忍一忍都会过去的。”
……终于超脱世俗了吗?安宁看了眼身边的人。
“怎么了?”
“恩……我要先回趟寝室放点东西。”
“我陪你过去。”
安宁摇手,“不用了,天那么冷。”
莫庭微笑,“你心疼?”
这人现在逮着机会就逗她,安宁一咬牙,反逗,“我爱你嘛。”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小道,“那我走近路了,呆会见,拜拜。”
跑地可真快。莫庭低叹,然而心情突然非常好,看着窈窕的身影伴随着长发的摇曳消失在转角处。站了一会儿漫步上前,等在那里的老三被俊男美女的恩爱戏码刺激了,即兴发表演说,“我也好想谈恋爱啊!再不谈就要被归为异类了,昨天竟然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听孕期专家讲座,妈的我是一男的,尚且还是单身中!”
徐莫庭只淡淡道:“今晚禁酒。”
“为什么?”老三怪叫,“这太不人道了!”双手痛苦地伸向安宁离开的方向,“嫂子,你一定要来主持公道啊!”
张齐拍拍他肩,“老大这是为你着想,回头喝醉了,怎么死在嫂子亲友团里的都不知道。”
老三刹那醒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幸得老大挽救!”
徐莫庭斜睨他们一眼,他只是为了女友不受酒鬼骚扰,不过他们要这样想也可以。
这时有人上来跟徐莫庭打招呼,老三一眼就认出来人,外语系的系花,萎靡的精神马上一震,只可惜美女眼中只有一人。“徐师兄,我想约你吃顿饭,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徐莫庭皱眉,说:“抱歉,没空。”
“……”
张、三事后弱弱地想,其实,老大对女生真的蛮狠的,确切地说是除嫂子之外的女生,简直是斩立决,不留半点情面。老三惋惜不已,人家虽然不及嫂子,但也是美女啊美女。
那天同去火锅的只有毛毛,朝阳这段时间不晓得被什么刺激了,打算考博,每天忙进忙出不见踪影,蔷薇一小时前去医院了,起因想当然是在超市里,原本想跟那男的来一场“偶遇”,结果弱弱伸腿绊了他一下,使得他重重磕在了货物架上,血流不止,直接120了。
当天在毛毛满面红光敲响217的男生宿舍门之前,安宁不放心地提醒,“毛毛,你等会儿不能乱说话知道吗?也不能耍流氓。”
毛某人委屈,“有男的在不耍那多难受啊。”
虽然有点残酷但为了毛毛的名声安宁还是义正言辞道:“难受也要忍着。你看我,呃,面对徐莫庭不是照样坚定不移地把持住了么?”
毛毛猛地眼睛发光,“原来阿喵你其实也是一直想着要扑倒妹夫的,但就是辛苦地忍了下来?!”
内部会议怎么着都行了,“可以这么说吧。”刚说完门被人轻巧拉开,那人的手悠然地搭在门边上,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怎么到了不进来?”
安宁当即目定口呆,他怎么在门口?最主要是:他听到了?!
安宁被朦胧带进去的时候,里面除了张齐,老三,还有几名不认识的男生,以及徐程羽。
毛毛一下打入了内部,不过难得表现规矩。
除了——“你有女朋友了吗?没有啊,真可惜,我有心上人了。”“有什么好的AV可以推荐啊?”“……”
跟某毛同寝室的人失聪地转头看窗外。莫庭过来递给女友一杯温水,然后坐在了她旁边,“你们宿舍娱乐蛮丰富的?”
安宁幽怨地望他。
徐莫庭低头笑了笑,“饿了吗?”
安宁摇头,“冬天好像消化系统都变缓慢了。”看着在张罗锅子食材的老三和另一名男生,刚才她要帮忙,被强烈婉拒了,说是体力活就该是男人做的。不由瞄旁边跟她一样空闲的男人。
“怎么?”莫庭莞然。
“没,没什么。”这人明明对她挺知根究底的,好像想什么他都知道,却总是拐着弯让她支吾。安宁想,徐老大莫非是S?
那完了!
徐程羽过来跟堂哥借人,“老三忘了调料酱,我跟安宁出去买一下,就回来。”
莫庭倒也大方放行。“到近一点的那家,别跑去南门。”
“知道了。”程羽出来的时候不可思议地嘀咕,“堂哥竟然会啰嗦这种事。”
安宁说:“外面挺冷的,我一个人去也可以了,只要调料酱是吧?”
徐程羽笑道:“我其实是想去买冰淇淋。冰淇淋配火锅,绝配呐!”
安宁轻皱眉心:“冷热刺激太大,会得口腔癌的吧?”
“……”
两人刚到寝室楼下,就碰上了进来的高雪,对方看到她们,上来跟徐程羽打了招呼。
“我来找我男朋友。打电话又不听,不知道死哪去了。”高傲女似有若无望了眼安宁,低声问程羽,“你现在怎么老跟她混一起?”
“飞鸟择良木而栖么。”她是哪边儿有意思呆哪边儿。手机这时响起,徐程羽跟安宁点了下头走到一旁接通。
高雪难得屈就过来跟阿喵搭腔,“说真的你知道徐家是什么身份背景吗?”
安宁对这种场景是有些头疼的,不过还是友善道:“不怎么清楚。”
“我们高家跟徐家也算是世交。”高雪说着又望了她一眼,“徐莫庭的爸爸是美大地区的外交部副部长,而他爷爷——”
安宁等了会儿见她没打算再说下去,怎么总有人喜欢话讲一半的?
“你觉得你们会有结果吗?”
安宁想了想,“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恩……宿命论是那些缺乏意志力的弱者的借口。”说完又补充道:“好像是罗曼·罗兰说的。”
“……”
身后有人叫了安宁一声,正是徐莫庭,他拿着她的围巾走下来。
程羽正巧挂断电话走回来,疑惑地轻笑:“堂哥,还有什么吩咐吗?”
徐莫庭只是将紫色围巾递给女友,对徐程羽道:“你上去吧,我过去买。”
“跑腿的事情咱们女生做就行啦。”
“等你买来都可以散场了。”莫庭冷淡地实话实说。
“嘿,太过分了啊。”徐程羽不满,不过也不敢跟堂哥多抗议。“那安宁麻烦你帮我带一冰淇淋回来,谢了!我会记住冷热分开吃的。”
安宁应了声,于是就是莫名其妙跟着徐老大出门了,在经过高雪时,不由轻问身边的人,“那个,你不跟她打声招呼吗?”她一直在看着你噢。
莫庭皱眉,淡淡道:“不认识打什么招呼。”
不认识打什么招呼……
打什么招呼……
招呼……
徐程羽也听到了这句不轻不响的回话,不禁为自己同学掬一把同情泪,也不知阿雪怎么得罪他了?跟她堂哥作对,非死即伤啊,这人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走出来时安宁忍不住好奇心,“你真的不认识她啊?”都说世交来着。
徐老大轻描淡写地开口:“无关紧要的人,认不认识有差别吗?”
“……”安宁承认,她有点开心,唔,罪过罪过,自己一定是扭曲了。
“晚风吹来,你耳边有一种无声的语言。它没有语调,可你一定听得见。它随着风儿,随着清新的空气,掀动着你精美的衬衫。它慢慢地梳理着你的黑发,那么耐心,悠缓。”
时间在大学的冬日小道上轻悄而温柔的流逝。在当日当时经过的人,看到的一幕是:一个漂亮的女生挽着男朋友的手臂,口中清朗地念着一首现代诗,表情还挺生动的,而旁边的英俊男友,嘴边带笑。
买完东西回去时,安宁一推开门就听到毛毛一句,“you know?I am japanese!”
“……”
“……她平时在寝室里不这样的。”安宁试图给毛毛挽回一些形象,虽然事实是她在寝室里还要来劲,但显然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因为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总之,火锅之夜热闹非凡。
安宁当天无声无息吃了不少,反正,“原来嫂子寝室里经常看的是苍井空啊,哎,女生跟男生眼光就是有一些差别,我还是比较待见武藤兰。”“大嫂寝室真厉害啊,A片都是白天观摩吗,学习学习!”等等,等等。
酒足饭饱之后安宁就想睡觉了,她的生物钟比较悲催。可是毛某人却还在兴头上,安宁无奈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刚抬头就见徐莫庭站在那儿,接着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她靠在洗手台边没有动。直到他的身体贴上她的背,安宁感觉自己微微一颤。他笑了一下,气息停留在她耳际。“我上次说要表白是吧?”
安宁深觉徐莫庭恶意起来真的很……恶意啊。
“不用,不用了,我了解你的心意。”安宁希望自己的心跳能快些平复。
“可是,我觉得需要再名正言顺一点。”他的手缓缓移上来,温柔地揽住她的腰。
这样还不够名正言顺吗?
安宁转身,却是一怔,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内容,一些沉甸甸的久远的东西,交织着坦白的情感。
他低下头,吻也已经顺势落下,修长的指尖滑入她的发中一下一下地梳理,安宁觉得头皮都酥麻了。轻叹一声,与他拥吻在一起,过了良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停下。
“安宁,我爱你。”他说地很慢,也很郑重。如果是书面的形式,她想,这五个字每一笔他都会勾勒地深刻,留在纸上,难以磨灭。
徐莫庭将她提抱起坐在洗手台上,安宁下意识抱紧他的手臂,他勾起她的下巴,重新吻住她,这次比前一次要缠绵许多,时而轻含时而侵入,安宁当时想的是幸亏坐着,否则腿软地肯定站不稳了。
正当某人浑浑噩噩的时候,对方理性地收敛起,在她唇边徘徊了一会儿,将额头与之相抵,徐莫庭叹息道:“感觉真不错……”
门外过道上有人犹豫地敲门,“老大,如果你跟嫂子恩爱好了,我能不能进来上下厕所啊?”
安宁闻言脸上烧了起来,这下够名正言顺了。没敢扭头看他的表情,而跳下洗手台时脚下还是软了一软,莫庭出手扶住。“小心。”
“谢谢。”
徐莫庭笑道:“跟我不必这么客气。”
“……”
徐老大想到什么又靠过来说了一句,“安宁,如果你把持不住了,我不介意的。”
“……”听到了,真的听到了!安宁——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豁然转身,但因太激动,脚下一踉跄,局面就是往他身上扑了过去,下一秒便是老三的开门声,“不好意思,我真的憋不住了——啊!!!”
于是,当夜,李安宁在外的名声成了:嫂子果然有胆识!原来嫂子是S啊!果然人不可貌相,我们老大在感情方面还是很保守的啊原来。堂嫂我好崇拜你啊!
研究院的考试安排在月末,安宁上交完四门课的论文和实验报告,剩下的三门笔试还是相对比较轻松的。
第一场是老张的量子统计,依然在铃声响起前五分钟进考场。提早到场做桌上工作的毛毛朝她吹了声口哨,她两学号相差一号,基本上座位安排都是在附近,毛毛为此一度得道升天,安宁坐下便听到跟她们隔了三个桌位的蔷薇回头淫笑着对后座的人说:“嘿,兄弟,等会儿咱尽量互相帮助相互提升啊。”不巧监考老师刚好走到这一边,他皱眉望了蔷薇一眼,然后回头看着一脸纠结的男同学,等着他的回复,男生表情堪称经典,总体来说就是痛苦到扭曲,“我——”刚想澄清,蔷薇冲监考老师灿烂地笑笑:“老师,我这是在帮您试探他,不当真的。”
安宁看到那位男生已经风中凌乱了。“哎。”幸好不是她们寝室的。(蔷薇不是她们寝室的)
坐在最角落的朝阳深沉摇头,“幸好不是我们寝室的。”
“……”
当天考完出来,毛毛要请阿喵大餐。
安宁说:“你最近不是缺钱吗?还是我请你吃饭吧。还有毛毛,下一门我不用考,你要不要看下书什么的?”
毛某人大手一挥,“看什么书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心里想的是:完了,得学微雕了。
蔷薇跑上来跟上队伍。“姑娘们接下来有什么活动不?”
安宁问:“朝阳呢?”
蔷薇:“去图书馆了,这丫头疯了。”
毛毛说:“要说活动么,吃饭,睡觉,做春梦。”
蔷薇鄙夷。“你能不能提点有建树性的?”
安宁肚子饿了,问两斗嘴的人晚餐想吃什么,她们倒口径一致,随便。
毛毛接着说:“要说树么,我决定了!我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蔷薇嗤笑,“我可打算每一棵树都吊一吊。”
安宁说:“吃面吧。”
“……”方圆两米内的人。
吃完晚饭回寝室时发现整幢楼卫生间的热水都中断了。安宁正打算要洗澡的,先前吃面,毛毛见一老师进来,鸡腿掉进了碗里,溅了她一身的汤汁,头发上都是,油腻腻的,难受死了。
毛毛是短发,没波及到,脱了外套就完事儿。蔷薇看着阿毛单穿一套肉色的棉毛内衣在寝室里走来走去,“看着怎么那么像是一只扒了皮的青蛙。”
安宁这边无可奈何,整了换洗的衣物,“那我去外面的浴室洗澡了。”
蔷薇喊住她,“阿喵,你去妹夫那洗么好了。”
“啊?”
刚进来的朝阳一下抓住关键词,“妹夫?我在图书馆门口遇到他了,他跟一女生从我面前经过来着。”
全体肃穆,一会儿后蔷薇叫出来:“惨了,阿喵仔有情敌了,传说中的小三出场了。”
毛毛语气期待,“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上来叫板?真是羡慕啊,我这辈子就想被人叫一次狐狸精。”
朝阳:“阿喵才是正牌徐夫人吧。”
安宁无力向身后挥挥手:“我出门了。”
走到楼下时,就看见徐莫庭拉开车门走下来,虽然知道他在学校,但一出门就见到他不免有些诧异。
“……嗨。”
对方走近,“刚想给你打电话。要出去?”
安宁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只“恩”了一声。
徐莫庭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很平淡自然地开口:“去我那洗个澡吧。”
“……”
安宁被邀去洗澡。
于是,车里。
“那个,我借用一下浴室就好了——”
“难道你还要做其他事情?”
“……”
安宁的意思是:借用一下浴室,然后我自己回学校就可以了。不想太麻烦他,因为他很忙嘛。
徐老大的意思是:洗完澡如果还要做其他事情,他悉听尊便。
安宁扭头望街景,徐莫庭侧目看了她一眼,心中一笑,说道:“今天学校的热水都中断,男生宿舍也是。”
“真的么?”安宁觉得他们学校每次什么什么大会,领导在上面总把X大标榜得很牛,怎么连区区热水都不能做到即时供应?
“要不要搬去我那里住?”徐老大总是在很适当的时候提一下建议。
安宁一愣,只当他是在逗她,心情已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同居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她很传统的好不?
“这样——”徐莫庭还真认真地想了想,“那要不合法同居吧?”
徐老大你就不能偶尔让我镇定久一点?安宁想,人家谈恋爱男朋友都是甜言蜜语温柔体贴,怎么到她这里就成了“冷言冷语”?抱着手中的衣服袋子轻声问:“徐莫庭,你其实也是火星来的吧?”
“……”莫庭低叹。
安宁一进徐老大的公寓门就往浴室走去,身后的英俊房主不忘提醒:“新的毛巾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
“知道了。”说不害羞是假的,第一次用男生的单独私人浴室,而且这个男生又是自己的男朋友,总觉得有些暧昧啊。
安宁关上门,看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有点红,不过不明显,掬冷水洗了把脸。放热水泡澡的时候研究旁边烤瓷台面上摆着的日用品,他的洗发露沐浴露味道都很淡,淡淡的柠檬味,很熟悉……水有点热啊。
等安宁终于一身清爽穿戴整齐出来,一眼望见徐莫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还是第一次看他戴眼镜,从来不知道他也是有点近视的。
徐莫庭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摘下眼镜站起身道:“过来,帮你把头发吹干。”
刚想淡定地说“我洗完了要回去了你不用送我的我自己叫出租车就可以了”,结果对方一句话就又被打回原型了。
电视里在播新闻,耳边的轰隆声盖过了主持人的声音,安宁坐在单人沙发上,而徐莫庭靠在扶手边,帮她吹干长发。
每过一分钟,不好意思的感觉就增加一分,他的手指穿梭在她发间,让她觉得——得主动找点话题:“恩……如果你去评选市十佳青年,一定手到擒来。”
徐莫庭敷衍地应一声,说:“你今晚住这边吧?”
“啊?”冲动地回头,正好对上对方英气的脸庞,灯光下,美色尤胜三分。
“你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寝室连冷水都中断了,她们去饭店住一晚。”算是解释。
所以没带钥匙出来的人自行想办法?“我能不能问一下她们为什么要打给你?”安宁翻看自己的手机,没有一条记录,郁闷了,这亲疏对比也太明显了。
徐莫庭答曰:“她们让我收留你。”
“……”
安宁当时如果没有被某种强烈的什么情绪冲昏头脑,以致思考能力下降到一般水平线以下,至少还能想到自己也可以去住下饭店啥的,也就是说,不只有“同床共枕”这么一个结局。
很不幸的是,她当时脑抽了。
于是当晚,十一点钟的时候,徐莫庭洗完澡出来,身着一套深灰色睡衣,这年代有身材披块布都有型,何况是有型的深灰色睡衣,安宁承认她思想混乱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啊?面对这种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要手段有手段的……男朋友,难不成真的同床共枕一宿?苦思冥想最终选择折中方案,“你睡床,我睡沙发。”
对方睨了她一眼,“我这只有一条被子。”
“呃,那被子给你,你睡沙发,我睡床。”好歹还有一条床单。
莫庭皱眉头,“你觉得我会睡沙发吗?”你觉得我这种高贵人种会去将就睡沙发吗?
“……”
徐莫庭这时低头笑了一下,说:“安宁,我相信你可以把持得住。”
“……”
徐老大不再多说,上床,当然很风度地让出了一半床位,安宁见对方如此坦然,她磨磨叽叽地实在小气,只是睡一张床,又不会怎么样,思想工作一做通,便手脚麻利地绕到另一侧上了床,徐莫庭已经伸手关灯,只留床头一盏橙黄壁灯开着,安宁背靠着他,抓着被子,鼻息间有一股熟悉的清新味道,下意识将被子拉下一些,不晓得他有没有开暖气,有点热。安宁往床沿挪了挪,认真注视前方黑暗中的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依旧睡意全无,可又真的不早了,明天还要考试,这样的精神亢奋实在是不利啊。翻来覆去,清醒异常,异常到都可以听着远处他书桌上闹钟走的步调,很慢很悠远。
“睡不着我不介意陪你打发一下时间。”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安宁被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床,“我就要睡了。”
徐莫庭慢慢道:“你再挪过去,就可以直接睡地上了。”
“……”安宁翻身,面朝天花板,也挪进来一些。
他叹了一声,“你动来动去,搞得我也睡不着了。”对方的口气里似乎有点点不满,第一次听徐莫庭这么孩子气的抱怨,安宁抿嘴想笑,可人在屋檐下为人要谦和,等了一会,旁边安静地奇怪,忍不住扭过头去,朦胧灯光下,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此时正静静望着她。闪神之际,对方已经倾靠过来,将呼吸埋于她的颈窝处,轻轻道:“安宁,我睡不着。”
他嘴唇极轻极轻地贴上了她的耳畔,万般珍惜地落下一吻。
安宁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靠得她很近,他的气息是烫人的,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安宁觉得晕眩,周遭充斥着徐莫庭的味道,宁谧而强韧。
他的左手顺着她的背脊慢慢下行,他侧过脸将嘴唇贴上她的。他吻了很久,舌尖缓慢地滑过她的上颚,退出来时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安宁感觉有点痛,睁着眼睛,那里面迷茫地浮着一层水雾。
他说:“安宁,要不要碰碰我?”他的掌心是濡湿的,他执起她的右手,将她的手心贴到他的胸口。
安宁一脸绯红,感觉自己的心如擂鼓般狂跳着,“莫庭……”这名字此时就像是乌羽玉,让她几乎麻痹。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关了壁灯,黑色像是一道可以破除禁忌的魔咒,屋内某种莫名的压抑的情热越积越厚重。
被他汗湿了的手心一路引领着,安宁的紧张无以复加,她是有些预感的,但又很茫然。她想要阻止,却每每被他的低喃催眠,“安宁,不要拒绝我。”
“我没办法……”
“你可以。”
在纵容和自愿之间,安宁自己也分不出界线了。
像是被额外的温度烫了一下,身体微一弹跳,“别……”
“一下……就一下。”他的声音哑得不行,安宁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就此心率停止。
慢慢的,喘息伴着渴望,耐心且情色地摩擦,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沁出,滴落在床单上,热浪滚滚而来,蒸发湿淋淋的理智。
在交融的气息吐纳间,在这一方有限的空间里,两具年轻的身体构成目眩的场景。
徐莫庭在之后紧绷了全身,他埋入她发间,低低呻吟了一声,一股激热勃发而出,而安宁的手心也随之一片潮湿。
莫庭拥住她躺着,灼热紊乱的气息一点点缓和,他伸手抽了矮柜上的纸巾,细细擦着她手上的体液。
对安宁来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也太惊心动魄,久久缓不过神来,感觉像是天堂地狱都走了一遭,又重新回到人间。
也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真的“心力憔悴”累了,安宁闭上眼,当然她不否认自己也根本不敢睁开眼睛。
他叫了她一声,安宁只当自己死了,莫庭低低笑了一下,温润的指尖滑过她额头的湿发。
“你的脸有点烫。”
他是故意的么?
他的唇又在她唇上吻了吻。“睡吧。”
“……”
安宁原本以为这一晚是肯定睡不着了,结果没多久恍恍惚惚地竟起了几分困意,身边人清晰的味道包裹着她,细腻温醇,好像能安定人的心神。
隔天醒来,窗帘的缝隙间有阳光照射进入,一时间安宁不知身在何处,记忆逐渐回潮时才惊蛰般地坐起了身,下意识地四下望了望,房子里只有她一人,不禁松了口气。
下床穿上外套,神情还是有点怔怔的。走到餐桌边,上面摆着齐全的早点,牛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出门了。门口柜子上的备用钥匙你拿着。有事打我电话。】
安宁转身去洗手间,新的牙刷牙杯妥帖地放在洗手台上。开了水龙头,冷水淋过手心时,整张脸不受控地升温。
洗漱完吃了一块三明治,剩下的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左思右想之下在纸条下方写了句,【吃不下了。】
安宁回到学校差不多十点钟,幸亏她上午那门不用考,要不然就是传说中的因什么而废什么了。一进寝室就听见毛毛在叫:“那老师凭什么没收我橡皮?!”
朝阳:“你带了七八块,且块块字如麻。”
“不是你说不要在一只羊上拔毛的吗?”回头见到安宁,“哎呀阿喵,你回来了!”
安宁避重就轻,问:“你们提早交卷了?今年的工程数学很简单吗?”
朝阳毛毛同时面部扭曲:“太难了。”
毛毛:“对了阿喵你昨天——”
“我昨天住旅馆了。”安宁表情坦荡荡。
毛毛“噢”了声,“今早妹夫打电话跟我确认了一下你的考试安排,然后说你会晚点过来学校。”
“……”不带这样玩的!
“阿喵~”
“我要看书了,下午考试!”
后来整整一天半,安宁都一心一意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毛毛怎么连滚带爬,朝阳旁敲侧击,她都是一副春山如笑图。
第二天上午考完统计物理,跟蔷薇她们道别,安宁到科研楼交项目的总结报告。结果脚刚跨进办公室大门,就与里面的一人视线相交,猛地定住了身子,眼睛也瞪大了。
她的指导老师看到了她,叫了她一声,“李安宁。”
安宁拉回心神走上前,与那道熟悉的身影错身而过,“教授,我来交报告。”
“恩,放这儿吧。”指导老师并没有察觉到李同学想要放下东西就走人的心态,兀自说开:“你们这一门课题能够定稿,你可要多谢谢人家徐莫庭。”
安宁想这老师平时挺矜持的,怎么今天突然热情起来了?不得不转身,语气尽可能地平淡无波,而当时不知道怎么了,还伸出了手,“谢谢师兄。”
对方淡淡一笑,与她相握了一下,“应该的。”
安宁收回手时掌心留有的温度让她不由红了下脸,随即趁热打铁告辞。“那老师没事我先回去了。”
安宁如蒙大敕出来时,就收到了短信,“在外面等我一会。”
安宁回:“不要,我要回去了。”
办公室里的人挑了挑眉,眼波流转间,眉梢都似带了情。
安宁回宿舍时正巧遇到走到她们门口的蔷薇,对方不由问:“怎么了?后面有人追你啊跑这么急?”
“恩……我想起来衣服还没洗。”
蔷薇无语,“又不是阿玛尼,你泡皱了也就百来块钱。说起来,我上次看到妹夫戴的那款手表就是这个牌子的,那低调的GA标致啊,我眯地眼睛都酸了才看清楚。还有你有没有发现他很多衣服都是GA的,裤子基本上是Lee,啊,多么感情专一的一个人啊。”
其实,无语也就是无止境的言语吗?
蔷薇讲在兴头上却见听者明显神游太虚,不免心生恨意——恨铁不成钢,一手按住对方肩膀,“我说你好歹给点反应吧?”怎么说都是在讲跟她息息相关的男人不是。
“恩。”反应了,“那么薇薇,我可不可以洗我的百来块钱衣服了?”
“……”
当晚,安宁收到短信,“你忙就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安宁小小舒了一声,随后又轻轻“切”了一声。
徐莫庭此时正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翻看养猫一百招。
第一招:切莫太急躁。
考试周很快接近尾声,安宁是最早结束此议程的,在毛毛等人依旧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候,她已经开着电脑看贺岁片了。
毛毛蔷薇朝阳指着她:“你不是人!”
安宁:“……”
本来安宁可以回家了,但毛毛坚持,考完试大家一起去吃顿大餐。明年上来都要准备实习工作,聚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像以前那么多,估计一上来就是各奔东西,各自拼搏。
于是,此时空闲地不得了就等着吃大餐的人,看看电影杀时间不是太过分吧?
毛毛奇怪了,“要我,有时间,有如此英俊一男朋友,铁定每天缠绵上数十回合,让他下不了床,只能眸中含水看着我,我如魔似幻看着他。还要!不行我没力气了。可是人家还想要嘛。那就坐上来吧。”
安宁一口水喷在屏幕上。
毛毛等人离开不久,电话响了,是张齐,叫她出去吃饭?
安宁看时间,三点钟,不上不下这算吃哪一餐啊?
对面已经笑过来,“嫂子,你考完了是吧?我们也完了,太无聊了,打算去酒吧喝酒,程羽也在,来吧,当然老大也会来。”
安宁想到无聊,的确是有点,不过徐莫庭也去啊,下意识挺了挺背,她干嘛不好意思,怎么说都是他,咳,耍流氓在先,要不好意思也是他才对。
张齐得到肯定答案便立即跟徐莫庭电话,“老大,跟我们去喝——别挂呀,嫂子也去。”
徐莫庭不在学校里,所以安宁是坐张齐车去的,当时车上还有另外三名女孩子,老三的车在后面,男生满座。
徐莫庭到场比较晚,推开包厢门时里面已经闹上了,众人见他进来一阵起哄,老规矩迟到了罚酒,他看看左边沙发上的安宁,她眼里闪烁,明显是站在看戏的那一边,莫庭笑笑喝了下去。
三杯下肚,徐莫庭走到安宁旁边坐下,拿她的果汁抿了两口,压去嘴里的酒味,他一向不喜欢苦涩的东西。
这时一女生斜手递过来一杯新倒的饮料,“徐莫庭,那杯是李同学的,这杯没有喝过。”
坐另一端的老三已经笑出来,“团支书姐姐,她是我们老大女朋友。我们一直在喊嫂子你不会没听到吧?”
那女生明显怔了下,有些尴尬,“我当你们喊着玩儿的,谁知道——”说着看了眼徐莫庭。
徐老大对别的女生从来不用一分心思,认识的顶多也就点下头,相当“不拖泥带水”,女同志最终咬了咬唇走开了。
原来让对方知难而退的最高境界是无视,安宁钦佩,桌下徐莫庭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这是他惯性的亲昵动作。
安宁想,他动手动脚起来还不是一样很精通!
何时起,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惯有的模式,她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他坐在她旁边安适从容?好似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天经地义。
安宁想到第一次跟他遇见,在她的记忆里是在学校的图书馆,也就是半年前,她把自己的图书卡借给他,他当时回头平淡地说了声谢谢,真的很平淡啊,让她不由暗想是不是帅哥都是这么冷酷不理人的?很难想象如今自己就是这号人物的女朋友。不能说惊讶,但觉得世事难料还是有的。不知道他怎么会相中她?呃,据他说还是相中她好几年的。
徐莫庭这时淡淡开了口,“你再盯着我看,我可能会不好意思。”
深呼吸一口,安宁转回头,冷酷是浮云啊。
“老大,你都不陪咱们喝酒,就只跟嫂子聊天,太过分了啊。”有人抗议了。
徐老大今天心情好,拉扯嘴角配合地接道:“怎么,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就您有女朋友,咱们还都是光棍呢,太残酷了也太残忍了,“要不让大嫂陪咱们喝两杯?”
老三心想终于要有幸目睹到什么叫“战略性失策最终可能导致的毁灭性后果”了?
“好啊。”大嫂友好回复。
于是,老三在一年前奉英明神武的徐莫庭为老大之后,今天又多了一个崇拜对象,大嫂——头一回见女生喝酒可以如此率性且酒力深不见底的。
张齐也不免感慨,“嫂子真人不露相啊。”
安宁亦感叹,我每次都想露来着,只是旁边的人总是让她少喝点,不过难得今天徐莫庭法外施恩,“那就劳烦夫人挡酒了。”然后他就真的在旁边只喝果汁了。
老三当天醉酒当歌:“娶妻当娶大嫂这种文武双全之流!”
在场的男同胞们一致嫉妒起徐莫庭——女朋友挡酒(自己喝果汁),关键还是美女啊!而女同志们在衡量对手实力之后决定弃暗投明,再说了徐莫庭就是那天边的云,观赏可以,真要采还是有相当大难度的,而且如今已经摆明了是名草有主!
只有徐程羽心中深深叹喟她堂哥是一如既往的高啊。
至于畅饮的安宁倒是心情愉悦,她的酒量可以说是胜过蔷薇一筹,小时候爸妈忙,她都是跟着爷爷在城乡交接处的小酒馆里混,爷爷也是觉得小姑娘打小练练酒量,喝点米酒啥的并无不妥,多年下来这酒量自然是练出来了,后来爸爸升职转到了大城市里,就很少喝酒了,上初中的时候还会在节假日去爷爷那边呆两天,陪着喝上两杯,初三那一年爷爷过世,郊区的老房子也随之变卖,之后就真的极少碰酒了。
不过安宁喝酒是越喝越沉默的人,所以想要乘机套点话题的人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
徐莫庭中途离场去接电话,老三因嫉妒开始挑拨离间,“大嫂,你不能这么盲目地维护老大啊!我跟你说,你别看老大这么道貌岸然,其实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想当年他刚转来X大的时候,正常模式么人生地不熟的都应该要谦和一点——结果,哎,往事不堪回首,我们男生这方面就不说了!对待女生,他也是狠心啊真狠心,比方外语系的系花吧——哎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安宁无语,这根本什么都没说么!亏她还有了那么一点兴致,事实上是很有兴致,往某一处望过去,他似乎还要一会儿,要不赶紧乘机似有若无地问一问?“老三师兄——”还没说完,只见老三干呕两声手捂嘴巴狂奔出门。
安宁目瞪口呆了一下,牵强地接上上句,“多保重。”
程羽过来跟安宁聊天,“咱们聊重点吧,我堂哥过来了我就得撤!”
安宁汗,怎么听着像洪水猛兽?以表安慰从善如流,“你想聊什么?”突生一种自己俨然是坐台的感觉。
“我堂哥那人很难搞吧?”
安宁开始思考,所谓的“重点”……“呃,其实还行。”
“嘿嘿,你们有没有亲密接触过?”程羽见对方显然被震惊到了,不得不换种说辞,“我堂哥从小就是生人勿近,熟人也免谈的,所以我对此非常好奇啊!”
安宁咳了一声,“没有。”
忽然就想起了某晚上,真是要命!那是幻觉幻觉梦境梦境阿门!
这时候,很难搞的人已经朝这边走过来,她身边的人立马作鸟兽散。
等他走到身边,安宁率先镇定地开启一话题,“你是不是从小欺负你妹妹啊?”看人家都怕你怕成这样了。
莫庭对此没兴趣多讨论,只说,“你喝了多少了?脸有些红。”似乎有点醉了,徐莫庭微沉吟,随即一笑,“要不要回去了?”
“不要。”安宁摇头。
莫庭靠过去低语,“可是我想回去了。”
安宁还是有点为难,徐莫庭趁虚而入,一本正经道:“你要想喝,回去也可以喝,是不是?”
眼睁睁看着美女被带走,已经回来的老三直摇头,“老大那明显是——不是君子所为啊。”
有人醉醺醺地嚷着:“老大什么时候君子过?”
“……”刚出门口的徐莫庭叹一声,算了,秋后算账吧。
安宁这边坐上车,迷迷糊糊地要去口袋里拿手机。
“又怎么了?”他笑出来。
安宁脑子并没有很模糊,只是有点酒气涌上来让她难受,“打电话。”
“打给谁?”有人微扬眉,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她下滑的身子。
“室友。”安宁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我想睡觉。”
隐约间,一条柔软的温热毛巾擦过脸颈,让她获得短暂的舒坦,感觉有手指轻抚过她的眉心,嘴唇,安宁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已经睡在床上,习惯性地侧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旁边的位置一沉,耳边传来一些言语,让她有那么一阵倾心的放松,随之又困倦地跌入梦乡。
天蒙蒙亮徐莫庭去附近公园跑了一圈,也顺便带了早餐回去。到住处洗完澡换身衣服,随后开电脑工作,八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她的,徐莫庭睨了眼上面显示的名字,拿起来接通。
“安宁,不好意思,应该起来了吧?我跟薇薇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顿饭,你——”
莫庭点着鼠标,不紧不慢道:“她还在睡。”
“……”江旭。
时间指向一小时后。徐莫庭关了电脑,发现窗外竟然在下雪了,见床上的人似乎有睡到天荒地老的意思,走过去半跪在床边的地毯上,伸手轻摸她的脸,“李安宁,下雪了。”
“李安宁,这学期你已经迟到十三次了啊——”有些年长的班主任也不想多批评这号优等生,可频频迟到班级扣分也实在不算小事。
“恩……老师,今天下雪了。”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声音温婉清甜,看起来也是特别乖巧懂事。
老师对这种学生是狠不起心来的,最终道,“今天是冷,可别人也都没迟到啊,好了这次就算了,下回一定要注意。”
“恩……”接着的那句“我尽力”说得轻,所以走开的老师自然没有听见。不过安宁想,这天气估计明天还是爬不起来。
这时有人从她身后经过,两个身高都算高的男生,一个还回头朝她笑了笑,安宁当然不认识,从东边的走廊过来应该是隔壁班的。而没有回头的那一人穿着一件白色外套,修挺的背影看起来相当悦目清爽。
“安宁。”自己班的同学从窗口喊了她一声,安宁施施然进去,高考啊,不成功便成仁,还有半年她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是说自身的压力,而是里面的氛围。
回头望了眼走廊外的大雪纷飞,好想冬眠啊。
安宁逐渐醒来,表情有些朦胧,其实还是想睡觉,头有点疼,而且被子里是那么暖和。
“嗨。”他慵懒地打招呼,安宁转头对上床边人的视线,不由眨了眨眼,“早安。”
莫庭一笑,缓缓地说,“不算早,等你起来,我们可以去吃中饭了。”
安宁是完全清醒了,坐起身,刚想说要不我请你吃中饭啊啥的,就被封口了。
安宁后来被轻薄完之后看时间,才九点多而已?谁家吃中饭那么早的?!
洗漱完穿戴整齐,试探性地开口,语气偏向想要得到否定性的答案,“那你还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吃中饭?”
“当然,我反正没事。”
什么理由么?出门的时候她笑着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作亲密状,然后问:“那个,我昨天有没有怎么样啊?”
对方斜视了她一眼,“恩?”
“就是有没有乱说话或者——”够清楚了吧?不过安宁想肯定没有,据说她喝醉了特别安静。
“没有。”
安宁放心了。下一秒对方补充:“除了一整晚抱住我不放。”
“……”
当事人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既然都这样了,安宁,我们什么时候把婚结了吧?”
“…………”
第十二章 最苍白的记忆
终于进入寒假,回家前跟寝室里的人出去大餐。蔷薇做主选了一家火锅店,不过冬天吃火锅的人尤其多,刚进去时没有位子,于是在门口的沙发处等着,旁边有两韩国人在讨论中国的食物,以及X市哪里的餐厅比较正宗。
毛毛不免同情,“只有一道泡菜可以吃的国家真是可怜啊思密达。”
结果这句话被他们听到了,对方立即用生涩的汉语傲娇道:“我们韩国的泡菜是相当有名的!”
毛毛一听如此,马上陪笑,“呵呵,你们是第一次来中国吧思密达?要不要我介绍一家比这家更物美价廉的火锅店给你们啊思密达?”
朝阳跟蔷薇憋着笑,估计那两韩国人除了思密达其余都没听懂。
意外的是那两人竟然听懂了,“在哪里?”
毛毛站起来热情指路,“出了门左拐,经过三红绿灯左拐,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再走过三红绿灯就到了,一点路而已,完全不用叫车的思密达!”
对方斟酌片刻,竟然真的起身走了。
蔷薇朝阳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这路线怎么有点——”
安宁叹气,“绕一圈,就是在这边了。”差别只是前后门。
只有毛毛笑得春风得意,“等他们回来,咱们应该也吃完了。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敢嚣张,嚯嚯,我真是爱国啊思密达!”
当天除了毛毛其他三人都吃得比平常快许多。下午安宁回家,莫庭过来接她,一见到人便问了:“不舒服?”
阿喵捂着肚子,不能说是吃撑了,“胃有点疼。”手上的行李箱已经被对方接手,“我车上有药,上去的时候吃一粒。”
安宁惊讶于徐老大的周全,不由脱口问出:“你不会连整个医药箱都随身带着吧?”
徐莫庭看她,“以后确实需要。”
这边毛毛和蔷薇拖着大包小包出来(朝阳留校奋发图强,说是要图到年三十才回家==!),对着徐莫庭就是谄笑,无第二表情,“不好意思啊妹夫,搭你们的顺风车。”
安宁已经事先跟他打过招呼,毛毛跟蔷薇要去火车站,每逢节假日打的都很难打,所以,呃,就麻烦徐老大顺便载过去了。
徐莫庭帮她们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毛毛压低声线神秘兮兮地问安宁,“阿喵,你们同居了吗?”
安宁一惊,“胡说!”
毛毛被她反吓了一跳,委屈道:“没有就没有嘛,那么凶。”
莫庭走回来,“安宁,别欺负人。”
“……”
那天在车上安宁吞了两粒斯达舒之后,连头都疼了。
“妹夫啊,我第一次看到阿喵的时候她也欺负我来着——”此时不告状更待何时?毛毛开始爆自己的辛酸史,“我考上X大我容易吗?!我怀着美好的憧憬和健康的心态过来,结果还没进寝室门呢,阿喵就上来问我,进得来吗?”
进得来吗……
“我有那么胖吗我!?”
安宁好无辜,她当时只是看新来的室友手上拎那么多东西纯粹想要帮忙而已,压根没有人身攻击的意思。
正开车的徐莫庭轻咳一声,挺公正地说:“是有些过分了。”
安宁无语望苍穹,口中默念,“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莫庭笑着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安宁,帮我换张碟吧?”
安宁纠结归纠结,倒还是挺听话地打开储物格,里面有四五张碟片,刚想问你想听什么?但想想自己干嘛老听从他的指挥,于是非常有主张地放了一张英文光碟进去。
一放英文歌蔷薇就不免感伤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六级还没过呢。”
毛毛也是心有戚戚,“真不明白我们是理科生干嘛还非要求过六级。哎,回忆起我CET4头一次抄安宁答案,出来才发现竟然是分AB卷的。”
“……我记得我好像有暗示你不能全盘照抄的。”
毛毛瞥她,“你当时睡着了好不好!做完就趴着睡了,只朝我摆了摆手,我以为是‘可以抄了啊’的意思。”
安宁觉得再这么扯下去,她们寝室什么丢脸的事都全盘托出了。
毛毛这时笑问了:“妹夫,我们讲的你听着是不是有些无聊啊?”
徐莫庭微笑,“不会,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安宁这一刻可以无比肯定,徐老大喜欢她……为难。
到了车站,徐莫庭帮两女生拿下行李,蔷薇毛毛接过时感激了一遍又一遍。
安宁问:“要不要送你们进去?”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回去吧妹夫。”毛毛。
“明年见啊妹夫。”蔷薇。
“……”安宁。
果然是戏如人生啊。
当车轮再次向前平缓滑出,莫庭从后视镜看她,“去哪里?”
安宁哀怨抬头:“回家。”
徐莫庭眼里是明显的笑意,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深蓝色的会员卡递过来,“拿着它。”
安宁接过,卡的设计很简单,只在上面标注了XX俱乐部白金卡,“干嘛的?”
“约会。”
安宁不解。徐莫庭慢慢道:“安宁,我们不能一个寒假不见面是吧?”
呃,安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他的这句话有语病吧,什么叫“不能”?
而徐莫庭已经将车停稳在旁边停车道上。他转头看住她,那目光比往常肆意了一些,让安宁不由心跳加快,“怎么停下来了?”
他笑了笑,“不想走了。”
耍赖?!安宁瞪着他,在这片刻的失神(其实是对峙)之际,对方靠过来碰了碰她的唇,很轻松的李某人被秒杀了。
“安宁,很抱歉我的安全感比较不足,所以,你得说点什么让我安心。”
被送回家的一路上,安宁一直在想她刚才混混沌沌地回了什么?不过不管说了什么,过年都是得回G市的。
好像,有点依依不舍啊。
抵达楼下的时候,阿喵在车上坐了一会儿,“那我上去了。”
徐莫庭叹了一声,安宁不清楚是不是有一丝无奈划过他英俊的脸庞。
“去的那一天见一面。”
乖乖点头。
是出于自私也好怎么都好,徐莫庭在这一环节上不想出错,不过有些事情,还真是让他难以忍受。
安宁这边犹豫地问:“你要不要上去,见下我妈妈?”
莫庭目光轻微闪烁,笑了:“不了,下一次吧,正式一点。”
安宁并没发现就在前一刻自己轻巧地安抚了对方的不良情绪。
车子开出大门的时候,安宁将那张卡从衣袋里重新拿出来看了看,然后认真地收进了皮夹里。
李妈妈敲敲女儿房间的门走进来。
“怎么一到家就趴床上了。”坐上床沿,边说边将女儿的长头发撸到耳侧,“晚上跟你大姨二姨她们吃饭,恩?”
安宁自然地翻身抱住妈妈的腰,“妈妈妈妈。”
“怎么了丫头?”李妈妈笑着捏她脸蛋,“还撒娇了。好了你先休息会儿,回头吃晚饭碰到你表姐,两人又有得说了。”
当晚,X市一家有名的饭店里。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以慢动作镜头奔过来,“表妹!”
“表姐……”
“态度太冷淡了!”
“半年不见毕竟生疏。”
“咱俩不是经常暗度陈仓嘛。”等了一会儿,“怎么不说了?”
“……表姐,你的胸部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
大姨摇头笑道:“别闹了,都几岁的人了。赶紧去点菜,完了有什么话饭桌上说。”
两姐妹相视一笑。吃饭的时候,长辈们惯例地询问起两人的学习工作及交男朋友情况。
表姐说了,“这年代恋爱这东西,恋也少了爱也虚了,就剩日实在了。”
刚开始几位长辈都没整明白,直到二姨嗤一声笑出来,随即立刻严肃批评道:“一小姑娘怎么不学好呢?!”
安宁想她的人生真是无不处处有亮点。
“宁宁呢?交男朋友了吗?如果没有,大姨给介绍一个?处处看,啊,不好咱可以撤。”
李妈妈笑着开口:“宁宁有了!”
“……”妈,你这口气咋那么像……怀上了!
于是安宁被盘问了男方是什么身份,哪里人,学什么的,工作情况,家庭背景……
安宁回答:“是同一所学校的,本市人,学外交的,在工作了,不怎么清楚……”
大姨说:“下次带来给我们看一看?如果不好咱即时换!”
“恩。”有点心虚啊。
表姐:“我说娘哟,你怎么越来越像老鸨了?”
大姨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我这不全是为了你们——”
表姐:“打住!您这套无私奉献全为下一代的理论我都能背了。”
于是,两母女惯例地要吵上一回合。
安宁想她家表姐还是很仗义的。
然后当晚出饭店不久,说要再叙叙旧相携去散步的两姐妹,表姐一掌拍在表妹肩上:“好啊,背着我偷人!从实招来。”
==!
安宁淡定道:“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表姐怎么觉得她家表妹的段数似乎被磨练地更高了。
婚后一小剧场之养猫守则
安宁在家里养了一只小猫咪,一直勤勤恳恳喂它吃猫粮。安宁每一餐都喂它很多,第一次养宠物所以尺度尚且还未把握。而小家伙的食量实在不大,于是经常性地就把余粮叼到自己的窝里藏起来(大概是以备不时之需)。某天,安宁打扫卫生的时候也给它的小窝打扫了一遍,顺道把里面所有的存货都清理了,大扫除嘛。结果当天小家伙进去就不停地翻箱倒柜,最终迷惘地瞪着安宁。婆婆过来见它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说:“这小东西怎么就跟让人盗了号似的……”
“……”自从安宁进徐家大门之后,就深深觉得自己冷笑话的段数真是低啊低。
晚上跟莫庭说到这事,最终再强调了一下猫咪依然在郁郁寡欢中(寻求对策,徐老大比较聪明么),刷牙的人含糊了一句,“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那应该是本土猫啊= =!
正当床上的姑娘陷入迷惘之时,对方已经上床,然后……恩恩,养猫嘛,一步步来,要细心要谨慎,要有爱心,太爱的时候……你要让她只在意你一人。
当晚散步途中,表姐的盘问不外乎——“有没有照片有没有照片?!拿出来让我瞧瞧!”
安宁摇头外加小小蔑视了一下,“你就只会在意外表么。”
表姐笑了,“难不成还去关注内在美啊?!”
呃,徐老大的内在啊……
“究竟长啥样的,你好歹口述下也成啊。”表姐没啥耐心,“不会长得很寒碜吧?”
安宁瞪她,“你才寒碜呢!”
“我92,63,94那可是国际标准哪!”表姐怒了。安宁觉得再这么聊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之是我喜欢的类型。”
表姐盯住她,须臾,“完了,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你发春了。”
安宁:“……”
扳回一城的表姐心情愉悦,嘴里不由哼道,“天上的星星……”忘词了,抬头,“参北斗啊!”
……
安宁好想回家。
最终是阿喵低头一路,表姐也没问到外貌,算是平局。
刚进家门手机就响起,一看上面显示的名字,跟客厅里在看电视的妈妈笑笑便跑房间了。
“晚饭吃了么?”低低的声音,很好听。安宁抱着手机平躺在床上,“恩,跟妈妈和阿姨她们出去吃的。”
“明天见一面,可以吗?”
“啊?这么快?”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毕竟今天下午才分开的嘛,不过问出来之后安宁就觉得疑似触礁了,果然对方淡淡道:“看来我所托非人了。”
所托非人?安宁黑线,徐老大你的说辞还真是……
“明天早上我要陪妈妈去超级市场买东西,下午才有空。”
“那就下午吧。”对方这时笑了,“安宁,我在看你的email。”
啊?啊!
记得末考完之后的两天无所事事,于是她在寝室里拿了许久没用的手绘板涂涂抹抹,速成了七八张人物图(徐莫庭本尊),非常有成就感地存进了自己的邮箱里,打算回家的时候再稍作修改……问题是她有发出去吗??
“你盗我邮箱?!”
徐莫庭此时此境也不免无声了一下,“我想应该是你发给我的。”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头脑短路了,存草稿跟发送还是分得清楚的毛毛……动过她的电脑。
安宁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安宁知道她发出去,呃,不对,是毛某人“代发”出去的邮件标题是:彼其之子,美无度(那个男子啊,美的没有限度),她可能会真的直接就抹脖子了。
“我……随便画画的。”
“恩。”
“你别当真。”
徐老大叹气。“明天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接你?”
“自己出来。”
停了一会儿,徐莫庭悠悠道:“安宁,你是在消极抵抗吗?”
被扼杀萌芽之后立即作出最积极的反应,“你那么忙作为你的女朋友当然要独立嘛。”
女朋友,虽然好像很久以前就是了,可这一刻从她口中如此自然地说出感觉又有些不同,徐莫庭很受用,相当受用。
“安宁。”低柔的声音从对面话筒中传来,被点名的人心律不由跳快了一拍。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他也好似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微妙的气流在彼此间流转,安宁觉得这样对心脏实在不好,于是速战速决道:“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见拜拜!”
非常干脆地收了线,李妈妈笑眯眯靠在门边,“电话打好了?”
安宁坐起来,“妈妈偷听。”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李妈妈撇清罪状,人已经走到床边,手捧住女儿的脸,“吾家有女初长成。”
安宁刚想回抱过去接下一句诗,李妈妈已经自行道出:“何时让我抱外孙?”
妈妈唷~你这也跳地太快了。
无从接起,倒头便睡。
隔天陪母亲大人逛超市采购,临近过年里面挂满了降价的牌子,安宁突然想到一个经典的段子,某某商品原价20现价19.99。说与妈妈听,李妈妈“恩”了一声,安宁想,果然妈妈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如此之淡定。走出数米,李妈妈突然停住脚步“噗”地一声笑出来,“这降了不是跟没降一样嘛!”
咳!她家妈妈一如既往的有爱啊。
刚走出日用品区,安宁突然停住了脚步,前面走过来的人正是周锦程,身边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锦程自然也看到了她,也有点意外,走近的时候他跟安宁妈妈打了招呼,李妈妈对周锦程说不上好感坏感,但毕竟是相识的,“周先生陪女朋友逛超市?”
周锦程点头,浅笑道:“宁宁学校放假了吧?”
“……恩。”
安宁看到对面的女人对她友好地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
“这是我外甥女。”周锦程对女友温和介绍,又转头向李妈妈说了一下女友的名字。
安宁觉得这种介绍其实没什么必要的吧?
对方朝李妈妈微笑,“您好。”
周锦程这时又将视线放到安宁脸上,像是不经意问道:“宁宁今年也是要回G市拜年的吧?我过两天倒是也要回一趟,可以跟我一道过去,你爸爸也放心一点。”
“呃,不用了。”虽然不大客气,但有些地方安宁并不想拐弯抹角,“谢谢,但是不用了。”
李妈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孩子,周先生,晚点我会送她过去,多谢你好意了。”
既然如此,周锦程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客套了两句,便道了再见。
比起以前,现在的周锦程似乎已经恢复该有的立场身分,像一位正真的“长辈”。
等他们走远,安宁想到一点,“妈妈要送我过去?”怎么也不会舍得让母亲大人开三小时的车送她过去的。
李妈妈答:“送你去车站嘛。”
安宁一愣,笑着抱住母亲大人的手臂,“妈妈真好!我帮你推车吧?”
下午安宁去赴约,路程不算长,徐莫庭指名的地点打车过去二十分钟就到了,刚进大门,有两名女生正被服务员拦着,“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是会员制的——”
“什么啊。”女学生有些恼,被人拦截这种事毕竟不光彩,“又不是皇家俱乐部……”
服务员苦笑,谦和地作解释:“真的很抱歉,我们的规定就是如此。”
……
当另一名服务生过来“服务”安宁时,安宁立即拿出包包里的卡递上去。
对方一笑:“李小姐是吗?请跟我来。”
从那两名女生旁边经过,感觉到有目光扫过来,安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想的是,怎么这年代连腐败都要设门槛了?
被领着上了楼,二楼是茶座,环境相当清雅幽静。
安宁是早到的,选了一个半开间的隐蔽卡座,摘下浅色围巾,“先给我一杯温水,谢谢。”
等的时候瞄到旁边的木架上陈列着许多书籍,连史记都有,拿来翻看,一翻翻到牧野之战,战略上的以少胜多,历史性的兴周灭商。安宁一直觉得这场战役商朝败阵很大原因不是战略上的失策,而是人员的组成,殷军(商朝的军队)史称是七十万大军,可大半是奴隶和战俘,而战俘和奴隶这种朝不保夕的存在,策反是尤其容易的——呃,这么说来,所谓的“以少胜多”又值得推敲了。
安宁喜欢历史,最主要的就是它有很多地方可以研磨,但又是固定的,不会再变更的。
电梯的开门声让她抬起头,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人便是徐莫庭,安宁表情稍稍一顿,显然是没想他身边有其他的人,徐莫庭也是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眼眸一闪又恢复平静。等衣装革履的人们拐进另一条过道里,安宁继续低头看血拼。
几分钟后,徐莫庭走了回来,目光一直未离开那道优美的身影。当感觉身边坐了人,安宁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笑了一下,“早来了?”
安宁脸上是“幽怨”的表情,“你有公事忙,干吗还叫我出来啊?”
“不算公事。”徐莫庭平常道:“我爸也在里面,等会见一下吧?”
“啊?”这下是真的懵了。
……
“我还没有准备好。”
莫庭上下打量了某人一下,“已经很好了。”
“……”
安宁心情真是百转千回,怎么喝个茶成见家长了。
当天安宁被带进某包厢,唯一的感触是那哪是见家长啊?简直是见家族嘛。
叔叔伯伯,然后,徐莫庭爸爸,安宁不得不承认自己小小惊讶了一下,她在电视上看到过,呃,要不要上去表示一下对对方政策的支持呢?
然还没等她发表什么,这位和煦大度的徐家大家长已经笑着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小姑娘,久仰了。”
“……”这原本是她想说的。
安宁偏头看站在她身边的人,徐莫庭根本不救场的!
“安宁是吧,坐啊。”徐父指了指位子。
连名字都知道了?好吧,自我介绍也不用了。
安宁谨慎地落座。
然后,在几位长辈和蔼的巡礼询问下,她镇定地一一作答,与其说是镇定,还不如说是——她已经出离紧张。而安宁秀雅的外貌和温润的性情谈吐貌似都挺讨长辈喜欢的,所以总体来说,见家长算圆满的,甚至最后一位长辈还说了,“等明年毕了业就结婚吧,后一年是壬辰,生孩子也好。”
安宁囧,原来她结婚(假如)就是为了后年是龙年,生孩子好?
假期头一天,精彩的被陷害的一天。
从包厢里出来,安宁快怨死了,“你怎么都不帮我?!”
前十分钟就在说完龙年生孩子之后,几位叔伯随口说到一个家族里的亲戚,常年驻留国外,这次回来是媳妇要生二胎什么的,安宁在感慨原来大人物平时喝茶聊天也是很平民的同时,因受身边的朋友毒害实在太深,完全没经大脑地就蹦出来一句,“常年在外国,怎么会有第二胎呢?”
……
全场寂静,三秒钟后,包厢里响起雷鸣般的笑声。
安宁当时真的是切肤体会到了什么叫“追悔莫及”,而旁边的人又是不动如山的见死不救,恨啊,而且,她敢发誓他也笑了!
最终是徐莫庭咳了一声,对长辈说还要带她出去走走,才得以获得解放。
莫庭轻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虚伪真虚伪,安宁懒得理他了。
徐莫庭这一边,他一贯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但感情上毕竟是生手,这么一步步走过来也不是不紧张的,至少也是担心她会拒绝,很多地方很多时候他都担心。他已经绊过一跤,那种滋味不想再试一次。这一回,他会谨慎得多,只是,偶尔也会有点焦急。
“接下来去哪里?”出了大门,安宁问。
“随便逛逛吧。”他已经拉住她的手。
虽然她也经常会陪朋友或者妈妈出来逛街,但是,徐莫庭耶?逛街?感觉有点奇怪啊。
“怎么了?不愿意?”某人淡定地加罪名。
“我哪敢啊。”哀怨。
“没关系,等一下累了我可以背你。”徐莫庭适当的安慰一下。
安宁非常坚决,“才不要。”大街上人来人往,趴徐老大背上一定会引来不少人关注的。
在路过一条街道时,安宁突然想起网上看到过的一段有趣对话,遂提问身边的人,“你知道我们市最安全的是哪条街吗?”
“你左手边的这条。”
跟标准答案永远相去甚远。好吧,的确是她左手边的这一条,仅仅几百来米就驻扎了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在此处犯法,足不出户便可享受一条龙服务。
莫庭这时咳笑了一声,“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安宁无力摆手,不用这么勉强的。
炫烂的街灯、热闹的人群,今年冬天比往年来得冷,却也多了一些暖心的东西。
两人走到广场时,徐莫庭接了通电话,听了两句后递给安宁,后者疑惑。
“张齐。”
安宁不解地接过,对方一上来就是:“嫂子,硫酸要用什么洗啊?!”
= =!“你被人泼硫酸了?”
张齐黑线之后含糊道:“不小心泼到了一朋友,只是手上而已。”
安宁想了想,“有没有碳酸氢钠?就是小苏打。不要用水冲,用干净的毛巾擦掉,然后涂小苏打。如果严重,最好去一趟医院。”
“谢了,嫂子!”对方挂断之后,安宁把手机还给徐莫庭。在接上他投过来的视线时,不由心又是一跳,“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莫庭一低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很不错。”
安宁想不带这样撩拨人心的。
幸好表姐的短信即时救场,其实根本也算不上救场。
“耳闻你在约会,本人刚好也在市中心的肯德基里小饮果汁,要不要过来联络联络感情?”
估计是听她家妈妈说的。安宁很直接地回:“不要。”
表姐也干脆,马上电话过来了,“你当做爱哪,不要?赶紧过来,饮料都点好了!”
安宁不由嘀咕,那你之前还问?看身边的人,而徐莫庭的直觉向来是敏锐到令人泪奔的。
“需要我见客吗?”
泪奔!说的她都成皮条客了?
“我表姐说话有点口无遮拦。”如果要过去,可要事先打好招呼,免得等会出什么岔子。
“不用担心,我一向爱屋及乌。”
“……”
好吧,当事人都如此“大度”了,她再穷磨蹭实在没必要,最终回了表姐,“就过来。”只希望表姐别太过火,她得瑟起来比毛毛和蔷薇还要让人无力招架,不过,徐老大这种人……她是不是担心错对象了?
那天见到表姐,完全出乎安宁的设想。
徐莫庭本来就是淡然自若的人,但表姐竟然也一本正经的。
“让你们这么大老远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莫庭微微一笑,泰然道:“没事,安宁的亲人自然是要见一下的。”
表姐很认真地问:“你们算是正式在谈恋爱吧?我们家宁宁各方面都是相当出色的,只是有时候有点迷糊,思想有些出格。”
“不会。”
意思是还挺喜欢的?
“那就好,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我家宁宁了。”
“应该的。”
安宁真是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正琢磨着表姐什么时候改性了,一条短信进来,“啊啊啊啊!帅啊!!!你哪里搞来的极品?!那唇,那眼睛,那气韵!至爱福玻斯啊!!”
安宁差点把果汁喷出来,原来,一切都是假像啊假象,被骗了!
表姐这时朝表妹眨眨眼,“宁宁怎么都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了……
结果就是一个诚挚托付,一个从容许诺,皮条客究竟是谁啊?
是夜,徐莫庭开车送她们回去,先绕了远路送表姐到家,后者下车时礼貌地说:“有机会再一起出来吃顿饭?”
“可以。”徐莫庭对女友的朋友亲人一向极好说话。
“那行,路上小心。”然后对自家表妹道:“宁宁,到了家给我个电话。”
“恩。”可以预见等会儿少不了一番闹腾。
终于,又恢复到两人,安宁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说一下,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早死早超生,“后天我可能就要去我爸那里了。”
对方“恩”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安宁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放松下来笑道:“那我们明年见了。”
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徐莫庭才问道,“明年你打算考博是吗?”
安宁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情老早就是排在她的议程之内,继续在这边读书,留在X市的理由就多一条。
“恩。”说起来他英文应该很厉害,“你要帮我补课吗?”
“那倒没有。”
安宁瞪眼,徐莫庭慢慢说:“不过我可以牺牲一下。”
“恩?”
“X大升博一张国家级证书可以加10分。”
安宁更加糊涂了。
徐老大云淡风轻继续补充,“结婚证应该算是国家级证书。”
“……”
这、这算是求婚吗?
喂!
安宁脸上一烫,义正言辞道:“我要靠自己的实力!”才不走后门!其实,这也不能算后门吧?
“是么?”徐莫庭一点也不勉强,“那算了。”
安宁不由怀疑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莫非真如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是,她压根没什么大事要做啊。
安宁不厚道地猜测,“你是不是也要考博?所以想找一个——”
对方悠悠打断她,“这种话说出来,你不怕天打雷劈?”
“……”说归说,干嘛还诅咒她啊。
车子在她家小区大门口的道上停了下来,徐莫庭转头注视她,安宁也下意识偏过头来。他笑了笑,伸出右臂揽住她的脖子,在她颈侧吻了下去,然后张嘴咬了她。
他的心像起航后便未靠过岸的锚,再次遇到她之后,他才意识到他以前有多么孤独,他要的岸一直在这里,他的自私已渗透进血液,他一定要她,别人都不行。
此时她的气息笼罩住他,让他有片刻的沉迷,相识至今,点滴支离的回忆拼凑成段,而几年前的一幕让他知道他暗恋的女生可以转身便将他遗忘——
“徐莫庭,今天放了学要不要去唱K?”
“不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等两名女生走开,前座的林文鑫转身过来,“人家女孩子鼓足勇气来约你,干嘛那么冷漠啊?”
徐莫庭翻了页手上的书本,意兴索然,“快末考了,还是多看点书吧。”
“我说老大,以你的能力就算不看书照样能进年级前三的,干嘛非得整那么辛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出去玩了。”
莫庭只淡淡道:“这世界上没有东西是不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报的。”
徐莫庭的同桌这时从试卷中抬起头来附和:“老大这话在理,中肯!”
林文鑫撇嘴,“你可知道咱们年级理科班的榜首吗?据说一半时间是在看闲书的。”
徐莫庭听到这一句,眼眸中微微一闪烁,有几分沉潜的眷恋,听着旁边的同学又聊了几句,他放下书,刚要起身就跟从后门进来的一名女生差点相撞。
“不好意思。”她退后一步,腼腆地笑了笑,“我找你们班班长,呃,你们的班主任让他去一下办公室。”
莫庭往后望了一眼,回头平淡道:“他不在。”
旁边一男生举手,“同学,我们班长去厕所了,他回来我帮你转达吧。”
“谢谢。”转身走的时候想到什么又回过来对徐莫庭道了声“谢谢”。
朦胧中,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蛰伏已久的思念,他再度俯首吻了上去。
安宁感觉嘴唇轻微的痛感,相信全世界的情侣中,她算是最悲壮的了。
“安宁,不要转身就忘了我。”
她的忘记,只是因为不记,不在意。
所以他觉得恼,觉得难受。
可偏偏自己就是喜欢了,这世界上总是有一个人能丝丝入微地扣进你的心口处,将体内稚嫩纯真的情愫一点一点勾引出来。
“刚才那女生就是理科班的榜首?”
“说起来她妈妈在我们学校教语文的,她怎么不念文?估不准就跟咱们一个班了,太可惜了!”
“呵,那我们不就多了一个强劲对手。”
徐莫庭已经转身出去,原本走过来想说说话的女生一下子就没了热情,“哎,看书吧,聊别人干嘛。”摆摆手走回位子上,回头再望一眼那道背影,那种不张扬的卓然总是让人本能地去追逐。 徐莫庭品学兼优绝顶聪明,不仅是女生倾心的对象,也是男生的崇拜人物。张璃清还记得第一次在高一新生演讲台上看见他时,他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运动装,柔软飘逸的黑发在一堆染发烫发的男生中显得格外清洁出尘,他拿着稿子的手指白皙修长,他口齿清晰有度,却也掺入了一些无法调和的强势沉毅。
他是女生宿卧谈会的焦点人物,不少女生在聊到他时总是原形毕露地红了脸。
可有时多一份念想并非好事,徐莫庭是不切实际的憧憬,他的出类拔萃让爱慕他的人不敢多靠近,而且他也是冷淡的,对人总是有那么些距离。
听说,他是外交官的儿子,他爸爸经常出现在报纸电视上;他妈妈是教育局的领导;他从小便拿全国级的奖项;校长视他为得意门生;他是学校篮球社的主力;他参加的比赛都能获奖……这样的人是高攀不起的,这年纪也已经知道什么是相配,所以只偷偷注意着,偶尔说上几句话,也算心满意足了。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徐莫庭跟班级里的同学打了场球,发泄过后心境平和许多。
莫庭走到场外一棵香樟树下拿起饮料喝了几口,林文鑫过来倚在旁边抗议:“老大,今天手下不留情啊!”
徐莫庭一笑,也没说什么。有活跃的女孩子这时在外围喊了一声,“徐莫庭我爱你!”直把林同学口中的水呛了出来,“要死了!”回望过去也不知道是谁喊的,三三两两你推我搡。
徐莫庭对此已经习惯,他并不是自恋的人,只是有些东西他缺乏热情,他的热情……只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压抑。心高气傲的少年在半年前第一次经历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他在隔天清晨醒来发现腿间的湿濡时,恼红了耳脸。
莫庭咬了下唇,将手上的饮料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道:“我先走了。”
“喂,老大,你回家了啊?”有男生投了一个球喊过来。
徐莫庭走出球场,朝身后挥了下手,往教室走去,原是打算拿了钥匙和包就回家,他不喜欢身上有汗水味,却在楼梯上碰到了她,不由停下了步子,她低头在包里找什么,在经过他时似乎被人影吓了一跳,脚下踏空一步,莫庭第一时间扶住了她,随即立刻松开手。
安宁惊魂未定,茫然地抬头,“谢谢。”
“不客气。”
安宁并没有多停留一秒,终于摸到包里在震动的手机,边跑边接通,“我就来了我就来了。”
徐莫庭握了握手心,嘴角微微苦笑。
青春期,总是有很多的变动,很多的烦恼,即便是他徐莫庭也不例外。他是老师眼中的资优生,是同学的榜样,是一些女生迷恋的对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有多么没把握。他需要结果,需要胜利,不可否认,人一旦动念,真是可怕的经历,他甚至还像懵懂的少年写了情书。
高中时期追求女生,对他的性格来讲本就已经唐突了,而对方回报的是无视和难堪。
他从小受的教育,本身对自己的要求,即使有些地方不能做到完全洒脱,却又比一般人骄傲。既然……被拒绝了,那么,又何必再死缠烂打。苦情剧里的情节他不想上演,上天有意给他时间空间去淡忘,在高考之后便出国就学。
后来的几年,他过得很忙碌。
徐莫庭伸手抚过被他咬出了一道齿印的颈侧,轻轻巧巧道:“安宁,你以前走路经常一心二用的,我一直担心你会摔跤。”
“恩?”
“说起来我还救过你一次。”
安宁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咬了她之后还来讨便宜?然而手被他抓着又走不了,幽怨地瞪他,“你到底想怎样?”
“报一下恩吧。”他说地好温柔。
安宁想砍一刀也是砍,砍两刀也是砍,“怎么报?”
“以身相许。”
那是一刀毙命吧?安宁气死了,脸也有点红,“我要上去了,我妈一定在等我了!”
某人落荒而逃,不过她也知道是对方愿意放手,下了车快走了两步,又回头,神情有点英勇,“徐莫庭,我会想念你的。”
此时,路过小区的几位阿姨认出了正勇敢表达爱慕之情的姑娘,“宁宁啊?”
“……”
所以说,不能感情用事。
安宁这一晚严重睡眠不足,除了主观因素,最主要是,半夜两点多,表姐电话过来,“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你怎么到现在也不打给我啊?!”
“……”
被表姐闹到了将近三点,隔天安宁十点多才爬起来,一出房间就看到周锦程在客厅里,也不觉得意外,走到妈妈旁边接过温水,“谢谢妈。”
李妈妈轻声道:“提早一天过去吧,妈妈没关系,他来接你,也算是有诚意。”
安宁微微纠结起眉头,“不是说明天吗?”
“傻丫头,不差一天的,而且你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
周锦程已经站起身,“如果宁宁决议明天再走,我可以推迟一天。”
本来这件事就与你无关,又何须你多事?安宁想这样讲,却还是忍了下来,伤人的事情她毕竟是不愿意做的。
妈妈帮着收拾了行李,安宁再三强调,“我二十天之后就回来!”
“知道了。”李妈妈也是多少不舍,抱了抱女儿,“妈妈等你回来。”
在门口跟母亲道了别,安宁默默走在前头,周锦程并不与之并行,而是在一米远的地方走着。
前面的女孩子不紧不慢也是不情不愿。
他一向擅长发掘深层次的东西,也大概因为关注过头,难免受到影响,酿成出一些连自己也辨不清的东西,抹了把脸,走上去接过她手上的行李,“我来吧。”
抓着行李袋的指关节本能地紧了紧,“不用了。”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了多年前他强制带她离开。
安宁甩了甩头,阻止不愉快的回忆。
第十三章 什么最珍贵
G市,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安宁一直望着车窗外,一路沉默,而周锦程也是一门心思开车,并不寻找话题。
安宁拖着行李下车,环顾大宅四周,花园里多了一只大狗,此刻正虎视眈眈盯着她这位陌生来客。
她对小狗小猫是不怕,但这种大型犬无疑有几分危险,幸好用铁链栓着,安宁走地小心翼翼,身后边的人这时倒是笑了笑,“同它相处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它不难讨好。”
安宁是喜欢宠物,不过——再望了眼,还是太大只了。
大宅里首先迎出来的是奶奶的保姆詹阿姨,一见是她,兴奋地差点变了声,“宁宁!?”接着就激动地转头往里喊人,“老太太,宁宁回来了!”
李家奶奶虽然年过古稀,却依然健朗,披了棉大衣就跑出来,见着孙女差点喜极而泣,“我家宁宁总算来了,可想死奶奶了!”
安宁笑了,上去抱了抱老太太,“我也想您,奶奶。”
一老一小互诉了一通相思之情,老太太这才看到先前靠在门边上,此时笑着走过来的周锦程,立即招呼他,“锦程,过来见见我的宝贝孙女,一年不见是不是又变漂亮了许多!”
周锦程竟真的装作刚见面的样子,“你好,宁宁。”
安宁心说:这演的是哪出啊?惯例只是点了一下头。
晚上见了父亲,以及周锦程的姐姐,周兮,安宁对这位温婉的后妈没什么特别大的观感,不熟也不打算多交往。对父亲的问题虽是有问必答,但也是不热络。李启山也知道女儿对生母太过偏爱,对他有些生嫌隙,所以很多地方都迁就着,并不勉强。
当天吃完晚饭,安宁到厨房帮忙,詹阿姨私底下突然问她,“宁宁,先前是不是周先生接你回来的?”
“恩?”安宁正洗水果,没听清楚。
詹阿姨自顾自说:“前天周先生还在这里,特意开了车去X市,也没具体讲,只说去那儿处理些公务,我说呢,这大过年的有什么公务非得赶回去啊?原来是接我家宁宁去了,倒是有心了。”
安宁一愣。
出来时刚巧碰到要出门的周锦程,两人一对视,对方朝她微一点头。
安宁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想着,大人的心思还真是难懂。
拿着水果去奶奶的房间聊天,八点多上楼时看到周兮在她房间给她加棉被,安宁轻声道了谢,对方也是拘谨的,只笑笑出去了。
安宁叹了一声倒在床上,觉得自己像是坏人了。
郁闷了一会儿跳起来开电脑上网,一上线蔷薇的头像闪过来,“阿喵啊啊啊!你来G市了吧吧吧?!”
安宁:“恩。”
“太好了!后天出来陪我!”
蔷薇是G市人,当年大一安宁说到自己过年也要住G市时,蔷薇直感叹缘分啊缘分。
“我能先问一下是干嘛吗?”
“相亲。”
“啊?那我不去!”
“又不是让你相!我知道你有了妹夫这种国色天香,其他人那都是过眼云烟!可我还是单身啊单身……”
正看着蔷薇源源不断打“单身”过来,手机响了,安宁一看正是国色……咳,徐莫庭。
“到那边了?”低沉的男音,虽然已经很熟悉了,可每次听着都有点入迷,安宁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声控。
“恩。”之前跟他和妈妈发了短信,妈妈是必须的,而徐莫庭,当时也非常自然地报告了自己的行程。手指扯着桌上的流苏慢慢说:“我昨天给你寄了两个绣袋,里面是葛藤花,还有一些素馨花,香味很淡,但是应该还是可以醒酒的。”
“恩。”
“我特意挑了纯黑色的袋子,男生带在身上也不会太难看,而且如果要出去应酬,放在里衣就可以了。”
“知道了。”他的声音像是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安宁耳朵一红,说:“你怎么不道声谢谢啊?”
对方微微笑了,“安宁,我们大恩不言谢。”
很久之后安宁都没明白,他是指此恩惠很大呢(可是两小袋子实在不算大恩惠啊),还是暗示她下一句“施恩莫图报”?
此时,X市。
徐莫庭正与几位甫回国的朋友在酒吧里喝酒。
一个稍显胖的男生走过来,将一杯酒推到徐莫庭面前。
高架座上坐着的人,深色系的风衣,黑色的头发永远干净清洁,一条腿曲着搭在脚架上,偏冷的形象……然而打电话时的神情却是耐心而柔情,他此时正微低头,手机放在台面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那胖胖的男生坐到徐莫庭另一侧,“你小子,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你一来这里的美女都只盯着你打转了。”
徐莫庭拿起旁边的酒杯懒洋洋抿了一口,“差不多是要走了。”
“不是吧?这么早!”
徐莫庭抬手让他看了看表,意思是十点不算早了。
对方大叹,“我说你堂堂徐大少爷,有才有貌有钱,怎么这生活过得这么清心寡欲啊。”说着指了指他身后,莫庭回头望过去——卡座里坐着的女人,穿着红色吊带长裙,娇艳欲滴,正望着他的方向。
“莫庭,我这辈子最羡慕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女人缘!难得一见的美女,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徐莫庭一笑,“我对女人很挑剔的。”
“这水准还不够高啊?”
徐老大起身,将酒钱放在吧台上,“差远了。”
说完,离去。
有两人蹒跚着脚步过来,“徐莫庭走了?”
“恩。”
“你怎么放他走了啊?!他在美女在啊!”
“他是徐莫庭,我拦得住么。”
三人面面相觑。
这边徐老大开车回到公寓,手上拎着一份鳗鱼饭。
刚开房门,一团黑色的东西就跑过来,亲昵地绕在他的脚边,莫庭俯身将它抱起,小家伙舔了舔爪子,“喵喵”两声,柔顺异常。
徐莫庭带它带厨房的大理石台上,打开盒饭,黑色的小胖猫埋头就吃起来,莫庭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
“要不要带你去见妈咪?恩?”
小家伙竟然非常配合地抬起脑袋,看了眼主人,然后“喵”了一声。
徐莫庭一愣,笑了出来。
时间过了两天,且说李安宁,心境平和一点日子过起来也不算太遭,每天跟妈妈通电话,呃,还有徐莫庭。
这天早上跟奶奶去附近的公园练了半小时太极,回来时难得碰到还没出门在吃早餐的周兮。
“宁宁,吃早饭么?如果你今天没事情,陪阿姨去逛逛街吧?”
安宁想了想,摇头,“我有事情。”的确是有事情,约了蔷薇十点在一家咖啡座碰头。
当天见到蔷薇的时候,安宁觉得自己真不应该来蹚这趟浑水。
蔷薇的嘴角浮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双瞳犀利,显示出特别的执着。
“为什么要装扮成同性恋啊?”安宁欲哭无泪。
“测试他的性取向。”
“……”
当时安宁是硬生生被拖进去的,当蔷薇走到那男的面前,说到“我是傅蔷薇,她是我爱人”的时候,让安宁差点仰天长啸。
对方一笑,“傅小姐是吗?请坐。”他看了眼安宁,“请问你叫——”
“我姓李。”没打算说名字,赶紧吃完了就撤,太丢脸了。
蔷薇却是兴致勃勃,因为是帅哥。
不过,10点,医院工作,11点,医院工作,12点,医院工作……蔷薇兴致平平了。
“我说大哥除了你的医院,咱能不能再说点别的啊?”
对方停下来,笑了笑,“行,你想说什么?”
“你先前说你是什么科的?”
“department of gynecology,中文就是妇科。”
蔷薇兴致全无了,想走人但也不能表现地太不客气,于是笑问:“你们医院处女膜修复多少钱?”
对方嘴角抽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抱歉,我想起来今天还有事要去一趟医院。”
等那可怜的人快步走出咖啡座,安宁才忍不住笑了,“你就不能找一个委婉一点的理由。”
蔷薇耸耸肩,“大凡委婉,攻击力都不大。你说一男的,妇科,我老娘也真是厚道!”说完挺伤感地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就问,“对了,你这次来G市,妹夫有没有表示啥?”
“什么?”安宁不动声色。
“就是不让你来或者很粘你啊之类的?有没有?”
安宁鄙视,“他很大方的好不?”不过,那来之前的两天……算是粘她吗?
蔷薇深沉摇头,“你要知道,越大仙的男人其实有些地方越魔鬼!他们寝室不是有一个人叫张齐吗?昨天在网上碰到我就问我你去哪儿了,他们老大都恶劣(空闲)到找他们打球了,具体原话是,‘妈的,老大那水平我们打得过吗吗吗!?一局输了就一个月工资啊啊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大嫂在哪里啊?!’”
安宁黑线。
蔷薇继续学张齐的口气说话,“我们老大从来没让人牵过手,从来没隔着几十来米就能分辨出走过来的女生是谁,还隔三差五准点来学校报道,丫的他去年就没上过超过十堂课,老大跟大嫂在一起那是纯良啊真纯良——我说这么多你明白吗?——大嫂不在我们很难过啊。还有,嘿嘿,能不能让大嫂帮我把钱要回来啊?”
安宁非常无力地问:“多少?”
蔷薇同情答:“六千。”
“……”徐老大,你也太狠心了吧?
安宁跟蔷薇从咖啡馆里出来时,竟就碰上了周兮,两方都有些意外,倒是周兮先反应过来,笑语嫣然地问:“宁宁,跟朋友逛完街了?要回去了么?”她臂弯上挂着两袋衣物,是学生层的人穿的牌子,还有一些过年用的装饰品,东西挺多,她拎地也有些累的样子。
安宁看在眼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可又实在觉得有点儿别扭,最终只“恩”了一声,也幸亏旁边的蔷薇即时救场,跟面前的女士说:“阿姨,我们还要逛逛呢,就先走了啊。”
“她就是你那后妈?”没走几步蔷薇就问了。
“恩。”
“看起来不坏么。”她算就事论事。
“是啊,不坏。”
其实,这位后母的性格跟母亲有些相像,很多地方可能还要来得更温柔一些,可安宁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交流。
她还能依稀地记得上中学时第一次见到周兮,她是爸爸的秘书,她的脑海中一直记得周秘书漂亮的紫色长裙,步履轻盈,裙摆飘飘。
可这位漂亮的阿姨后来对着她妈妈说:“他爱的是我,为什么你就不能成全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觉得用“爱”的名义可以去光明正大地拆散一个家庭?而陪着那男人一步步从头走来的糟糠之妻就成了阻碍这份伟大“爱情”的绊脚石?安宁也不明白,但她知道的是母亲因为这件事情身体愈加不济,甚至胃出血进了医院,她当时并不明白那有多严重,她只是难过地陪在妈妈身边,没有别人,只有她。
母亲醒来时对她说:“妈妈当了十几年老师,累倒竟然不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而是为了这种争先恐后的‘儿女情长’,也真是惭愧了。”
妈妈答应了离婚。而她判给了父亲,这场婚姻结束时妈妈唯一哭的是女儿没能属于她。
那一天父亲找人将她带到G市,那人长得很像周兮,好看的五官,带笑的眼睛,一种浑然天成的大家风范。她当时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厌恶极了那种道貌岸然……她哭了,也闹了,而她只是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母亲。
以前的很多东西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支离破碎,只不过一些不舒服的感触依然抹不去。
蔷薇见安宁一直默不做声,伸手碰了碰她胳膊,“阿喵,妹夫!”
安宁四周一望,哪有徐莫庭,不禁皱眉道,“你干嘛吓我?”
“噗”一声,蔷薇笑出来,“怎么看到徐莫庭你是‘吓’啊?”
安宁有些悻悻地,不过不良情绪倒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大半。
蔷薇搂住阿喵,“走,再陪我过一个地方!”
“还要见人吗?”安宁头疼,“你到底约了几个人?”
蔷薇安慰她,“放心,接下来是女人。”
更加不放心了。
蔷薇去停车场取车,她的自行车停在一片汽车里,在来去行人的注视下,蔷某人一边淡定地开锁一边问:“阿喵,你们寝室招贼了你知道吗?”
安宁一怔,“什么时候?”
“就昨天,朝阳说,半夜三更有人摸黑进来偷东西,结果被打得进了医院,啧,你说这贼也真会挑寝室,老沈那可是持有国家二级运动员证的呐!”
“呃……做贼确实也是项技术活。”说到这里,安宁不由想起一件事情,“我们学校升博,一张国家级证书可以加10分吗?”
“你听说谁的?没这回事儿,上次朝阳还特地去问了导师来着,加分那是今年考研那一批的政策。”
安宁愣了愣。
蔷薇皱眉头,“该不会是有人向你兜售假证吧?”
“不是假证不假证的问题……”而是,那是欺诈吧!太缺德了太缺德了,安宁咬牙,徐莫庭这人……就说没这么善良。
蔷薇直起身,将锁放车蓝里,见阿喵一脸纠结,“不会真被骗了吧?”
安宁幽幽道:“我想回X市。”
这时旁边停着的车突然摇下车窗,“美女,你们要去哪儿,我带你们一程?”
蔷薇打量了一下车主,以及车标致,淡然一笑,说:“谢谢,不用了,我有车。”
走出来的时候,安宁笑道:“奔驰不错了啊。”
“不行,我在等阿斯顿马丁!”
蔷薇要带阿喵去见到人是傅大姐,按蔷薇的说法是她姐离家出走了,让她帮忙劝劝,“我老娘天天问她涨没涨工资。她最近压力也挺大的,嚷了一句,‘当我援交妹啊,工资按日涨!’就走了。”
安宁黑线,“那我要怎么劝呢?我跟你姐姐也不算熟悉。”只见过一次面而已,会不会太逾矩?
“没事儿,她挺喜欢你的!”
这跟喜不喜欢没什么直接关系吧?
然则当天并没有意料中地见到傅家大姐,蔷薇猜测,“估计拔火罐去了,前些日子她身上整得跟七星瓢虫似的。对了,什么时候咱俩也去拔一拔?据说可以行气活血,平衡阴阳,阴阳!”
“……”想回X市。
此时的X市,虽然温度依然有点冷,但难得的是阳光明媚,所以周末休息的徐老大正带着猫咪散步,林道上偶尔来去的人都不由望一眼这位清俊男人,以及跟在脚边的可爱小黑猫。
徐莫庭走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小胖猫也乖,马上跟过去跳到位子上盘坐,舔了舔背上的毛,朝主人“喵”了一声,莫庭一笑,“你倒挺配合,不像——”说着抚了抚小家伙的脑袋。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徐莫庭接起,对方就说:“老大,出来打球!”同样输了钱的老三也。
正晒太阳的人懒洋洋道:“没空。”
“什么没空啊?大嫂又不在。”不赢回来誓不罢休!
徐莫庭眯了眯眼,有那么点命中红心的感觉。“你还有钱吗?”
妈的,侮辱人啊!老三火了,使出杀手锏,“我有一张大嫂的照片!”
徐莫庭笑了笑,“她的照片,我要我大可以自己拍。”
老三笑了,“嘿嘿,我手上的可是大嫂大一新进来时候照的,19岁啊19岁,你拍得到吗?拍得到吗?啊哈哈哈哈!”
莫庭轻哼了一声,“你找死。”
当天下午安宁在回家的途中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嫂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啊啊?!”
不像是张齐的声音,是谁呢?有点耳熟。
安宁进到家门时,周兮已经回来,在厨房里煮晚餐,听到声音探出身,“宁宁,回来了。”
“恩,奶奶呢?”
周兮笑道:“在房间里。差不多开饭了,你叫奶奶出来吧?”
老太太正戴着老花眼镜在看京剧,安宁走过去坐到床沿,老太太拉她有些凉的手放进毛毯里。“还是不喜欢周家的人?”
安宁缓缓摇了摇头,“也不是不喜欢。”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不喜欢也就不用勉强自己,一些人毕竟在你的生命里只是过客。呵呵,过几年奶奶就真是成了你的过客了。”
“奶奶长命百岁。”
老太太大笑,“那就借我金孙吉言了。”
吃完晚饭,安宁在客厅里陪着奶奶和周兮看了一刻钟电视就回房间了。一开电脑,千年难得看到徐莫庭在线上,安宁想了想,发一张笑脸过去。
徐莫庭回:视频。
安宁:= =!一上来就视频,太轻浮了。打字的速度比脑子转地快的悲剧。
结果就是视频加语音,两人有三四天没见面了,安宁发现自己看到他时竟然有种很想念的感觉。徐莫庭在家一向穿着很居家,很舒适,不是毛线衣就是羊绒衫。他的相貌性格属清冷,穿着却是偏爱温和的料子,温和的色系。
安宁咳了一声,说:“好久不见。”
徐莫庭微一挑眉,“确实好久了。”
“咳咳……你最近挺忙?”
“托福。”
“……”这种境界估计她一辈子都修炼不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儿,安宁想到之前的电话以及蔷薇复述的那些,含沙射影问道:“莫庭,张师兄是X市人么?”
“张齐和老三都是本市人。”
“噢。你去赌钱了?”原本安宁想委婉地一步一步来,先问:你跟张师兄他们去打球了?然后问:你们打球输了是不是要被罚的?最后问:罚什么呢?结果……
徐莫庭看着已经趴在桌上的人,眼里笑意明显,但语气还是挺淡的,“其实,要还钱也不是不可以。”
安宁抬起头,“恩?”
“我喜欢的人……以身抵债。”
徐老大你上辈子是土匪吗?嘴里不由嘀咕出声,“幸亏不在这里。”
“既然夫人邀请,那么,我过来吧。”
安宁好久好久之后都没反应过来,当她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说:“不早了,早点睡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
当晚,安宁失眠了,翻来覆去一宿,最终总算睡着了还做了噩梦,大灰狼来了,大灰狼笑着对小白兔说:要我给你胡萝卜也可以,你得让我咬一口。
可怜的阿喵忘了,其实那赌债说到底跟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安宁担惊受怕两天,结果风平浪静。不禁怀疑徐莫庭是不是又在逗她?
第三天蔷薇一通电话把她招了出去,说是发现了她姐的踪迹。
出门的时候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宁宁今天穿地这么漂亮是要去约会吗?”
安宁莞尔,“奶奶你想太多了,去见朋友而已。”说着转了一圈,“新毛衣,穿出来现一把。”
跟蔷薇在市区的一个公车牌处会合,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打着电话晃过来,“对不起,你打错了。我不认识他。你这女的咋这样啊,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什么医生了!”越来越没耐心,也不晓得对面回了什么,已经走到的蔷薇揽住阿喵的肩膀一气呵成道:“妈的,我们还没起床呢,正忙着,他没空来接你电话!”
周围一圈等车的人都齐刷刷望过来,安宁淡定的一笑,境界这种东西……
蔷薇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喵,“姑娘,漂亮啊。”
“那是。”
据说傅大姐这两天住在临近市中心的一小区里,两人刚到大门口,就听到花坛旁边传来争吵声,安宁和蔷薇循声望去,就见一男一女在对骂,女的正是傅家大姐,“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啊?!你赚的钱还没我多!”
那男的被说的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想冲上去要打巴掌,不过蔷薇比他动作快,冲过去从背后踹了他一脚,“我姐你也敢打!我踹不死你!”说完又加了两脚,打的过程中见周围看的人越来越多,“看什么看?!没见过群殴哪!”
“……”
那男的已经从地上挣扎起来,啐了一口脏话,“妈的!”一鼓作气就想扑上来打蔷薇,这时傅大姐从他身后猛踹了一脚!
这局势安宁也不知道该担心还是该笑,而那男的估计有点胆向怒边生了,撞开蔷薇,与傅家大姐搏斗起来,但毕竟是女人,大姐一下落了下风,场面有点不好收拾了,安宁看到小区铁门口放着一根木棍,略作思考——拿起来,也是从那男的后方,一棍下去。
所有人都看着她……而那男的也看了她最后一眼晕倒了。
也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当那男的倒下时,警车到了现场。
然后,安宁生平第一次进了警察局。
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里,摆着几张长条凳,中间是一长形方桌。里面除了她们三人,还有其他两男一女。
“对不起啊姑娘,把你连累了。”傅大姐坐到安宁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臂。
安宁笑笑,“就当是见见世面了。”
“呵,我就说你这姑娘有意思!”
站门口一直往外边张望的蔷薇回过来问:“不会真要把咱们拘留了吧?不就是打个架么!”
低着头的一男的抬起来看了眼蔷薇,“第一次进来啊?让人准备八百块钱吧。祈祷你打的那人不起诉你,否则坐牢都有可能!”
“不是吧?”蔷薇跟安宁对视一眼。
傅大姐这时倒是挺淡定的,“没事儿,我有后台!”说着就拨电话了。
安宁坐在原位,等地也有些无聊,拿出手机想看新闻,结果竟然上不去,泪奔,警察局的信号怎么比山区还差呢?退而求其次发短信,然而才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对方就电话过来了。
“怎么回事?”徐莫庭的声音不急不缓,跟平时没多大变化。
“呃,没事。”她先前发的是,“我打架了,在警察局,上不了网。”她想表达的重点是“警察局竟然上不了网!”毕竟这种公家部门……
“自己有受伤吗?”
“没有没有!”安宁完全没想让他担心,而且这也确实是小事情,所以才会跟他可有可无地说一下,算是报告“行程”。
莫庭略沉吟,“伤了别人?”
呃,相当不好意思,“伤了。”
对面停了两秒,“恩”了一声,“那没事。”
安宁望天花板,怎么感觉那么像……“助纣为虐”?
跟徐莫庭又聊了几句,对方也像是不担心了,挂断的时候傅家大姐正摔电话,“平时把自己吹地牛逼哄哄的,什么局长什么官员都认识,妈的,到头来谁都不认识,就认识一司机!窝囊废!”
蔷薇说:“要不咱出点钱算了。
傅大姐不同意,“干嘛出钱?错的又不是我们,是那小贱人不识好歹,没打得他满地找牙算便宜他了!再说了,出钱,那是助长社会不良风气。”
蔷薇苦笑,“那咋办?总不能真被拘留吧,有了污点出去不好找对象啊。”
安宁问:“要不我找人帮忙试试?”
傅大姐回头,“你警察局有认识的人?”
“也不算警察局……不过也是官员。”
安宁找的是周锦程,虽然心里是不大愿意的,但是蔷薇她们也在其中,自己的情绪就是其次了,而且当官的她能找的也就是周锦程。
对方问了详细的事情经过,安宁在说到自己把对方打晕时,手机那头的周锦程似乎笑了笑。
打电话的中途一男警员进来,说是要做笔录,谁先来,傅大姐自告奋勇上去了。
“你们是犯了什么事?”房间里那名不认识的女同志从她们进来开始就在打量她们。
蔷薇耸肩,“斗殴。”
“呵,不像。”
安宁歪头问:“那像什么?”
对方说:“知识分子。”
蔷薇笑出来,“姐有眼光!咱们正是未来的科学家。”
安宁默默扭头看墙角。
轮到安宁去做笔录时,周锦程过来了,一眼望到要找的人,他没有马上走上去,而是跟一位从里面办公室走出来的警局领导握手寒暄。
“原来是李书记的女儿。”
周锦程笑笑,“年纪小,不懂事。”
“其实周先生不来,我们也要放了,上头刚来电话,是徐家的人。你说我——哎,其实也就是一件小事儿,被打的那人医院里也来过电话说已经没大碍。我们这边走完程序,把该问的问完,她们就可以走了。”
周锦程点头,再次跟他握了手,“谢谢。”
走出警察局,傅大姐谢了周锦程,蔷薇跟安宁比了个手势,晚点联系,便与傅家大姐打车离开了。
安宁跟在周锦程后面走了一会儿,“今天的事谢谢你。”
锦程看了她一眼,说:“送你回家吧。”
安宁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到家洗了澡,出来时就听到电话在响,正是蔷薇,什么打招呼谦礼道谢都免了,直接进入正题:“你那舅舅挺厉害的么。”
“恩。”一边擦头发一边含糊应着。
“阿喵啊,我姐让我问你,你舅有对象了没?”
“咳咳!”
当晚是李启山惯例回家吃饭的日子,这时间他会找女儿聊聊。安宁下楼时就见到正进门的李启山,还有先前跟她一道回来的周锦程。心想,等会儿找奶奶出门散步。
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见孙女下来,起身过去牵了她的手,笑容慈祥,“饿了吗?奶奶今天特意陪着詹阿姨去市场买了许多菜,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奶奶。”
李启山见老太太对女儿的宝贝状,摇头道:“她都多大了,您还当她孩子似的。”
老太太哪里在意这些,笑呵呵的,“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我不疼她我疼谁。”
安宁随奶奶坐到沙发上,周锦程坐在离她不远的位子上,她和这位小舅一直不融洽,主要是以前的一些不愉快,但今天毕竟是他帮了忙的,安宁叫了一声“小舅”。对方微点头。李启山跟周锦程说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才将注意力转到女儿身上,“过了年,你有什么打算吗?”
“想考博。”
这一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朝她望过来,李奶奶也有些讶异,“怎么?宁宁还要继续读书吗?”
李启山说:“书读得多未必有用。”
安宁心中也是明白父亲肯定不会轻易答应的,正待开口,旁边的周锦程浅笑道:“宁宁这专业能读博倒是再好不过了,毕竟是理化科,学历是硬要求。”
安宁愣了愣,眼里有些不解。
李启山却明显不认同,“女孩子不需要太高的学历。”
老太太道:“宁宁想读就让她读吧。”
“先生,老太太,可以吃饭了。”詹阿姨从厨房里端出第一道菜,安宁起身去帮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不大明白在这种事上周锦程怎么会帮她说话了?
用餐的时候老太太在讲佛理,李启山也不便再对女儿多说什么。
“能守信者,则家内安和,福气自然而至,非神之所授也。”老太太笑道:“佛家的道理,你们年纪轻的,都要悟几年才能懂得。”
安宁笑道:“奶奶,这是阿难说的吧?”
“对,对!”老太太惊讶之余,眉开眼笑地对孙女道:“人生活百岁,不解生灭法,不如生一日,而能了解之。”
“恩,奶奶,据说阿难是长得人神共愤的英俊潇洒噢。”
“……”
她把奶奶也冷了,看到对面的周锦程正望着她,有几分笑意,安宁咳了咳低头吃饭。
詹阿姨走过来对她说道:“宁宁,有人找。”
安宁应了声,心想,这时候谁找我?
安宁起身走到走廊上,“阿姨,是谁找我?”
正牵大狗进屋的詹阿姨满面笑容地指着花园门口,“喏!真是漂亮的年轻人。”
安宁循着望过去,就看见栅栏边停着一辆白色的车子,车旁站着的人,一身浅色系衣装,清俊不凡。
安宁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等思绪一入定,马上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徐莫庭面上一向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只是手已经轻抚了抚她的面颊,“我来讨债。”
安宁想到前两天说到的“以身抵债”,囧了。
莫庭看够了,才略带笑意地慢慢开口,“我来看你,你好像不是很乐意?”
对于某人的欲加之罪,安宁现在已经很能从容应对了,笑眯眯道:“我看到你很惊讶,但也有喜啊,俗称惊喜。”
莫庭眸光微微闪动,然后他说:“既然这样那再多给一点‘喜’吧。”
那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充满隐匿的思念的需索。安宁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细微的电流已经划过全身,让她不由自主颤了一下,想要开口,湿热的舌趁其不备探入,吞咽了她所有的言词。徐莫庭微侧身,安宁的背脊立即紧贴在车门上,后颈被他的手臂勾住,完全没有可以移动的空间。清新又灼烫的男性气息来势汹汹,唇齿间执拗的纠缠让安宁有些喘不过气了,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对方逐渐放松力道,点点轻吻,恢复文质彬彬。
他靠在她耳边说:“我还没吃晚饭,不介意陪我一下吧?”
被蒙惑了心智的阿喵机械地点头。
徐莫庭一笑,往她身后看去,“那跟你的家人说声再见。”
“……”
安宁转头,詹阿姨牵着大狗还没进屋呢,又是难为情又是三姑六婆的模样望着他们,见安宁看过来,马上乐呵呵地俯身作抚摸大狗状。
安宁满脸通红,回身瞪着面前的人,最后委屈道:“你就不能挑一个没人的地方?”
徐莫庭轻扬起了嘴角,注视着她的黑眸尤为深邃,“说的是。”
她刚刚说了什么……安宁黯然神伤,觉得跟徐老大在一起时间久了,自己都变得不得要领了。
“说再见。”徐莫庭轻轻缠住她的尾发。
安宁睨他,抽回自己的头发,回头跟詹阿姨轻喊了一声,“阿姨,我陪朋友出去一下,晚点回来。”
“去吧去吧!”胖胖的詹阿姨眉开眼笑地只差没挥手。
阿姨,长得好看不代表童叟无欺啊= =!
坐上车的时候安宁想到一点,转头问身边的人,“你要不要先进去见一下我家人?”
徐莫庭说:“如果是正式见,我想先见你母亲。”
安宁一愣,随后有些动容地望着他,唔,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呢。
眼见白色车子开远,詹阿姨笑着快步走进里屋,一碰到厨房里在倒水喝的李家奶奶便兴奋道出:“老太太,刚刚啊,宁宁的男朋友来了!”
老太太呛咳了一声,问:“谁来了?”
“宁宁男朋友,长得是真真俊哟,我倒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跟宁宁站一起登对极了。”说着四五十岁的詹阿姨红了下老脸,“还抱了就亲嘴呢,年轻人也真是性急。”
老太太走到窗口往外头望,“人呢?”
詹阿姨走过来扶住她,笑道:“带宁宁出去玩了,小两口么。”
老太太也笑了,“她连饭都还没吃完呢。你看着那年轻人可靠吗?”
詹阿姨直点头,“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有教养,有礼貌,之前跟我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丫头,怎么不带进来让我们看一看?”说着倒有几许怅然若失,“一眨眼宁宁竟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我总还记得她十一来岁扎着马尾辫子去上跳舞课时的模样。”老太太心里是骄傲又有些不舍。
“老太太,这是应该开心的事情,而且我敢说啊您以后的曾孙、曾孙女一定出色地不得了。”詹阿姨这时看到拿着碗碟走进厨房来的周锦程,马上过去接手,“周先生,您放着,我来收拾。”
“不碍事,举手之劳。”
周锦程出来时,按了按眉头,此时客厅里的李启山起身道,“锦程,如果不急着走我想跟你谈谈。”
一到书房里,周锦程一坐下便点明了:“您是想说安宁升学的事情?”
李启山道:“读博士,呵,读出来能有多大用途。”
周锦程淡淡开口:“您有没有考虑过,也许安宁并不适合兢兢业业的生活?”
李启山转头看着他,“锦程,我让你多关注她,能照应的地方多照应她,不是让你帮她在那边安身立命。”
周锦程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李启山道:“你也明白我一直想要她回来,宁宁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能给的也就是为她铺平一条道路,现在她二十五岁,在此之前我可以任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但是以后我绝对不希望她再这样空洞没目的地过下去。”
当年离婚,X市的老房子和一半的财产都自动划分给前任太太,工作他也申请调到了G市,他李启山什么都可以退一步,但女儿必须得跟他,要冠他李家的姓,这点毋庸置疑,而当初宁宁也的确是判给了他,可偏生女儿闹地出了车祸,住了医院,差点失明。
住院的两个多月她都没有说话,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想跟着我妈。”
那一句话,他听着是心酸的,难受的,他是一个父亲,也希望女儿偏袒自己一些……最终是让了步,他想等孩子大点,懂得一些世俗道理,再带她回G市,却没想到女儿一直都没有回G市的念头,她母亲也是任由她得过且过。
多年前可以当女儿不成熟,但现在依然不懂人情世故,对未来没有该有的抱负,他是不能接受的。
李启山语重心长道:“锦程,我信任你,不光是那一层亲戚关系,更是因为我看中你自身的能力。”
周锦程笑笑,“我知道。”
“你姐姐这几年也挺不好过的。我让宁宁叫你一声舅舅,她叫了,却始终不肯叫周兮一声‘阿姨’,你姐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是难受的。当年我不让她生孩子,是我补偿宁宁的,也是亏欠你姐姐的,我想让她把宁宁当亲生儿,可是那孩子——”李启山拿起书桌上的一张女孩照片,林下风致,眼神清亮,笑靥如夏花,“你说宁宁乖么是乖的,但却是有些冷僻,不想理的人是一分心思都不愿意花,现在,连我这爸爸都有些爱理不理的。”
周锦程沉默不语,眉宇间隐隐有几分淡漠。
安宁这一边,徐莫庭去停车,她先进去找位子。
“小姐几位?”
“两位。”刚要穿过内门,旁边有人快步经过她,两人挤了一下,那女人望了安宁一眼,“猪啊,不会侧着走的?”
安宁皱眉,“又不是螃蟹。”
“噗”,旁边站着的两名服务生笑了出来。
女士明显生气了,“笑什么?你们什么服务态度?!”
服务员看着这位比安宁体型明显“丰满”N多的顾客,真觉得什么多作怪了,不过也即时招呼,“小姐,您几位?”
对方斜了眼安宁,才对服务生道:“已经有人定位子了,带路吧!”说完扭着腰进去了。
而安宁则在服务员的友好带领下找了一张相当不错的靠窗位子,不过一坐下就望到隔了两张桌位的地方正是刚刚的女士。
安宁“咦”了一声,因为那女士对面的男人也有点眼熟,是谁呢?
感觉脸上一凉,抬眼看到徐莫庭,他的手腹擦过她左脸,然后落座在她对面,“东张西望什么?”
安宁怀疑这人现在有借口没借口都调戏自己来了,默默戒备。
徐莫庭给安宁倒茶,“夫人请客?”
“好啊。”
……
上菜的时候,安宁的电话响起,看号码似曾相识,“你好。”
“大嫂,我没钱吃饭了!”
= =!
旁边一道声音骂道:“老三,咱们不是跟嫂子要钱,说清楚,是要让她帮忙把老大XXOO了!”
“……”
“对,对!”老三继续悲怆:“大嫂,你什么时候回来?老大他太狠绝了,连后路都不给我留一条啊!他吃人不吐骨头啊!”
背后耀武扬威,声音自然宏亮,因此,话筒外围也能听到,所以徐莫庭已经伸手接了电话。
当对方在悲怆了三分钟之后菜也上齐了,徐莫庭才慢悠悠说:“放心,回去我会加倍‘还’你的。”
“……我是谁?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打电话?……”老三的声音慢慢飘远。
安宁咬着唇忍着笑接过手机。
“以后他们打来,你不用理。”
安宁终于笑出声,“但是很好玩啊~”
“有我好?”有人非常厚脸皮。
安宁瞅了他一眼,咕哝道:“你要生古代,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
徐莫庭笑了,“夫人抬举了。”
莫庭吃饭是慢条斯理的,安宁晚餐算是吃过所以只陪着喝茶,偶尔看看窗外,再看看对座的人,徐莫庭本就是眉目清朗的人,但因有点形于外的气势,总让人觉得偏冷傲的多,不过……依然很好看啊。安宁觉得他的眉眼间都是风风韵韵,皎如秋月。莫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浑然不觉自己的“隐秘欣赏”已经被对方察觉,徐莫庭抬起头,若无其事道:“是否打算以身相许了?”
这人……
安宁脸红之后很有风度地略过,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打岔问他,“前天我妈妈跟我说收到一些包裹。”都是极高档的滋补品,养生品,大姨说如果是真货加起来好几十万呢,安宁觉得这也太礼重了。
徐莫庭放下手里的筷子,只淡淡道,“不是我送的。”
安宁不相信,狐疑看着他,她的感觉一向准的。
徐莫庭无奈轻笑,“是你未来婆婆送的。”
>o<
“你不用在意这些,只是——如果对你母亲有所帮助,其他都是其次。”莫庭不想她想太多。
安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暖暖的,不过还是严肃道:“以后叫你妈妈不要送了,太破费了。”安宁是真觉得太贵了。
“没事,反正都是一家人。”徐莫庭说得天经地义。
徐老大,你一定要绕到那里去吗?
“跟你说真的呢!”
徐莫庭微微一笑道:“安宁,我说得再真不过了。”
某人彻底伏败。
这时候,安宁看到跟他们相隔两桌的地方,那名女士正指着她问对面的人,“你干嘛看她?是不是她?”
安宁莫名其妙,而那男的望了她一眼,低头对女伴解释起来,但后者显然不轻易配合,“我不听!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说,你说啊!”只离了四五米的距离,中间的位子也没有坐人,所以即便那两人说得不响,要听也是能听得到的,更不用说是这种音量了。
安宁心想,莫非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狗血剧”……那男的再次望向安宁,有那么点悔不当初地说:“就几天前吧。”
安宁傻眼了,他谁啊?
徐莫庭道:“有些吵?”他是背对着那一桌的,而且有沙发边的盆栽遮挡,所以上演爱情保卫战的两人除了安宁,对于徐莫庭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点的侧影。
安宁收回视线,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随他们去吧!
只是安宁不晓得通常狗血是洒不完的。
“她是不是追着你来的?怪不得了,我进门的时候她就跟我过不去!”balabala已经有不少临近桌的客人翘首观摩。
安宁哭笑不得,那女的又说了一堆,那男的才吞吞吐吐地回:“她跟她朋友就问过我我们医院修复处女膜的事情。”
安宁听到这句话才依稀想起那人是谁?跟蔷薇相亲的那名妇科医生?
不过,安宁有些火了,这两人也太没品了吧。
“认识的?”莫庭问,他懒得回过头去看闲杂人等一眼。
安宁摇头:“不算,只是蔷薇跟他相过亲。”
徐莫庭微扬眉,“你去相亲?”
安宁有些想笑,“你就只关心这个……”
“那关心什么?”
呃,确实……
安宁见徐老大挺平和的,但安全起见还是说:“没关系的,毕竟嘴长在别人的脸上。”只要你不误会,最后一句话安宁放在心里。
“不行。”莫庭笑了笑,“我一向有仇必报的。”
安宁呆了数秒,徐老大不会是想要格杀勿论吧?
虽然很高兴很开心他的信任和维护,但是,那种人不值得的。
安宁正要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那医生竟然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对方走过来挺抱歉地叫了一声“李小姐”,转头看清楚安宁对面的人,不由一愣。
安宁自然不舍得让徐莫庭参与这种“低级”的戏码,冷淡地开口:“有事?”只希望他快点走。
那医生犹豫再三,还是说:“李小姐,我女朋友——哎,能不能请李小姐帮一下忙。”
帮忙?安宁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一时无以接茬。
妇科医生想再说什么,就听一道声音突然问:“你想帮什么忙?”
医生回头看出声的人,安宁也看他,徐莫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道:“你要我太太帮什么忙,我总要知道一下。”
医生傻眼了,安宁也傻眼了。
太太?
“夫人”么安宁觉得还有点儿戏的感觉,但是太太……
那医生站在那里极为尴尬,原本以为这有点冷峻的男人只是她的另一位相亲对象,没想到竟是……
徐莫庭对别人向来没多少耐心的,等了两三秒见他无话可说,便道:“既然没有,那可否让我跟我太太用餐了。”也就是可以滚了的意思。
“……”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有,当那丰满的女人也刚巧过来时,只听徐老大又缓缓说了句:“你觉得你跟我比——我太太会看你一眼?”
安宁后来事后补全这句话,“你觉得你跟我比,何止差一点,我太太会看你一眼?在任何情况下。”
所以说,不要轻易惹腹黑又护短的外交官,他们擅长彬彬有礼地把人刻薄死。
当时那名彪悍的女士竟也没有发飙,安宁很奇怪,然后又瞬间了悟了——传说中的秒杀啊。
出来时安宁一直扯着莫庭的袖子闷笑,虽然不应该,但真的觉得很痛快,“你太坏了。”
“不喜欢?”
“喜欢极了。”安宁愣了愣,另一只手轻打他,“又套我话。”
徐莫庭低头对她一笑,“什么时候我不套你也说了,我就不用这招了。”
这人啊……
隐隐的,心里头有烫烫的感觉。
安宁咳了咳,问:“你以前也是这么对付看不顺眼的人吗?”
“不,第一次。”
安宁不信。
“通常不太会有人敢冒犯我。”
“……”
这一边,周锦程开车到住处,在经过一条街时,望到一对出色的情侣,男的俊,女的漂亮,他们靠在一起,宛如印证了那一句“天造地设”。女孩子的手一直挽着男友的手臂,轻言细语,笑靥如夏花。
周锦程不由跟着一笑,然而笑容很快便轻然淡去了。绿灯亮起时,他踩了油门,在冬日里摇下了车窗让冷风吹进来清醒一些。周锦程一向比常人懂得如何循着处世规则尚巧善变,压抑真实情绪,也因此做人比别人累。
车子停在了家门口,锦程在车上坐了一会儿,伸手拉开储物格,那里面放着一本《五代史》,很旧了,封面上还有一些血迹。
那是一场意外,却也是难辞其咎,他应该考虑到她当时的情绪。
而他却把她当成了一个幼稚任性的女孩。
他抱着她到医院的时候,她只是一直在说:“你让我回到我妈妈那里好不好……”
锦程打开书,里面夹着一封信,也染了血迹。
他翻开白色信封里的纸张,字体被血染得斑驳,大体已经看不清楚,只在尾端没粘血的地方能看到一个名字:徐莫庭。
安宁陪着徐少爷找酒店,其实G市酒店行业是相当发达的,也就是说哪哪都有,偏生徐老大挑剔得很,床单不够干燥不行,里面常年中央空调的不行,服务生不够漂亮也不行。
安宁怒了,拉低他轻咬牙,“你管人家漂不漂亮!这是最后一家五星级了!再说你女朋友我漂亮不就行了!”
莫庭抿嘴一笑,“那你陪我?”
“……”
就在安宁纠结着的时候,徐莫庭已经刷了卡,一间双人房。柜台的服务员看着这对养眼的情侣不禁会心一笑。
在电梯里,安宁严谨道:“我坐一会儿就走。”
徐莫庭点点头,“可以。”
突然这么好说话了,安宁反倒不适应,刚要转头看他,就觉眼前光线暗了暗,温热柔软的唇覆盖上了自己的嘴唇。
一吻过去,安宁四肢瘫软,只剩迷离的眼光望着面前的人。当她望进对方的眼睛里,那里清晰地燃着幽深而狂烈的火焰。徐莫庭并不是热情的人,但面对李安宁时却时时透着隐秘的真诚的渴望。
“安宁。”昏热中,莫庭擒住她的下巴,再一次将她的呼吸吞没。
第十四章、相知相许
安宁是被迷迷糊糊地揽着出电梯的,他竟然在电梯里就吻上来了,那里面还有摄像机呢!隐约听到旁边经过的人说了一句:“她男朋友真帅啊。”
安宁想到《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对张无忌说的“越好看的人越危险”,不禁入情入境感同身受。
进到房间里时安宁弱弱地预防着,毕竟酒店,徐老大,很危险。
结果是莫庭给她倒了杯水,他把行李放下。电视里在播晚间新闻,他洗了手,问她:“哪里地震?”
“新西兰。”
“恩。”
安宁鄙视自己思想龌龊!
房间里很明亮,主持人的声音时不时传出,莫庭走到安宁旁边坐下,脱了外套他身上是一件暖灰色的毛线衣,把他衬得斯文清俊,安宁望了他一眼,心里不由得怦怦直跳。徐莫庭目不斜视地看新闻,也非常自然地端起面前她的水杯喝了一口。
安宁无奈起身再去倒水,莫庭伸手拉住了她,“不用,坐着吧,多陪我一会儿。”
不知怎么脸一红,重新坐下,顾左右而言他,“你打算在这边呆几天?”他的坐姿很舒适,安宁靠着他,他的手一直没松开。
“三天。”徐莫庭微笑,“如果你希望我多留几天,我可以考虑。”
安宁第一反应就是好短,不过听他说出后一句她便坚定了,“不用!”主要是大过年的,人家也要陪父母,总不能自私地让他在这边陪她过完年才回去。
莫庭笑了笑,转头看着她,随口说道:“对了,我养了只猫。”
“真的?”安宁有些惊讶,徐老大养猫,不可思议,一手经抱住他手臂问道:“什么时候养的?长什么样的?下次让我看看!”她一直想养,可惜她家公寓楼里明文规定不得饲养宠物。
徐莫庭轻描淡写地说:“原本是要当聘礼的。”
安宁一停,随即明白过来,抬起他的手轻咬了一口,莫庭无声地微笑,侧身将她拉过来,正对着自己,慢慢靠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后伸手覆住她的眼睛,渐渐加深亲吻。
当天徐莫庭送她回家,文质彬彬。
在下车之前,莫庭抚了抚她的脸开玩笑地说:“你的表情好像有点失望?”
安宁面颊绯红地跳下车,才敢回头道:“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从良了?”
见心上人“落荒而逃”,徐莫庭按了按眉心,他不是从良,他是从长计议……在酒店里,庆幸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庆幸自己涵养功夫了得,没有溃不成军。
徐莫庭再次望了眼已经关上的门,才一言不发开动引擎,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有些许汗湿。
安宁走进客厅,就同从厨房里出来的周兮碰上了。
“宁宁。”周兮素面朝天,年近三十有五,却仍然美丽动人。
安宁点了下头,极淡的笑了笑。从她身边经过时,周兮又叫住了她:“宁宁,你有时间吗,我上次给你买了几件衣服——”
安宁皱眉,“谢谢,我有衣服。”
周兮的表情有些窘迫,随即又恢复从容,她跨前一步想拉住安宁的手,却被她轻巧避开了。
安宁也不想这么冷淡,可就是条件反射性的。
周兮看着她,眼中有歉意,“宁宁,当年……”
安宁低声打断她,不喜欢她谈论当年,更不喜欢她谈论到她妈妈,但毕竟不擅长讲重话,“我上楼去了。”
安宁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了大半夜,一直睡不着,最后拨了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
“喂?”
“你也还没睡?”
“在等你电话。”
再忧郁也笑了,“莫庭,你讨厌过什么人吗?”
“哪种程度的?”对面的人声音低柔,慢慢陪着她磨时间。
安宁想了想,“不愿意与之相处,见面,讲话……”
“那很多。”
“哎,你认真一点。”
徐莫庭莞尔,“只有你总以为我是在说笑。你何不问我喜欢什么人,我倒能说上一位,要听吗?”
“不用了。”安宁翻了身,轻声道:“莫庭,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坏了。”
“恩,如果你想杀人,我会帮你递刀。”
安宁无语,不过精神却不再消极,有一句没一句跟他聊着,对面人低柔的声音仿佛能催眠,渐渐让她关上了眼帘,徐莫庭听着她舒缓的呼吸,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了句“晚安”,挂断电话。
安宁睡了五六个小时就醒了,不过精神良好,走到楼下看到奶奶,老太太一见她便笑眯眯招她过去,当然免不了对宝贝孙女“男朋友”的一番询问,安宁对奶奶是知无不言的,老太太问什么她答什么,名字,出身,长相,人品……最后老太太笑道:“姑娘家也不害臊,有这么捧自己男朋友的么?丰神清朗,颖悟绝伦?什么时候带回来让奶奶瞧瞧才是真的!”
“我问问他。”安宁摸摸额头有点窘。
这时詹阿姨过来说:“宁宁,你爸爸找你呢,在书房。”
“噢。”脸上挂起一分无奈。
李启山本是大忙人,一周见不上几次面,最近两天居然都无须外出,见女儿进来,从皮椅上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宁宁,爸爸有些话要跟你谈谈。”
听父亲口气里透着严肃和试探,有些预感,果然一坐下他便问道:“你跟徐家的儿子在交往是么?”
“嗯。”这件事安宁不想隐瞒。
李启山沉默五秒钟,“宁宁,我知道你们之间或许有了不错的关系,可是,感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们都还太年轻,甚至没有定性,追逐一时的快乐无可厚非,如果只是单纯谈恋爱爸爸不会反对,但若是长久交往,甚至牵扯到婚姻,那我是不同意的,徐家太复杂,里面有太多的政治权势。宁宁,徐莫庭不适合你。”
安宁脸色微凝,没有出声。
李启山一向是铁腕人物,如果不是对女儿习惯性的包容,可能会直接命令她跟徐家的太子爷分手。
“他现在二十五岁,就在监察厅里坐上不小的职位,锦程五年来争取到的位子,他一两年就上去了,多少人羡慕嫉妒,但这些让人羡慕嫉妒的东西,也都只是他们徐家人让他小试锋芒的,他将来的职位,事业,婚姻绝对不可能简单。”说着将茶几上的一份档案拿起来,才慢慢说:“宁宁,锦程的母亲原是徐莫庭二叔的恋人,两人留学相遇。徐家本来属意跟当时的IT业大亨贺家联姻,但开始只当这对小儿女玩玩,也不曾在意。后来发现情况不对,急招徐家老二回国跟贺家的女儿履行婚约。这件事那时候闹得很大,但被徐家用权势压了下去。虽然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听锦程说起过一点,他记忆中母亲精神一直不太好。我为锦程荐职前曾查过一下他的家世,才发现他母亲是在他幼年时自杀身亡,而且在此之前一直有传言她还跟徐家那位暗中有所来往,而他父亲在他母亲死后,倾注一切去跟徐家作对,最终一败涂地,后来也抑郁而终了。宁宁,徐家人太不折手段,我不希望你受到这种伤害,明白吗?”
安宁从书房出来,便收到了徐莫庭的短信,“起来了吗?我打电话过来。”
一时之间不知道回什么,走回房间洗了脸,蔷薇打电话过来,约她出去,安宁想了想,答应了。
跟蔷薇在一家日式拉面店碰头,蔷薇还带了两男一女过来,都是她高中朋友。
一见安宁出现在门口,蔷薇便起身招手,“阿喵,这边!”
一男生已经主动拉开身边的座位让她坐下,安宁说了声“谢谢”,蔷薇拍拍男同志的肩说:“别想了,她有主了。”
对方没在意,只呵呵笑,“咱就是单纯性为美女服务。”
在其他人笑闹的时候,安宁始终心不在焉的。一伙人边吃边聊,安宁很少搭话,被问到就回一句。
跟她不熟悉的三人都觉得她冷淡了,心想大概美女都是不好亲近的,蔷薇是完全没察觉异样,阿喵想事情发呆是很正常的事。
安宁没多少胃口,吃了一点面就喝着温水听他们讲话,阳光从玻璃里照进来暖洋洋的铺在身上却一点也驱散不去心里的阴霾。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能刷卡。”
低沉的声音回了什么,听不太清楚,安宁僵了一下转头,便看见十来米外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柜台处,从容不迫。
安宁回过神来,立即起身走上前去,从包里拿出皮夹用现金付了账,收款的服务员见的世面也是多的,只当是美女帮帅哥付钱了,笑着结了帐将找的零钱递给她,安宁一直感觉到身边人在看着她,忽然眼睛红了,什么也不想就伸手抱住了他,对方的神情柔静如水。
帅哥美女本来就吸引人眼球,这么亲密的就更加让人一顾三盼了。
先前对安宁献殷勤的男生轻声感慨,“哎,哪里冷淡了。”
蔷薇已经震惊了,妹夫怎么来G市了?!
徐莫庭远远对她微点了头,揽着女友出了餐厅。
到了车上,莫庭开了暖气,并不急着开车,而是轻轻搂住她。
“我发短信给你的时候,我车已经开到你家附近,看你开着车出来,便跟了过来,见你约了朋友,就不想打扰了。”
安宁有些内疚,抱着他,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徐莫庭也不问她为什么突然之间情绪低落,只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安宁醒来时,车子正在平缓地向前开行,轻柔的音乐流淌在车厢里。
旁边的人见她醒了,柔声道:“这边亲戚有一幢闲置的房子,我借来住两天。还困吗?马上就到了。”
安宁这才看清楚外面的风景,依山傍湖,安详宁静,参天古木中偶有几幢别墅点缀其间,徐莫庭拐进一条幽静的小道,将车子开到一幢砖红色的两层别墅前,旁边有车库,他没有停进去,而是在花园门口熄了火。
徐莫庭俯身帮她解开安全带。
安宁下车看了看周围,不由赞叹,“这里真漂亮。”
莫庭过来牵住她手说:“等一会可以去湖边看落日。”
安宁笑着点头,也忘了问为什么要来这里?
徐莫庭放下东西,安宁在房子里粗略逛了一遍,只得出一句,“如果是两个人住我可不要这么大的房子,感觉忒冷清。”
莫庭从二楼的下来,手上多了一件外套,听到她说的话不由一笑,“那120平方米的怎么样?”
“呃,差不多。”其实还是有点大。莫庭示意她过去,安宁开心地走到他面前,屋里开着暖气,但客厅一时打不高,徐莫庭将手上的外套给她穿上,她笑着展平手配合他,米色的外套柔软又有质感,一穿上就觉得温暖,似有若无的还有一丝清新的柠檬味,安宁抱着他从他的黑色线衣下摆伸手进去,碰上他光滑的腰背,“真暖和。”
徐莫庭无奈,“别闹。”说是这么说,但也舍不得拉开她的手,温柔地问:“饿不饿?”
安宁被他一提醒,就觉得是饿了,早上没吃东西,中午的时候又只吃了一点面条。她仰起头问:“我们要再开车出去吃东西吗?这里离市中心好像有点远。”
“不用出去。”莫庭道:“我做给你吃。”
安宁忘了徐老大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全能型男友,马上喜滋滋地奉承:“那我帮你打下手吧!”
徐莫庭轻笑,“好啊,去洗手,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安宁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琳琅满目,不禁想到之前逛房子的时候一尘不染,狐疑地望身后的人。
莫庭一看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应该是我那亲戚让人来打扫整理过。”
安宁眨了眨眼睛,“真周全,感觉像微服出巡。”
徐莫庭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胡说什么,我充其量就是来探视女友,谁让她那么冷血弃我于不顾。”
安宁心里欢喜,脸上却仍然一本正经:“那你之前干嘛还住酒店?”
“离你家近点。”离你近一点……
安宁自然是听明白了,脸上泛起些微红晕,说:“饿了,煮饭给我吃!”
徐莫庭低低地笑出声来,“是,愿意为夫人效劳。”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安宁心里的沮丧一扫而空,只觉得外面阳光明媚,里面暖气也怡人。
吃完饭两人出门,悠闲地往湖边走去。她身上还套着徐莫庭的外套,有些宽松,但安宁身材修长匀称,穿着他的衣服倒也不突兀,反而有几分潇洒英气。徐老大是一如既往的清俊文雅。偶尔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都忍不住朝这对出色的情侣多望一眼。
西方霞彩满天,安宁握着徐莫庭的手,慢悠悠地在湖边散步。
她见红日马上要浸到水里了,激动地拉了拉徐莫庭的手,后者一笑牵着她往高一处跑去,等她气喘吁吁停下来,直起身子便望见远方天地相连,晚霞将湖面染成了金黄色,壮美绚丽,凉风吹来,不禁深呼吸,感觉特别的心旷神怡。
刚回头想说什么,却发现徐莫庭正看着她,心中一动,便捧住他的脸吻了他,莫庭慢慢收紧手,细腻灼热的索求,霞彩如嫣,渲染了两人的衣发,天地间竟是这一处枫林树下的相拥最是唯美悸心。
两人回到别墅已是夜幕降临,在花园门口停下来,徐莫庭轻声征询:“是现在送你回去还是……等会儿?”
安宁面上微红,咬了咬唇说:“我能不能住一晚?”
徐莫庭的眼睛变得很深很黑,神情始终温柔,“安宁,你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吗?我可能没有意志力再对你彬彬有礼。”
安宁一怔,耳根都红了,“那、那算了。”刚要转身就被徐莫庭拉住,他将她拥进怀里,柔声说:“打电话跟你家人说一声吧。”
安宁打电话回家,是奶奶接听的,老太太竟然一口就答应,让她反倒心虚不已。走到夸大的沙发边瘫下,电视上在转播大型的体育比赛,徐莫庭将手中的陶瓷杯凑到她唇沿,“喝一点,润润口。”
她很少喝茶,但也觉得这茶很香醇,回味无穷,不由抿了两口。
“要躺下来么?”他轻笑着问。
她今天算是忙了一整天,精神上和体力上都有点累,这时也不矫情,懒懒地滑下身子,头枕着他的腿,徐莫庭看着电视上的篮球比赛,背靠着沙发,手指轻抚她的头发。
安宁心里默默想着,如果爸爸知道,肯定大发雷霆,他站在父辈的立场为儿女设想她知道,可她更知道自己喜欢徐莫庭,一想到可能要跟他分手就难受得要命。她不管徐家怎么样,复杂也好,阴暗也罢,她喜欢的是徐莫庭,他很好很好就够了。
徐莫庭见她望着屏幕想心事也不打扰她,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中央五台的体育节目播放完已将近八点,安宁坐起身,徐莫庭便温和地问:“饿么?我把菜热一下。”
“不饿,下午的时候吃太多了。”
徐莫庭忍不住笑出来,关了电视,“如果还不困,陪我下盘棋吧。”
是不困,可是下棋……看他完全没有让自己去客房睡觉的意思,不禁想入非非脸热脑热,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噢。”
莫庭从电视机下方的柜子上拿了棋盘过来,安宁盘腿坐在沙发上,徐老大坐对面,轻松的斜靠在沙发背上,“黑子还是白子?”
“黑子。”
莫庭摆好棋牌,两人各自拿了棋子,开始对阵。
徐莫庭虽不是围棋高人,但思路缜密,深谋远虑,安宁根本不是他对手,不到一刻钟就输了两盘,简直就是一开场就收局。安宁郁卒,好歹她是女朋友吧,竟然一点都不手下留情,第三盘收局时徐老大像想起什么,温声道:“对了,我忘了说,我们的赌注是以身抵债。”
“……”
“一共三局。”
“你无赖!”
徐莫庭靠过去,眼眸里全是她,他揽住她的后颈,嘴唇贴上她的,柔声道:“我是说赢了以身抵债。”
安宁一愣,心如擂鼓,不敢再看他,而徐莫庭在下一秒已像无事般退回到原先距离。当她抬起眼便见到他脸上的微笑,不由得脸全红了,直起腰想要起身。徐莫庭拉住她,安宁一顿,没有抗拒,顺着他的力道蹲下,莫庭缓缓将她揽近,予取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喘着靠在他肩头,“我要去睡了。”
“恩。”他的手离开她的腰,温和放行。
安宁一进到二楼的客房,便拿手扇风,最后到浴室洗了脸才平定下来。回到房里躺在床上,虽然已是夜深人静,睡意却不浓,胡思乱想一通反而更加清醒了,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晚间节目大多乏味,一台一台换过去,过了二十来分钟倒是渐渐有了些困意,蜷着身子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徐莫庭洗完澡,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南面的一间客房门口,推门进去,看到正无声播放的纪录片,笑了笑,关了电视,轻轻躺到床的另一边。
安宁夜里总是会起来喝一次水,刚转醒便隐约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胸口猛地起了一阵异样的心跳。
徐莫庭低沉柔和的声音传来,“要喝水吗?”
“恩。”
床头的台灯拧亮了,安宁接过递来的玻璃杯喝了几口,还回去的时候对上了对方的眼睛,那双幽深的眼眸一直是清醒的,静静地凝视着她。
“才三点,再睡吧。”莫庭放下水,安宁重新躺下,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徐莫庭坐了一会儿,俯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安宁,你要不要我?”
满脸绯红,双瞳剪水,她的表情有些朦胧,但她的眼里是干净的,坦诚的,是爱慕的。
徐莫庭笑了,低下头去吻她的眼睑。
安宁双手无意识地滑入他的发间,他的头发很软,凉凉的,划过指间的时候还带上一丝丝酥酥麻麻的感觉。
莫庭缓缓下移吻着她的嘴唇,颈项。心浮气躁原来是如此难耐。
他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心中的呐喊震耳欲聋,伸手碰触她的脸,想要得到她,得到她人生才能圆满,否则都是残缺的。
可他还是停了下来,“你说不要,我便停下。”
上方英俊的脸也是红的,深邃的眼里如火般炙烈。安宁的回应是将他拉向自己,吻了他。她喜欢他,她不想跟他分手。
残存的一点从容冷静刹那间烟消云散。他的动作是温柔的,并不急躁,但唇已经缠吻上来。 当两人坦诚相见时,呼吸早已经混乱,初尝情欲,都是分外紧张,拥吻,交缠,均是惊心吊魄。
徐莫庭膜拜着痴爱人的身体,双手游走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身下人迷离的眼中满是他,不禁情动地吻着她的红唇,颈项,可是单纯的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他内心的渴望。莫庭难耐地笃着眉头,体内更强烈的欲望渴求着倾巢而出,他拥住她的腰,轻托起她,将她的双腿架在自己腰间,汗水沁出肌腱,兵临城下便是快感划过全身,还没攻入就已经一身的湿热,即便平日再沉静清冷,此时此刻他也是无措懵懂激越,深呼吸轻缓推入。
安宁浑身微颤,眼睛里泛起薄薄雾气。
徐莫庭知道她痛,可他停不下来,他比她更难受,当他倾身更进一步时,身下的人疼得眼泪滑出眼眶。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一次一次吻她,吻去她的泪。
适应的过程每一秒都是煎熬,温柔的抚慰令女孩平静起来,终于,按捺不住的渴望,一点点随着本能,不算有技巧,但缓慢而有力的动作,那种绝妙的律动,男女间最原始的默契,碾碎了所有的矜持,只剩下心悸真诚的男欢女爱。
徐莫庭湿热微颤的掌心拉住她的一只手,放到他的脸侧,当欲望攀上巅峰,他偏头吻她的手心。
两人都是初行男女之事,虽是急切莽撞生涩,但都得到了满足,那是一种相濡以沫的安定。
徐莫庭抱着她,一直平定不去内心的激荡,指尖缠入她的发丝,吻着她微湿的额头。
安宁睁开疲惫的眼,过烈的激情让她有些吃不消,不过一点都不后悔,只觉得很知足,侧身揽住他的脖子,蹭了蹭,轻声咕哝:“好困。”
莫庭心口一热,身体也随之火烫起来,忍不住再次靠过去。不过再心驰神往也不忍对女友在初夜当天再三索取。莫庭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然后伸手关了灯,在黑暗中柔声道:“睡吧。”
安宁“恩”了一声,渐渐闭上了眼。
等她再次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房间里昏暗宁静,厚重的窗帘遮去一切光亮,只有床头柜上的液晶闹钟显示着时间。
安宁起身去浴室洗漱,玻璃台上摆放着整齐的毛巾和衣服,衬衫和线衣是他的。洗完澡穿好衣服,袖口有些长,所以不得不卷了两圈。走到楼下,徐莫庭正坐在客厅的餐桌前,开着笔记本电脑,见她下来,微笑着说:“我在煮粥,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恩。”安宁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的位子上,神情慵懒迷糊,刚要趴在桌子上,便被他伸手托住了下颌,“桌面上凉。”
安宁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无意识地低喃:“还是有点累。”
徐莫庭笑着将手伸到她的颈项处揉捏,力道不轻不重,让她舒服地叹了一声。徐莫庭看着她穿着自己的衣服,襟口显露白皙的皮肤,心里又有些异样的蠢动,收回手,只迟疑两秒便轻声问道:“安宁,过完年,我们结婚吧?”
安宁一愣,脸唰地一下红了,虽然他以前也会隔三岔五提及到“结婚”的话题,但从未像现在这一次那样让她紧张,又想到昨夜两人的亲密行为,连耳根都红了。
“为什么……我……会不会太突然……我还没有毕业……”
莫庭已经拉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安宁,我不想再等两年,三年。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你的想法跟我是一样的。我们彼此相爱,那么,结婚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我比较胆小,如果早一点,那张纸可以让我安心。你愿意吗?”
安宁红着脸,一下子应不下来,感觉像是私定终生。
“我……没有想过这么快……结婚。”以前她是连恋爱都没想过的,只想着陪妈妈一步一步走完。
对方为难无措的表情让他看了有些心疼,缓缓倾身向前搂住她的肩膀,安抚道:“对不起,是我太过急躁了。”
安宁心里愧疚,垂着头,靠在他胸口,“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我也爱你。”
“我知道。”
安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莫庭松开手笑道:“我去把粥盛出来。”
她走过去时铃声停了,手机上一共有四通未接来电,最新一通是蔷薇的,两通是父亲的,一通是周锦程的。安宁先回拨了蔷薇,对面一下就接起,爽朗的声音传过来,“阿喵啊,跟妹夫在哪呢?要不要出来啊?”
“要干嘛吗?”问清楚比较保险一点。
“昨天吃到一半你就走了,今天继续,嘿嘿,让妹夫也来。”
安宁不确定他今天的行程安排是怎样的,“我问问他。”
“哎哎,我知道妹夫是大忙人,但中饭总要吃的吧?”随即意味深长的一笑,“是不是有情况了?”
安宁一惊,不露声色,“什么情况?”
“别装了,坦白从宽。”蔷薇直乐:“昨天你看到妹夫就扑上去,这么热情,晚上肯定那啥啥啥了吧?”
“薇薇,你思想就不能健康一点!”安宁心虚批判。
蔷薇一顿,“我是说一起吃饭,看电影,手牵手――你想哪里去了?”
“……”
“跟徐莫庭这种人手牵手逛街,一定心潮澎湃吧,啊,多么遥不可及的人物啊!”
徐莫庭将电脑关了,走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去车上拿点东西。”
安宁微微颔首,莫庭笑了一下,不干扰她打电话,转身出门了。
蔷薇心潮澎湃说了一通,见对面的人都没反应,不禁义愤填膺,“正说你男朋友呢,怎么这么不积极的?不会是……被遗弃了吧?”
“你才被遗弃了呢。”安宁哭笑不得,不想再跟她瞎扯,“蔷薇,如果等一下,呃,徐莫庭有时间,我们就过去,行么?”
“不行也只能这样了,我就是想让你跟妹夫出来亮亮相,镇压全场。跟你说吧,昨天我叫出来的那女的,我是一直看她不顺眼,丫高中一度抢我男朋友,回头又把自己标榜得美丽善良、闭月羞花,啊呸,我怀疑她是不是不照镜子的!只要你跟妹夫往那一站,她连棵喇叭花都算不上!撑死就是一雏菊,还是被暴过的。”
真毒啊,安宁汗颜,深深觉得蔷某人是太无聊了。挂上电话,徐莫庭刚好进来,手上拎着一袋东西。
安宁走过去帮忙,莫庭笑着递给她,“应该符合你的尺寸,等会儿出门的时候换上吧。”她穿他的衣服,总不舍得让别的人瞧去。
安宁惊讶地接过,走到餐桌前入座后,才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更是不可思议了,“你怎么知道我穿衣服的尺寸?”
“手感。”
安宁瞪他,徐老大挺无辜的,“你的身材很标准,玲珑有致。我的眼光一向准。”最后那句有点一语双关。
安宁语塞,不过听他夸自己身材,很开心,放下袋子,接过他递过来的粥,闻到香味,才觉自己非常饿了,喝了一口,暖心暖胃,舒坦地直点头,“真香。”安宁喝完小半碗,才说:“我最近好像长胖了。”
徐莫庭微笑,柔声说:“不会,抱起来刚刚好。”
某人不由联想到限制级面画,脸上泛起红晕,咳了咳,振振有词道:“反正胖不胖,你以后都只能喜欢我了。”
徐莫庭脸上的笑意渐浓,深邃的眼睛里满是真挚的爱怜。安宁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索性埋首喝粥。
“不会的。”低柔的声音响起。
安宁没听清楚,抬起头看向他。莫庭轻笑,认真说:“不可能再有别人。”
在青春的年华里,在芸芸众生中,找到你爱的人,让她也爱你,这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过了许久,安宁才低低地“恩”了一声。
两人吃完饭,出门已经将近十一点。安宁想到他今天就要回去,不免有些惆怅,但也知道不能任性,他本来就是比她还事情多的人,而且快年三十了,总要让他回去陪爸妈过年的。
车子平稳行驶,车厢里很安静,徐莫庭的右手在下面一直握着她的手。
今天外面的温度降到了零下,即使是正午,仍然有淡淡的雾霭在空气中弥漫,公路上车量不多。
安宁偏头看他,轻声开口,“你上高速的时候也开慢一点。”
感觉到左手上的力道稍稍紧了紧,安宁抿嘴笑了一下,再说:“我过完年就去看你养的猫咪。”
徐莫庭叹了一声,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很低,“真想跟你天天在一起。”
安宁脸红心跳,只因知道他说的不是甜言蜜语,而是真实的想法。
徐莫庭将车停稳在路旁,她的沃尔沃就在前面,安宁还没下车便看到昨天吃面的那家店里,蔷薇和一男一女坐在老位置上。
想到薇薇之前的电话,转头问驾驶座上的人,“你要不要见一下蔷薇他们?”说着指了指对面落地窗的一处。
“不了。你去车上拿钥匙吧,我等你。”
“噢。”哎,想也知道他是没兴趣的,下车后又迟疑地说:“那我过去跟蔷薇打一声招呼?”
莫庭笑着点了点头,“我等你。”
他说了两次“我等你”,安宁赧然。
徐莫庭看着她跑过街道,走上两级台阶,推门进了餐馆。他靠在椅背上,开了音响,柔和的音乐流淌而出。
这时有人敲了敲副驾驶座的玻璃窗,莫庭看到来人,慢慢按下车窗。
“跟你聊两句,可以吗?”
徐莫庭打开车门下车,双手插入裤袋中,周锦程走到他这一侧,从对面的餐厅望过来,越野车半遮去两道高大的身影。
莫庭靠在车子上,淡淡道:“什么事?”
“我昨天看到她的车子停在这里。”周锦程笑了笑,说:“你来这边看宁宁?”
徐莫庭脸上没什么变化,“周先生有话可以直说。”
周锦程也不意外他的冷漠,将手上的一份牛皮纸递给他,沉吟片刻才慢慢说:“这里面有一本书,是宁宁的,我希望你能帮我还给她。她高中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书里面夹着一封信,她没来得及看。”
徐莫庭抚过斑驳的纸张时,手指微微颤了下。她出了车祸,他耿耿于怀多年,原来,原来是这样。看着上面干枯的血迹,这么多的血,她当时伤得有多重?心不由紧了紧。
莫庭抬头望向对街的落地玻璃窗,她被她的朋友拉着,脸上是浅浅的笑,阳光照在她不施粉黛的素颜上,温润如玉。心像被什么灌满了,思念,迷恋,百般心疼。
幸而,一直做不到放弃,幸而从始至终剪不断想她,幸而他想再试一次,幸而,她要他。
莫庭注视了很久,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放进汽车里,拔了车钥匙,关了车门,慢慢穿过街道。 周锦程的车开出两百多米,在红灯处停下,后视镜已经看不到那一家餐厅。
他看向前方斑马线上形形色色的行人,神色淡漠。
一开始,他确实不乐见她跟徐莫庭在一起,撇开私人因素,徐家本就不适合她。宁宁不知道,比起李启山,徐家远远不干净得多,却万万没想到兜一圈两人仍旧在一起了。他也想过怎么让她跟徐莫庭分开,但始终狠不下心,毕竟宁宁跟他在一起,很开心。而徐家太子爷也并非等闲之辈,真要从中作梗,不见得能成功。几次公事上的协作,让他知道年仅二十五的徐莫庭作风能力行事都不在他之下,应该说青出于蓝,还是唯独徐莫庭少年老成,雷厉风行?
而他在意宁宁,对她势在必得,超乎他的想象。
原来徐家也有一颗痴情种。
当年徐成胜风流成性,拈花惹草,与她母亲藕断丝连,最终害她自杀身亡,父亲郁郁寡欢,徒留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在亲戚中周转过继。年少时寄人篱下的生活,艰辛的求学,锦程多少对徐家有些怀恨,但他心里也清楚,母亲自杀是因为她的懦弱,她不爱父亲,却也得不到爱的人,最后走了一条最自私的道路,而父亲承受不起这种情感的失败一蹶不振。
爱情是什么?他一直以来都只觉得是负累,是虚华而不真实的东西。
可宁宁喜欢他,而他希望她快乐,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他希望她开心,即便,自己心里有些空落……
安宁一直在看时间,一刻钟了,不知道徐莫庭会不会等得不耐烦?蔷薇的手还拉着她,笑容满面地朝对面的姑娘说:“我家喵喵可是文武全才,进X大那是顶着理科状元的名头被恭迎而入的。”
安宁瞥了她一眼,她当年高考发挥不佳,离理科状元差了一长段距离。
“呵呵,是么。”对方也笑笑,抱着男友的手臂,对蔷薇说:“你们都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啊,我们大专毕业就工作了,不能比了噢,不过书读太多不会让人觉得很像书呆子吗?”
蔷薇友好的“呵”了一声,指着阿喵道:“你看过这么漂亮的书呆子吗?”
“……”
好吧,偶尔牺牲一下无可厚非,只要蔷薇开心,而且,薇薇好歹也是在捧她的,不能“不识抬举”。
对面两人面色复杂,女的心里介怀却是一时反驳不了,男的有些歉然,朝安宁点点头,后者自然是无所谓,只是道:“其实,人类基因里有六成以上外貌和智力是成正比的。”
她刚说完就感觉一直抓着她手的蔷薇一抖一抖的。安宁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才惊觉貌似“反讽”了,见对面姑娘眯眼看着她,不禁有些无奈,果然对方说:“对了,李小姐,你昨天是跟你朋友走的,他是你男朋友吗?怎么今天没有陪你一起出来?”
蔷薇笑道:“阿喵她男朋友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能见着的。”
“呵呵,是这样啊。”
安宁听着两人表面亲如姐妹,实则冷若冰霜的一句接一句,觉得不能再逗留,正要开口辞行,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见对面的人望着她后方,下意识回头,熟悉的身影正不急不缓走近,安宁眨了下眼,起身道:“你……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等太久了?”
莫庭站在她身边,他的角度有点背光,所以脸上的表情看不大清,但声音依然很温柔,“是太久了。走了吗?”
>_<
“恩!”蔷薇也站起身,笑着对徐莫庭道:“妹夫,好久不见。”
莫庭应了一声,对女友的室友他一向很友善,“我带安宁先走了。”
“恩恩,慢走!”蔷薇目送那对壁人走出门口,才重新坐下,笑了,“什么叫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典型的。”
出来后安宁见身边的人一直没松手,也没说话,虽然跟平时无异,但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想可能是让他等太久了,于是某人马上笑眯眯地赔礼,“对不起,让你等了二十多分钟,那――我请你喝饮料,想喝什么我去买?”指向正对面一家茶饮店。
“你买什么我就喝什么。”徐莫庭的声音低沉。
安宁笑道:“那我买一杯苦丁茶,你喝不喝?很苦的。”
“可以。”
“……”
他可以,她哪里舍得让他喝苦涩的东西。安宁笑了笑正要松开手跑过去,却没能如愿,徐莫庭说:“我陪你过去。”
两人走进店里,安宁买了两杯橙汁,走出来时身边的人问道,“安宁,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安宁一愣,“回X市?”
“是啊。”莫庭微笑,“想不想见你妈妈,我带你过去,隔天再送你回来。”
见妈妈?安宁心动了,不过,“还是不要了,太麻烦了。”而且妈妈看到她离开又要难过一天,当然,她也不想徐莫庭来去两趟。
“不麻烦。”莫庭看着她,轻声说:“就当陪我,好吗?”
“啊……”安宁的脸不知怎么红了,徐莫庭见她犹豫,继续略带商量的口气说:“大后天才年三十,你回去一天陪你妈妈拜一下年,隔天回来,我陪你。”
“那……”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投降了,“那好吧。但是,你不用送我回来,我自己坐车就可以了。”
徐莫庭一笑,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脸上有清晰的笑意。
下午一点车子上了高速,G市到X市的这条线,一路过去风景都不错,山峰迭起,满山红叶。安宁喜欢自然风光,坐车时总是精神十足,莫庭听她偶尔说两句,心里充实不已。
抵达X市是四点钟左右,安宁在下高速之后反倒靠在座椅上睡着了。进到市里,正巧是下班的高峰期,徐莫庭将车速减到六十码,避开超车道,一直开得很平缓。音响里放着柔和入眠的轻音乐,与车外的喧嚣世界相比,车内显得尤为宁静安逸。
开到目的地,徐莫庭停稳车,转头看睡着的人,略微迟疑了一下,便俯身过去轻轻吻上她的嘴唇,心里满是情动,满足,眷恋。
安宁没动,过了片刻才本能地侧身抱住他,自然而然地将微凉的手心伸进他的衣服下。莫庭欣喜她亲密的贴近,等着她睁开眼,然后,有些迟疑的回吻。
徐莫庭从来都是冷静自律的人,可如今却有些失控,但这种不受控制随她而动的心情令他感觉快乐。他停下来,柔声说:“到你家楼下了。我陪你上去,见一下你妈妈。”
“哦,好。”她还有些迷糊,只是惯性地听他的话。
徐莫庭笑着帮她解开安全带。两人推开门下了车,安宁才问:“你真的要上去?”
“怎么?你不想?”
安宁瞅他,徐莫庭莞尔,牵住她的手。刚刚走出两步安宁便停了下来,莫庭关切地看向她,“怎么了?”
安宁看着前方,说:“我妈,还有,大姨她们。”
莫庭转头一看,瞧见花台边上几位女士站着在说什么。安宁低声道:“那个,我阿姨她们很难搞的,你要不要改天――”
徐莫庭摇头,握着她的手径直走过去。
大姨首先看到过来的两人,不由得呆住,“宁宁?!”接着看到与她手拉手的人,又是一怔。
李妈妈见着女儿早就激动地上来了,“宁宁,你怎么回来了?”
李安宁私自跑回家,而且还带了“男朋友”来,三姑六婆顿时沸腾了,一进到家里就已经说开,大姨上下打量着眼前高俊的年轻人,满意极了,她做媒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俊的小伙子,态度也得体有礼,笑着直点头,“宁宁眼光真不错啊。”
二姨问:“你跟宁宁是同一所学校的,在工作了?具体是做什么的?”
徐莫庭声音沉稳,淡淡笑着:“目前是在监察厅里做事。”
“监察厅啊。”大姨诧异,“年纪轻轻不得了。”
李妈妈看着他,温和地说:“莫庭是吧?你跟宁宁相处多久了?她有点孩子气你要多包容了。”
徐莫庭笑道:“我会的。”
在厨房跟表姐一起负责泡茶的李姑娘不禁感慨啊感慨,“还真是人见人夸。”
“是啊。”表姐也啧啧有声:“你看我老娘,都跟看着自己儿子似的了。”
安宁无言,不过看到家人很中意她喜欢的人,心里是极开心的。
表姐用胳膊碰碰表妹,“我说,你们有没有那啥过啊?”
“咳咳!”
“别咳了,我是过来人。他看你的眼神,简直是想以身相许,我就不信他没碰过你。”
“……”
几位长辈对徐莫庭的第一眼印象是极佳的,一看就是出色的年轻人,严谨斯文得体。安宁从厨房出来时,大姨都已经在问:“莫庭啊,你家还有没有兄弟?”
“……”
徐莫庭微笑,“我是独生子。”
李妈妈见女儿上完茶就要走回去,便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宁宁,也坐着说说话吧,不用忙了。”
大姨说:“我家宁宁怎么看着又变漂亮了?”
刚坐到自家老娘沙发扶手上的表姐笑道:“滋润的呗。”
“咳咳!”
徐莫庭看了一眼呛红了脸的女友,心里倒也有点底,一低头,眉眼都带温情。
于是,三姑六婆在客厅里继续絮絮叨叨半天,徐老大态度恭谨,有问必答,李妈妈看徐莫庭是越看越称心,最后完全当他是女婿了,“莫庭啊,毕了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徐莫庭声音温和,“看宁宁有什么打算。”
……
大姨已经哈哈笑出声来:“行了,订婚吧,啊,年初小两口把婚定了,到国庆要么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情人节结婚!酒席么定上十几桌应该够了吧?”
二姨说:“订婚两家人吃吃一桌就够了,结婚十几桌怕是不够。”
表姐说:“我当伴娘啊。”
李妈妈还有点理智,轻声询问莫庭,“你父母怎么说?要不哪天一起吃顿饭,见一面?”
莫庭笑道:“我爸妈同意的。”
此时阿喵同学已经被挤到了角落……
当天安宁奉命送徐老大下楼时,偷偷,偷偷地捏了他一把。
徐莫庭轻笑,握住她的手,拉上来,咬了一口,再一口,很轻,更像舔。安宁心一麻一麻的,黑暗中瞪他,却忽然感觉到他加快脚步。直到被拉着上了车,安宁才前喘吁吁地问怎么了,对方的手臂已经环上她,心满意足地轻轻叹息。
他的怀抱很温暖,安宁十分喜欢,一直没有动弹。这份感情是她的初恋,刚开始懵懵懂懂,渐渐清晰,明白自己喜欢他,便顺从地跟着自己的心走,然后,越走越深。
“安宁,想不想知道我以前给你的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安宁眨了眨眼睛,“想。”她一直很好奇。
“恩。”徐莫庭侧头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新婚的时候我会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夫人听。”
“……”
太、太讨厌了!
安宁上楼时,屋里的亲人还围在一起议论着。
“这年轻人真不错,长得好看先不说,性格也好,踏实,稳重。”
“的确是很难得。”
“宁宁这回是地地道道交上对象了。”
“这么大了,也是该定下来了。”
“是啊,要不是书读得多,早结婚生孩子了。”
安宁无力抚额,默默回房间了。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与妈妈两人躺在床上,李家妈妈抚着女儿的头发问:喜欢他吗?
安宁点头,很喜欢,很喜欢。
被子床单只要出太阳妈妈都会帮她晒,裹着充满阳光气息的被褥这一觉安宁直睡到中午,醒来刷牙洗脸,神清气爽。
昨天跟爸爸打电话,左思右想还是实话实说了,电话那头停了很久,才说:“我年三十去接你,你——多陪你妈两天吧。”
她一愣,第一次真心地说了声,谢谢爸。
安宁对着镜子轻轻拍了拍还沾着水的脸,“恩,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要叫女儿吃饭的李妈妈笑喷了,“闺女啊,白里透红也要吃饭啊。”
安宁嘿嘿一笑。
这天陪母亲大人去市场买了N多菜,从简地拜了年。
下午跟妈妈窝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眼熟的电话进来,“大嫂,你人在哪呢?是不是在X市啊?”
安宁听出来是老三,“恩,对,我在X市。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老三激动:“大嫂,出来吧,我们在市体育馆的露天球场上,老大也在,在打球,哈哈,来吧来吧。”
“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
“来吧!来吧来吧,程羽妹妹也在。”随即老三压低声音道,“嫂子,你不来老大可能又要大开杀戒。”
安宁汗,回头正想问妈妈,李家妈妈已经笑着在朝她挥手,“去吧去吧。”
“……”
安宁回房间换了大衣牛仔裤和平底球鞋,在脸上抹了点护肤霜,便出门了,走时关照妈妈睡午觉。
体育馆离家不远,安宁是骑自行车过去的,虽然是枯枝落叶的冬天,但阳光灿烂,所以骑得还蛮热乎乎的。
大概十来分钟,穿过两条街,远远便看到体育馆西门的篮球场上几名男生在打球,都只穿着一两件衣服,有的还脱的只剩棉毛衫,在太阳底下挥汗自如。
安宁慢慢骑到铁网外,一只脚踩地,看着场内的比赛,那一道出色的身影一目了然。
坐在旁边椅凳上的程羽一眼望到她,起身走过来,“嗨,你来了。”
“恩。”
程羽也靠在网上,看向场内,笑道:“三对三,现在比分是40比52,堂哥今天心情不错,很手下留情。”
这时坐在场外休息的两名男生也过来了,其中一名是老三,“大嫂,好久不见啊!”
安宁笑笑,“好久不见。”
“怎么,你骑车过来的?你家就在附近?”
“恩。”
老三愣了一下,随即直摇头,“怪不得老大要选这边来打了,徇私啊徇私。”
“行了。”程羽笑着打断他,问安宁,“要不要把车停一下,进来。”
老三说:“嫂子,里面有停车棚,你进门往左就看见了。”
“好。”安宁又望了那方一眼,然后踩上了车,他看到她了呀。
徐莫庭接过队友从场外捡回来的球,笑了笑,“继续吧。”
安宁把车停进车棚,锁上,走到球场内时就有仁兄朝她吹了声口哨,然后,场上的张齐喷了,“吹毛啊吹,那是我们老大的夫人。”
对方一惊,连忙说:“sorry sorry,无意冒犯。”
场内的人也都诧异地停顿了两秒,直到一道冷淡的声音说:“还打不打?”
“打打打!”
程羽等安宁走过来,就把右边椅子上的一件外套拿起,“坐这儿吧,这是堂哥的外套,嫂子您帮拿着。”
安宁看了下,只有三张椅子,另一张上堆满了衣服,不禁弱弱想,那人还真有点洁癖。
老三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大嫂,等会儿打着玩的时候要不要上去玩一下?”
“我不会篮球。”
“没关系的,不会让老大带你么。”
程羽说:“我堂哥才不舍得让安宁上去跟你们这些X男人打球呢。喂,你休息差不多了,上去换我老哥下来吧。”
“老大是主力,怎可在关键时刻下场。”
程羽看着他,颇无力地摇头,“我总觉得跟你之间有代沟。”
老三佯装怒了,“程羽妹妹你这话太毒了啊,我不就比你大一岁么!”
“一岁隔重山。”
“嘿,那老大跟嫂子还相差一岁呢。”
程羽讶异,转头问安宁,“你比我堂哥小一岁啊?”
安宁点头,手上的厚实外套盖着手臂,非常温暖。
“你们不是同一所高中的吗?我还在他书房里看到过你们高中的集体毕业照——”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安宁笑笑,不介意,转头继续看场上的比赛,有些许兴致。
老三见缝插针为大嫂解说:“老大除非是一对一,否则很少自己出球得分,都是传队友,俗称控球后卫,呵呵。”
“噢。”安宁想到前些日子老三师兄的几通电话,不由偏头问他,“师兄,你们上次打球赌钱——”
“没事了没事了,老大早就把钱存回来了,只是我跟老张都没有查帐的习惯,哎,老大就是喜欢精神折磨,不过,对不住嫂子您了。”老三惭愧,“打扰你那么多次。”
安宁笑道:“我倒无所谓,没事就好了。”
“呵呵,我上次打过来,您是跟老大在约会吧?”
安宁想到那人在G市的两天,抚了下额头,只含糊“恩”了一声。
有人走过来从后面拍了一下老三的肩,低沉的声音夹着些许喘息,“上去打一下。”
来人正是徐莫庭,额前的头发有点微湿,米色的贴身线衣勾勒着修长的身材,此时的一番运动,袖口卷着,神色明朗,更显英气勃勃。
程羽非常识相地立即起身,笑眯眯道:“老哥,给点钱,我去买几杯果汁。安宁要吗?果汁或者奶茶?”
“不用,谢谢。”她手上还有一瓶水呢。
徐莫庭坐下,没有拿过安宁腿上放着的外套,而是俯身过去直接从外套衣袋里拿出钱包递给徐程羽,后者接过便乐了,“钱包在手,那我多买点了!”
等程羽走后,这一方天地只剩两人,安宁见他脱下护腕,她下意识接过,然后把手上的水瓶递过去,莫庭微微一笑,很自然地配合,喝了几口水后看着她温和地说:“原本想跟你打电话,怕你没空。”
安宁低低道:“上午睡到了十点多才起来,中午陪妈妈过了下年。”
“恩。”徐莫庭黑色的眼睛里隐着淡淡的柔情,握住她的手,轻声问:“等会儿带你去看猫咪?”
安宁眸中一闪,开心地点头:“好啊。”
球赛完了之后,一群人奔到休息处喝水喝水,拿毛巾拿毛巾,推搡捶肩,万分激昂,安宁不由想男生果然是精力充沛。
有人蹭过来跟她打招呼,“大嫂,第一次见面,您好您好!”
安宁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寒暄,莞尔道:“您好。”
周围一圈人见徐莫庭女友如此亲切,不禁都涌上来,“你好,我叫阿铮,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徐莫庭真不够意思啊,嫂子这么漂亮不早带出来。”
“大嫂,玩球不?我教你!”
……
于是,徐老大在众人热情高涨中,将水瓶交予女友,然后伸了一下手,安宁很自然地停下与他人交谈,把怀中衣服递给他,徐莫庭从容地穿上,淡淡地道:“它可能有点饿了,你现在去我那边还是……要留在这里再聊一会儿?”
安宁想到猫咪可能饿肚子,当即便说:“现在就过去吧。”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亲昵动作,但彼此之间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语默契与亲密,让人无从介入。
周围人陆陆续续停下来,然后,纷纷用殷羡,嫉妒,鄙视目光望着徐老大。
徐莫庭才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他跟安宁在一起时候本就少,所以万分珍惜。他倒也不是占有欲特外显人,只是难得跟女友相处,总不怎么乐意她把注意力花在别人身上。
见徐莫庭起身有兄弟忍不住要闹腾一下,“老大,这就走了?!”
“不跟咱们一起去喝茶了?”
莫庭只是眉微一扬,正要开口,却是安宁先拉住他手,笑眯眯对其他人道:“下一次吧,今天我们还有点事。”猫咪猫咪……
大伙儿见说话是温婉可亲大嫂,一时竟都不敢再瞎起哄,安宁给人感觉是温暖如春,没有半点侵略性,好像面对她,什么聒噪性子都安分了下来。
徐莫庭自然“听”女友话,所以,最后被轻松带离了场。
程羽回来时就看见安宁拉着堂哥走出场地,“哥,你们要走了吗?”
徐莫庭将手上车钥匙递给她,“恩。车子你开回去。”
程羽眼珠一转,笑道:“行。”然后对安宁说:“堂嫂,有空找你玩儿啊!”
安宁对她“堂嫂”还有点不能适应,总觉得太正式了,不过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莫庭看着女友,温声道:“走吧,先去把你车取一下。”
徐程羽是从未见过她堂哥如此轻言细语,一点也没有平时那种冷漠强势,多少有些惊叹,嘿嘿乐着,心想以后你不近人情,我就找李安宁!
回到圈子里,那一群男生就在说,“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看到大嫂了。”
老三问:“在美老大真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
“没。当然追他姑娘不少,不过徐老大都说差远了。如今一见嫂子方才知道水准之高。”
“哎,高啊。”
“刚老大是不是吃醋了?”
张齐嗤笑,“吃毛醋啊,嫂子多体贴啊,他一伸手她就递衣服,老大心里不知道怎么乐呢。”
老三同意,“以后打球都找大嫂出来吧,安全一点。”
……
这一边,安宁取了车,徐莫庭站在车棚外面静静等着,看她推着车走到他面前,然后歪着头笑着说:“你载我?”
徐莫庭接手她自行车,伸手理了理她长发。
安宁见他穿着深色外套,身形颀长,黑发永远干净清爽,俊逸脸在暮光下有种卓然独立魅力,忽然说:“我记得高中时,你在台上讲话,也是这么与众不同。”
莫庭眸光闪动,轻声问:“哪里不同?”
安宁想了想,“感觉上……看到你很愉快,跟别人不同。”
徐莫庭心中一悸,不管她有没有记得当年他,现在她,对他感情一目了然,让他心痒难耐,情不自禁吻了吻她额头,然后才说:“回家吧。”
安宁很开心,坐上后座,抱住他腰,徐莫庭感觉到她手,才踩动车子。
新年期间,街道上都是喜气洋洋,经过不少商店里放着流行歌曲,安宁听到耳熟就跟着轻哼两句。
直到前方人说:“走调了。”
安宁一愣,轻打了打他背,“那你唱啊。”
徐莫庭将她手拉到前面,慢悠悠地唱道:“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床褥都改变如果有幸会面,或在同伴新婚盛宴,惶惑地等待你出现……”
低低嗓音有一种浑然天成暗哑,安宁终于知道什么叫悦耳,不由得闭上眼睛,贴着他背脊,静静听着,像一只慵懒猫。
过了半小时多,等到了徐莫庭住处,终于见到那只胖猫咪时安宁激动了,“它眼睛是金色。”
小家伙看到主人家回来,一点都不怕生地跑过来,绕在他们脚边打转。
安宁将它抱起,还挺重,“你是不是给它吃太多东西了?”
“一日三餐,不多不少。”徐莫庭走到客厅开了暖气,兑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见女友坐在沙发里一心一意逗猫,他先去浴室冲了澡,十分钟后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
徐莫庭看着她蘸牛奶喂猫,笑着提醒,“小心被咬到。”
安宁抬起头,“它很乖,一点都不凶。”
莫庭“恩”了一声,“像妈咪。”说着转身踱到厨房,拿了一份猫粮出来,小黑猫一听到食物进盘声音就跳下沙发奔过来,男主人将盘子放在厨房门口,小家伙闷头就吃。
安宁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也不便再去逗它,起身到浴室洗手,前一刻他刚洗完澡,里面还盘绕着柠檬香热气,镜子上也是雾蒙蒙。洗了手和脸,刚拿毛巾擦干,便感觉身后有人抱住了她。
贴近温热身体让她似有电流触过掌心,安宁转过身,徐莫庭俯下头吻上她闪烁着淡淡光泽嘴唇,动作温柔,似有如无挑逗。安宁张开唇,放他舌尖进来,他轻轻地触及,偶尔吮吸,偶尔咬啮,不激烈,但缠绵。
一吻完毕,安宁靠在他怀里,双眼仿若沾水。
徐莫庭爱惜地看着她,眼中有着不加掩饰渴望,然后勾起她下颚,再次吻住了她。
安宁沉浸在美妙亲吻里,渐渐意乱情迷。
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然,徐莫庭将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慢慢地,柔柔地吃干抹净,极情尽致。
事后,莫庭抱着她进浴室清洗,手在凝脂般身上滑过,欲望又有了动静,忍不住吻上光滑细腻肩颈,他是积聚已久,如今食髓知味,难免有些不依不饶。
安宁睁开眼,在诧异之余有点招架不住,前一场欢愉还让她全身疲软。她想说让我休息一下,可显然对方等不及。徐莫庭将她轻抵在潮润瓷砖上,抱起她腰,缓缓进入她身体。
安宁呻吟了一声,颤栗地搂住他脖子,脸紧紧贴着他颈窝。
莫庭见她适应才敢凭着本能,动作起来。
热情如火山喷发,一波一波快感不断袭来,久久不能平息。
安宁喘息不止,感觉到他退出自己身体。在高潮余韵中,他细细吻她微颤眼睑。等到最后洗完澡,两人回到床上,已是夜幕降临。
安宁觉得身上每一根骨头都酥软无力。
徐莫庭摸摸她额头,“饿吗?”
“恩……”
“那我去做饭,你躺会儿。”
徐莫庭穿上衣服出去,冰箱里很充足,挑了几样她比较偏爱食材,寄上围裙,准备晚餐。
徐老大工作非常有效率,不到二十分钟便煮了两道菜,饭也跳到了保温。安宁回复了些许体力,闻到香味,便更感觉到饿了,坐起身穿上他放在床尾干净衣服,走到客厅,原本想问要不要帮忙,但只一看便知道她根本插不上手,站在流洗台前人动作娴熟,游刃有余。
徐莫庭将最后一份汤料下锅,转头看到她,她欢爱过后总是显得迷糊慵倦,脸在灯下如玉瓷,白净温润,他看着,总忍不住心荡神迷。
“还有一道汤,你去外面坐着,先吃点别菜。”
安宁点点头,刚走到餐桌边坐下,门铃响了,起身去开门——万万没想到是徐莫庭父母,两位长辈她分别都见过一面,于是,愣在了原地。
门外两人倒是没怎么惊讶,徐母笑容可亲地看着她,“宁宁,你也在。”
安宁反应过来,连忙侧过身让他们入内,温温地叫了声,“伯父,伯母。”
徐母走上来愉快地拉住她手,“莫庭前段时间说你一直在忙。伯母就在想呢,什么时候能见着你。”
呃,其实也算不上忙。
徐父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回头对她们轻笑说:“进到屋里再聊吧,门口冷。”
“对,对。”徐母看着安宁身上深色厚质睡衣,两眼都笑弯了。
安宁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自己穿着,是他睡衣,顿时满脸通红。
莫庭端着汤出来,转头看到玄关人,也是微微一愣,不过马上又一脸平静无波。他走过来,见女友脸上清晰红晕,安抚地到她耳边说:“爸妈喜欢喝普洱,茶杯在厨房里,你去泡两杯。”
安宁当然是求之不得,对两老腼腆地笑了笑,转身到厨房去沏茶。
莫庭领父母到客厅里坐下,“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陪你爸在附近出席饭局,就顺道上来看看你。”徐母说着望了眼厨房,轻声询问儿子,“莫庭,年初一,小姑娘若有时间,你带她回家来吃顿饭吧?”
徐莫庭想了想,“我问问她。她可能还要去一趟外省。”
徐母点头,“她父母分居两地,小姑娘两边跑也着实辛苦。以后嫁过来,势必不用这么麻烦。”
徐父笑着拍拍太太肩,“就算嫁过来,回娘家还是要。莫庭,什么时候你安排一下,我们跟女方家长正式见一面。你要娶人家闺女,礼数不可废。”
“年初十过后吧,等她回来我便安排。”
安宁将茶端出来,徐母接过,说:“宁宁,以后有空多来找找伯母,恩?陪伯母吃顿饭伯母也开心。”
徐母给安宁感觉跟她家妈妈很像,都是大方温柔,她很喜欢。
“恩。”
徐母很满意,“那伯母等着你。”
两老没多留,喝了两口茶便起身离去。
莫庭送父母出门时对她轻语:“你先喝点汤,不烫了。”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轻易填满了。
徐莫庭回来,她已经帮他盛了饭,正坐在餐桌前捧着一碗冒热气汤心满意足喝着,见他坐下,也帮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很好喝。”
莫庭笑着端起碗喝了一口,屋里很静,却弥漫了温馨气氛。
“莫庭,我们过完年定婚吧。”
一道极轻极轻声音,但徐莫庭却每一字都听清了。
他放下碗,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伸手拥住了她,低低道:“安宁,你要说话算数。”
当晚徐莫庭送她回家,虽然都十分留恋,但两人亦是理智冷静人。
“回来时候我去车站接你。”
安宁点头。
莫庭叹了一声,抱住她,“有点舍不得。”
安宁笑着回抱他,“我也是。”
等她上了楼,楼下那辆越野车停了一会儿才开出。
隔天安宁去G市,是李启山来接她。当时父母在客厅聊了很久,她在房间里等着,后来她跟父亲下楼时,他说:“宁宁,毕业之后,陪你妈妈吧。”这是父亲第一次明确表示让她跟着她妈妈。
安宁看着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发白两鬓,微微红了下眼睛,犹豫着伸出手握住了父亲厚实手掌,“谢谢,爸。”
李启山面上轻微动容,老了终归是只要儿女开心,无怨无悔便也知足了。
安宁这一次过去,心理上明显比上次来得放松。不过,对周兮还是不能做到全然自在,有些人,她善良,可终究不喜欢。
大年夜那一天安宁陪奶奶喝米酒喝多了,朦朦胧胧被詹阿姨扶进房间,她酒品极佳,就算喝醉了也是乖,一倒在床上就抱着被子安静地闭眼休息。
詹阿姨对帮忙周锦程笑道:“谢谢啊周先生,今天老太太高兴,竟把宁宁都灌醉了,呵呵,宁宁打小喝酒也称得上是千杯不倒!”
锦程看着床上人,“宁宁睡到明天估计得头疼,等会儿她醒来,你让她吃片阿斯匹林再睡吧。”
“好,好。”
安宁迷迷糊糊听到说话声,然后渐渐消失,衣服袋里手机响起,她吃力地摸出来按通,“喂?”
徐莫庭温和声音传来,“怎么?睡了?”
“没……”安宁听到他声音就觉得很开心,“我跟奶奶喝酒了。”
“恩,我也是刚吃完饭。”莫庭有些担心:“你喝了多少?难受吗?”
“一点点……一点点……”安宁蒙在被子里,无意识咕哝:“你声音真好听。”
徐莫庭笑出来,轻声说:“要睡吗?要睡我挂了,你睡觉。”
安宁醉醺醺地摇头,“不要,不睡,你讲故事……”
莫庭无奈,却是宠爱地问:“那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徐莫庭笑着起身去书架上挑了一本《万物简史》,坐回椅子上,“历史,你应该喜欢——1911年,一位名叫威尔逊英科学家经常爬到本尼维斯山顶去研究云层构造。这座山位于苏格兰,以潮湿闻名……”
他声音舒心温和,神奇地减轻了她头疼,慢慢地就有了睡意。
莫庭读了十来分钟,听到对面悠缓呼吸声,停了下来,“安宁,睡着了?”
这一晚安宁睡得很舒服,隔日起来神色清朗,完全没有宿醉难过,奶奶看到她都说“神态清明,顾盼生姿”。
安宁汗,奶奶你平时看是佛经还是镜花缘啊?
很快拜年走亲戚到了年初九,然后,年初九是月末,月末了她大姨妈还没来……往常是月中,也就是说迟了十来天……然后然后,她想到来之前,那啥……然后,世界爆炸了。
不、不是吧?
安宁头昏眼花,思绪乱成一团,只记得拿上钱包和钥匙,跑到车库开了车,匆匆忙忙出门。
她第一想到是去药店,不过要买什么测试她也不知道,情急之下跟蔷薇打电话。吞吐说了原委,电话那端人明显比她更震惊,“不是吧?!妹夫动作也太快了!”
两人在大药房药店门口会合。
蔷薇大衣里面穿还是睡衣,拉着安宁走进去,手熟地挑了几样物品,笑着说:“结婚算了,记得你们孩子一定要让我做干娘啊。”
安宁要急死了,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别瞪我啊,妹夫要是知道,绝对就带你去扯证了你信不信?”
信。
蔷薇悄声问:“要不要通知他?”
“不要。”
蔷薇嘿嘿笑道:“真期待啊,你不觉得在校期间就结婚,然后再生一漂亮娃很让人心动吗?”
安宁只觉得迷茫,不真实。
蔷薇跟她分道时候不忘关照,“有good idea一定要通知我!”
而当天发生事,让安宁很多年之后都异常纠结纠结纠结……
事情是这样,她回到家进房间里,拿出蔷薇说“测试条”,把其余东西扔在床上就急匆匆进了卫生间。刚要看说明,就听到门外面父亲声音叫了她,没来得及测,出来就见父亲面色严肃地看着她床上东西。
“怎么回事?”
……
于是,年初十,安宁回了X市,连同父亲,奶奶。
接下去事情电光火石,李启山跟徐父在当日见了面,具体谈什么安宁不清楚,只知道她和徐莫庭订婚和结婚事宜被迅速敲定了——于三月三号在X市办席订婚,三月十四日结婚,十五号到G市补办婚宴。
徐莫庭一号看到她时候,眼中带着淡淡笑意,也没说什么,领她去外面吃了饭。
安宁这两天心情繁复得无以复加,吃东西都没多少胃口。莫庭也不勉强她,只让她喝了半碗红枣粥。
安宁一直想告诉他,可又觉得他肯定都知道了,郁闷地半死,默默喝粥。
徐莫庭偶尔夹点菜到她碗里,安宁见碗里越吃越多,不由瞪肇事者一眼。
莫庭莞然,神情一如既往温柔,耐心地等着。
终于,安宁委屈,“你一定要我说吗?”
“我说也可以。”他倾身向前,伸手覆住她放在桌上右手,“安宁,我们结婚。”
安宁咬了咬唇,忍不住笑了,“我们算是先上车后补票吗?”
后来,安宁知道他们完完全全是走正常程序。
她没有怀孕>_<
不过,知道此事已经是在三月末了,也就是说婚礼早已风光结束。
回想起今年三月,忙乱就像是世界大战。
定制婚纱,拍婚纱照,开学,订婚,登记,正式婚礼……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瘦了好几斤,他抱她都像是抱羽毛般轻巧。
四月初,风和日丽,安宁返校,当然,是跟徐莫庭一道。
她要先去见导师,所以在教学楼附近下了车,弯身对驾驶座上人说:“我过去了。你自己安排。”
对方笑着点头,“出来了打我电话,中午一起吃饭。”
安宁看手表,“现在才9点。”
“提早约你,怕等一下你贵人多忘事。”
“……”
安宁觉得婚了,两人相处模式和以前差不了多少,就是徐莫庭愉快感觉外显了一些。
她看着车子离开,转身朝办公大楼走去,迎面吹来风是暖,见路边乔木都冒出了嫩绿新芽,恍然发觉原来已是春暖花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