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30

被囚禁的爱 (米洛) 下

by 米洛

第一章

以奥垩瑞星系的首星拉塞命名的舰队,是拉撒母耳家族上千支舰队中数量最少,警戒和攻击性能却最强的舰队,银白色奢华雄伟的旗舰--拉撒母耳,更是宇宙中极富盛名的「会移动的宫殿」!但是华丽尖端也好,声名显赫也好,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哎......」轻叹一口气,我既无聊又无奈地沿着泳池继续散步,碧蓝色清澈见底的水波一阵一阵柔和地拍击着脚边那弧线型的犹如海岸线般悠长的台阶,而乳白色呈水波纹理的大理石地砖和泳池中央淙淙作响的女神喷泉,非常巧妙地辉映着四周深邃浩瀚的宇宙!

这儿的一切,唯美奢靡,极尽豪华,如果说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话,大概是指有「我」这个人吧!

一个毫无地位可言的性奴隶,却在此悠哉慵懒地闲逛?!啊!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两个人,皱起眉头,我瞅了眼身侧那两个木偶似的黑衣人,从我登上这艘舰艇开始,他们俩就像影子般一直跟着我,是格里菲斯怕我逃跑吗?

怎么会?笼罩艇身的连一只蚂蚁都逃不过的警戒网,我又如何能逃得出?!

但是......冷冷一笑,回想起黑衣人禁止我进出飞船控制室,禁止我接触计算机的强硬举动,似乎明白格里菲斯的用意了,原来他是怕我攻击舰队的网络吗?

的确,失去「圣婴」并不代表我已「不具威胁」,既然我能设计出让他的巡航舰激活自爆程序的病毒,当然也能设计出让这个舰队自爆的病毒,不过,他如此细心地防备我,让我觉得很是心寒!复仇,看来是杳渺无期--因为拉撒母耳家族的当家,即使面对的是压在身下的奴隶的时候,也能做到如此地谨慎!

哗啦!沮丧地踢着脚边微凉的池水,我快要被自己逼疯!忍耐,焦躁,无穷无尽,我什么也做不了,可又偏偏什么都想做,我想看到这艘舰艇燃起烈火,想看到雕塑上的金箔狼狈融化,想看到格里菲斯的脸庞暴怒扭曲!

可是--仅仅是「想」而已,每每被格里菲斯压在身下,喉咙和心脏像被勒紧似的残喘时,我的这种妄「想」就活动得特别激烈!

「为什么......」凝视起倒映着星空的轻柔水波,我转而又陷入了困惑,格里菲斯明明知道的,我迫切需要杀戳的眼神是那么凶狠露骨,但为什么他能做到像没看见似的?

他一边防备我,一边又容我妄「想」撒野,最后甚至还能理所当然似的揽着我上床?!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呀?!性奴隶的游戏,怎么会这样的没完没了?究竟......他究竟还想要得到什么呢?!

迷茫地转过身,我正欲往回走,却意外地撞上了一堵人墙--

「你在这里做什么?娱乐室里很无趣吗?」大手强势地搂住我的腰,格里菲斯低下头,一面用询问的目光打量我,一面企图吻上我的嘴唇。

「不要!」厌恶地别开头,我挣扎着想脱身,但和往常一样,格里菲斯只要稍稍用力,便制住了我所有的反抗。

「唔......不!」嘴被堵住,后颈被蛮横地扣住,甚至连腰际也被格里菲斯强力紧窒地圈抱住!我瞪着眼睛,无法动弹,脸孔不自然地高昂着,任由格里菲斯肆意亲吻!

「放开我!」猛然使劲挣开格里菲斯,我不自在地连连倒退,因为他的膝盖卡进了我腿间,游弋着的手指亦瞠目地撩起我长及腿肚的衬衣,抚向我的后庭,离开床还不到四个小时,被强吻也就罢了,我可不想再被他强暴!

「希玥!」格里菲斯不满地叫道,伸手想抓住我。

「我说了不要!」惊惧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我步履踉跄地转过身就想逃跑,却忘记了一件事--

「哇啊!」我尖叫着,一脚踏空踩进了泳池,碧波下的大理石台阶很光滑,因而不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倾斜着栽向水里--天旋地转的「哗啦」一声后,我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不断下坠的沉重感和决堤似地涌进我口鼻的池水。

「呜!」无法睁开眼睛!无法呼吸!我慌恐狼狈地乱踢乱蹬,咕噜噜地又咽下不少生水。

「原来你不会游泳吗?」被格里菲斯极其迅速地揽住腰,救上水面的时候,我拼命地咳嗽着,身体在冰凉的水里剧烈颤抖!

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刚才在水底,--当意识被冲散,心脏和血管疼得快要崩裂时,死亡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得到!但是......心脏依旧猛烈跳动着,我惨白着脸,惶恐万分,果然......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吗?

「呼......!」喘息着抬起头,我恍然发觉自己的处境很是糟糕!--后背抵着坚硬光滑的大理石池壁,身前贴着的是紧扣住我的腰,全身都湿透了的格里菲斯!

不远处,透过和他之间的空隙,我还看到了一件白色且纹着鸢尾图案的风衣在水中漂浮着。

「别害怕,我只是想抱你,」格里菲斯轻声说道,腾出一只手,抚上了我湿漉漉的面颊。

「呃?」我惊愕地瞪着他,就好象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一样,--别害怕?他刚才说别害怕?!是在对我说吗?!他什么时候顾及起我的感受来了?!

「我真没想到你不会游泳,因为你看上去很好强......」格里菲斯微笑着,好象很愉快,金色的鬈发湿答答地粘在他的前额和脸颊上,并且由于那些滴淌而下的水珠,他凝视着我的眼眸微微眯起,让我一下子无法响应。

他这是在嘲笑我吗?还是......

「希玥......」修长的手指什么时候离开了我的脸,我一头雾水,格里菲斯抚摩着我的脖颈,锁骨,胸膛,又沿着腰侧毫不犹豫地潜进了我的腿间,托住了我的臀。

「不......等一下!」我手足无措地推着他,感觉到指节已经侵入我的后庭,轻轻地刮搔。

格里菲斯静默地一笑,俯下身子,突然亲吻起我裸露在水面上的肩膀。

「住手......」我无助地喘着气,身体像燃烧起来似的滚热发烫,脖颈,肩膀,胳膊,还有那淹没在水下的胸膛,格里菲斯都急躁强硬地吻噬着。

「放开我......」后庭的侵略开始变得暴虐,他一边紧紧压住我挣扎逃避的身躯,一边俐落地顶开我的腿,将整根手指没入我的后庭!

「唔!」抽撤很用力,肉壁无助地被撑开,冰凉的池水顺着他的手指涌进我的身体,我很不舒服,胃和心脏同时抽搐着,头脑乱哄哄地一片。

「不!不要......别碰我!」我终于忍不住大喊道,随即又咬紧嘴唇,万般痛苦地垂下了头,汹涌而出的眼泪和水珠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落进碧波荡漾的池水里。

「别碰我......因为我......会吐。」每次被他抱过后,我都会在浴室里吐个天昏地暗,实在无法忍耐,那被他深入侵犯的感觉,揪肠似的恶心!

「希玥?」出乎意料地,格里菲斯竟停止了几近粗暴的爱抚,他一言不发地瞅着我,灼热的眼神刺得我无法抬起头来。

--是该惊讶,恐惧,还是反抗呢?彼此僵持了好一阵后,我终于觉得这沉默的局面让我无所适从,格里菲斯困住我的手臂依旧很有力,似乎不想让我逃脱,但他也没再做其它的举动。

......他好象在考虑什么,当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量,想开口说话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格里菲斯,拉赛上的长老团想和您通话。」毕恭毕敬地站在泳池圆弧拱形,并且几乎和天花一样高的门扉前,菲亚特通报着:「另外,舰长报告说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进入贝塔星系,估计宇宙时下午2点10分左右可以登陆贝塔星系的首星沃兹。」

「知道了,」格里菲斯有些不快地回答道,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立刻,一直跟着我的那两个黑衣人捧着折叠整齐的蓝色浴巾从另一侧门扉快步走了进来,他们先向格里菲斯鞠躬,然后拉起我的胳膊帮助我爬上了湿滑坚硬的池岸。

「带他回寝室准备一下,」格里菲斯命令道,翠蓝冰冷的眸子一扫我而过,恢复成了那个冷血高傲的暴君。

「是的!大人!」黑衣人不敢怠慢地将浴巾披在我身上,看似礼貌地推着我向门口走去,而这时,菲亚特亦迈步走了进来,与我和黑衣人差肩而过--

「小心你弟弟的命!贱货!」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就如同雷击,我咻地抬头,伸手想揪住他的刹那间,被黑衣人紧紧地拽住了胳膊。

「别让我们为难,希玥少爷!」黑衣人冷漠地说道,不动声色地继续推着我往前走,当我被他们压制着,好不容易走出泳池长长的装饰着瑞香的回廊时,我转过头,透过那逐渐合拢的门扉,看到菲亚特极其恭敬地伸出手,扶着浑身湿透的格里菲斯踏上大理石台阶。

他漆黑的眸子温和地眯起,淡淡的笑容里更是充满了令人惊愕的柔情!我记得赫尔墨斯说过,菲亚特,他,还有格里菲斯是作为拉撒母耳家族第二十四代继承人一起在拉塞长大的,那么......

哐啷!门关上了,黑衣人催促着我尽快回寝室,那么菲亚特对格里菲斯有异样的感情存在吗?

「呿!这关我什么事!」自嘲似的摇摇头,我机械化地走着,胃仍在隐隐作痛,「小心你弟弟的命!」耳边轰响起菲亚特的恐吓,我皱紧眉头,困惑着:「我怎么又惹到他了呢?!」



「对、对不起,格里菲斯大人!」黑衣人惶恐地九十度鞠躬,向格里菲斯道歉。

格里菲斯面无表情地站在舰艇银色的舱门口,来回扫视着黑衣人和我,我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咖啡色御寒服,并没有像黑衣人嘱咐的,穿上奢侈雍容的狐裘大衣。

「我不是宠物!」我不堪示弱地回瞪那张冰冷的脸:「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别银灰色钻石的蕾丝衣领,铂金制成的袖扣,还有纹着百合花纹的柔软衣摆,当我在寝室里看到那些礼服的时候,脸色几乎是铁灰,他当我是什么?!我由性奴隶升级为了宠物了吗?!还是他认为我「需要」那些华丽的东西?

「随你的便!」格里菲斯冷冷地瞅了我一眼,转身面对身穿黑色军服且两鬓斑白的舰长,舰长正恭敬地报告着些什么,然后,他挥手作了一个手势,两排站在舱门口的戴黑色贝雷帽,穿黑色紧身风衣的警卫齐刷刷地向格里菲斯敬礼。

「祝您行程愉快!」舰长响亮浑厚的声音伴同舱门一起打开,霎时,汹涌的暴风雪已其最大的速度冲进了舰艇,扫荡着舱门口每一个微热的角落,我虽然知道沃兹是个终年冰封的星球,但是如此慑人的暴风雪......

下意识搓了搓被风刮痛的手,我眯起眼睛,望见格里菲斯在后来的菲亚特和警卫的防护下,迈步走出了舰艇......

刺骨的飓风呼啸着,我被白色纷飞的雪花迷糊了视线,直没腿肚的积雪阻碍着我迈进的步伐。

沃兹星球的城市是如同暖房般建设在巨大的玻璃罩子下的,全市有近两千万人口,从最基本的光合作用到电力、水、煤气等的供应都能做到全线自动化,但是从飞船停泊港到城市隧道的入口,却有一段约100米的需徒步的路程!

对于格里菲斯他们这根本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是难受得要命,风刮得太猛了!扑面而来的雪花和细小的冰粒就如同凶器,有好一阵子我甚至连呼吸都不能持续!

「嗯......?」前面格里菲斯那行人突然停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猜测着,在黑衣人的催促下继续步履艰难地前行,十来步的距离不算长,也不算短,当我不住哆嗦着站定在格里菲斯身后的时候,那两排警卫仍旧像雕塑似的笔直立在风雪中。

怎么了,干嘛不走?呆在这里吹风很好玩吗?紧抱住自己开始麻木的胳膊,我一边抱怨着,一边向前倾出身子想探个究竟,却突然--

哗啦!白色的披风在我面前一晃而过,在我眨眼的瞬间,已被格里菲斯不动声色地拉进怀里。

「干什么?!」我小声惊呼,因脚步的踉跄差点跪在雪地里。

「你会感冒的,」格里菲斯迅疾地搂住我的腰,帮我站直身体:「赫尔墨斯没跟来,你若生病了,我可会为难......」

他硬攥起我的手腕,按向他的下腹,忽地,当指尖触到那硬硕温热的突起时,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惊惧地瑟缩起身子!

「别以为我还会放过你!」格里菲斯沙哑地说道,低头打量着我,冰蓝眯起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烈焰般的情欲:「呆会儿,连同泳池里的那份,我都会要回来!」

「等......」不等我响应,格里菲斯强势地一手揽住我的肩膀,一手扣住我的手腕,迈步向前行走了起来,披风外,是紧凑的暴风雪和警卫们整齐有力的用皮靴踩踏积雪的吱嘎声。

不自然地压低脑袋,我满面绯红,视线就像那从披风夹缝中漏进来的雪花般飘忽不定......并且随着步伐的前行,我愈发觉得脸颊灼烫骇人,心脏咚咚咚如雷鸣般充斥着我胀红的耳朵,紊乱异样的情绪更是扰得我烦躁难安!

该不会真的是生病了吧......?我自问着,深深地呼--吸。



「真是抱歉!我们的列队应该到停泊港接您的,但是暴风雪干扰了接洽信号......」

一位着靛蓝色戎装,头戴镶羽贝雷帽的年轻军官惊慌失措地解释着,而在他旁边,那二十多个整整两大排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溜光的议员们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窘迫卑微的目光盯着自己漆黑发亮的鞋尖,丝毫不敢抬起头来。

「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格里菲斯沉着脸一直没说话,开口打断军官繁琐解释的是站在后边的语气有些暴躁的菲亚特。

「这、是!立刻带您去执行官府!」松了一口气似的上前推开军官,一个胸口别着银色勋章,看来是沃兹执行官的中年男人欠身说道,当他浅棕色的脑袋第一次仰起注视格里菲斯时,露骨的惊艳神情全都显在那张宽额厚唇的脸上--

「您......抱歉,我......」他支支吾吾的又鞠了一躬,尴尬地掩饰着他的唐突失礼,然后,当他再次抬眼望向格里菲斯时,他的视线透过披风的夹缝,愕然地,不,应该是震惊地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知道您还带了客人来......」像是找到台阶下似的瞅着我,执行官惶恐地呢喃道:「警卫方面......」

「不用你们管!」格里菲斯打断道,有点不耐烦:「他的一切由拉撒母耳家族的人负责!」

「遵命!阁下!......请!」侧身后退两步,执行官让开了一条铺设着红色表金地毯的道路,约50米长的道路两旁,还恭敬严肃地站立着身穿靛蓝色戎装,手持银制匕首的沃兹禁卫队。

「执行官府就在沃兹市中心,我为阁下您以及您的随行准备了最优美舒适的休息场所,而且保证拉撒母耳家族在任何时任何地都能得到最至高无上的礼遇......关于这几天会议的安排,我一星期前就已经交由您的第一秘书参阅,相信阁下您一定......」

在从地毯一端到另一端的黑色房车前,执行官一直在滔滔不绝着,我不知道格里菲斯到底听进了多少,因为他不顾我抗议的强挟住我的腰,大步前行,沉默的脸上,似乎已急不可待......

第二章

冰雪的星球,水晶的宫殿,当我在靛蓝色禁卫兵的引领下,踏进这个如梦幻般吸引人心的房间时,不由得惊声轻叹!

宽广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和设计独特的斜倾式玻璃天花板将房间分隔成了两个部分,位于玻璃天花板下的,是一张圆形瞠目的足可以容纳四五个成年人的大床,床的铺设很奢侈,柔软雪白的纯天然羊毛长毯从床头一直延伸到床下的台阶,从空中垂下的银蓝交织的羽纱帷帐即使在暴风雪的天气里也能熠熠生辉!

而在我站的地方--位于吊着冰锥型灯的天花板下,是同一系列造型抽象,又不乏细节感的起居家俱,茶几,地毯,灯具,壁饰,摇椅,植物,还有刻意用粗石打制的比我还要高的壁炉,都让我赞叹不已!

当然,最能吸引我视线的,还是那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因为窗外的景致--灰沉黯淡的天空和紧凑磅礴的暴风雪给了我一种心悸窒息的感觉,有一阵我恍然觉得我被吸进那风雪的漩涡里,头脑昏眩着,无能为力。

「......那么请恕我告退,阁下!」禁卫兵嘹亮有力的声音及时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深吸一口气,我抬手想揉揉酸涩的眼睛,但是......

灼烫的视线,像是烙铁,又像是锋芒,后边格里菲斯制造的压迫感让我的身体刹那间僵硬,不能转身,也不能移动,犹如被猛兽盯住般的惊悚!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该怎么办?我自问着,我是不是该转身说些什么,提醒他再过一个小时就是例行会议了,或者建议他看一下刚才执行官递交的档......

踢踏!皮靴的声音在这寂静宽敞的空间内是何等的响亮!我僵持着不动,并不意味着格里菲斯也不会动,他稳步地向我走来,几乎是毫不犹豫!

当他高大的身形快要重叠上我在地板上的影子时,我终于紧张万分地向前跨出了一步,--还是离远点比较好!我急促地下了决定,并打算立即实行,可是在我有机会逃离前,格里菲斯已经伸出手,强势地扣住了我的肩膀和腰--

「到床上去......」耳边微热的呢喃就像是咒语,身体里聚集的气力似乎因它而一下子消散了,颤栗的双腿快要支撑不住,唯有心脏的跳动如雷轰鸣!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自暴自弃地想着,该来的总会来,大不了事后再到浴室里吐一通......

「哇啊!」脚底忽然悬空,眼前的事物错乱一片,我惊慌地拽住格里菲斯的衣服,大叫着:「放、放我下来!」

格里菲斯低头看着我,一言不发,虽然他的面孔背光,我还是注意到了他那两条紧紧纠结的眉头,大概是生气了吧,我猜测着,更是慌乱,但不等我细想,他便移开了视线,转而用力地抱紧我,迈步前行。

......皮靴的声音在大理石地板上踢踏作响着,直到踩上了柔软的羊毛毯,那清脆的响动才嘎然消止。

「你在发抖,为什么?」格里菲斯把我放到床上后,又面对着我坐下,他伸手捋起我脸颊上的乱发,把它们梳向脑后,纤长的手指插入我发际的同时,他着力抬起了我的脸--

这下我看清他的表情了,虽然不是暴怒,但至少也有不满!

「你怕我?」他玩味似地一笑,翠蓝的眼眸里尽是戏谑,缓缓俯下身子,他轻啄了一下我的嘴唇后,吻上了我的耳际,「真罕见哪......」吐纳着气息,格里菲斯继续吻着我,从发际、耳垂、脸颊、到脖颈,然后又覆上我的嘴唇,他湿滑的舌头窜进我的嘴里,轻柔的舔吮让我受宠若惊!

......这真的是格里菲斯吗?我瞪着眼睛猜想着,该不会是什么能变形的机械人吧?或者......

「呜!」我吃痛的皱起眉头,嘴角泛起一丝血腥,格里菲斯粗鲁地挟住我的双臂,怒喝道:「你在想谁?!」

「呃?」我惊惧地瞪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质问,想谁?什么想谁??我哪里又做错了?

「可恶!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格里菲斯放弃似的松开了手,但下一秒,他就不容我抗拒的把我整个压到了他的身下--

「唔......不......」像是要吸尽我所有氧气般的强吻,往往让我痛苦不堪,我拼命挣扎着,却被格里菲斯毫不留情地压制了下去,他扣住我手腕和下颚的手就像是打着活结的绳索,我反抗的越厉害,他就攥得更紧!

「放开......」湿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被格里菲斯的身体压迫住的胃开始抽搐,我的身体如同一艘无助的沉船,汩汩地倾吐着苦涩和恐惧,却依旧在下坠,黑暗的漩涡,无边无际,好象刚才的暴风雪......

「希玥......」格里菲斯终于放开了我,他埋首进我的脖颈,轻唤着,而我则不顾一切地大口喘气,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遗憾自己还活着。

「不是这样的,」格里菲斯坐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他的神情看上去很复杂,像是焦虑、困惑、不满、恼火等等情绪同时控制住了他那张原该冷傲的脸。

「我想抱你......」伸手抚过我红肿的嘴唇,他呢喃着:「但不是这样的......」

他的手滑上我的胸口,拉下我咖啡色御寒服的链扣,略显笨重的衣服随着他轻盈连贯的动作一直退到我的手肘处,室内和煦的似乎在飘逸的暖流覆上我裸露的胸膛,我感受到了一种毛孔微张的惬意和放松感,尽管我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格里菲斯抚摸着我的脖颈,手指轻轻地拂过微凸的喉咙,接着又滑过我的锁骨,摩挲起我的乳首,他熟练的动作带着毫不留情的挑逗,我惊慌地撑起身体,但被他按住肩膀压回了床上,「别动,」他淡淡的说道,游移着的手指潜进我的下腹,并一下就握住了我尚无欲望的中心。

「放手......」弓起身子,我的声音几乎是哀求,格里菲斯有力快速的套弄让我情不自禁,身体如火般燃烧着,可理智不许我在他的手中达到高潮!睁着泪水茫茫的眼睛,拽紧床毯,我拼命抵抗着欲火的侵略,不可以啊......希玥......不能被他......

格里菲斯依旧凝望着我,陆续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那是属于外星系的语言,沉长繁芜的句子,奇怪的发音。

欲火煎熬之下,我根本无意深究那些话的含义,也许他只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在诅咒我也不一定......

「呜啊......」喘着粗气,我快被汹涌的情欲打败!

「住手!别这样......」在我亟待释放的前隙,格里菲斯突然紧扣住我火热的分身,空闲的手一把扯下我的裤子后,迫我屈起膝盖。

「和我一起......」他细语着,在我的腰下塞进了一个软垫:「......放松些,你这么紧张只会更痛而已。」

不知何时格里菲斯已经褪下了大部份的衣物,他此刻只穿着一件柔软的敞露着胸膛的衬衫,并且随着他渐渐俯下身子,那衬衫正悄声地从他肩膀上滑落......。

「呜--!」异物刺入身体的瞬间欲望也得到了释放,剧烈的疼痛和快感同时在紧绷的血管内激荡,心脏的跳动震耳欲聋,有一刻我的脑海里只有先前见到的暴风雪,--澎湃的漩涡,无尽的雪白!

「希玥......」格里菲斯叫着我的名字,灼热的气息里透露着另我困惑的情愫,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既刻粗暴的占有我,而似乎在等我习惯,他的嘴唇印上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舌头舔吮着,贪婪索求......

「抱歉,」虽然很短促也很含糊,我还是肯定格里菲斯说了这句话,但不等我反应,他已抬起我的脚,用力地抽撤起来......

「不要!」我颤抖着,像是溺水般地挥舞手臂,推挤着格里菲斯的身体,他抽动的节奏和力量越来越不受控制,每一次的冲撞,那如炽铁般的凶器就推进得更深!

「停下来!」我惶恐地叫道,被蹂躏的地方已开始渗血,粘液沾上了我的大腿,下腹胀鼓鼓的感觉也让我恶心,但同时也有一股如蚁啃噬般的战栗爬上我四肢,又侵占住了我每一个活动着的细胞!

忽然,一抹银蓝飘过我的眼睛,是那轻盈的纱幔吗?还是......恍惚的眼睛看见的,是一只虚幻的手,柔软,静谧,就像是来自天堂......

「吱咔--!」我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它,想获得拯救,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碰到了什么,经我猛力的揪扯后,那头顶斜倾的玻璃天花板竟然缓慢的开启了!

呼--!飓风夹带着飞雪无情地涌进微热的室内,扑上凌乱的床,我被这突然又凶悍的景象吓住了,瞪着眼睛屏息望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希玥,」格里菲斯适时地覆上我的身子,帮我挡住了飞雪和细屑的冰雹,我听到室内水晶器皿叮叮珰珰的响彻着,也有哐啷一声跌碎在地板上的灯具的哀鸣,气温一下下降了十几度,雪花润湿了床毯和身侧的羽绒被,我瑟缩起身子,格里菲斯则紧紧地抱住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希玥......,」他叫唤着我的名字,并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语,即使在风雪中,我的身体仍然滚烫潮红,体温在爱抚下攀升着,我一边呼吸着源自格里菲斯胸膛的热气,一边在风雪的呼啸声中逐渐迷离......



好重......也好痛......不是......是好热......好黑......

我迷迷糊糊地呓语着,似睡非睡,沉重的身体好象陷进了一个漆黑的泥潭里,四肢被那泥浆困囚着,麻木,虚软,一动也不能动......

好渴......即使在黑暗中,我也可以感觉到我嘴唇的颤动,喉咙苦涩不堪,我想喝水......

忽然,凉凉的柔软的东西覆上了我的嘴唇,并且随着那探入口中的湿软,一股甘甜的液体流了进来......赫尔墨斯吗?我首先想到,吞咽着凉水,他又来看我了吗?真是丢脸,每次都要麻烦他,我这样的狼狈......

「呃?」迷茫地睁开眼睛,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愠怒扭曲的脸,还有紧攥住玻璃杯,指关节都泛白的手,我楞楞地看着他,几秒钟后终于回过神来,舌头打结:「格、格里菲斯?」这是自我成为他的奴隶以来,第一次做爱后,他还留在我身边。

「你一定要惹火我吗?!」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看上去很恼火。

「嗯?我......」我哪里又得罪你了?!我暗自抱怨着,想坐起身,但是......酸痛的腹肌和腰杆已经到了使不上力的程度,而潮湿难堪的股间,那缓缓流溢出液体的感觉,更是......

「怎么了?」格里菲斯问道,放缓了语气,倾下身子后,他的嘴唇贴上了我因冷汗而濡湿的前额,「你发烧了,」微皱起眉头,他转身下了床,向房间的另一侧走去......

「呼......」见他离开,我松了口气似的转头望向窗外,暴风雪好象停了,漆黑的夜幕如墨般沉重,现在几点了?我猜测着,是晚上九点还是凌晨?回想起格里菲斯那激烈到令我昏阙的行为,不禁心寒,若以后天天都是那样,我岂不是永远都下不了床?

「很难过吗?」格里菲斯走了回来,站在床前问道,他的手里拿着一只银色雅致的小盒,而我一看到那盒子,立刻惊慌失措起来!

每当我因格里菲斯的粗暴而受伤时,赫尔墨斯都会用那它来替我治疗,赫尔墨斯是医生,他的行为在我的默许之下,--再加上那「难以启齿」的地方也的确需要医治,但格里菲斯就......

紧紧拽住羽绒被的边缘,我忐忑不安的问道:「你、你想怎么样?」你如果再碰我,我就要吐了!

「赫尔墨斯能做的,我就不行吗?!」格里菲斯沉着脸说道,伸手蛮横地一拉,一甩,那「软弱」的被褥立刻叛逃我而去,被丢到了脚边。

「等一下!住手!」不顾一切地死死拽住他的手臂,我大叫着:「我自己来!呜!」

收拢的膝盖被用力地分开,格里菲斯强势地探进我股间的手指告诉我,我的反抗是徒劳!

「不要......!」就在我快绝望时,一个对我而言犹如「福音」般悦耳的声音在通讯器上响起--

「真是抱歉,阁下,我知道不该打扰您休息,但是会议的时间到了,您刚才已经推迟了六个小时了,如果您打算明日再......」

「我可以自己来!」趁那通讯悦耳的响着,我赶紧补充道:「真的可以!」

格里菲斯无言地放开了我,把药盒塞进我的手里后,走向大门边的通讯器,冷冰冰地问道:「菲亚特呢?」

「在会议室前厅等您,阁下!」

「告诉他,我十分钟后到。」

「是,阁下!」

「还有......找个医生上来。」格里菲斯看似犹豫的说道。

「遵命,阁下!」通讯器上那娇小可爱的女性恭敬地敬礼后,才切断了通讯讯号。

吱咔--银色的门扉自动开启了,卧室门外是一条连接着右侧浴室、前侧电梯间和左侧娱乐室的长廊,此刻长廊里站立着两排长发飘逸,手捧华服的侍女,她们谦卑的低着头,弯着腰,当格里菲斯走出卧室大门时,她们即刻缓步迎上前,替他更衣......

咔的一声,门又关上了,我乏力地躺回床上,打从心底感谢那通讯器,唉......应付格里菲斯好象越来越难,也越来越累了,这不仅是身体的疲乏,紧绷的精神也......

「你好,打扰了!」

边说着边走进来的白大褂男人提着一个赫目的药箱,在他身后还跟个高大的黑衣人,医生大步地走到床边,放下药箱后,就滔滔不绝地询问起我的情况来,我简单的应承着,视线集中在那个黑衣人身上,很眼熟,好象在哪里......

「别出声,」在医生量好体温,转身为我配药时,黑衣人突然将一个纸团塞进了我的手心,我既惊愕又谨慎地瞪了他一眼,小心地打开后,更是震惊!种种激荡的情绪瞬间堵住了我的喉咙,手忙脚乱地吞下那张纸,我的心脏狂跳着......眼泪溢了出来--

「亚罗......」



一整夜的辗转难眠!

身体很重,四肢却麻木虚软,我侧身躺在铺垫着纯羊毛长毯的床上,脑袋压着柔软芳香的枕头,眼皮底下的羽绒被褥可怜皱巴地蜷缩着,没有遮盖的身体瑟瑟发抖;

但是......无所谓!干涩的眼框又热了起来,我惊惧自己的软弱,难道因为身体臣服于男人,所以灵魂也......不,我自嘲地一笑,十年前那个浸染鲜血的冬夜后,我还有灵魂吗?

「想见亚罗的话,就到市中心的喷泉广场来!」

疲惫混乱的头脑里尽是这句话的反复,就好象是残破的塔楼尖上丧钟挥之不去的余音袅袅--阴谋,陷阱,试探,恶意的玩笑!多种可能性在那简短的句子里同时显现,黑色的字词彼此挤压着,白色纸片皱成一团,并且随着胃液的消化,它们彻底地流进我的身体里来了......

我想见亚罗,想见他!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呢?格里菲斯除了威吓我以外,是从来不提到他的,可是我又害怕,不仅惊恐迫切期待的会面是场骗局,更是因为......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你明明在这里的!为什么?!」凄惨的哀号如在耳际,我掩面哭泣着,心如刀绞,对不起......亚罗......我......

攥紧柔软光滑的毛毯,我硬撑着坐起身来,床边天鹅型的托柜上,有连接着内线的通讯器,伸手按下浅蓝色的按钮,我急切地说道:「我想出去,把门打开!」

「现在是凌晨5点,希玥少爷。」黑衣人迟疑片刻后应道。

「我不能出门吗?这是......格里菲斯的命令?」我转而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您可以去任何您想去地方,只是必须有人跟着您。」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要去市中心的喷泉广场,现在!」

「是,少爷!」黑衣人切断了通讯。

「亚罗......」喃喃自语着,我推开缠住脚踝的被褥,咬着牙下了床。

「呜!」赤裸的脚才触及地面,如尖刀扎刺般的疼痛即刻攀附着脊柱一路折磨到头顶!无底的漩涡伴着那痛楚迅猛地席上眼睛,只感觉小腿一软,等我喘息着回过神时,身体已像散了线的木偶般,狼狈万分地瘫在台阶上。

「没事吗?希玥少爷?」赶进来的黑衣人急忙问道,弯下腰想扶我起来,但是我挥开他的手,反感地瞪了他一眼后,自己用手肘撑住台阶,摇晃不定地站了起来。

「给我衣服,我要出去!」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视线移向沙发,先前咖啡色的御寒服在医生替我看病的时候,被几个进来沏水送药的侍女收拾走了,现在我只穿着纤薄的白衬衣,而沙发扶手上,挂着一件蓝白格子的粗呢风衣。

「是!」黑衣人看了我一眼,刚毅冷漠的眸子里忽闪过难得的情绪,迈步走到沙发边帮我拿起衣服,当他再次站到我面前时,他避开了我伸向风衣的手。

「干什么?!」我喝道,不悦地瞪着他。

「如果您想出去的话,」他盯着我衬衣的下摆,亲自将衣服披到了我的身上,忽然又抓住衣襟用力地一拉,把我整个揽进他的怀里:「您最好靠着我,这样行动也方便。」低下头,他露骨地笑着:「到底是性奴,这膝盖上都有吻痕!」

「放开!」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道,羞愤得发抖的身体挣扎着后退,但黑衣人牢牢的扣住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然后,抬起我的下颚,他狠狠地吻了上来--

干燥微苦的嘴唇,混合着烟酒臭味的唾液,横行贪婪的舌头,我的口腔被男人搅和得只剩痛苦!「放......」手腕被进一步钳制住,虚握的拳头无助地贴在男人的发际,我屏住气息,隐忍着恶心的身体剧烈颤抖......。

「虽然下贱,味道却不错......」男人松开我后,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泛红的嘴唇,那轻佻恶劣的模样让我忆起了囚船上的恶梦。

「嗯?你瞪着我干什么?你以为你有多清高?哼!我知道你在那艘船上做了什么,--性奴隶,呵......你那时候是,现在更是!」

我或急或缓的喘息着,冷冷地盯着他,揪紧的心脏滴淌着鲜血!别在意他的话!希玥!你是人,而他是禽兽!我这么对自己说着,心脏却越来越痛,越来越紧,痛苦不堪的回忆勒住了我的呼吸!

「我们可以走了吗?」平静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语气!我面无表情地说着,缓缓地推开他,走到前面站定,阴冷的视线盯着紧闭的门扉。

「呵!就该老实一点,」男人得意地笑着,走到我身边后搂住了我的肩膀:「你顺从的样子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哪天格里菲斯大人不要你了,我倒可以照顾你一下。」

「......随你高兴,」我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句话的,虚弱的身体无助地靠向男人的胸膛,我随即又压低了脑袋......眼睛好疼,心也好疼,但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哭了,因为痛苦和屈辱一旦越过了某条界限,揪心的苦涩也就变了味,犹如白开水般的索然!

第三章

由于星际联盟在此召开经济统筹会议,沃兹整座城市都实行了宵禁,不仅晚上七点到凌晨六点限制市民出门,即使在白天解禁的时间内,主要的交通干线也还是被机械员警管制着,行走非常不便。

「真蠢......」我心神不宁地站在巨型冰雕时钟前,暗自抱怨--怎么就没想到宵禁呢?

执行官府邸离喷泉广场不是很远,黑衣人一路急速的驱车也未受到阻拦,所以我竟把宵禁给忘了?!

焦躁地抬头四顾,宽广明晃的大道和清幽翠绿的树木静悄悄的伫立着,没有风,人造大气对流系统还未开启,面前草坪上Z字型的不锈刚休闲椅在过于明亮的「日照光」下显得白惨惨的,实际上这儿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就好象身处在由计算机制造出来的梦境中......

交叉的手指紧紧握拳,我呼吸着湿沉的空气,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都已经出来了,即使没人,也得等下去,可是......万一......

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走纸条的黑衣人很面熟不假,但他到底是谁我一时又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呢?拉撒母耳家族的人员既多又杂,还不时替换,要一下子反应过来真是有点难。

「亚罗会来吧?」我眯起眼睛喃喃自语,盯着对街那几个零星的机械员警,它们吱嘎作响的腰杆处别着上千伏特的电击棒。

「啊......」一阵清风抚上面颊,我惊喜地发现道路开始解禁了,一辆辆磁悬浮汽车在广场前方的高架上打着车灯咻咻掠过,对街的商铺不约而同地开启着店门......终于,终于广场上也有行人走动了!

......

「喂!那个人还站着哪!真夸张!三个小时了耶!」

「被人放鸽子吧?脸色这么差......」

「干嘛?你想搭讪呀!」

「难得的美少年嘛,你就不想......喂,看他身后......难道......」

一直盯着我窃窃私语的两个青年忽然变了脸色,声音也压低了:「是拉撒母耳家族的人啊!」

抬头看那两个青年脚步打颤地离去,我更是无奈了......先前黑衣人说必须有人跟着我,但我没想到竟陆续来了十多个,他们巧妙地构成了一张「网」,既困住了我,也隔开了其它的人......

不知道那个送信人算到这种情况没有?我苦苦思索着避开他们的方法,但每一个可能性在几秒钟内就被推翻,戒备太严了!即使亚罗就站在对街上,我也无法走过去搭话--

私下和亚罗见面的事情很快就会通过黑衣人被格里菲斯知道的,我是无所谓,可如果格里菲斯的怒火冲着亚罗去......

闭上眼睛,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身体疲累沉重,心情也越来越糟糕,三个小时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一宿未眠的我来说,是足够的「折磨」了!

「您想回去了吗?」身侧不远的黑衣人走过来问道,伸手就抱住我的腰。

「是,送我回去吧......」漠然的响应着,我松开了紧紧绞缠的手指,焦灼的期盼在麻木无力的指间逐渐消逝了,遗留下来的情绪,是沉淀在胸口的失落......



「为什么去喷泉广场?」才刚踏进卧室的门,坐在沙发上喝着香槟的格里菲斯就问道。

「我......只是想散步......」 嚅嚅细语着,我不敢看格里菲斯犀利的眸子,所以垂下了眼睛,盯着织花的地毯。

「你喜欢这里?」他接着问道,把香槟酒杯放到水晶托盘上后,站起身,向我走来。

「不,我只是喜欢雪。」依旧低着头,我说着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喜欢雪?呵!天知道我有多么讨厌冬天!讨厌飓风!

「拉赛很少下雪,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这个星球送给你。」格里菲斯微微笑着,一伸手,便把我揽进怀里,他的胸膛很暖和,精致柔软的华服上,有股特殊的天竺葵的味道。

「两千万人口的星球又不是颗玻璃珠子!」我没好气地说道,原来有些人的话比我更可笑!

「......出了什么事吗?希玥?」格里菲斯沉默了一瞬后问道,抬起了我的脸,他冰蓝的眼眸略微眯起着,神色凝重:「你变了,你的眼睛......雾沉沉的!」他的指尖勾勒着我垂下的眼睑,又轻抚过我睫毛的侧缘。

「没事......」我顺从地阖上眼,他的嘴唇便悄然地压了下来......

再次睁开眼的瞬间,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暴怒!格里菲斯的脸孔可怖地扭曲着,紧拽住我胳膊的手指关节卡卡作响!「你不吸烟的,有人碰你吗?」他嗜血恶毒的眸子盯着我,缓缓翕动的嘴唇犹如毒蛇吐信:「是谁?」

「我不知道,都一样,」我漠然地避开了他的询问,心脏却跳得凶猛,好恐怖......我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脸色发青。

哗啦--!

披风猛然掠过的声音,格里菲斯丢下我,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呵......」重重地喘气,我移着踉跄的步子走向沙发,心脏依旧狂跳着,发抖的手指无力握拳--格里菲斯的怒火竟然没有冲着我来!瘫坐在沙发上后,我仍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不是最厌恶我,最会骂我下贱的吗?多少次毫不留情的责难蹂躏,全因他不分青红皂白!

「格里菲斯他相信我吗?」沉重疲累的身子徐徐地滑下光洁柔软的靠背,我头枕着屈起的手肘,干涩的眼睛眨巴着:「怎么可能......」倦意席上迟钝的头脑,不一会儿,我便睡着了。



「希玥......希玥,到床上去睡吧。」迷迷糊糊间,有什么人在我耳边催促着,微凉的手还不时抚摸着我的脸颊和头发。

「唔......?」我实在太困了,根本起不来!眼睛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那张背光的面孔好象在微笑。

「格里菲斯......?」恍惚了一阵后,我才吐出了这个名字。

「我抱你吧,」格里菲斯幽幽地说着,一弯腰,就把我打横抱了起来,身体一旦离开柔软温暖的沙发,神志就即刻清醒了不少,拽住他绣着金色鸢尾的衣领,我惊惶地瞪着他。

「你不会再见到他了,」格里菲斯用一种可以说是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我,然后又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咦?」我受宠若惊地张大了嘴,在他臂弯里的身子蓦地僵硬,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难道我在做梦吗?可我又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稳步走过台阶,把我放到床上后,格里菲斯也躺下了,他没有脱衣服,身子斜侧着紧挨住我,支起的左手手肘撑着头部,空闲的右手则拉过羽绒被,替我盖上。

「来这里前赫尔墨斯曾找过我,」他捋着我前额的乱发,隐匿在黑沉的睫毛下的眼眸似乎很迷惘:「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呃?」他的话让我发楞,--什么「什么教育?」他到底在说什么呀?!我看着他,思维在刚睡醒的头脑里打结。

「但我希望这是真的......」格里菲斯突然淡淡地一笑,欣慰迷人的表情顿时让我傻了眼,俯下身子,他强劲结识的手臂紧搂住我,修长的腿顺势卡进了我的膝盖间,--这是异常暧昧的姿势,我的全身都笼罩在他平和的气息下......。

「格、格里菲斯......」许久的沉默后,我小心翼翼地叫道,抬起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虽然我很想推开他的手,可又担心吵醒他后反而麻烦!

「算了吧......」瞅着他紧闭的眉目和散在枕边的金发,我放弃似的自言自语道,因为疲乏的身体依旧有着深沉的倦意,眨巴着眼睛胡思乱想了一阵后,我又睡着了......



罕见的沉眠,竟然一宿无梦!当我在侍女的扶持下起身,喝着她们端来的红茶时,仍旧暗自惊讶着,格里菲斯在我醒来前就离开了,好象去参加上议院的决策会,这颗星球的原统治者是捷克将军,我在拉赛的宴会上见过他--

一个肥硕狡诈的中年男人,掌握着附近十几个星球的军火、矿藏和奴隶市场,据说他的主力舰队被人偷袭,败得很惨,连带其它舰队像骨牌效应一样被拉撒母耳家族击溃了......

一口喝完瓷杯里的红茶,我不由攥紧了拳,暗杀,战争,毒品,强权,奴隶交易,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堕落不堪!格里菲斯在极力扩张,极力推行星系等级制度的同时,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做法只能酿造更多的悲剧呢?!

侍女见我喝完了,立刻又端来了香喷精致的茶点,我不喜欢被人服侍,可对着那一张张柔顺谦卑的面孔,我实在发不了火,两三口快速地吃完后,我就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咯咯......你好啊!好久不见了呢!」

绚丽灿烂的金发,碧蓝俏皮的眼睛,还有那铃铛一般的清脆笑声,我惊愕地放下书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一边结巴道:「你是......戈里安......怎么?」

「你没有见到亚罗吗?」戈里安冲我甜甜的一笑,回忆的匣子刹那间打开了,我「啊!」地瞪大了眼,那个送信的黑衣人,不就是在水牢里,为他清理尸体的两人之一吗?只怪我当时太慌乱,所以......

「喂,你别瞪着我啊,说要骗你出去的是那个胖男人,可不关我的事!我早就告诉过他了,这条路不行,果然,就连你身后三公里外都有人警戒,格里菲斯实在太会保护人了!

戈里安滔滔不绝地说着,碧蓝的眼眸突然变得犀利:「所以呢......我选择单刀直入这种方法,要绑架你的话,这样最好了!」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敞开的门外即刻闪进了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绿色的麻醉枪。

「为什么是我?」我下意识地倒退着,直到脚跟碰到了沙发,我又不是什么政客豪贵,也没有通天的才能,干嘛要绑架我?

「哦?你不知道吗?你可是那个男人最致命的存在呀......」黑衣人举起枪,对准我,俐落的一击,我闷哼了一声,身体忽地后仰,跌进沙发,神志丧失前的最后一秒,看到的是戈里安阴冷深沉的笑容。



「唔......?」眉头愈皱愈紧,耳边煌煌作响的通风扇震撼着麻痹的身体,头好痛,呼吸也很不顺畅,汗湿的胸口沉甸甸地......

「你醒了?」难受地睁开眼睛的瞬间,就有人这么问道。

「戈里安?」我小声响应道,因为麻醉枪的作用,我的视线朦胧不堪。

「对,」隐约的身影俯了下来,微凉的手掌隔着衬衫摩挲起我的胸膛,然后,随着衣物细琐的声响,他解开了我衬衫的钮扣--

「干什么?!」我惊喝道,猛地拽住了他在我胸口摸索的手。

「别紧张......」戈里安悠然地说道,推开了我的钳制:「这里是废弃的地下核电厂,所以气压和通风设备都有问题,怎么样?解开衣服后你不觉得好过些吗?」

我狐疑地仰起头,视线逐渐恢复......戈里安穿着件深色的斗篷,白晰的脸庞和耀眼的金发全都巧妙地遮蔽在那宽大的帽子下,他露出的嘴唇微微扬起,似在浅笑;

从他的身后我可以看见一条狭窄幽暗的「小巷」,一些绿色、红色的旧电线绞缠着在那生锈的金属墙角翻露出来,左侧墙壁上方喷着表示危险的黑油漆大叉,巷顶橙黄闪烁的灯光不时掠射过它,巷口被砸坏的通讯器旁,是一扇未关紧的双层厚钢板大门,上面也依稀贴着警告的卷标;

巷尾连接着我身处的地方,一个看似普通却让人打从心底寒噤的水泥圆井,而且伴着头顶陈旧的大型通风扇的转动,零碎的细石沙泥不断地滚落下来,砸到同是水泥的地板上,劈啪回响!

「为、为什么抓我来这里?」我咽了口口水问道,难掩心中的恐惧。

「因为只有这里拉撒母耳家族才找不到,像迷宫一样的地下工厂,又充满了废气,毒雾,易燃物品......,没有水,如果不开通风扇的话也就没有空气,嗯?你在害怕吗?呵呵,放心,你不会死在这里的,至少目前是。」

戈里安脱下了斗篷,柔软的金发和俏丽的脸突兀地呈现在这片阴暗的背景下,就好象某个油画家恶意的作品--在纯真的天使背后,画上恶魔的翅膀和堕落的地狱!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直楞楞地盯着他,看他来回地踱步,转圈,拉长了胳膊伸懒腰,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这是在紧张。

「要什么?」他嚅嚅细语道,转过头望着我:「你认识瞑姬吗?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那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我从格里菲斯嘴里听到过多次,好象是一个同我一样能和计算机网络直接「对话」的人。

「我们是孪生子,对人类而言能生出孪生孩子是件好事吧?可在拉撒母耳家族,这简直就是个噩梦!」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瞑姬是不该出生的,他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他生来看不见,却能和网络直接沟通,并且他还有「心见」的能力。」

「心见?」我反问道。

「深入的肉体接触就能看到对方的想法,呵呵,可笑吗?但这是真的,如果不是他有这种能力,他早被家族的长老团暗杀了。」

「可是要用这种能力......」我犹豫着开口道。

「就要和人上床,」戈里安沉下了脸,痛苦的手指紧紧握拳:「长老团把他送给那些敌对的男人,一次又一次,从这个星球到那个星球,瞑姬在数不清的男人身下......逐渐崩溃。」

「戈里安......」我不知道该安慰他些什么,只觉得胸口压抑紧窒到了疼痛。

「格里菲斯可以阻止的,只要一个命令,一个手势!但他......却没有,他默认这种行为!甚至当知道瞑姬不再有用后就轻易放弃了他!所以我要他尝受同样的痛苦,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我要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把拉撒母耳家族抢过来,让长老团下地狱!不过,我最近发现,权利和地位并不是他最沉醉的。」

戈里安顿了顿后,抬起了眼,犀利冷酷的视线像冰锥般直刺向我:「如果我把你的尸体丢给他看,你想他会有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呵呵......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啼笑皆非的挺直腰杆,我突然觉得戈里安很愚蠢:「即使你不杀我,他迟早也会要了我的命,啧!你想他能有什么表情?!」

戈里安霎时站定了,两手交叉着横在胸前,眯起的眼睛怪异地扫视着我:「你不知道?格里菲斯他呀......」

他又突然狡黠地一笑:「不知道也好,反正我已经改变计画了。」

「呃?」我望着他。

「复仇很重要,但拉撒母耳家族更重要,我如果杀了你,格里菲斯怎么会放过我?所以,我打算直接杀了他,把拉撒母耳家族抢过来!而你......」

他暧昧地笑着:「长这么漂亮,死了太可惜,就作我的性奴隶好了,我想这样一来,格里菲斯就是死了,灵魂也安稳不下来吧?」

「你认为你能成功?」我冷冷地瞪着他,渐生厌恶之情:「你不觉得绑架你自己还有点可能性吗?」

「呵呵,这个嘛......我想我已经成功了......」戈里安得意地笑着,虚掩的双层钢板门后,闪进了一个黑衣人,他行动利索的穿过「小巷」,走到戈里安身旁后,弯腰耳语了几句,神态恭谨。

「哦?我们的宇宙霸主独自来了吗?」戈里安提高嗓音说道,熠熠闪烁的眸子紧盯着我,就在我想站起身反驳的时候,格里菲斯竟真的拉开钢板门,踱步走了进来......!

第四章

格里菲斯穿着狐裘领的紧身风衣,两手插在口袋里,脊背直挺,即使在昏沉的灯光下,我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咄咄逼人的气势。

「你想要什么?」他站定在戈里安面前后,冷冰冰地问道,下颚冷峻地微扬起,锐利狭细的眸子一次也没有看向我。

「要什么?咯咯......刚才也有人这么问来着,不过,格里菲斯,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可是戈里安耶!你最信任的......」

「信任?」格里菲斯忽然讥讽似的一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啧!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戈里安恼怒地瞪着他,咧开的红唇好象能喷火:「你知道吗?你不会是永远的王者!!」忽地,他转头阴森地盯住我--先前报信的黑衣人不知何时潜到了我的身侧,并且在我眨眼的瞬息间,他就已经扣住了我的喉咙!

哐当--!一把现在已很少见的钢制匕首被扔到了格里菲斯脚下,刀身寒惨惨的白光映上他毫无表情的脸,「这把刀是瞑姬自杀用的,你见过吧?」戈里安冷冷的说道,瞥了我一眼后又看向他:「我想要你的左手,右手,双腿,眼......」

喀咔!骨头清脆地被刺透的声音,红色的血腥猛地充斥了我圆睁的眼,令人纠结肠胃的锈腥味在狭窄的空间中弥漫着,堵住了我的呼吸,滴答滴答溅在水泥地板上的血液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涡,并因略倾的地势,沾上了我赤裸的脚--

「哈哈哈哈......」戈里安楞了一瞬后捧腹大笑起来,夸张扭曲的表情和尖利刺耳的笑声让人很不舒服,他肆无忌惮地笑着,眯起的眼睛却落下泪来,然后,直到他必须停下来喘气时,他才又恢复了冷静:「格里菲斯......你也不过如此!」

「接下来......是右手吗?」格里菲斯淡漠的说道,用力把刺透左手臂膀的尖刀拔了出来,湍流不止的血液更是汹涌了,左半边的风衣尽是触目惊心的艳红!

这是--为什么?

当格里菲斯勉强地用重伤的左手握刀,扎向自己右手的时候,我完全茫然了......

心中千百次想象着杀害他的方法,想象着他的头颅在地狱滚动而血液任由我践踏--我恨他!那是种像是给灵魂打上烙印的仇恨!是想将他撕裂湮灭的仇恨!现在,他被撕裂了,他让我知道了他的血液亦是鲜红,可是......

撕裂他的却是他自己的手,不是我做的,是他自己--

「哼!左腿废了你还能站得住,我看你右腿废了是不是就该向我下跪了?」

戈里安尖锐的嘲讽让我回过神来,格里菲斯摇摇晃晃地站立着,左腿上方插着白晃的匕首,他那被金色刘海遮蔽的脸颊毫无血色,苍白的嘴唇和被血液染红的胸膛急促地喘息着......

是他自己--还是因为我?

猛然醒悟到这一事实后我几乎站不住脚,因为我在戈里安手里,所以格里菲斯才......天!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玩笑?!他应该恨我入骨,就像我恨他一样!......或者,轻蔑,厌恶,漠视等等情绪也行,可事情怎么会朝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格里菲斯冒险前来,竟是为了我......

「嗯?怎么不刺下去?你没力气了是吗?」戈里安催促道,有些焦急:「算了,你的右腿怎样我没兴趣,现在我想要你的心脏,把你的心脏挖出来给我吧!」

「......玩得很开心吗?这个游戏?」格里菲斯突然丢开刀,站直了身体,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浑身上下的压迫感仍不容人窥视:「你应该知道吧?你不可能赢我,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没有可能!」

停顿了一瞬后,他突然看向我:「......可你这次的确搅得我寝食难安,所以失败的代价是什么,你了解吧?」

「哼!我要是捏碎他的喉咙,你还能......」戈里安瞪着眼睛叫嚣道,怒不可遏!

「你以为你有这个机会吗......」格里菲斯冷冷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而就在此时,圆井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像是瀑布或激流的汹涌声--那股惊悚的噪音来自头顶,不,也许还未到达头顶,吱嘎作响的通风扇忽然加快了转动,更多泥屑掉下来了,好象在那上方,有什么东西将会呼啸而下......

水吗?!我一下瞪大了眼睛,别开玩笑!这么深的井,还有近一吨重的老旧通风扇,如果受水的冲击力而砸下来,谁还能活命?!

「希玥!这边!」格里菲斯突然叫道,并且在黑衣人反应过来前就以极快的速度折断他的臂腕,把我从他的怀中拉了出来!

「呜!」来不及深究这些惊悚的动作是如何发生的,也许格里菲斯受的伤没有外表上那么重,被他拉扯出来的片刻,我的后颈已能感受到水气的冰凉,--离钢板门还有十几步远,我绝望得想哭!

「别担心!」格里菲斯紧揽住我,快步移向门口,身后的戈里安也反应过来了,可他没有夺路而逃,伴着忽闪的银色光辉,他掏出了激光手枪--

轰隆!!

所有的事情好象都在那一刻发生,水冲下来了,摇晃破旧的通风扇尖叫着解体,大块的碎片和泥石劈啪砸下,戈里安面无表情的在灾难中开了枪,「屏住气!」格里菲斯则在最后关头弯下腰,把我整个压到了他的身下。

「呜!」一开始所受的冲击犹如雷劈!虽然身前的格里菲斯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我仍然因激流的冲撞而昏了头脑,恍惚间水似乎涨得很快,格里菲斯和我一起被冲出了「小巷」,重重地撞上了好几米远的墙壁!

湍急的水流让格里菲斯无法控制住身体,锋利凶险的碎片也让他无法顺利够住周围的栏杆......,极力搂住我,托起我的身体,使我的脸至少能浮出水面呼吸。

几经周折后,当他终于抓住栏杆,把我们俩都拖上一个楼梯高台的时候,他立刻松开手,瘫靠在了栏杆上--

冰凉湿透的胸膛急促喘息,紧闭的双目好象在忍受痛苦,他的脸色是如此惨白,粘在前额的乱发和脏污的风衣让他看上去很是狼狈......

「格里菲斯......」我轻唤道,湿漉漉的身体静默地爬到他面前,坐稳。

--我依然恨他,我想这是我能杀他的唯一一个机会,他躺在那里,我伸手可及,而且又是那么的虚弱不堪,可是我想要确认一件事,一件我想要逃避却不得不询问的事情。

「嗯......」看到他睁开眼,翠蓝的眸子像能看透一切般盯着我的时候,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赫尔墨斯会来......」他开口道,大概想安慰我:「戈里安和捷克将军企图暗杀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们会抓你倒是在意料之外,我以为他们会在宴会上动手......真是失策!」

间歇的片刻,我注意到他右肩那一片我以为是血污的红印在扩散,并且很快地就染红了他整个衣襟。

「格里菲斯!枪伤吗?!」我惊叫道,瞪着那片可怖的血渍,格里菲斯没我这么激动,他静静地望着我,问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为我担心吗?」

「呃?」我看着他,一时发楞。

「这些......」他费力地坐直身体,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是我欠你的,希玥......」

猩红的血液无声地流淌着,好象它承载的并非是生命!我看着它由格里菲斯的身体沾染上我的身体,惊惧地想逃,可是那双渐显黯淡的眼眸是如此执着地盯着我,让我觉得我所有的一切都被它束缚起来,即使用一生......也无法逃脱......

「现在......还给你了......」他缓慢靠近我的四肢冰冷瑟缩,苍白的附上我耳朵的嘴唇微微颤抖:「所以你的命......还是我的!」

「格、格里菲斯?」昏迷的身体整个压向我,我一下撑不住,和他一起摔倒在了水泥高台上,咚地一声,手肘撞得发麻!

「格里菲斯!」我又叫道,推搡着他,但身上的重量除了愈发高烫的体温外,毫无苏醒的迹象。

怎么办?!我瞪着那头依旧炫目的金发,慌了神,趁赫尔墨斯还没来把他推到水里去吗?就推托说他为了救我才......为了救我?!一想到这个我又无措起来,是因为我不够坚强还是不够坏?

啧!伸向他肩膀的手抖得厉害!虽然一直想要报仇,可我从没真正杀过人。

「亚罗......」我呼唤着这个名字,紧紧揪住了格里菲斯的风衣,只要用力一推......就可以......,手臂骤然使劲的瞬间,我闭上了眼睛......



原来没有暴风雪的沃兹,有着如此美丽的星空,我坐在硬木地板上,靠着玻璃窗,失神凝望着......

有一点蓝灰色的苍穹,一望无际好似原野般的旷丽,浅紫的,荧蓝的,苍白的,犹如宇宙女神丝织衣带般的极光在遥远的天际缥缈轻舞,铂金似的星群在那幽蓝的帷幕、飘逸的极光下争相绽放......不远的头顶,流星忽咻掠过,一丝蜻蜓点水般的惊颤被激起了,静谧......悄然流逝。

为什么......松了手?!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啊......颓败地垂下头,我的眉头紧紧锁结起来,犹豫,痛苦,懊悔,仇恨,所有的情感都在我松手的刹那间变得模糊不清,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就好象身处一片莫名的混沌,感觉痛苦,害怕,又迷茫......

「希玥......」柔声唤我的,是迈着轻盈步履从外面走进来的赫尔墨斯,我从玻璃窗上看到了他的身影,还有那双隐藏不住怜惜的眼眸。

「拉撒母耳家族,近千年的历史,这还是第一次......身为当家却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执拗独行甚至和拥立自己的长老团反目。」

他无奈地笑着,望着我:「我不知道......格里菲斯对你的爱......竟然已这么深......」

「你希望我说什么?」我站起身来,冷冷地问道,突然又变得情绪激动:「因为他爱我,不顾一切,所以你希望我也爱他是不是?!你们......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问题都丢给我?!因为爱......所以哪怕是仇人,哪怕是灾难,我都必须接受是吗?!」

「希玥,格里菲斯已经放不开你了......」赫尔墨斯低头看着自己绞缠在一起的手指,神色凝重,「这都是我的错,格里菲斯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从来都不知道「感情」是何物,确切的讲,是不需要「感情」,在他对你困惑,对你执着的时候,我应该保持沉默才对,可现在......」

更用力地握紧手指,赫尔墨斯全身发颤,然后,他忽地抬起头来,乞求道:「难道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吗?就算同情?希玥,我想其实......」

「卡雅怎么样了?」我突然打断道:「没人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格里菲斯有时会提到亚罗,但从来都没说起过他,为什么......不说?他到底......」

「希玥......」赫尔墨斯明显的一惊,望着我的眼神既愕然又心虚:「这......他......格里菲斯......」

吞吐了好一阵子后,他松开了紧紧绞缠的手指,向我走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希玥,我只希望你能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

他伸手抱住我,抚摸着我的头发:「格里菲斯他......不会放过卡雅......等一下,希玥,你听我说!」

赫尔墨斯大叫道,在我挣扎的同时紧搂住我:「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格里菲斯只是想让你的眼里只有他,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用错误的方式表达,希玥,即使你认为我在为他狡辩,我也要说明格里菲斯绝不是想让你心痛,他根本就没想过你会心痛,他对「感情」的理解几乎是空白!」

「如果不是我和他的错,那谁该对卡雅的死负责?!」我痛苦万分地望着他,泪如泉涌:「所有的一切,根本全都是错误!如果说......我和格里菲斯真的有那么一点可能,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已经太迟,我们两人都背负了太多的血债,之间羁绊只能是仇恨!」

「希玥......」赫尔墨斯亦痛苦地看着我,缓缓说道:「你知道吗?你的弱点......就是你太善良。」

我没有响应他,低下头想把他推开,这时赫尔墨斯又说道:「亚罗......在两个月以前,被迪威劫走了,格里菲斯下了通缉令,不过迪威是由家族一手培养的,如果他下决心隐匿,黑衣人一世都找不到他。」

我震惊地仰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亚罗被劫走了?迪威一直想要保护的人,难道是亚罗?可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有个朋友叫夏煜是吗?」赫尔墨斯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他是迪威暗恋的人。」

「呃?!」我更震惊了,「夏煜他......」

「我不是很清楚这件事,迪威在家族里很沉默,不过根据菲亚特告诉我的,他好象在十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你朋友......夏煜,而且后来一直以外交官之子的身份和你朋友来往。」

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苦涩的一笑,我把亚罗托给夏煜照顾,却反而......!

迪威很害怕吧?他怕我和亚罗连累夏煜,那时格里菲斯冷酷无情,又在气头上......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亚罗既然不在格里菲斯手里,我就没有呆在他身边的必要,赫尔墨斯知道他在干什么吗?把这么重要的讯息透露给我......

「你想离开对吧?」赫尔墨斯说道,无奈地微笑:「呵......其实你一直都想要离开,一直都想要反抗,你从不曾掩饰你的恨!」

「谢谢,」我淡淡的说道,望着那敞开的门口,没有黑衣人,也没有侍女,恐怕进来前,赫尔墨斯就已经支开了他们。

「希玥,」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叫住了我:「格里菲斯醒来后,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一定要走吗?即使将来......」

「这是我的选择,」我既轻柔又坚定的说道。

「在同一个地方不要呆超过三周以上的时间,不然,就是你躲到地心里,格里菲斯也找得到,」他转过身子,递给了我两张金属卡片,我接过一看,一张是无论到哪个星球,哪个驿站都不会受阻的星际通行证,另一张则是无币种限制的银行卡。

「希望不会再见到你,」把银行卡塞回赫尔墨斯手中,我淡然一笑。

「笨蛋......」赫尔墨斯哽咽道,闭上了眼......



离开拉赛后的那晚,我即刻搭飞船到邻近的星球哥利亚,然后转乘到了边境星球苏洛,那里有宇宙最大的航空港,托通行证的福我顺利过了关,在半个月内就逃离了奥垩瑞星系,由于我带的金钱有限,也担心格里菲斯的设计,我始终没有回去阿尔法星系,好几次途经那片星域,我就在想亚罗是不是在那狭小的,却承载了我们两人记忆的屋里等我呢?

或者说他不在,却留下了能让我找到他的重要讯息,这种种思念煎熬着我,来回地在附近星系逃逸了近一年后,我终于下定决心,踏上了阿尔法星系,首星都绎的土地......

「啊,希玥,拜托!七号台的帐!」匆匆忙忙地从厨房窗口叫喊出来的,是这家快餐店老板的独生子杰克,他今年只有16岁,长着一张俊厚纯真的脸,红褐色的头发据说遗传自他的母亲,他身材结实,肤色较深,脾气则和所有的同龄人一样,直率却又急躁。

「好,」我应声道,放下托盘就向七号桌走去,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做过了所有我能做的事,引座员,洗车工,手工剪票员,速递,港口搬运工,餐馆招待等等,因为赫尔墨斯给我的通行证并不能代替身份证,所以我仍是「黑户」人口,一旦被员警盘问,关起来的可能性很高,再加上只能在一个地方呆四周左右的时间,我至今所能干的,只有这些不引人注意,又临时性强的工作了。

「啊......没想到伯特利星系这么快就战败了,拉撒母耳家族的势力,看来要扩张到阿尔法了,才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胳膊伸得可真长!」七号桌前,一位雇用兵模样的男人叹道。

「啧,一点都不好笑哪!」在他对面,另一位雇用兵捏扁了饮料罐:「和他们打仗见不着俘虏,因为那当家的命令是「杀无赦」!真是恐怖!我听说去年他被人暗杀,受了重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呸,相信这种传言的才是笨蛋!谁能伤得了他啊?!就是他床上那个......」

「爱达荷女王吗?我听说了,他军舰炮火下唯一的幸存者,性格刚烈,还是个绝色美人哪!只不过......」男人轻蔑地努了努嘴:「到了床上,就......」

「先生,您的帐单,」我没有听下去,走上前把帐单放到桌上。

「九十联邦元?小弟,你是不是算错啦?」男人瞅着单据,嚷嚷道,抬头看到我后又忽地一楞:「没见过你,新来的?」

「航空总署最近封锁了大部分的航道,商船根本进不来,只能买政府的货,成本当然上去啦!」杰克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杂耍似的晃着抹布,从厨房走了出来:「既然都吃完了,就快点付账!」

「越来越像你老爹了呀,杰克!」雇佣兵调侃道,站起身把钱扔到了餐盘上,「嗯......小弟,」临走前他突然转回头,打量起我来:「你长得不错嘛,这眼睛颜色......居然跟那女王一样!」

「呃,」我顿时楞住了,震惊的手指攥紧衣角。

「这话对着你自己的老婆说吧!」杰克皱起眉,推着他庞大的身体走向门口:「下次你再被她赶出来,我可不会收留你!拜拜!」铜制门铃哐啷一声,雇用兵被推出了店外,另一个男人嘻笑着跟在他们身后,也出了门。

「希玥,你别在意,他们就是这样轻佻!」杰克回来后,冲我笑了笑。

「不......这没什么,」我附和地一笑,弯下腰想收拾餐桌,却碰翻了没喝干的饮料,淡红色的液体在金属桌面流溢,我惊觉手指依旧哆嗦得厉害。

「希玥,」杰克靠拢了过来,我慌忙擦拭着污液:「对、对不起!」

「你不舒服吗?我来就好了,」正当他想帮我时,桑普逊店长从厨房叫喊道:「杰克!垃圾满啦!快去倒啊!啧!臭小子只顾着泡......」

「知道啦!老爹!」杰克打断道,万般不情愿地移向餐馆后门,我继续低头打扫着,心里却算计着逃亡,听那两个雇佣兵的话,阿尔法星系很快就会陷入战乱,如果战败,那就会沦为奥垩瑞星系不知第几个殖民地,对我来说,没有比活在拉撒母耳家族势力下更糟糕的事了。

「啧......」轻叹一口气,我觉得我不能再犹豫了,今晚,我就必须潜入FAVELA的老家,寻找亚罗的下落,找得到,最好,若找不到,明天我就要辞职,尽快离开,免得打起仗来,关闭了所有航道后,想走都不行......。

「希玥,」桑普逊店长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后,吓了我一大跳。

「那臭小子和你说了什么吗?」他问道,像座山一样的强健身躯给我不小的压迫感。

「呃?说什么?」我反问道。

「嗯?他还没说吗?真他妈没用!」他举起手叉在腰杆骂道,随后又说道:「明天不开店,因为土豆和面粉都没有了,你和杰克......一起去纳什买点吧,今晚就出发。」

「啊,可是......」纳什是临近都绎航空港的小城市,有着比FAVELA更大的黑市,一般走私商船的货,都会卸到那里,再四处贩卖。

「怎么?你有约会?」桑普逊店长讶异地问道。

「当然不是!」我急忙摇头道,奇怪他怎么会往那方面想。

「不是就行了,呵呵......」他爽朗的笑着,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立刻皱起眉头,吃痛地想着他的力气可真大!「你有通行证吧?去纳什要过检查站喔!」他补充道,乐呵呵地转身离去。

「啊!店长!我今天......」有要紧事......最后几个字吞回了肚里,因为当初找工作时撞到了员警,被拉扯住盘问,幸好桑普逊店长和杰克买货路过,把我救了下来,还安排我吃住,怎么想自己都欠他们人情,而且......不过推迟了一天时间,拉撒母耳家族......不可能今晚就打到阿尔法吧......

第五章

「嗯......今天是怎么了?蜗牛都爬过我们的头啊!」

眼见那慑人的车群僵持着不动,杰克焦躁地嘟囔道,身处冗长拥挤的隧道中央,又是半夜,他的烦躁我可以理解。

不远处,零星的飞蛾绕着隧道两边的领航灯,振翅扑闪着,其中一只还停到了后视镜上,我百般无聊的瞅着它,突然注意到......

「希玥,你累了吧,还是先睡觉好了,到了之后我再叫醒你......希玥?」

杰克叫唤着,可我睁着惊恐的眼,动弹不得,在很远的后边,如果我没有看错,停着的是陆战用装甲车,金丝鸢尾图案的旗帜系在那银色的天线上面,--这是拉撒母耳家族的标志!

「希玥!你去哪里?!」我不顾杰克的阻止,匆忙推开车门,下了车,心脏咚咚咚紧窒轰鸣,像是要将胸膛撕裂!

没错,是拉撒母耳家族!这下我看清了,但是,没有炮火,没有宣战,格里菲斯究竟是怎样到的阿尔法?!

难不成......转过身体,我眺望着隧道前方的检查站,金丝鸢尾图案的旗帜正徐徐升起,愤恨地勒紧手腕,我骂着自己愚蠢!不费一兵一卒的战斗,是因为阿尔法最高政府出卖了政权,格里菲斯行事狡黠,面对这样一个懦弱到宇宙闻名的政府,怎么可能会真的进攻?

前边和后边都陆续开进了装甲车,然后还有其它军用车辆,我忐忑不安的观察着形式,只希望他们不过是进驻而已,格里菲斯他......并没有发现我,但很快地,当那战场上不该出现的银色房车徐徐驶过检查站时,我就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嘀嘀--!」

「干什么呀,这人?!」

「喂!要自杀去找个好地方呀,别挡道!」

「希玥,你做什么?快上来!」

车流开始缓慢前行了,我站在第四车道的中央,被后边的车子催促着,却移动不了一步,杰克见状急忙下车,抓住我的手腕后,一边向周围的车辆道歉,一边拉着我回到车上。

「到底怎么了啊?希玥?」杰克激活着车子,颇担忧地看着我,我没有搭话,身子蜷进椅座里,苦苦思索--

身处隧道中央,前后两面都有装甲车,若要出隧道就必须经过检查站,可是格里菲斯的座车就停在那里,另外还有几辆黑衣人乘的车子围绕着,怎么盘算都是插翅难逃,啧......发抖的手臂抱住膝盖,我觉得我还能思考真是奇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颤栗着,太阳穴甚至开始发疼!

--格里菲斯会怎样报复我,我几乎不敢想象!但是......没时间犹豫了,抬头望向杰克,他正设置着方向盘,使它进入自动驾驶状态......桑普逊店长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呀。

「抱歉,杰克,我想下车,」坐直身体,我想我不能冒着伤害他的危险。

「啊!希玥,住手!」杰克惊呼道,在他来得及阻止前,我已经熟练地设置好了方向盘,由微电脑控制的悬浮汽车,我非常了解它的一些「特殊」指令。

「等我下车后,车子就会立即重新激活,进入的是「囚车」专用的模式,不能从里面打开,也不能从座位上离开。」

我看了一眼安全带,它正牢牢地缚住杰克的腰和大腿,这些是我刚才预先设置好的:「按现在的车速,」我看向窗外,只不过比走路要快了一点:「可能要二十分钟才能出隧道,我帮你设定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即使呆会儿解除了「囚车」模式,你也不要回来。」

「希玥!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杰克叫道,错愕地瞪着我,然后,不仅是他,好象周围的人都开始注意到情况的不对,汽车内的液晶交通图下,滚动过绿底红字的新闻,--拉撒母耳家族,已于公元4026年2月,正式占领阿尔法星系。

杰克低头看着那条消息,忽地又望向隧道前方,他看到了那些装甲车,还有忙着列队的机械员警,「你是被通缉的「自由主义者」吗?」他用力抓住我的胳膊,似乎在生气:「你是不是认为我会丢下你不管?希玥?」

「呃?不......我,」「自由主义者」是近年来反抗拉撒母耳家族最有名的组织,我想杰克是误会了。

「解开这些,我带你走,」他看着安全带,无比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杰克......」刹那间他的脸孔让我想起了乔,推开他的手臂,我微微一笑:「谢谢,但是我曾经失去过......最好的朋友,所以实在不想有第二次......」转过身,我打开了车门。

「希玥!等一下!」杰克想拉住我,但扑了空,车门重新合上的瞬间,驾驶系统就自动转入了「囚车」模式。

「希玥!等等!可恶!!」我看到杰克砸起方向盘,不由加快了前行的步伐,周围的车子这时已经全停下来了,车窗内的脸孔,有惊慌,焦虑,烦躁,茫然,疑惑等等,也有人下了车,可不敢离开车太远,一边张望着,一边交头接耳。

「希玥少爷吗?请继续往前走。」才走出了几十米,就有两个黑衣人从第三和第五车道窜了出来,像幽灵似的阻在了我左右两侧。

--不是从隧道前面也不是从后面出现,他们......一直在跟踪我吗?视线移向第五车道,那里停着一辆墨绿色的汽车,车门敞开着,这些天,在离快餐店不远的十字路口,我都有看到它。

真是......太大意了!咬紧嘴唇,我懊恼万分,格里菲斯在阿尔法星系早就布下了网,他相信我会回到这里,就像相信飞蛾会扑向火光一样。

「请!」黑衣人重复道,在那黑色的紧身风衣下,我听到了激光手枪激活的声音。

「知道了!」厌恶地白了他一眼,我继续前行,隧道里的空气既沉闷又潮湿,两边赤红色的领航灯和脚底荧白的金属地板,给人一种恍惚不定的感觉,在我的前面是什么?我瞅着金属板上各种扭曲的景象,--它在暗示我的未来吗?

抬起头,已经可以看见隧道口的检查站了,银色的房车稳当地停着,旁边的黑衣人已下车,各个谨慎地守在房车周围。

看到格里菲斯从车子里出来时,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恐惧,在急速蔓延,那人......浑身散发着冷酷和血腥,就好象切实来自地狱,受死亡洗礼过一样!他不同以往地戴着墨镜,金色的鬈发长长了些,举止间似乎多了几分沉静,那一身黑色奢靡的礼服,则更深地刻划出他变本加厉的冰冷无情!

「请!」

惊惶地想逃跑的瞬间,被两旁的黑衣人拽住了手臂,他们推着我走向格里菲斯,四周忽然一片寂静,黑衣人、机械员警、身后不远的市民,都屏息着看着我,好象知道我将大难临头,格里菲斯站定在车前,面无表情地也看着我。

「另一个人呢?」格里菲斯开口道,抬头看向黑衣人:「报告不是说有两个人吗?」

「这、应该还在隧道里......」黑衣人慌忙转身,跑向隧道,我反射性地想拦住他俩,却被格里菲斯一把拽住手腕,反剪到脊背后,拖进怀里。

「你有空担心别人吗?」他冷冰冰的说道,猛然用力,我立刻倒抽气,痛得脸色发白。

「你以为我就不会杀了你?」扳起我的脸,他那戴着蛇皮手套的手指划过我的嘴唇--

「格里菲斯大人,」一个黑衣人突然上前,报告道:「议会中心已经清理完毕,其它战略地点也已成功进驻部队。」

「哼......有时候钱的确比炮火有用,」他讥讽似的一笑,又看向我。

「上车!」粗暴地抓住我的双手,他几乎是把我丢进车里,胸口重重地磕上座椅柄,我不禁闷咳了几声,但不敢迟疑,匆忙地爬进车子最里端后,我背抵住车门,双手握拳警戒着。

「......就这样办吧,明天中午前整顿好舰队,」格里菲斯对黑衣人交待完事后,不慌不忙地坐进了车里,命令道:「去议会中心。」

「遵命,阁下。」

......

偌大奢华的车子里,一直保持着静谧,唯有冷气极细微的沙沙,及格里菲斯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他坐下后,就打开了车座前的三维影像计算机,径自处理起事务来。

我瞪着他,既困惑又不安,如果他狠狠地揍我一顿,我倒可以理解,可现在......计算机散出的幽光映照着他修长的身子,在他冰冷的墨镜上急切摇曳......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很想替杰克求情,却被这气氛压得开不了口,若变成火上浇油就糟糕了,掂量了好一阵子后,我决定保持沉默,静静地蜷缩起身体......。

啪!车子平稳地驶入中心大道时,格里菲斯关闭了计算机,手肘支在皮制扶柄上,微昂起头,看着窗外--足有320层楼高的议会中心,被晃动不定的探照灯,来回盘旋的军用直升机,履带卡卡作响的装甲兵团,渲染得像是世界末日,不过,对阿尔法星系而言,这的确就是末日。

「下车,」车子穿过临时检查站,在议会中心停下后,格里菲斯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力气太大,我根本无法反抗,跌跌撞撞地被他拖下车,又硬拉着走进中心大厅,黑衣人齐刷刷地鞠躬致礼,他却毫不理会,拽着我大步走向电梯--

「格里菲斯!求求你!别这样对他!」

忽然,赫尔墨斯从大厅中央的螺旋楼梯跑了下来,他银色的头发凌乱不堪,眼睛红肿,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他甚至在奔跑途中丢了一只鞋。

「这样......太残忍了,你放过他吧,而且......」赫尔墨斯试图拦住格里菲斯:「他既然回来了......」

「来人,把他关到地下室去!」格里菲斯打断道,转头看向黑衣人,黑衣人们面面相觑,没敢动作。

「干什么?!这里没有地下室吗?」格里菲斯提高了音量,黑衣人赶忙上前,一边抓住赫尔墨斯的肩膀和手,一边小声劝阻着什么,赫尔墨斯想挣扎,但看到黑衣人举起激光手枪后,不得不冷静了下来。

格里菲斯没再看他,拉起我就进了电梯,我的手心里渗着薄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什么......太残忍?格里菲斯想对我做什么?抬起头瞄着他的侧脸,像雕塑似的不带任何感情,被用力握住的手腕隐隐作痛,我突然好想逃。

叮咚!电梯门打开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间明亮宽敞的办公室,桃红色的地毯掩去了格里菲斯和我急促的脚步声,这里颇为凌乱,墙上的油画已被拿去,只留下镶金的画框空洞洞的反着白光,古董花瓶的碎片散在墙角,纸屑和文件扔得到处都是,格里菲斯拉着我,在一张(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张)办公桌前停下了。

「格、格里菲斯!」毫无预警地把我压到桌上,格里菲斯除下了墨镜,冰蓝的眼眸里,是如飓风般的愠怒!

「......我真该杀了你!」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表情狰狞,单手扣紧我的下颚,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液体,那诡异的雪青色让我害怕,拼命地扳着他的手,我的脚还使劲地踢他腿肚,他的身子整个压了下来,膝盖卡进我的腿间,困住了我的行动。

「但是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所以......」他的手指伸进我的嘴里,并且那恶心的液体乘隙被倒了进来,无味无嗅,缓缓地流过我的喉咙,如同吞下千万支针般的刺痛。

「放......咳咳!」我卡住自己的脖子,一个劲地咳嗽,快要喘不过气来,这时格里菲斯放开了我,我立刻挣扎起身,想要吐出来,可是两眼一黑,旋即跌倒在地上。

「我可以拿去你其它任何东西,声音,眼睛,身体,你敢逃一次,我就让你刻骨铭心的记住一次......」

他弯下腰,抱我起来,又用踹地踢了一下桌子,于是,右侧那原本是墙的地方竟赫然开启,泄露出了一片柔和的灯光,格里菲斯抱着我向那个房间走去,我瞥见了一张华盖大床,慌忙抵抗起来:「不......咳咳......」我难受得要命,气力全无,想说话却断断续续,格里菲斯径直把我放到了床上。

「住......手!」棉织衬衫和T恤刺啦一声,就被格里菲斯扯开,他俯下身子,开始吻我的脖颈和胸膛。

「别这样......咳!」我仍旧推挤着他,可脑袋昏沉,喉咙痛痒难当,格里菲斯毫不理会我的反抗,解开他黑色礼服的纽扣后,也上了床。

「呜!」湿滑的舌头和硬实的牙齿在我的胸膛徘徊游移,格里菲斯一边吻着我,一边拉开我的脚,让我接纳他手指的插入,近一年未经人事的后庭不可能马上接受两根手指,我痛得哀叫出声,但收拢的膝盖,很快又被他强硬地扳开......

「可恶!」

在我绝望地放弃抵抗的时候,格里菲斯却停了手,坐起身来,两手紧紧地攥住我的胳膊,像是要捏碎般的蛮横:「你......」他的头低垂着,模样说不出的沮丧:「怎么能......离开?」

我无法回答他,因为我发不出声音,嗓子里好象有团火在燃烧,灼热惨痛,格里菲斯就这样坐了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床离开了......



全身发热地昏睡了整宿,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赫尔墨斯站立在床前,发觉我醒了,他弯下身子,表情怪异地摸了摸我的额头,轻声问道:「希玥......还好吗?」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的不自然,好象很难过,我疑惑地望着他,刚想回答,就注意到......

「希玥!」

我瞪着眼睛腾地坐起身,两手扣紧自己的脖子,嘴巴张大,又闭拢,为什么......说不了话?明明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已经......

赫尔墨斯搂住我的肩膀,连声道歉,恍惚间我听懂了一些关键词,毒药,声音,格里菲斯的命令,而他无法违抗......,原来,刻骨铭心的惩罚是这么回事吗?格里菲斯他竟然......

「赫尔墨斯大人!」

四、五个黑衣人突然闯进了屋子,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赫尔墨斯立刻放开我,以一张可以说冷漠的脸孔对我说道:「格里菲斯不想再见到你,并且已经当着所有人下达了他的命令,」他抬头看向黑衣人:「带他走!」

我楞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觉得胸口莫名的沉重,快要不能呼吸!

赫尔墨斯在黑衣人过来抓我前,小声又急切的说道:「这样做其实最好,至少你们不用再互相伤害,希玥,放心,那个叫杰克的孩子已被释放了。」

「起来!」黑衣人拖着我下了床,我使劲甩开他们的手,想告诉他们我会自己走!可我张大嘴却喊不出一句话来,黑衣人不耐烦地扬起手,似乎要打我,但碍于赫尔墨斯的眼神,他们怏怏然地放低手,挟着我快步走出了房间。



不想再见到我,并不是指就能放我自由,我被黑衣人带上了回奥垩瑞星系的舰队,在那里我知道了我将要做什么──

拉撒母耳家族的邸宅,占地极广,内部等级制度分明,黑衣人是直接服侍拉撒母耳家族成员的,穿珍珠色长袍的少年少女是服侍黑衣人和家族客人的,而穿白色长袍的人,也就是奴隶,必须干邸宅里最肮脏辛苦的活,没有除了生存以外的任何权力,有时也会被杀,可谁会去追究一个奴隶的死活?

「哦?这样啊,」回到拉塞后,我和几个新来的奴隶一起,被黑衣人送进了一间小别墅,小别墅位于邸宅外围的森林,不远处是一片沼泽,大概有五个监工住在那里,他们听了黑衣人的话后,窃窃私语地望着我,似乎颇为难:「阁下和大人同时下的命令,无论哪一个也不是我们能得罪的,知道了,嗯......你,过来。」

我走上前,看着她,一个有点年纪的女人,皮肤黝黑光亮,头发结成一个个小卷儿,散在脸颊两边,「你几岁了?擅长干些什么活?在哪儿长大的?银河系吗?」她接连问道。

我没有回答,监工中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突然嘲笑道:「擅长干什么?哈哈,不就是床上那些活!他那模样,一张开腿,什么都成!」

霎时,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接着问我,我还是没有回答,她颇讶异的望着我,问道:「你难道......不会说话?」

这次我点了点头,监工们不再笑了,愕然的表情里,竟还有一丝同情。

「这样......那你就和H634一组吧。」见我不解地抬起头,她又补充道:「这里可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你的号码是......」翻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她说道:「H752。」

「要戴上这个才行,」那个嘲笑我的男人站起身,向我走来,他的手里摇晃着一只银色金属环。

「如果你乱跑的话,这条腿就没有了哦,」蹲下身子,他把那冰冷的东西扣到我左脚脚踝上:「不能出这个森林,也不能跑去里边的邸宅和别墅,奴隶是不允许在阁下面前出现的。」

──不想再见到我,原来有这个意思,低头看着那缝隙处闪着红光的金属环,我突然很不安,「放心,虽然不知道外边是怎么传的,但这里可不是地狱。」

男人冲我眨了眨眼,那直率的模样终于让我松了口气......

第六章

H634是一个模样娇小,举止怯懦,像雀鸟般的女孩,她不会讲话,是天生的,可会写一手好字,也会手语和读唇。

她毫不保留的教我手语,银河系的,贝塔星系的,还有一些偏远星系的独特语言,我惊愕于她的聪颖,她则敬佩我的敢作敢为,我们俩很快就熟落起来,而且就像那男人说的,这里并不是地狱,工作很累,食住条件很差不假,但至少奴隶之间,会彼此相照应。

时间......在这种有条不紊的日子里,逐渐推移,当我发觉我脚底下踏上的,是泛黄的枫叶的时候,拉塞的季节,已入深秋。

「来这里......九个月了啊,」抬头遥望天空一端,瑰丽火红的余晖很是刺眼,眯起眼睛,我的心情如镜般平静,也许我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见不到亚罗,得不到自由,可是......

「这样做其实最好,至少你们不用再互相伤害」,耳边回响起赫尔墨斯的话,我苦涩地一笑,他说得很对,我和格里菲斯不应该也不能在一起。

「木桩全清理掉了吗?」踩着落叶小步而来,H634拉了拉我的袖子,打手语问道。

我点了点头,她忽闪着一双黑亮的眸子又「说」道:「我们要去森林前边的草地剪草哦,后天有焰火晚会,那百多个园丁都被叫到邸宅去了」。

「因为是在大喷水池边上放焰火吧」我附和道,整理好斧头和铲子,扛到肩上,不远处的十几个奴隶也在收拾工具,其中一个较高大的男人向我走来,示意我把工具交给他。

「我来搬这些东西回去吧,你们直接去剪草好了。」

「谢谢,」我微笑着点点头,便和H634及其它十几个奴隶一起,转身出了森林,在这座一望无际的林海边缘,是一片宽广郁葱的草坡,草坡上零星点缀着些湖泊,湖水面碧蓝平静,偶有两三只鹈鹕在湖泊旁踱步,离我们最远的湖泊后方,是黑衣人住的别墅群,漆红的瓦屋顶在余晖中熠熠闪光。

从那儿再过去五、六公里,途经跑马场,休憩别墅,花园,才是拉撒母耳家族成员的邸宅。

「果然长了很多杂草呀!」

晚来的监工在蹲下的奴隶们中间穿梭,用鞋尖碾着草丛,叹道:「虽然不容易变黄,却很难照料啊!」

H634抬头看了看监工,我则埋首除草,忽然,随着一阵暮风的沙沙,我闻到了一股可以说郁馥的天竺葵的香味,──我曾在哪儿闻到过呢?这味道是如此熟悉......

对了,在沃兹那冰封的星球上时,格里菲斯的衣服上,有过这种香味,虽然当时没觉得特别奇怪,可现在想想,他的确不像是会用香水的人......

颇疑惑的抬起头,我发现有一群人正穿过别墅群,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女人,非常窈窕的身材,穿着淡咖啡色丝绸蓬裙,纤细的十指套在同色系的真丝手套里,她的旁边是为数不少的侍女,一头银白的长发说明她们来自外星系,侍女小心翼翼地撑着蕾丝遮阳伞,为女人挡去拉塞即便深秋也依然灼肤的热气。

──这个女人相当的高傲,初见她时我这么想,等她走到离我们不过几十米远,停下来看鹈鹕的时候,我几乎就要认定了,她粗鲁地打掉侍女手里的伞,大声喝令她们走开,只因为她们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与此同时,我也看清了她的长相,如果说她脚底下的湖中真有精灵的话,那么它一定会沉到湖底,再也不敢出来见人,那张姣美的脸孔足以让所有的神祗震撼,水嫩白晰的皮肤,粉红柔软的嘴唇,挺毅的鼻梁,还有掩映在那浓密睫毛下的,一双银灰色的眼睛......

「啊!」我不觉张大了嘴,银灰色的眼睛,莫非是......因为同样是银白色所以忽略掉了,那女人蜷曲的头发间,确实有一顶镶钻的王冠!

慌乱地低下头,我继续着手里的工作,心脏怦怦直跳,我这样紧张其实是可笑的,她怎么会注意到一个埋头拔草的奴隶呢?况且,即使她注意到了,那又怎么样?不就是眼睛颜色和她一样吗?

「陛下,我们快回去吧,这种下人住地方......」耳边传来侍女急切的恳求:「若被阁下知道了......」

「就是因为他不准别人来,我才要来!」女王的声音很高昂,好象在跟谁呕气似的:「让开!我还要多逛逛,嗯......这儿不错嘛,风景挺好,我还要让他为我建座行宫呢!」

「等一下啊!陛下!森林那边......」侍女凌乱的脚步跟着女王向我们靠近,我仍然低着头,直到我听到了一个让我浑身颤栗的声音──

「爱达荷,我说过不准你到这里来的吧?」

冰冷的语调,沉静的脚步,是格里菲斯!我根本没想过他会来!难堪地僵在原地,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因为他离我不过十多步远!我不敢抬头,但更不想被他看扁,于是,在监工喝令我们跪下前,我一直很「冷静」地干着手里的活。

「那么你想怎样惩罚我?」女王走向格里菲斯,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你已经抢走了我的一切!」

「......没想过要惩罚你,」格里菲斯突然放缓了语气,伸手揽住女王的纤腰,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回去吧,后天的宴会,你将是主角。」

「是吗?」女王凑近格里菲斯的衣襟,嗅着他的味道:「我要在这里建行宫。」

「好。」

「你说过会给我的那个星球呢?」

「今晚就把契约书签给你。」

「真的?」女王两手攀住格里菲斯的脖子,一脸雀跃地望着他。

「当然,」格里菲斯轻声应道,俯下身子,温柔地吻上了那粉红的嘴唇......

他们是何时离开的,我不知道,并拢膝盖跪在草地上,头压低着,我的胸口又是那种不能呼吸的沉重!

H634拉我起来,示意我接着干活,晚饭时间是十二点,现在天色虽然暗下来了,可还不能休息,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我淡然一笑,告诉她我只是肚子饿了,于是她也笑了,趁监工离开的间隙,她还教我该怎么吃完那硬如石头的面包......



焰火晚会的规模是空前盛大的,几乎所有星系的王室贵族,总统官僚,都应邀出席,宾客大概有两千多人,这还没有算他们的随行人员,拉撒母耳家族这几天的忙碌是可想而知的,黑衣人和侍从都被调到了邸宅,可人手还是不够,除了新增加人员外,一般不能靠近别墅群的我们,也被委派了新任务,负责厨房垃圾的清理。

「H752,送这个到4号别墅去,」厨工打点完银制餐盘上的料理,递到我跟前。

「我?」放下扫帚,我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对啊,你认识路吧?」她把餐盘塞进我手里,转身又去忙活,我看着她,仍然觉得奇怪,她难道不知道奴隶是不准送餐的吗?

「你还楞着做什么?!快去!」她转头瞪了我一眼,我急忙握紧餐盘环,欠身后出了厨房。

4号别墅......记得昨天刚和H634一起打扫过,因为没人居住,所以半年前改成了黑衣人专用的聚会休憩场所,低头瞅着餐盘里浇着白兰地的牛扒,我不禁嘀咕这人可真闲,焰火晚会就要开始了啊!

走进别墅,宽阔雅致的走廊里竟无一人,不过想想也是应该的,咚咚!踌躇地敲过几扇门后,我发现走廊的最里端,那台球室的门虚掩着,橘黄色的灯光从那缝隙中流溢出来,照亮了大理石地砖和门边的阔叶植物,大步走向台球室,我托住餐盘,推开门,鞠躬,然后抬头--

两张被撞得移位的蓝底球桌,几根折断的球杆,滚得到处都是的红球和彩球......谁在这里打架?我惊愕地想,又往里走了几步,没亮灯的落地窗旁,好象斜倚着一个人,他的身影修长,钻石饰品在衣襟处幽幽闪光。

他是贵族吗?我猜测道,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没穿外套,头垂得很低,抵住肩膀和墙壁,金色的卷发也很凌乱,嗯?我突然注意到他的衣袖扯破了,手臂上还很潦草地绑着绷带......

啪嗒!那人忽然打开了灯,我刹时看清了他,呼吸也随之停顿!怎么会是......格里菲斯?!

我惊惶地瞪着他,心里拼命叫喊着让自己醒来,是梦!这一定是个噩梦!浑身僵硬地倒退一步,我低下了头,不敢看那张......恼怒?沮丧?或者说痛苦的脸,这......是梦!

砰!台球室门关上的声音刺激了我,我转过身就想逃走,可是......深呼吸后我硬逼自己镇定下来,格里菲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想再见我的,他既然是霸主,就不能出尔反尔!

转回身子,我放下托盘后掏出纸笔,刷刷地写下几行略歪扭的字,拿高了给他看,意思是抱歉打扰他休息,我送餐走错了房间。

「那是我叫的,」格里菲斯应道,注视着我,我楞了一下,又很快地写下些单词,仍是道歉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端起餐盘,放到落地窗前的茶几上,我把微微发抖的双手藏到背后,「我先告退了,」俐落地鞠躬后,我向门廊走去,而且是越走越快!

真糟糕,不知道门是怎样关上的,我弄了半天门锁却还是打不开,格里菲斯正往我这边走来,我更焦急了,一不小心还弄断了指甲,在我又慌又痛的时候,格里菲斯站到了我身后,静默地伸出手,帮我打开了门。

呼......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渐渐平息,不过我仍然觉得意外......抬头瞄了他一眼,他正无言地看着走廊,于是我也放心了。

「谢谢,」点了点头后,我拉开门就往外走,但是--

「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走廊的景象在眼前飞速晃过,格里菲斯攥住我的胳膊就把我拉回了房间,砰!门又关上了,格里菲斯紧揽住我的腰,扳起我的脸,便吻了上来!

「呜!」他的舌头很快伸了进来,强硬地侵略着我的口腔,我扭过头,想避开他,可是不行!他像疯了似的吻我,舔吮着我的嘴唇,牙齿,舌头,我越逃避他就越粗鲁,甚至要夺去我的呼吸!我很害怕,他不是像疯了,根本就是疯......

「呜啊!」放开我的嘴唇后,格里菲斯撕开我的衣服,重重地咬上我的乳尖,又用舌头和嘴唇舔弄,我使劲推着他,拉扯着他的头发,更甚想咬他的手臂,他终于停了手,喘息着看着我,像是一头癫狂的猛兽。

「你不曾做梦吗?」

「呃?」我惊魂未定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九个月......我每晚都梦见你在我怀里呻吟,」他的眼睛里又燃起了欲望之火:「我想抱你,可又不能见你......每一天,每一夜,我......」

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就像是活在地狱里......但是,那天以后什么都改变了,你跪在草地上,卑躬屈膝,可表情是如此沉静,你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我!!希玥......没有我的话,即使做奴隶你也不在乎吗?

他把手臂撑在我的肩膀两侧,困住我的身子:「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我想杀你一千万次泄恨,但最后痛的却仍是我!」他紧抱住我,低下的头靠在我的胸膛上,喃喃细语:「我该拿你怎么办?希玥......」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格里菲斯,他揽住我的手臂还在流血,我屏着气,不敢动弹,隐约的哀痛纠结了起来,拉扯着身体......赫尔墨斯的话只对了一半,恐怕他也没料到吧,格里菲斯会是这样的......

「还是没见到人吗?」

「没有,」劈里啪啦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走廊里乱哄哄的,好象在找人。

「这种时候阁下会去哪?真是要命!」

「两千多个客人呀,啧!看来只有让长老团出面了......」有几个人在台球室门口徘徊,大概认为格里菲斯不可能在这里,呆了一阵子后,又快步离开了。

这时格里菲斯松开了我,我立刻拿起散在脚边的纸笔,写道:「焰火晚会快开始了,你不能......」

格里菲斯握住我的手,抽掉纸笔后,吻着我的手指:「我说过......我要你,」他俐落地抱起我,走向台球桌,我没有反抗,是因为我不忍心,我......无法爱上他,也不能爱上他,可心脏还是会痛,他问我该怎么办?我又该去问谁?!过去,现在,未来,除了恨,我能给他的......只有同情......

拨开乱丢的台球,放下我,格里菲斯脱下了染血的衬衫,月光下的他,虽然已恢复平静,可仍让我不安,无论多少次,即使被快感征服,我依然不喜欢被人拥抱!

格里菲斯吻着我,眼睑,脸颊,鼻尖,嘴唇,他的动作很温柔,想让我放松,不着痕迹地褪下我的衣衫和底裤,他的手一边爱抚着我从胸膛到腰侧的肌肤,一边又向下滑,在吻上我乳尖的同时,他的手指刺进了我后庭!

「啊!」我猛地一惊,仓皇地坐起身体,他的手指滑了出来。

「很紧,」他看着我,淡然一笑,并没有生气:「我不会一下就进入的,放心。」

他倾过身子,啄了一口我发烫的脸:「躺下吧。」

我犹豫着躺了下来,他拉开我的脚,继续刚才的动作,温柔的亲吻,还有手指的抽动。

「唔!」他突然增加了一根手指,抽撤也变得用力,我喘息着蜷起身体,想叫他停下来,可我忘了我不能说话,格里菲斯压住我的肩膀,扣紧我的手腕后,抽出了手指。

「我不会再放开你,」他说道,冰蓝的眼眸里似乎凝结了月光,剔透晶莹,瞬间让我失神,他的身体压了下来,柔软的金发擦过我的胸膛和颈项,「呜啊!」我仰起头,眼角溢出泪水,格里菲斯炙热的欲望一抵上我的后庭,就强势地推进!

「......不要!」无声的抗议没人能听见,体温在他极有技巧的爱抚下逐渐攀升,他知道我所有的弱点,亲吻,挑逗,挺进,我的抵抗如落潮般败退......

「放松......」他咬着我的耳垂细语,然后开始抽送,霸道又用力的撞击。

「呜!」我很想逃跑,可格里菲斯紧紧地抓着我,不准我逃开,「你应该诚实一些......」他调侃道,滑落的手握住了我的分身,细细揉搓。

「住手......唔」滚烫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发抖,我羞愧地咬住嘴唇,不敢看他,格里菲斯好象在笑,重新压下身子,他不余遗力地挺进我的体内深处,抽撤起来......



宴会礼花的声音,隐约却仍然有力,落地窗轻微地震颤,我躺在地上,手指触摸着那颤栗,冰凉,在银色月光下如霜般的玻璃,不觉失神......

赤裸的身上披着格里菲斯的外衣,腿间粘连的液体也还带着他的体温......我是怎么了?我竟然同情他,我忘记了我的恨?

不,这不可能!仇恨烙在灵魂上,根本无法忘记,那是我变了?原来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闭上眼睛,我逃避着从心底涌起的不安和责问,--我不能忘记仇恨,我给他的是同情,而他却不知道。

「唉,我是在自掘坟墓吧......」

轻叹一口气后,我撑起身体,拉下格里菲斯的衣服,换上被他撕坏衣领的长袍,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了,监工一定会起疑,格里菲斯不能公开见我,所以借赫尔墨斯的名义叫我送餐,拉紧颇狼狈的长袍,我遮掩住格里菲斯留下的吻痕,又弯下腰想收拾他的外衣......

「啊?」手指在触到那纹金章的衣领后突然停顿,--我这是做什么?为他担心吗?收回手,我转过身子,不顾后庭的钝痛快步迈向门口,我们之间情感是倾斜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就不需我顾虑。

「希玥,你真的在这里,监工说......」在别墅走廊里,我遇见了气喘吁吁的H634,她额头上流着不少汗,看来跑得很急:「赫尔墨斯大人在会客呀!」

「哦,」我点了点头,看着她。

「哦什么啊!刚才叫餐的......」

「是其它人,」我作了个简单的手势,继续往前走。

「其它人?可谁敢盗用大人的名字啊?」H634一惊,忙比划道。

「这......我不知道,」犹豫片刻后,我还是说了谎:「我不认识他,送餐的时候厨工也没告诉我他是谁。」

「啊?怎么会,」H634好象更愕然了,手语都有些凌乱:「他、他可是指名要你......」

哗啦--!走廊一侧的玻璃窗突然爆裂,犹如雷击般的迅猛凶险!H634张大了嘴无声尖叫着,两手紧捂住脸颊,我拉起她,奔向大门,几乎没有时间思考。

「呀!希玥!」,一个接一个的机械人从扭曲的窗框跳了进来,压得碎玻璃吱吱嘎嘎作响,它们靠着踝关节的喷气装置,飞过我和H634的头顶,堵住了大门和电梯。

「希玥!这是什么呀?!」H634抖得厉害,眼泪夺眶而出,我站在原地,抓着她的手,也很害怕,无法逃出去,也无法躲到楼上,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们约一米六的高度,裸露的钢筋骨架黝黑锃亮,纤长的前胸上覆着梯形盔甲,没有腰,膝盖弯屈着,酷似巨大的螳螂!

--这会是偷袭吗?冲着黑衣人的别墅?我瞪着它们,心脏咚咚直跳,却隐约觉悟到......「啊!希玥」,放开H634的手,我转身向台球室逃跑,它们果然全追着我来!

「糟糕!」脚底一个踉跄,我摔向地板,机械人乘隙抓住我的脚踝,用力一拉!

「啊!」我撞上坚硬的地板,两眼一阵发黑,机械人随即拖起我的脚,翻过我的身子,钳子似的手臂卡住了我的脖子。

「希玥!」我看见H634冲我奔来,但被机械人蛮横地撞到墙上,嘴角和鼻子流下血来,我仰起头,手指使劲扒着机械臂上的电线,想去救她,可却怎么也脱不了身!

「呜!」脖子上的力量加重了,我一时喘不过气,松了手。

吱嘎!机械人举起了另一条铁臂,瞄准我的头,咻!猛然转过脸的同时地板上焦了一个洞,热气灼伤了我的额头,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没料到它们是决心要我的命!吱嘎!第一次攻击失败,机械人立刻调整激光手枪的位置,准备再次射击--

「希玥!」

心跳停顿的瞬间传来熟悉的叫喊,火光和枪声片刻让走廊变成战场,我身前的机械人着火了,大概被击中了平衡装置,摇摇摆摆地向我压来,我使劲拉下它的铁钳,连攀带爬地奋力避开。

轰隆!!它的后背突然炸开了,我伸手挡住热浪,耳朵嗡嗡轰鸣,有碎片击中我了吗?我不知道,只觉得哪儿都疼!

「希玥!没事吗?」闯过热浪和哧哧直响的灭火泡沫,赫尔墨斯抱住了我,仓皇地察看起我的伤势:「额头流血了,啊,胳膊也......希玥,很痛吗?」

我看着他,抬起手,未来得及做任何表示便晕了过去......



乒砰!玻璃杯打碎的声音,我躺在床上,依稀听到赫尔墨斯在和人争执,他很少这样激动,所以我想爬起来,可是不知道他给我打了什么药,意志逐渐清醒,身体却仍然沉重。

「格里菲斯!我警告过你长老团不会再保持沉默!你擅自切断「圣婴」,又故意打乱统筹会议行程,他们可以不管,可你竟然弃两千多人的订婚宴不顾?!还想出尔反尔?!格里菲斯,你承诺过不再见希玥的,但现在呢?你让你们两人都陷入了危险!」

格里菲斯没有搭话,径直向我走来,赫尔墨斯拦住了他:「近千万的联邦军正驶向奥垩瑞星域,你一半的兵权在长老团手里,啧!你考虑过吗?激怒长老团的后果?会是腹背受敌!」

「......让开!」格里菲斯沉默了片刻后,冷冰冰地推开他:「如果长老团真要开战,我也没办法。」

「格里菲斯!你认真的吗?!」 赫尔墨斯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惊愕,几乎是不敢相信。

但是格里菲斯没再理他,走到我身边后,他弯下腰,嘴唇擦过我的额头:「希玥,醒了吗?」

我动了一下眼睛,可仍旧没法睁开。

「我带你离开这里吧,」他说道,随即撩开我身上的被褥,我感觉到凉气,瑟缩了下身子,他的手抚摸上我被绷带缠紧的胸膛,停留了一会儿,又沿着我的腿,轻柔地滑下,解开了我脚踝上的金属环。

「格里菲斯,你不能带他走!」赫尔墨斯叫道,好象很难过。

「这种时候让拉撒母耳家族陷入内战,你的理智到哪里去了?将来会很辛苦啊!我求你离开希玥吧,格里菲斯,你明白吗?希玥他......根本不爱你,你们两人在一起只会......」

「赫尔墨斯!我会赢的,希玥的事,你不要再管!」 冷漠地丢下这句话后,格里菲斯抱紧我,大步离开了......。



「格里菲斯......」走出别墅后,正午炙热的阳光忽地射上我的脸,我睁开眼睛,拉住格里菲斯的衣襟。

「怎么了?哪里痛吗?」他停下脚步,低头打量着我。

「女孩......」我的嘴唇翕动着。

「她没事,」格里菲斯接过话,淡淡地一笑:「她既然奋力救你,我也一定会救她。」

「谢谢......」我点了点头,犹豫着又问道:「长老团......」

「他们的令牌十年前就该腐烂了,拉撒母耳家族,只需要一个领导者!」他强势地应道,突然吻了一下我的嘴唇:「希玥,赫尔墨斯的话,我可以当作他在骗我吗?」

「什么话?」我不太明白。

「你......」格里菲斯眯起眼睛,注视着我,好象在压抑某些情绪。

「算了,我应该相信你,」他重新迈开脚步,看似不经意地疑问:「你爱我?对吧?」

我靠上他胸膛,阖上眼睛,没有回答,因为我既不知道也不敢回答,爱,听起来好遥远,远到迷失了方向。

「希玥?」格里菲斯以为我睡着了,没再追问,小心地搂紧我,他加快了迈向房车的步伐......

第七章

溪流的淙潺,阔叶植物的兴盛拔萃,以及隐隐约约的莺啼鸟啭,我颇愕然的站在高大的拱形门下,心想在房间里造那么个天然丛林是不是太奢侈了,还有,如此夸张的面积,如此恢宏的柱列,精雕细刻的女神像和图案优美的地砖,这简直就是一座神殿嘛,真的只是睡觉用的地方吗?

「希玥,还是我抱你吧,」格里菲斯轻声说道,伸手揽过我的肩膀,「你的脚肿着呢。」

「嗯,」我略微颔首,顺从地让他抱起我,格里菲斯怔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淡淡地笑着,我圈住他的脖子,那紧凑的心跳和体温便传了过来,和我的融合在了一起。

踢踏......不急不徐的脚步声静谧地回响着,大理石柱列在视线中缓缓地往后退去,我可以感觉到格里菲斯的喜悦,他很高兴,嘴角的微笑甚至带着甜蜜,我把脸贴在他胸口,不再看他,是因为我不敢看,如果说在这样温柔的怀抱里不觉得悸动,是骗人的,但是......

不曾相遇该多好,不曾仇恨该多好,格里菲斯一开始就杀了我又该多好,镜子碎了就是碎了,拼凑起来的心依旧有着裂痕......

「希玥,睡着了吗?」小心地把我放到床上,格里菲斯唤着我的名字,「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来,也会派更多的人守护这里,希玥,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不会再受到伤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心脏抽紧着,所有的哀恸和委屈都渴求着倾泻。

「希玥,我也许不能等到你复原,」格里菲斯嗫嚅道,在我的身边躺下,望着那高耸雕花的拱顶。

「你也听到赫尔墨斯的话了吧,奥垩瑞星域会有场大战,联邦军这次来势汹汹,啧......他们可真倔强,让我想起了你。」

我蓦地看向他,他没有转过头来,依然瞅着天花板,「或许我该给他们礼遇,让他们有机会选择该怎么死。」

「格里菲斯!」我皱起眉头,很不悦地拉住他的衣服。

「怎么了?」他看着我,一脸不解。

「你能不杀人吗?!」我没好气地瞪着他。

「什么?」格里菲斯既看不懂手语也读不出唇语,稍微复杂点的话他便不明白。

「我说你能不能不杀人?」我一字一顿地说道,还连笔带划。

这回他看懂了,但仍旧不以为意,「这是战争,集束弹又不长眼睛,再说全灭不好吗?干净俐落,省去很多麻烦。」

「你......」我失望地叹道,松开了手,格里菲斯凝视着我,好象在思索,颇沉重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使两人都闷闷不乐,许久之后,他忽然揽过我的肩,认真地问道,「希玥,如果我让他们活下来,你会开心吗?」

我一楞,随即点头。

「是吗......」格里菲斯低下头,似在自言自语,随即微微一笑,「我想我会尽力......希玥,我一定能赢得这场战斗,然后我要把这胜利送给你。」

「送给我做什么?」我眨巴着眼睛,疑惑不解。

「结婚的特赦啊,」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结......?!」我惊得从床上坐起,扯痛了伤口。

「希玥,你没事吧?」格里菲斯也坐了起来,抱住我。

「没事......」我捂着痛处,冷汗直冒地摇摇头。

「婚礼当然要有特赦,这很意外吗?希玥?你要慌成这样!」格里菲斯挑高眉问道,语气颇不满。

「这、我不行,不,我是说......长老团,女王,对!还有爱达荷女王,你不是喜欢她吗?」

我结结巴巴的说道,瞪着他,紧张得连手心都渗出了汗,但又不敢说穿我是因为同情才留在他身边。

「我不会让他们妨碍我,」格里菲斯轻描淡写地应道,伸手扣住我的脸。

「希玥,我爱你,所以想要你,家族也好,法律也好,奥垩瑞也好,即使要我和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世界为敌,我也不会在意。」

他的手指摩挲起我颤动的嘴唇,紧紧盯着的冰蓝眼眸狂傲霸道,「希玥......别想逃,你是我要定了的......」

凑近的脸庞忽地压了下来,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陷入了他制造的炙热情欲,唇舌交缠的深吻,还有饥渴的不容我推脱的爱抚,格里菲斯步步紧逼,在并没有抱我的情况下,迫我狼狈地攀上顶峰......



「希玥少爷,胳膊......」

我伸出手,搁在床边,架着一副厚边框眼镜的医生熟练地解下绷带,仔细察看了一会儿,微笑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恭喜,伤口愈合得很快。」

「谢谢,」我点点头,看他小心地帮我换药,又绑上新的绷带,思绪渐渐漂远......

自从那次袭击之后,已经一个月了,格里菲斯谨慎地交待完一切后,去了战场,长老团那边则没什么动静,好象格里菲斯一系列的削弱他们权利的举动不过是隔靴搔痒,毫无作用,让我觉得坐立难安,如此古老的家族,如此渊远的权势,一旦有人与之对抗,会是这样逆来顺受,又不动声色的吗?

我转过头,视线触及那堆成山的礼品,无力的叹息,我现在有空去担心他们的勾心斗角吗?格里菲斯表白得强硬,丝毫不容我拒绝,每每我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散于无形,为什么我要这么懦弱,一开始就该坦言我不爱他啊,如今到这不来不去,进退两难的地步,该怎么收场才好?

「希玥少爷?抱歉,希玥少爷!」

「啊?」我回过神,看向医生,「什么?」

「上星期的体检报告,阁下看了大发雷霆,您应该正常进食,而不是从早上到现在只吃几片面包。」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另外作息方面,您通宵看书可不行,身上的伤才刚好呢。」

「哦,」我点点头,实际并没听进多少。

医生看了看我,不再说话,低头整理起金属药箱,站在雾色纱幔外的两个黑衣人这时走了进来,一个检查了医生的物品后带他离开,另一个则留下来为我倒水送药。

「出去!」我忽然觉得烦躁,拽起枕边的摇铃就砸到地上,「滚!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黑衣人读得懂唇语,尽管他一脸惊讶,仍旧恭敬地欠身离去。

我蜷起身体,双手抱住头,急促呼吸,好......无奈,也好恨......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有时候我会感觉自己不受控制,黑衣人勾起了我满腔的仇恨,比以往任何情况都要来得强烈,就好象一个失忆的人,被突然记起的往事冲击得乱了方寸。

「呼......」放松胳膊的力量,我仰面躺在床上,但不敢阖上眼,通宵的阅读是有原因的,我的梦境里有太多的血,漫天的鲜红色,骇人至极......

「希玥少爷,对不起,我知道您不想被打扰,可是阁下有通讯进来。」黑衣人在纱幔外说道。

我闻言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黑衣人用遥控打开通讯器,咻地,三维影像呈现在床前。

「希玥,我看了医生的报告,很不高兴!」格里菲斯开门见山地说道,从背景来看他应该是在会议室,「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会营养不良?」

「我没事,可能长时间卧床,才没胃口吧,」我淡然一笑,打着手语,格里菲斯现在或多或少能看懂些了。

「真的?」他似乎不大相信,支起手托住下颚,缓缓说道,「希玥,我现在还不能回来,但如果......」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坚决地摇头。

「......那好吧,」格里菲斯妥协道,随即暧昧地一笑,「前几天派人送了东西过来,现在该到了,你看过了吗?」

我望向那堆礼品,有一个蓝色丝绒盒子是今早增加的,「嗯,很不错,谢谢。」

「除了款式,其它你喜不喜欢都得接受,」格里菲斯伸出手,宛如要抚摸我的脸,「......好好休息,希玥,暂时不能和你联络了。」宇宙中的战争,由于空间立体,舰队分布广泛,保护通讯不受星球干扰很重要。

「嗯,我知道了。」我仰起头,微笑着看着他,格里菲斯切断了通讯。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床上躺了一会后,我越来越觉得好奇,爬下床,赤脚走过微凉的地砖,我拿起那丝绒盒子,俐落的打开,旋即怔住,「戒指?」我脱口而出,下意识「啪」地合拢,却久久移不开视线。

因为一个错误,一个自负的同情,我是不是走进了一个会伤害更多人的深渊......?



12月是拉塞的初冬,气温明显地变冷,细雨朦胧,草地上结了霜,又冷又硬,园丁们忙着解冻,整个庭园闹哄哄的,我穿上件白色的羽缎浴袍,没有系紧腰带,也没有把长及肩膀的头发梳理起来,便缓步走过雾色纱幔和高耸的柱列。

这里真的很大,一个偏厅紧挨着另一个偏厅,精美的油画和工艺品随处可见,甚至还有上万颗宝石镶成的星际航行图,不过,除了刚来时的瞠目,我并不怎么在意那些东西,我的目的地是那片有着绝种植物,蜂鸟,矿石温泉和无尽静谧的「丛林」。

当初去那里,是医生的建议,我太沉闷了,有时一整天都不会「说」话,只顾看书,他不禁担心,我的厌食和失眠是某种疾病的征兆。

「不是现在才开始的,」被医生接二连三的询问后,我终于写道,「大概七岁的时候......」

「七岁?发生什么事了吗?」医生打断道。

「血和雪......」我握笔的手微微发抖,于是用另一只手覆盖住它,「我忘了。」

「嗯?」医生一楞。

「如果爱能淹没仇恨......」我自言自语道,随即扔掉笔,爬下了床。

「希玥少爷?」

「真的......好象恶作剧!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他,恨也好,爱也好,」我转过身子,望着那静静躺在蓝色被褥上的戒指,很迷人的冷灰色钻石。

「咳咳,希玥少爷,我想您需要一个能放松的地方,」医生读不懂唇语,干咳几声后提出了他认为恰当的建议。



一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医生说得很对,拉撒母耳家族的奢华只能让我感觉沉重,而这里--自然的绿色,无拘的绿色,纯洁的绿色,令我舒畅许多。

哗啦!我趟着没过脚踝的泉水,一步步走进「丛林」深处,头顶的日光,是人造的,白晃明亮,一年四季都温煦宜人,潺湲淌过脚边的水流,很动听,宛如节奏明快的钢琴曲,这儿就像是我的童年,有着最美好的回忆,我不想破坏它,一举一动都格外轻柔。

「亚罗......」脱掉浴衣后,我踏着石阶进入由鹅卵石砌成的温泉,静静呼吸,低下头来注视着水面的倒影,看它从纷乱恢复成平静,看它是如何映出我的脸庞,还有我那银灰色的眼眸。

不知道亚罗怎么样了?我俩相同的眼睛颜色,最能引起我对他的思念,迪威救走他后有好好地照顾他吗?他还是个孩子,又受了伤......

是我带给他的伤害!我蓦地握紧拳头,被水压迫着的胸膛紧凑起伏,都是因为我!

亚罗也好,乔和卡雅也好,还差点连夏煜也......夏煜是我的挚友,他的父亲夏王更是赫氏家族的世交,当初若不是他们相救,我和亚罗绝不会活下来,--那天的暴风雪是如此无情,把怀里亚罗的哭声都淹没掉了......。

「格里菲斯,」无意间唤出的名字,加剧了心脏的疼痛,我果然是个很天真的人,以为同情可以解决一切,可以折衷强烈的爱与仇恨!

「可恶啊,你怎么能不出现?格里菲斯,我其实......」

踢踏,茂盛的阔叶植物后,忽然响起我所熟悉的脚步声,惊愕的眼眸越瞪越大,我翕动着嘴唇,「不爱你......」

「希玥?」格里菲斯出现在温泉前,看着我,微微一怔。

「呃?!」我仰头望着他,脑袋里刹那间一片空白,沙沙......静谧空气中的微妙对视,我们的瞳孔中尽是对方的身影。

「你的伤......好了吗?」打破沉默的是格里菲斯,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向前迈了一步。

「嗯,好了,不,还没!」我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的模样:赤裸着身体,双膝打开,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脸颊和嘴唇则因为淡薄的雾气而显得朦胧红润。

「是吗?」格里菲斯微笑着,解开他黑裘皮风衣的纽扣,又缓缓退下手套,丢在我白色的浴衣上面,「治疗两个月了吧?」

「是啊,」我窘迫地点头,因为格里菲斯语带调侃。

「......这次回来是为了调整舰队,在家门口打仗就这点方便,补给线永远都是最近而且最强。」

格里菲斯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脱掉风衣后,旋即松开丝织衬衫上精致的玛瑙领扣,他肌肉结实的胸膛露了出来,接着又是紧收的小腹和强健的上臂肌理,我仓皇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只觉得这儿的光线太过明亮。

「希玥,怎么不说话?嗯,你不想呼吸吗?脸贴着水面。」细琐的衣物摩擦声暂时停顿,格里菲斯疑惑的问道。

「不是......」我尴尬地摆了摆手,依旧低着头,你这幅模样让我怎么抬头啊?

「呵呵,」格里菲斯轻笑出声,继续除着衣衫。

「希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把头抬起来吧,即使你潜到池底去,结果还是一样。啊!对了,我记得你不会游泳。」

哗啦一声,是他踏进了温泉,我背抵着鹅卵石池壁,没有动弹,可呼吸越来越急促。

「希玥......」格里菲斯很快就来到我身边,轻声唤着我的名字,他伸手压在我身体两侧,俯下的头埋进我的脖子,柔软的舌尖和嘴唇抚过我带水珠的肌肤,贪恋地亲吻。

「格里菲斯,」我推开他,打起手语,「别在这里......」

「好吧,换个地方,」他很干脆地答应了,扣住我的手腕和腰,我直觉得不妙,可还没挣脱就被他拖向水波较湍急的深水区域。

「不要!格里菲斯!」我惊慌失措地想后退,但身不由己,格里菲斯一味游向前,直到我的脚再也踩不到地面。

「咳咳,」我咳嗽着,呛了好几口水,心情非常糟糕,「你干什么?!」

「你终于肯抬头了,希玥,」格里菲斯得逞似的笑着,看来很高兴。

「你......混蛋!我不要在这里!」我瞪着他,既害怕又无奈,因为两手紧紧圈着他的脖颈,无法打手语,格里菲斯便一切都自圆其说,「呵,希玥,你别担心,我很有力气啊,你会满意的。」

「谁担心这个了?!」我猛踢着泉水,却无法抵抗格里菲斯频频落下的亲吻,他急待释放的欲望透过紧密相贴的肢体清晰地让我知道。

「格里菲斯......」我投降了,不再反抗,顺从地接受他的亲吻和爱抚。

「什么事?」

「你这么想抱我吗?」我放慢说话速度,希望他能看懂。

「当然。」

「那......呆会儿,啊!」后庭被游移的指尖突然撑开,我浑身一颤,感觉到温热的水流涌入那里,「我有话......要对你说,唔啊!」我的头向后仰起,格里菲斯的手指抽撤得太快了,我的胳膊渐渐无力。

「好,」他及时揽住我的腰,又让我的腿勾住他的身体,「只要你那时还有意识。」

「呜!痛!」强硬的进入,股间被填满的胀痛感让我牙关紧咬,格里菲斯闭着眼睛,神情迷离,不知是汗水还是泉水粘湿了他额前的金发,顺着脸颊剔透淌下。

「希玥......」他低下头来,撷住我喘息的嘴唇......



我想我是躺在床上,那柔软的羊毛毯和羽绒枕像呵护什么珍宝似的把我圈在中间,我感觉到久违的惬意,从沉重疲累的四肢舒展开来,宛如波浪荡漾。

有只手在我快醒来的时候抚摸着我颤动的眼睑,然后又移到我的嘴唇,停留了一会儿,「希玥?」

「唔?」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不仅躺在羊毛毯中间,更是在格里菲斯怀里,他没有穿衣服,赤身裸体,只是把毛毯象征性地拉到自己腰腹处,我微微面红,仓促地移开视线,蓦然发现被褥下的自己亦是全裸的,虽然说两人同眠没什么奇怪,可这样「亲密」还是第一次,以前当我醒来时,格里菲斯至少已经把衬衫穿好。

「怎么了,这么沉默?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格里菲斯轻声问道,停驻在我嘴唇的手指突然弹了一下我的鼻子。

「痛!你干什么?!」我立刻想坐起来,格里菲斯抓住了我的肩膀,「只是想惹你生气。」

「啊?」

「......你总是低着头,生气的时候才会把脸抬起来,希玥,你就不能看着我说话吗?」格里菲斯颇不满的说道。

不是不抬头,而是因为不能抬头,一个人的眼睛总能揭穿所有谎言,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伸手掏出床枕下的笔记本,看了格里菲斯一眼后,打算写下可能会引来狂风暴雨的话--

「我不爱你,根本就不想和你在一起。」

「那个时候......」格里菲斯在我动笔的瞬间,忽然开口道,「我真的没想过自己的性命。」

「什么?」我放下笔,望着他,格里菲斯正微笑着,冰蓝的眼眸出神地凝望着房间某个角落,宛如那里有什么珍奇景象。

「戈里安和捷克将军合谋,想要我死,我明明知道的,却连犹豫也没有,就去了地下核电厂,呵......这种感觉真是既奇怪又奇妙!」

他收回视线,注视着我,「我无法冷静思考,你的脸,你的身体,你所有的一切,全都在我的脑海里,随我的呼吸和心跳而动,希玥,你能体会这种感受吗?几近......疯狂?」

「嗯,」我有些无措的点点头,转动了两下笔杆,坦白的勇气像冬日的夕阳般急速隐去了,仅因为心底那一丝不忍,唉,我真的有够懦弱!

「格里菲斯,你怎么会喜欢我?」笔锋一转,我改变了话题,「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格里菲斯讶异地睁大眼睛,楞了片刻后反问,「这很重要吗?」

「也不是......」我重又低下头。

「刚开始我很生气,」格里菲斯缓缓说道,支起的手撑住下颚,好象在回想。

「气得只想杀人,家族和舰队,轮番受到黑客攻击,我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集团,宗教,或其它缜密悠久的组织,我时刻想象着敌人的强大,渴求击败它的快感,但是......我失望了,对方竟然只有17岁,一个在贫民区长大的少年,我被耍得团团转,结果只是一个少年!」

格里菲斯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不相信迪威的调查,也质疑你的能力,你们一定隐瞒了什么,所以就设下圈套,看你和迪威是如何的演戏!」

格里菲斯又陷入了沉默,我没有打扰他,径自在笔记本上画着不知名的图形。

「希玥,你是个很漂亮的男孩,我不否认,即使在满腔怒火下,我对你仍有欲望,」格里菲斯突然说道,「不过那种欲望带着破坏和敌视,我想折磨你,想看你挣扎,堕落,然后变成一具尸体,我毫不犹豫地那样渴望着,却发现......」

「发现什么?」我停止了无意义的圈划,写道。

「我不想你死,确切的讲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困惑,--为什么你要这么执着,为什么你不肯认输?在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还能顾着别人?」

他轻叹一口气,嗫嚅道,「我丝毫不明白,人不是该为自己,为利益而活的吗?」

「我不知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有要保护的人而已。」我应道,并非谎话。

格里菲斯放下手,揽过我的肩膀,状甚亲昵。

「越不明白,就越想了解,我第一次这么无措,杀了你也许就能解决一切,我本想尝试,可你先......你握着刀,刺向自己,我的心跳也停顿了,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抓住了你的手腕,焦急,更多的是愤怒,你为了那个人,可以不要性命!」

「卡雅......」我喃喃自语,心脏痛得紧,我到底是谁也没能保护......

「希玥!我不准你想他!」格里菲斯怒叱道,扳起我的脸就吻了下来。

「格里菲斯!」我皱起眉,想逃开,他的吻带着惩罚意味,让我喘不过气。

「啊!」蠢蠢欲动的手指在我扭动身体时滑进被褥,恣意爱抚,我惊慌地抓住它,却敌不过他的气力,格里菲斯轻松地反扣住我的手腕,又撩开我身上唯一的遮蔽物,结实的身子旋即压了下来,覆住了我周围的光亮和空气,一时间,我能感受到的,就全是他了。

「我喜欢你,因为是你,希玥,你究竟在不安些什么?」焦躁的询问,格里菲斯紧紧地搂住我的肩膀。

喜欢我,因为是我?格里菲斯......你真的了解我吗?我不自觉地叹息,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知道原因后,反而更加迷茫,更加忐忑,格里菲斯,你能体会多少......我的恨?

第八章

听说某些事情要发生的时候,就会出现征兆,格里菲斯离开后,拉塞近两个星期的和风煦日,在一场罕见的暴风雨下,变得阴沉,寒冷,黑夜提前降临了,远方山峦和天际交接处,暗紫色的闪电撕扯开苍莽奔腾的乌云......

啪!又是一记耳光,我舔了舔嘴角的血水,不动声色的看着窗外,被爱达荷女王「请」到离宫,接受侍女的刑罚和盘问,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格里菲斯身边潜伏着长老团的人,我应该早点发觉才是,他们那阴阴沉沉的眸子,铁灰的脸色,简直像秃鹫一样,现在,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你倒挺能忍的,」 爱达荷女王不屑地瞅着我,挥手让那几个阴森的黑衣人离开,「我听说你以前是性奴,真的吗?」

我转过脸来,冷冷地瞪着她,我无法作手语,因为我的双手被反剪,捆到了背后的石雕上。

「啊......我想起来了」,女王很是惊讶地掩住蔷薇色的嘴唇,嚷道,「我见过你!在那些下人住的地方!我还说呢,一个下贱的奴隶,怎么眼睛的颜色敢跟我一样!」

「陛下,」一个扎着高高发髻,眼窝凹得很深的侍女走上前,谨慎地耳语,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那内容绝非善意。

「不行!」意外的,爱达荷女王断然喝道,挥开侍女。

「陛下!」侍女颇讶然,「我们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能让他活着回去吗?」

「是呀,陛下,万一他回去后,让格里菲斯大人知道......」几个站在我身后的侍女仓皇进言道,「这些伤......」

「真蠢!如果他真死了,我们还能活吗?!」 女王立在原地,冷漠地抬起下颚,「格里菲斯......他杀皇叔,族长,单不杀我,不是因为我曾向他示爱,或者我的皇冠和血统,而是因为我高傲地瞪着他,用和这个男人一样的眼睛!」

「陛下,」侍女们争相围上前,安抚道,「您千万息怒,阁下对您的恩宠,我们有目共睹,一直都衷心祝福着,更何况,您有长老团的支持......」

「长老团?哼!」爱达荷女王不屑地一瞥,「他们当我傻瓜而已,格里菲斯若要杀我,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女王稍稍提起宝石蓝长裙,向我走近,一边还打量着我,「你叫什么?赫希玥?算了,我根本不在乎,今天来回看了你几十遍,很普通嘛,论外表,你会比我漂亮?」

我没理她,爱达荷女王修剪锋利的银色指甲划过我的脸,然后扣紧我的胳膊,「呜!」我咬住嘴唇,她的指甲深深刺进了我的皮肤。

「你怎么不看着我?瞧不起我吗?我--爱达荷女王,拥有宇宙最尊贵的伯格赫斯特血统,却输给了你,一个性奴,所以你很得意吗?」

「从......没那么想,」我深吸一口气,冷汗接连从发烫的额头滚落,迷糊了眼睛,略微的刺痛。

爱达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沉默半晌,侍女们不敢打搅她,都屏着气息。

「你真的很不知廉耻,」女王像是下结论般的说道,松开了手,「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你在床上怎么能忍受......我是说......你也是个男人。」

我哆嗦了下身子,张开嘴却无法反驳,这和我能不能说话无关,我无法反驳......事实。

「哦?被我说中了吗?」女王冷冷一笑,转过身,踱步走向窗台,「黛雅,松开他的绳子,让他走吧。」

「咦,陛下,这么快......」我身后的侍女赶忙问道:「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放过他,可长老团不会,格里菲斯迟早得体会......失去的痛苦,」女王背对着我,纤细的手指揪紧裙边,压抑着愤怒情绪,「而且......」

女王转回身子,冷傲地看着我,「就算所有的人都放过他,他又能放过他自己吗?哼!赫希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侍女们放开了我,我立刻揉了揉刺痛的胳膊,倒吸一口气,爱达荷女王显然已不想见我,侍女仓促地挟着我离开房间,又走过好几个拐角,整个离宫走廊空旷而冷清,除了雕像外就只有高大的拱形玻璃窗,暴戾的雨点和狂风敲打着玻璃,飒飒作响,没有灯光,一切都很阴沉,侍女突然猛推我一下,匆匆跑开。

「咳咳,」我脚步踉跄地跌到地上,急促呼吸,头痛得要命,这里通向哪?后门吗?我眨了眨眼睛,发现走廊尽头有一扇花园用的铁门,正嘎吱吱随风摇曳着,我爬起身,才刚走两步,就听见--

「赫先生,原来您还活着,爱达荷陛下没有为难您吗?」

异常冷漠的声音,我蓦地转过身体,恰好有雷电闪过屋顶,轰隆隆一声,我看清了他的脸,微启含笑的嘴唇,黑色俐落的短发,瘦削的下颚,和邪佞精亮的黑瞳,我警戒地瞪着他,这种邪恶的气息,似曾相识。

「失礼了,我叫林诺,长老团所属首席秘书官,」他仍微笑着,向我走近,「通常我只见两种人,尊贵的以及将要死的......」

我不由往后倒退,时刻准备逃跑,「啊,您不必紧张,」他停下了脚步,悠然地说道,「长老团现在不想要您的性命,虽然一分钟前,他们是那样想的。」

他抬起手,示意我朝后看,我谨慎地瞅了一眼,那扇花园铁门前不知何时围了一圈机械人。

「呵呵,它们是来保护您的,这可是长老团的诚意,只要您腾出时间,和我好好地谈谈,它们便会安全地送您回邸宅,怎么样?不难做吧?」

我犹豫着没响应,他又说道,「哦,我忘了说,口语和手语,我都看得懂。」

「你想和我谈什么?」我即刻问道,不敢松懈。

「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摇摇头,移动身体靠到墙上,「我不相信你,绝不会跟你走。」

「呵呵......」他忽然大笑了起来,手半掩着脸,「菲亚特说得没错,你很倔强。」

「菲亚特?」我厌恶地皱起眉头,不好的回忆漫上心头。

「对,我和他有点血缘关系,不过比较远。」他注视着我,不怀好意地一笑,「我知道你的第一次被他强暴了是吗?呵,这也不能怪他,格里菲斯对你那么感兴趣,非要亲自处理不可,他当然介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瞪着他,很不悦。

「私房话,」他忽然走近我,在我能作出反应前把我整个压到墙上,「呦,你的身子挺烫,发烧了吗?毕竟女王陛下有「招待你」。」

「放手......」我喘着气,又惊又急,「我绝不跟你走!」

「呵,」他依旧在笑,「那就要劳您睡一会儿了。」

「啊!」下腹被重重地一踢,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绞了起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我圆睁的眼睛前竟是金白色的星点,稍顷便失去了知觉......



车轮徐徐碾过落叶堆的咯嚓声,枝桠擦过车窗,松果敲打后车盖的声音,然后是因地面的凹凸泥泞而突然的左右摇晃,我紧闭着眼睛,浑身一阵烫又一阵冷,很想呕吐,身旁的车座上好象有人在打电话,用我听不懂的外星系语言,大概十分钟后,车停了,男人随即关掉电话。

「喂,醒了吗?」略显粗糙的手掌摸上我的脸,我一惊,蓦地睁开眼睛。

男人斜倾着身子,默默打量着我,对了,他叫林诺,我抬起头和他对视着,毫不示弱,「放手!」

「哼!」林诺不屑地松了手,「肚子不疼的话就自己下车吧,我没手下留情,你站得起来吗?」

我白了他一眼,伸手拉了拉车把,没上锁,于是咬牙坐了起来,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这里是......」我环视了一圈,重重乌云下的静谧林海,雪松、云杉、冬青、榆木,没有道路,没有人影,触目所及尽是一片暗沉沉的墨绿。

「这边走,」身后的林诺催促道,我转过身体,看见一幢红顶的砖墙别墅,就在离车子的几十步处,被蔓延而生的紫藤遮掩住了大半的容貌。

我跟着他,应该说被迫跟着他走进别墅,司机留在车内,车头灯还开着,所以我想不会逗留太久,说不定他所谓的「谈话」,只是想秘密地杀了我呢。

「请坐,」进入一间明显刚布置过的客厅后,林诺微微一笑,让我坐到一张铺羊毛毡的躺椅上,径自拨弄起炉火。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诺转过身来时,我问道。

「培养一下气氛,毕竟我们......」他暧昧地说道,解开黑色礼服的领扣。

我冷冷地瞪着他,不作任何表示。

「哦?很镇定呢,」他调侃道,走到我面前,从高处看着我,「你不拿格里菲斯来威胁我吗?对了,你从刚才起就没提到过他,你们真的是恋人吗?」

「这不关你的事。」我有些恼火地应道。

「不,这对我来说是个关键,」 林诺否定道,举起手臂交叉着横在胸前,「如果你不是他的恋人......」

「怎么样?」

「你就有活的可能,」他说道,随即解释,「拉撒母耳家族的势力有两股,长老团和首脑级人物格里菲斯,他们一方代表家族精神和决策力,另一方代表领导力和实际行动,按理说自宇宙历2000年以来的势力平衡是不容易被打破的,但是......」他阴冷地笑着,「格里菲斯的确有一手!」

「你对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打断道,隐隐觉得不安。

「倾斜的天平就应该扶正,格里菲斯同联邦军的战役,我们需要他战败,更直接的说是......阵亡。」 林诺悠然地说着,放下了手臂。

「阵......亡?」我惊异得透不过气来,直楞楞地盯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绑架我的目的,是要格里菲斯......死?!

「对,」林诺毫不意外我的反应,略略点头后摆弄起他的衣袖,那里有颗钮扣松脱了,「长老团找你来的原因,」他扯下扣子,握在手里,然后抬头看着我,「和「圣婴」有关。」

「圣婴?它不是已经......」我更愕然了。

「你以为格里菲斯是怎么救下了你?」他讪笑道,松开手,纽扣从他手里掉落,触到地面后滚到我脚边,已经严重变了形,「你是装蒜呢?还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由咽了口口水,「不知道。」那天的我几乎是没有意识的。

「哼!」他冷嘲了一声,「不过算了,你现在知道也可以,我听说操纵「圣婴」需要什么契约,你......」

「圣婴不是你们内战的道具!」我厌恶地打起手语,「拉撒母耳家族根本不应该存在,而长老团宣扬的除了暴力就是暴力!」

我恍然回想起那个染红了一切的冬夜,情绪更加激动,「一个命令,一场灾难!无辜承受的人类有多痛苦,你们知道吗?!」

「意思是你拒绝合作?」林诺平静地说道,充耳不闻我的责问。

「对!」我点点头,依然愤恨难平。

「不再考虑一下吗?」他缓缓举起手,伸向上衣口袋,衣物摩擦的声音让我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是......突然的揪痛,我逃避着脑海里的影像,为什么全都是格里菲斯?

「真是可惜呀,」林诺在我仿徨的时候亮出了口袋里的东西,竟然是一叠照片,「我有带礼物来呢。」

「那是......亚罗?」我惊愕地盯着它,从一张移到另一张,眼睛越睁越大,穿着联邦军少年军服的亚罗,站在星际航母下敬礼,然后是许多张受勋升级的照片,和联邦军将领握手的照片,再是......

「格里菲斯?」我猛地一惊,照片是通过间谍卫星拍的,距离遥远但仍清晰,格里菲斯正站在旗舰的指挥台上,和旁边的秘书官讲话,他们身后一排将领中,赫然有亚罗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顾一切地站起身,问道,「亚罗他怎么会在格里菲斯那里?」

「他是俘虏,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格里菲斯没有告诉你吗?」林诺微笑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你弟弟不仅是敌军里最年轻的上校,还是「自由主义者」里最活跃的策划人,他带给格里菲斯的烦恼可不比你当初的小,嗯......该怎么说呢?这最后一张照片......」

我不想看,也不该看的,林诺笑得如此暧昧,可我还是抬起头来--眼泪滚落,那是一种全身崩溃般的痛楚,我颤抖着,看着那张照片:长长的玻璃走廊下,是两人的接吻,确切的说,是格里菲斯单方面的强吻。

「现在......」林诺靠近我,在我的耳边细语,「重新考虑好了吗?你的决定?」

「给我一点时间......」我的嘴唇哆嗦着,从头到脚像是被刺骨的冰水浇透般寒冷,「我要亲自问他......这件事。」



浑浑噩噩的身体是怎样离开别墅的,我不记得,林诺的嘴唇擦过我的脸颊,吻去我的泪水,我没有反抗,已经忘记了一切,车子在邸宅外围的森林缓缓停下,他打开门,让我下了车。

「没时间抱你真遗憾,希望很快能再见。」他幽幽的说着,关上了车门。

我木然看着车子离去,转过身,走向邸宅,可是真的......好痛苦!每一根炙烫的神经都纤拉纠扯着心脏,那无形的裂痕正逐渐加深,空气无法进入身体,我被迫急促呼吸!

沙沙......风卷过森林,枝桠摇曳,像要压垮一切的厚重乌云开始下雨。

「为什么?!」我无力的跪在地上,潮湿冰冷的草地很快让我的双膝麻木,可我觉得如果我不哭出来,不这样撕裂心肺的「呐喊」,就再也无法前行!

「为什么......要这样做?」入骨的仇恨后,是无法抗拒的爱,我的困惑来自于他,我的痛苦也来自于他,格里菲斯怎么能在我如此仿徨的时候,伤得我不再有一个地方完整?

「好痛,」我蜷起身体哆嗦,泪水和雨水浸湿了我的脸,眼睛睁不开来,「格里菲斯,我好痛......」抱着肩膀摔倒在草地上,我抽泣着,意识愈来愈模糊,终于坠进黑暗......



「希玥,我不想这么说你的,可是你......」 赫尔墨斯放下体温计,又气又急地看着我,昨天半夜,当邸宅的黑衣人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高烧发到40度,如果不是他们连夜把我找来,你可能......唉!」

「对不起,」我歉意地打起手语,浑身发烫的感觉好了很多,激动的情绪也恢复平静,但是......我不自觉地捂住左胸口,心脏的跳动平缓,不再有崩裂似的疼痛,却又好象空了什么?无尽的失落。

「希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赫尔墨斯端起药水,在我的床边坐下,「你身上的伤......」

我想起了爱达荷女王,但我对她没有恨意,相反要厌恶自己多些,一味的怯懦和妥协,至今为止我都作了什么?!

「你不想说?」赫尔墨斯低下头来,眼神严肃地盯着我。

「希玥,你的生命已不单只是你一个人的了,一点点擦伤,一点点血迹,你身边的人就会被追究!而且,你明不明白你对格里菲斯的重要性,这样没有随从地跑出去半天,他会连下达一个行进命令都犹豫不决!」

「你告诉他了?!」我惊慌万分地抓住他的手腕,差点打翻了药水。

「......没有,」赫尔墨斯并不懂唇语,他猜测了我的意思之后才说道,「因为你留下的便条说你只是想散步。」

「便条?」我松开手,有些楞怔地看着他,记忆里我没写过那种东西。

「希玥,我有两个月没见过你,」赫尔墨斯轻声沉吟道,把药水递给我,「你知道格里菲斯不想我见你,可我现在很后悔,我真应该不顾禁令,来看看你,啧......你比起以前来,好象更加......」

他用怜惜的目光看我把药水喝完,伸手擦去我嘴角余下的药水,「果然不能在一起吗?你和格里菲斯......」

我沉默地低下头,瞅着手里的樱花瓷杯,啪嗒!泪水溅落,等我发觉时已控制不住因啜泣而产生的全身颤抖。

「希玥!」赫尔墨斯蓦地抱紧我,状似难受地抚摸我的头,「别哭,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已经够了,不要再通过仇恨去看一切,你不能总是考虑完所有人后,再想到自己!希玥,已经够了!你明白吗?你承担了十年的仇恨,十年的痛苦,够了......。」

「但我放不下呀!」我挣扎着推开他,泪流满面,「一闭上眼睛就全都是噩梦,怎么也逃不掉......我不想背叛死去的人,可也杀不了格里菲斯,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紧紧拉扯住赫尔墨斯的衣襟,绝望地注视着他,「我好累......真的......好累。」

我不知道赫尔墨斯有没有看懂我的话,只见他疼惜地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进他怀里,温柔地抱住,「希玥......一切都会好的。」

自那天之后,赫尔墨斯一直守在我身边,一月末,冬季的旋风刮过,带来了一阵砭人肌肤的细雨,豆大的冰雹夹在其中,劈劈啪啪急凑地打在结了霜的玻璃窗上,看得我目瞪口呆!

赫尔墨斯立在窗前,把手搁在微微震动的玻璃上,转头含笑说这是拉塞的特产,随后,寒彻心骨的暴风雨到了,在天地间呼啸的时候竟又转成了一场鹅毛大雪!

「拉塞会下雪?」发出这声惊叹的是正向我学习唇语的赫尔墨斯,他有些愕然地仰高头,望向窗外混沌的天空,「真的很罕见哪。」

我也看着窗外,灰沉沉的背景下,大片的雪花飞舞着,一会儿靠近,一会儿离远,顷刻间又随风急速原地旋转,延绵起伏的森林很快被这片疯狂的雪白覆盖住了,近处能看见沉甸甸的枝丫剧烈地摇首摆动,我眯起眼睛,不觉加速呼吸,怎么又是暴风雪呢?我好象永远被它束缚着。

「希玥,」赫尔墨斯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沉吟道,「格里菲斯......要回来了呦。」

第九章

「奥垩瑞星系每隔五年就会有一道急速行进的彗星带横穿第六星域而过,那里空间广阔,罕有行星,是格里菲斯同联邦军作战的主要场所,现在双方都不得不停战,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重新交火,呵......如果是以前,格里菲斯是不会回来的,他宁可在旗舰上处理家族事务,但是希玥,现在不同了,首星拉塞上有你,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跟在黑衣人后边,回想着赫尔墨斯的话,他说的没错,格里菲斯回来了,而且第一时间就要求我去见他。

「阁下,联邦军撑不了多久了,半个月后的重新开战,我们胜券在握!」

「已经有十三个星系退出联邦军求和,根据您的旨意,求和者我们已颁出特赦令。」

「呵呵,宇宙第二大势力战败,阁下,您将很快是这整个世界的霸者!」

......

站在虚掩的会议室门前,里面熙熙攘攘的谈话声传进我的耳朵,霸者?世界?这些就是格里菲斯追求的吗?

「阁下需要休息,各位大人也辛苦了,就此散会吧。」大概五分钟后,秘书官年轻嘹亮的声音在会议桌上空响起,呼啦!一阵整齐的椅轮拖动声,然后是动手整理档夹的杂音和致敬时衣物摩擦的窸窣.

「希玥,为什么还不进来?」面色谨严的将军们从我身边大步走过,秘书官亦恭敬地随他们一起离开,这空旷的走廊里一时间只剩下我和黑衣人,但是黑衣人向格里菲斯鞠躬后很快也离开了,我独自立在门前,静默地看着室内的金碧辉煌。

「希玥?」正批阅档的格里菲斯抬起头来,迷惑地望向我,「怎么了?进来呀。」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他面前,格里菲斯示意我找一个位子坐下,随后又埋首处理档,但明显加快了速度。

「亚罗......」不再犹豫,我掏出笔记本,刷刷地写完后递给他,「在你那里吗?」

格里菲斯忙碌的视线扫过我的便条,微微一怔,旋即放下笔,淡漠地盯着我看,「谁告诉你的?」

「他在你那里吗?!」我用手语重复了一遍,咄咄逼人。

「对,」格里菲斯淡淡地应道,靠向柔软的椅背,「但他是俘虏。」

「俘虏?」我皱起眉头,想起那些照片,激动地直摇头,「不!亚罗是我的弟弟!」

「希玥,」格里菲斯轻唤道,神色认真地凝视着我,「我知道他是你弟弟,但他更是一个双重间谍,他同时为联邦军和「自由主义者」做事,掌握的情报很重要,尤其......」

见我的脸色愈来愈沉,格里菲斯叹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我走来,「希玥,我不想和你吵架,亚罗我是不会伤害他的,同样......」

「也不会放了他对吗?」我仰高头,和他对视,气愤地打起手语,「可你曾经伤害过他啊!你忘了吗?!格里菲斯,这种......」

我厌恶地瞥过会议桌上的三维地图,拉撒母耳家族的势力标志扩延得很广,「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堕落的权力,有那么重要吗?!」

格里菲斯的视线随我一同掠过地图,但旋即又回到我身上,「不,」他平静地否定道,毫无被质问的抑扬顿挫,「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高大修长的身形向我靠近,明晃的灯光渐渐从我身上隐去,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有些无措。

「希玥......」暧昧的阴影拢住我的身体,透露出执拗又霸道的气息,但是嘴唇相触的瞬间我避开了,低头瑟缩进高背椅里,「那就......放了亚罗吧?」

格里菲斯扬起的胳膊撑在我头顶,另一手臂越过我的膝盖扶上座椅把,若有所思地将我圈在狭小的空间里,「希玥,你弟弟并不简单,他和你所想的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没有响应,脑海里充斥着亚罗凄惨的叫喊,那声音和影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鲜明,深深地刺痛我的心脏,上一次我没能保护他,这次绝不能......

「希玥,把他忘了吧?」格里菲斯低下头来,意图亲吻我的嘴唇,「请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但是你已经伤害到我了!」我猛地推开他,眼眶发红,「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你懂吗?!」

格里菲斯楞在原地,俊逸的脸孔上是一种愕然的,令我觉得内疚的表情,可是我坚决要救亚罗,已经顾不上别的事了。

「不想彼此成为敌人,就放了他。」我坚定地做起手语,眼神冷漠,「圣婴并没有被毁灭,你知道吧?」

「希玥,」格里菲斯冷冷地叫道,紧盯着我的翠蓝瞳孔里渐渐浮起一层云翳,像是冻结了的寒冰般令人畏惧!「你在威胁我吗?」

我有一瞬不敢动弹,光是瞪着他,惶然回想起他的暴戾!「是,」可我最终还是点了头。

嘭!如我所料一般,格里菲斯的拳头凶煞地揍了上来,我反射性地护住自己的脸,但是......没有骨折似的疼痛,我的手臂完好无损,格里菲斯愤怒砸上的是椅背。

「只有一次,」他压抑着怒火,抓住我的肩膀,「即使是你,希玥,也不准这样放肆!」

呼啦!座椅被用力地推开,撞上会议桌,格里菲斯站直身体,气势汹汹地走向门口。砰!门扉被重重踹上的声音让我惊跳起,惶惶然地望向走廊,但已无人影。

「格里菲斯,」我翕动着嘴唇,无力地跌回椅子,脸颊热烫烫的,抬手抹了一把,尽是泪水,「结果......我们只能是敌人吗?」



「嗯,是阁下,我明白了......请您放心......」

长长的纱幔外,是黑衣人和格里菲斯的通话,我没想到格里菲斯会回去旗舰,而且当日下午就离开了拉塞,有些准备不及的将士们仓惶地在航空港奔走,补给舰队物品的运输线堵成一团,三十六条空间航道也因为频繁的舰艇起飞而一直闪烁紫色的光芒......

我收回视线,不再盯着屏幕看,胸口闷得难受,只想出去走走,这时黑衣人结束了通话,撩开纱幔走了进来。

「希玥少爷,」他恭敬地鞠躬,然后抬头看着我,「您是要出去吗?」

我冷漠地瞅了他一眼,继续穿着外套。

「从现在开始,我们会加强对您的保护,啊,」发觉我的不悦,黑衣人和善地解释道,「战争快要结束,不免联邦军作出垂死的挣扎,阁下是出于担心您,才下令......」

我快速的脱下外套,恼火地丢到床上。

「是吗?您不打算外出了?」黑衣人荣辱不惊地说道,走到床边捡起我的外套,折叠好后放到柜子上,「那请您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事请摇铃。」

我落魄地坐到床上,双手握拳抵住前额,苦闷至极,......究竟要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我和格里菲斯就像是绞缠在一起的荆棘,挣扎是伤害,但拥抱要伤得更深!

「到底该怎么办......?」我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嗅到一丝血腥,「答应林诺?」

「格里菲斯没有人性,在他所受的教育里更没有感情这种事,你相信他真的爱你吗?」耳边回响起林诺的话,我陡然变得心慌意乱。

「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欲望,他以前也常这样独断妄为,呵,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吸引人的,你和你弟弟在他眼里都只是猎物。」

「住口!」我惶恐地捂住耳朵,但没有用,林诺的声音依旧徘徊着,震荡着,激起烙在我灵魂深处的仇恨。

「闭上眼睛,想一下他带给你的灾难,你那时候有多无助?有多痛苦?你为什么还要犹豫,你恨他,对吗?」

「我......」我闭上眼睛,感觉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越是恐惧,越是无措,就越不能呼吸。不管林诺说的怎样,我都不想再体会......失去亲人后痛彻心腑的苦楚。

三日后--

走廊里很混乱,或者说这整座邸宅都很混乱,嗡嗡轰鸣的喧哗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打破了「绿色丛林」如流水般的静谧,大理石地板在匆匆来去的人们脚下,似乎快要被踏穿,哐啷!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就在大门附近,可为什么没有人在意?!

我焦躁不安地从水池里站起,穿上浴衣,黑衣人紧跟在我身后。

「希玥,」柱列间的纱幔被层层撩起,赫尔墨斯缓步走到我面前,神色凝重地看着我。

「嗯?」我回望着他,想微笑问候,但在这种气氛下显然不能。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冷地说道,浅绿色的瞳孔里隐忍着愤怒,「攻击舰队的防御系统,你想杀了格里菲斯?」

「他本来就是我的仇人,」我深吸一口气,故作冷漠地答道。

啪!!狠狠地一个耳光,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留下血来。

「好,你恨他,你想杀了他,那就把逃生系统也破坏了啊,为什么要给仇人留条生路?!」

赫尔墨斯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你知道吗?!」

我毫无反应的任他摇晃,整个人都茫茫然,谁也救不了我?最好!我太累了,不想再获得拯救。

「赫希玥,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痛苦?你对格里菲斯的感情,真的只是同情吗?!」

空白脑海里的一声脆响,犹如晴天霹雳!我的恐惧,我极力想蜷缩起来,极力想掩盖掉的感情,一丝丝,一点点,从那脆弱的碎裂开的保护壳里泄露出来,很快像山洪冲破堤岸般,汹涌奔流起来。

「格里菲斯如果真的死了,痛不欲生的人会是谁?......是你啊,希玥!」

不,格里菲斯不会死,我精神恍惚地在心底念叨,赫尔墨斯刚才只说对了一半,就是防御系统,我也没敢完全破坏。

赫尔墨斯微红着眼睛,万分不忍地抱住我,「为什么不对自己仁慈一些,不要躲进自责里,希玥,爱不是罪过啊。」

「可是......对我来说,它罪孽深重......」我回过神来,无助地哽咽,双膝乏力地跪到地上。

「我不能背叛死去的人,我永远也说不出「我爱你」三个字,你明白吗?赫尔墨斯,不是不爱,是不能啊......」

赫尔墨斯只是抱着我的肩膀,任我哭泣,许久之后,他放开我,走向门口,「菲亚特死了,希玥,他是为了救格里菲斯,舰队也损失惨重,长老团决定公开审讯你......」

公开审讯?我颇意外,他们不是说只要我点头,不会干预事情的发展?

「我不会再管你的事了,希玥,」赫尔墨斯自暴自弃地转回身子,悲哀地望着我,「即使我不甘心,但你们俩的爱......也许只能以这种方式结束。」

「对不起......」我看着赫尔墨斯失落的背影,无声地啜泣着,泪眼朦胧,「我让你失望,」只是仇恨掺杂了爱,已经不再单纯,我只能这样选择,让一切都回到只有憎恨的原点......



审讯,是在拉赛上空呈金字塔形的星际法庭,我被黑衣人押着,在法庭最底层的金属台上跪下,金属台很普通,没有栏杆和锁链,但据说通电的时候,会把人烧成灰烬......

我不由哆嗦了一下,抬起头,一片明晃晃的金色灯光,像匕首般直刺进眼睛,火辣辣的酸痛,根本看不见上方密密麻麻的人影。

「赫希玥,」忽然身后有人叫我,我转过头,惶然地怔住,「你是......亚罗?」

小巧的身形已经成长,比起照片上,本人要更成熟健壮,他没有穿联邦军的衣服,简单地套着件无标志的飞行服,脚蹬深黑色的靴子;几年前我所见到的淡淡的赭褐色的头发,现今显得有些长而且发黄,他的皮肤更暗沉了,已经超出了小麦色,是在沙漠里训练造成的吗?

我不住地打量着他,雀跃不已,如果不是审讯我一定会冲向他,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我每日每夜的担忧和思念,但亚罗避开我关切的眼神,嫌恶地把头别向一边。

「干嘛这种表情,兄弟重逢不是应该高兴吗?」

听起来优雅和谐的声音,实则冷酷虚伪,林诺踱着慢悠悠的步子,在亚罗身边站定,微笑道,「最后的机会了,亚罗,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亚罗地应道,嗓音醇厚,「你让我来看他,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吗?」

「亚罗......」我看着他,心很痛却无可奈何。

「可以,」林诺应道,指着不远处的金属门,「审讯快开始了,你在这里也不方便。」

「等等,亚罗,你听我说......」我拼命摇头,做着手语,亚罗看不懂我的意思,困惑地瞅了我一眼后,转身走向大门。

「不!亚罗,等等!」我欲站起身,被两旁的黑衣人拦住。

「别费力气了,」林诺淡淡的说道,「他可是恨你入骨。」

「为什么......」我依旧遥望着亚罗的背影,「他会在你那里?他不是格里菲斯的俘虏吗?」

「对,」林诺邪邪地一笑,「不过在那之前,他已经是长老团的人了?」

「什么?!」我浑身一震,犹如五雷轰顶。

「那是因为你,赫希玥,你掌握的「圣婴」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他向前走近了几步,盯着我看,「格里菲斯胆大妄为地救下你,可长老团不愿奉陪,你是拉撒母耳家族里最不安定的元素,爆发的时候会毁掉一切!」

「那么......那些照片,是你利用亚罗......是你让他和格里菲斯......」我若有所悟地看着他,嘴唇哆嗦。

「不错,」他得意地微笑着,「他是颗很好用的棋子,性格直率,脑袋里纯洁无垢,被人强暴过后尤其单纯,我们告诉他的事,他全都信以为真,而且一步不差地执行我的命令,呵呵......在他眼里,你不仅懦弱、胆小,在危急关头遗弃他,更在仇人身下苟活,丝毫不知廉耻。」

「浑蛋!」我凶恶地「吼」道,奋力站起来,黑衣人抓住我扭动的手臂,扳到身后,皮靴同时狠力地踢上我的腿肚,「呜啊!」我两腿一软,重新跪到地上。

「不要那么激动,」林诺无谓地挑了挑眉说道,「好好地听我把话讲完,你对我们来说也是有用处的,至少格里菲斯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呢!」

「呃?」

「疑惑,失望,身体支离破碎般的痛苦,这样的刺激才能让他认清事实,拉撒母耳家族从来不需要多余的感情,权利,霸者的雄心,有这两样就够了。」林诺的表情蓦然变得严肃,「即使他挑战长老团,我也会觉得欣慰。」

「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我喃喃着,眼眶湿润。

「对,因为长老团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让你死。」

眼泪汹涌流下,已经看不清前方,我挫败地弯下身子,诅咒自己的愚蠢。

「格里菲斯不会来这里,我想他现在想见的,只有你的尸体吧?」林诺冷冷地说着,转身向金属门走去,一会儿又回过头来,「再见,同你的合作很愉快,可你本来就想死的不是吗?」

我怅然地握紧拳头,对啊,我想死!因为我承受不住叛逆的罪责。

吱嘎,金属门轻盈的开启,几秒钟之后,又悄然地合拢,四周一下变得静谧无声,头顶的喧哗停了下来,灯光逐渐暗淡,一切似乎都静悄悄地沉进地狱,底层的角落已经漆黑一片,而且毫无生气。

五分钟......十分钟......依旧没有动静,上方的长老团怎么了?他们在犹豫什么?不是早就想杀我了,我疑惑地仰起头,遥望上方,梯形的审判席嵌在四面的金属墙壁上,密密匝匝的人正襟危坐着,苍老的肌肤全都掩在黑色袍服下,他们瘦削枯燥的脸上,死神般冷漠的眼睛向下瞪视着,可是表情古怪,好象......欲言又止?

我无措起来,他们在等我认罪吗?但看起来又不像,他们带着指责的目光在看谁?询问的表情又在等谁说话?我猛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黑暗处的金属门,难道......

和黑暗融在一起,受着憎恨的洗礼,格里菲斯在紧闭的门前站立着,浑身上下散发出魔鬼般的气息,我知道他审视着我,冰冷尖锐的视线刺穿我的身体,然后,他动了,慢步从阴影中走出,在灯光下立定,其间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我身上移开。

「格里菲斯,」长老团中的一位说话了,那声音听起来好象来自太空,有着不可思议的回音般的波长,「出去,他必须死。」

格里菲斯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盯着我,「希玥,」他叫道,那语调令我惊讶,它不是仇恨,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强烈到令人心疼的失落。

「你......这么恨我吗?希玥.」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吗?你恨不得我死,」他喃喃着,目光暗沉,思绪在自言自语间好象漂到了远方,「你一直都在骗我。」

格里菲斯忽然狰狞的表情让我害怕,不由自主地挪动膝盖向后退缩,他伸出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死死地扣紧,「你想让我们之间只有仇恨吗?好,我成全你。」

「不,格里菲斯!放开我!」他拽我起来,不顾我的反抗把我扔向黑衣人,他们立刻抓紧我。

「带他走,」格里菲斯冷酷的命令道,双手握拳,「把他锁起来,绑到我的床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接近他!」

「遵命,阁下!」

「不要!放手!」我仍旧挣扎着,哀戚地看向格里菲斯,「我不要这样!」像性奴一样的生活,会让我崩溃。

「带走!」格里菲斯重复道。

「啊!」后颈处突然被重重地一击,我眼前发黑,身子软弱无骨,「不要......」



不要,我不要这样!格里菲斯,我好冷......

--募地惊醒!虚弱的身体瑟瑟发抖,触目所及是一片无情的雪白,雪?我眯起眼睛,看它们像羽毛般轻轻地从地铁口飘来,叹息着落下,对了,这是回忆,痛苦的无奈的被锁链穿透的回忆......

踢踏,深沉的回响,空寂的地下铁里有人正向我走来,不只一个,也许是十个,二十个?我猜测着,但没有回头,这样规整又小心翼翼的脚步,除了黑衣人还会有谁?

背上的鞭痕好疼!奇怪的突然袭来的剧痛,我伸手抚向肩膀,眼前浮现出那日的情景--

「啊!」想要逃避的双腿被生硬撑开,施暴者毫无节制地进入,一次又一次,连覆盖床四周的纱幔都不由自主地颤栗!

「不要,格里菲斯......放开我!」我扭动着身体,喘息着,铁链深深地扣进皮肤,手腕和胸口上一圈紫红。

「呜!」从未达到过的深入交合,两人的身体滚烫发热,像是烙印般的紧贴,快感伴着强烈的痛苦,一阵阵,把我拉进无底的漩涡,但是......律动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格里菲斯健实的手臂锁住我的腰,将我拉向他,狠狠撞击着渗出血来的甬道。

「求你......住手,」乳首挺立发红,没有一处肌肤逃过暴虐的抚摩,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在交合中一直滚落,格里菲斯视而不见。

......蹂躏,限制,一切到了极点,我终于害怕了,想要维护这最后的自尊。

但是我忘了,这个世界是他的,我......逃不掉。

价值十亿拉塞元的通缉令,让我像过街的老鼠,没有地方可以停留,人人窥视着我,贪得无厌!

没有吃,没有喝,漂泊的终点是格里菲斯的怀抱,和一顿令我昏厥的鞭打。

「......你是我的,希玥.」他不知疲倦地重复,搂紧我,吻着我身上的伤痕,「我不许你逃!」

拉着彼此的手,走在荆棘的丛林,被迫的无止境的造爱,让我变得空虚,眼神迷茫,不再求饶也不再哭泣,我不想背叛而选择仇恨,结果是我们俩都将被它毁灭。

「格里菲斯,」我喃喃着,为避免毁灭又开始逃亡......

「希玥少爷!」黑衣人已经走到我身后,他们在台阶前站成半圈,围着我,但没有粗鲁地推搡。

我伸手扶住墙,慢慢地站起来,拍落风衣上的积雪,一阵寒风蓦地卷过,我却猛然吸气,用以中和身体的无力和苦痛的内心,「格里菲斯,」我向前走着,只有一个目的地,台阶在眼角的余光里往后退去,地铁口,那弧状的灰色天空似乎是绷紧了的,往后收缩,我每踏上一级台阶,它就离我愈远。

......风吹着,像巨鹰的翅膀般掠过大地,挟着雪花和空气,跃上天际,格里菲斯笔直的站在隧道口,两手插进口袋里,已经等了我很久,我看着他随风飞扬的金发,冰蓝专注的眼眸,默默地走到他面前。

「希玥,」他伸出手,抚摸着我冰冷的脸颊,看着我的目光不是以往的恼火而是怜惜,「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无时不刻的思考......」

「嗯?」我受宠若惊,不自在地想避开。

为了不让我逃避,他双手捧住我的脸,略微抬起,「你不是不爱我,是不能爱我,对吗?」

我的眼眶酸涩了起来,忽然觉得即使就这样死了也无所谓,爱不是独占欲,不是给对方伤害,而是理解,我一直渴望格里菲斯能理解我,现在终于......

「傻瓜,」格里菲斯苦涩地一笑,把我拉进他怀里,用力地圈抱着,耳鬓厮磨,「无论对错,罪孽,就算它是凌迟我的诅咒,我都爱你,希玥......」

刹那间,雪花纷飞,两人似乎都得到了拯救!

格里菲斯......我知道不久的将来,银河系也会卷入现在这场空前的决定宇宙霸者的战役,因为你不会停下向前征服的步伐!我和你......会像并行线般没有交点,战争结束,会是你死?还是我亡?或者说禁脔的日子将会延续到你我生命终结?

......我不清楚,结局对我来讲已不重要,格里菲斯,我贪恋这暴风雪中一瞬间的拥抱,即使注定我们今生无缘,我也会记住你的话,并在心底重复......

我......爱你,就算它是被诅咒的,被囚禁的爱!

--全文完--

被囚禁的爱 (米洛) 上

by 米洛

第一章

「堡垒,渗透,渗透结束,盯着渍印,需求消逝;」

「围墙,遗物,颤动着化为乌有,静躺着不动;」

在我发出的所有声音中,我自己的声音最为低弱,身体很痛,但我还是摇晃着,蜷缩的肉体不住地抽紧,一切的疼痛慢慢地聚集了起来,我的双腿痉挛着......

「咚咚咚......」地下铁的钟敲了6下,我抬起头,看着那个生锈的悬挂在地铁中央的圆形时钟,已经三个小时了吗?我竟然可以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而他却没有发现?呵呵......

我突然想笑,但股间传来的刺痛却让我的脸不合时宜地扭曲了一下,于是,滑稽的小丑般的表情突兀地现在我那张漂亮的脸上,啊,应该说是既憔悴又脏污不堪的脸上。

「妈妈!」一个小孩惊恐的望着我,碧蓝的瞳孔里印着我丑陋颓废的模样,我冷冷地笑了,还比了比中指,于是,旁边那个年轻的母亲立刻激动地诅咒着我,如临大敌般的拉着她的小天使飞快地消失在散发着汗臭味的人群中......。

插曲结束,没有人再望向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麻木,就好象是听多了飞船失事的消息,一旦再次听到的时候,已没有了先前甚是惋惜以至于落泪的心情一样,不过,这个世界更不同一些,他们的麻木和卑屈,曾让我深深的绝望。

「该回去了吗?」我呢喃着,胸口隐隐作痛,地铁口呼啸着涌进的刺骨的寒风已经占领了我的座位,长长的铁凳上,温度下降得飞快,根据以往的经验,到7点钟的时候,恐怕已经零下20多度了吧,的确,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冰冷。

可是--我回不去--我的世界。

我该怎么回去呢,再深邃的地下铁也无法带我离开这里,从我被他强制的压在身下的那一天起,这里,就是我被囚禁的监狱。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世界呢?」我曾问过他,比划着手势。

「因为人类需要这样的世界,人类是很自私的动物,希玥」。

「那么你呢?」我反问。

「我?我是创造自私的人。」

「创造......自私的......人?」一片雪花从高处落下,飘飘然然的润湿了我的鼻尖,也把我从不堪的回忆中拯救了出来,温度果然降的很低了,地铁站外,暴风雪一定下得很紧。

我抬头看钟,离7点还有半个小时之多,嗤!我嘲笑着自己,拚着命跑出来就为了在这肮脏的地下铁道里沉思吗?还是......冻死在这里会比较好?

死了的话,就不用再挣扎了,不用去反抗了,反正,我早就没有作为人的尊严了,不,应该说这个世界里没有尊严的存在,没有尊严,没有人权,没有自由,甚至没有名字,只有私欲的恶魔存在的世界--他主宰的世界。

但是......我可以死吗?我还有我要保护的人吧,亚罗,我可爱的唯一的弟弟......也是被我伤得最深的人,失望,一次次,他......恨我吧?如此不堪的哥哥,背叛了亲人,背叛了仇恨,背叛了一切......

「希玥,你的弟弟很可爱啊,想想看,如果我下令......」恶魔的声音,还伴着皮鞭的咻咻。「不要!别招惹他,求你......这不关他的事!」逃跑,是我的愿望--自私的--无法实现的--奢望。

「放过他?不可能!我早就警告过你了吧,竟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过,逞罚......也是有很多种的......尤其是对你......」

「呃?不要......别这样!......住手!!」

恶魔胜利了,并且俘虏了我,一次又一次,我跌倒的次数比站起来的要多,究竟......谁可以拯救我?谁能来结束这一切?

谁......可以呢?

「铛!」时钟再次敲响了,将我惊醒,我茫然地抬头张望,一班破旧的地铁车正好到达,咆哮的声音盖过了时钟余下的音韵,「吱~~~!」车停了,一张张泛着铁灰的木然的脸,从车上挤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转身,踏步,霹雳啪啦的踩着灰黑色的满是污垢的地砖,迅速又机械化的消失在通往地狱的阶梯上。

但是......好象有什么不对劲......是什么呢?气氛?时间?人?

......人!现在是下班时间,那人呢?实在是太少了,顶多两三百而已,不可思议......

我开始紧张起来了,如果我能想一些能让我轻松下来的事情该多好,可是,这不可能,来往的人群越来越细稀疏了,两百人......一百人......八十三个人......六十个人......我可以感觉到我的手心泛着不安的湿气,而我的太阳穴已经突突直跳了。

有人封锁这里了吗?交通管制,最好的借口,他有什么做不到的吗?地下铁,城市,星球,宇宙,他可以封锁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只要他愿意。

我终于坐不住了,虽然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但是,我不想被捉,费尽心机的逃跑和反抗是有代价的,上一次是鞭刑,再上一次是身体被永无止境的贯穿,深入的,毫不留情的蹂躏。

那么再上上次呢?对了,我苦涩的一笑,是我的声音。

我低着头,扶着墙,像一个最普通的流浪汉一样跌跌撞撞的走着路,亚麻色的呢料风衣很体贴的遮蔽着我伤痕累累的身躯,我的脊背还残留着纵横交错的深浅不一的鞭痕,竟管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但该痛的地方,没有一处不在揪心的疼痛。

「很痛吗?希玥?」

「......」

「可是我要更痛呢......非常的......」

「呜!」

黑色的皮鞭,被白色的手套控制着,优雅的扬起,优雅的落下,像是在指挥着一场别开生面的交响乐会,而我的神经就像是乐谱,我的细胞就像是乐符,被他撩拨着,疯狂的跳动......

「我该回去了」我再次喃喃自语--可是, 回去--

哪儿......?

还有什么是我所拥有的吗?

「这是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了,所以你的命......还是我的!」真奇怪!为什么既使不是人类,血液也还会是红色的呢?

「不......我是不可能属于你的......永远!」

我站定在地铁站最低的一节阶梯上,抬头望天,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抑郁的灰色,绝望的灰色,没有一点点蓝色的痕迹,当然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蓝色呢?这个世界不属于我,这个世界是属于他的--暗灰的世界,罪恶的世界。

我倚着墙壁蹲下,坐在了堆积着融雪和脚印的阶梯上,一群人从我的身边经过,停驻,仅半秒钟的时间,对于我愚蠢的行为,嗤之以鼻,甚是不屑,的确,在别人的眼里,我是一个在寻死的人吧,一个寻找死亡的生命的失败者。

但是......在零下20多度的气温里,一个叛逃的禁脔,在无家可归的情况下,还能做什么呢?

回忆吗......?

临终的祷告--那么,就让我来回忆吧,那些属于我和不属于我的日子......



公元4024年初,阿尔法星系,首星都绎 FAVELA--「嘀~嘀~~~~~!」当计算机第六次提醒我有通讯进来的时候,我才不舍地停下手边的工作,打开可视化的通讯屏。

「赫希玥!你别太过分了!」果然,屏幕上放得特大的俊毅脸庞已经是青筋直跳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夏煜,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好好的呢,我整整三个星期都找不到你的人耶!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一个人生活在这种地方......」

「十年了,在这里......」我苦笑着打断他的话,并且小心地避开他那充满关爱的眼神,「该习惯的也好,不该习惯的也好,我都已经全部习惯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倒是你,」我重又抬起头,「要么是邮件,要么是短讯,一天到晚这样几百条几千条的乱发,就不怕我的计算机坏掉吗?我这里可不是你夏煜大少爷可以呼风唤雨的执行官府邸,要知道黑市的计算机配件可是很昂贵的。」

「明白啦!真是的,以前那个公主般典雅迷人的希玥到底到哪里去了?!」他没好气地叹道,「话说回来还不是你自己不对!」

「把亚罗扔给我,甩了一句「今后就拜托你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说我能不急嘛,那个小恶魔天天吵着要哥哥,差点把整个航空总署都炸翻了,最可怕的还在后面,他居然不要命的抓伤了我家那个矜贵的「继母」,你应该想象得到吧,我父亲有多么想把他给卖了。」

「哦,亚罗他还是那么顽皮......让人头痛呢!」我一边皱着眉,轻描淡写地发着感叹,一边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工作,将修改好的攻击程序拆开,打乱,一条一条的存入一张红色的磁盘中,然后输入用于伪装的保护信息。

「你这种悠哉的样子像是在头痛吗?」夏煜见状不满地白了我一眼。

「哦,是吗?嗯......如果你没有其它的事,我要收线了,通讯时间太长的话,会被窃听的,不用我提醒了吧,FAVELA(贫民区)的规矩。」

「希玥,」夏煜突然正色地望着我:「你有看新闻吗?」

「嗯?你父亲夏王又有新欢了吗?」

「去!你开什么玩笑!他敢吗?我是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地下政府」拉赛缪尔家族最近好象惹了很大的麻烦,先是情报网络瘫痪,舰队防御系统失灵,丢掉了贝塔星系那一战,现在又是贸易网络被人整蛊得损失惨重,听说每小时要失掉一千个亿呢!」

「哦,是吗?」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每小时一千个亿,哼!比起他们每分钟所犯的罪恶,再乘上十倍都不算什么,真是便宜了那帮杀人魔。

「你干的吗?希玥?」

「没有。」我很想装得冷静些,但心脏却狠狠地咯噔了一下,我感觉到我难掩的惊慌被夏煜尽收眼底。

「那就好,希玥,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记,但是千万别去惹他们!没有人......能和他们对抗。」夏煜没有说破我的伪装,因为他知道,FAVELA的限制。

「忘不了吗?」我垂下头,茫然地蜷起身体,喃喃自语,「的确,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不会忘记......渗入血骨的仇恨!」

「希玥,」夏煜出声唤我:「我从父亲那边听到,拉赛缪尔家族的当家--黑暗教主已经发出追杀令了,他很生气......希玥,我真的是好担心你啊。」

「我不会有事的,夏煜。」我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你想得太多了!」

「但是......」

「啊!我明天还要打工呢,就这样吧!」

「等一下!希......」

嘀~~~~~!!

我蓦地收了线,伏在桌面上沉思,夏煜的警告就像是教堂里此起彼伏的丧钟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的耳边轰鸣,我思考的越久,它就轰鸣的越响,我觉得我四周的土地都被黑色的十字架掘开了,到处是血腥和污水,腐烂的死尸们在我的脚下狂欢......

我在害怕,害怕失败,害怕死亡--我无法否认,因为不停发抖的身体已经证明了一切,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实际上一开始我就封杀了自己的退路。

「我不会放弃的......绝不......」我自言自语地握着那张红色的磁盘,下意识地攥紧。



我感觉处处都冷,但却无法证明,凌晨的FAVELA异常地安静,就好象连我的存在也只不过是个幻觉而已,街道两旁昏黄的灯光紧紧箍住灯柱下的那一片小小的领地,飞蛾正在与之搏斗,高傲的灯罩上,满是青绿的污渍......。

但是污渍也好,飞蛾也好,都很快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我的单车骑得飞快,凛冽的晨风在我的耳边呼啸。

一个小时前--

「先生,贝拉斯星系的执行官府邸是吗?」

「对,我听说在FAVELA只有你们有自由的航行权,你们能尽快出发吗?」

「那个地方离这里可远着呢,先生,下一班飞船要两个月后才会到呦!」

「我可以付三倍的价钱。」

「嗯......这么说的话......好象有一艘飞船今晚会去那儿来着,先生您真走运。」

「那么这是钱还有......」

「咦?您花这大价钱就为了寄这个啊? 啧!我还以为是黄金呢!」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好吧,把地址写清楚了,还有,要交给谁呢?」

「夏......不,还是写亚罗收好了。」

「那附言是......?」

「附言?」我犹豫了一下,随即应道:「圣婴」。

「圣婴」--那是我父亲取的名字,一个近乎完美的病毒程序的代号,一个酷似潘朵拉之盒般被人诅咒的名字,它很危险,因为它代表着破灭,它是灾难之源。

可我必须要去触碰它,不仅触碰,我还要学会驾奴,因为唯有它能给我复仇的力量,赫氏家族中每个被无辜屠杀的人的血液,都在我的体内沸腾着,我无法摆脱,也不想摆脱,我为了复仇而活着。

疾驰的单车在一家名为「stove」的快递局前「吱嘎」一声停下,但我并未下车,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破旧的铁门后,人声鼎沸,有如早市般的喧闹不断地哄传出来:「嗯,下一个!肯特大街46号,听到没有?动作快点,跑起来!」

「Boss,爱德华广场打电话来说包裹寄错了!」

「什么?混蛋!真是些找麻烦的家伙,啧!快点,先把这个送出去,米尼弗大街72号,记住!要加钱!」

「Boss,爱德华广场的人又打来了......」

「先把电话挂了!嗯!那边几个,去把爱德华广场的包裹找出来,啧,一个个都楞在那里干什么?快干活!」

「是!Boss」

「快!下一个......」

「希玥,」

「谁?!」感觉到有人突然从背后勾上我的肩,我吓了一跳,蓦地转过头来。

「喂,希玥,你不用这么大反应吧。」收回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身后的人一脸的尴尬。

「乔?是你啊......真抱歉,」我边说着,边下了车。

「是呀,你终于清醒了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乔略带抱怨地说道,他的个子比我要高一些,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这样的发色和眼睛在FAVELA很常见,几乎成了FAVELA游民的标志,而麦色的肌肤和健壮的体魄则是他当过雇佣兵的见证。

「呿!什么话,我可不像你,老喝醉!」

乔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目光凝重地注视着前方,「乔?」我疑惑不解。

「那个孩子......」

「孩子?」顺着乔的视线,我看到不远处--在快递局陈旧的红色砖墙旁,一个披着暗灰色斗蓬的男孩静默地站在那儿,如此笔直的站着,就好象是一根钉在地上的木桩。

男孩的脸几乎被那件斗蓬给遮辟了,隐约只看得见他那雪白的下颚,白晰的手露出斗蓬一点儿,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我看不见他的脚,因为他的膝盖以下非常巧妙地隐藏在红色砖墙的阴影里。

他看上去很像是某一个在街头流浪的孩子,但我却全然无法忽视--在他的周围,好象连空气都被渲染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诡异。

「啧!好不舒服的感觉哪......那小子......」乔嘟囔着,下意识地站到了我的身侧:「快走吧,希玥,我们要迟到了,Boss骂起人来,可是谁都顶不住的。」

我没有动。

「希玥?」

我很想响应乔,可不行,我的视线被迫停留在那孩子的身上,就好象被什么东西强力牵扯着,非我所愿的对视--那男孩在打量着我,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我可以感受得到,即使他头上的斗蓬从未褪下过,但那种像是被死神盯上的感觉,还是异常强烈的存在着。

「哐~~」快递局的铁门呼啦一下被蜂涌而出的人潮挤开了,电掣般的单车夹杂着铃声瞬间充满了整个街道,寂静而又空虚的FAVELA霎时变得繁忙了起来,到处是一片令人目眩的纷乱。

纷乱,充斥着危险--车流汹涌,下一秒,一个不留神,这儿四季都腥臭异常的下水道里就又可能多了一具还残留着稚气的尸体。

但那个孩子毫不畏惧这些突来的危机,他缓缓的向我走来,依旧是静默的,就好象这四周只有我和他是存在着的现实。

「赫希玥,你!必须跟我走。」男孩终于站到了我的面前,毫发无伤的,而且语气坚决。

「喂,希玥,你认识这小鬼吗?」乔靠近我,小声嘀咕道:「他让我很不爽!」

「不......我......」

「被他们逮到的话,你的下场只会更惨而已,」男孩径自说道,除下了斗篷--银色的短发,冰蓝的瞳孔,纤薄的嘴唇,我记得这张脸,在侵入拉撒母耳家族情报网的时候,那最高级别的文档里,有他的纪录:迪威。德。拉撒母耳,十四岁,拉撒母耳家族第二十五代继承人之一,更是直接听命于黑暗教主的星际间谍。

「什么他们?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迅速地骑上单车,心跳和思维一样地急促:「竟然被发现了!而且还是迪威!但是......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没人知道我的计画和身份,偷袭舰队的病毒也设计得天衣无缝!那会是「圣婴」吗?上次激活它的过程中出现了纰漏?心脏愈跳愈快,我闭上眼睛,克制着身体的晕眩感,我会被暗杀吗?

「希玥! 你怎么了?希玥!」一旁的乔紧张地摇晃着我的肩膀:「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汗,希玥?」

「臭小子!你对希玥做了什么?」乔冲着迪威怒吼。

「我什么都没有做,」迪威淡淡地说道,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乔,最后他转过身去,重新披上了斗蓬:「你们走吧,越快越好。」

「你放我走?」我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不是,」他应道,「我来只是给你作一个选择,跟我走,或者跟他们走,虽然这个选择的结果是一样的,但至少......」

「什么?」

「赫希玥,你知道吗?你长着一张能让你非常不幸的脸。」他幽幽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一说完,他转眼就消失在奔腾着的车流中......

我以为拉撒母耳家族不会发现我的存在,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谁?我坚信自己的能力,认为可以这样隐秘地操纵「圣婴」,直到天堂里的家人们能够真正安息......

可是,我错了......

我是如此的天真......

第二章

「啧啧!瞧我发现了什么?好一个美少年啊!」身体被紧紧地压在墙上,动弹不得,我瞪着眼睛,怒视着,单凭一只手就压制住我所有抵抗的人--非常的强壮,足足要比我高出三、四个头。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我仍然尝试着挣开他的钳制,现在就承认失败,太早!只要有一点点空隙,一点点机会,我还能够逃走!但是......那双眼睛是什么?好恐怖!散着幽光的瞳孔,漆黑深邃,就像是乌鸦翅膀般充盈着无边的邪恶。

「嗯,真凶悍呀......不过,真的是你一个人干的吗?虽说是迪威的情报,但还是让人难以相信......」他边说着,弯下腰,更靠近我。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用力地向后拉扯,「好痛!放手!」我疼得脸色发白。

「你这颗「聪明」的脑袋,可让格里菲斯苦恼了好久啊!」咬牙切齿地呢喃,似乎恨我入骨。

格里菲斯?那个黑暗教主?我忍痛地想着,挣扎得更厉害。

「你做什么?住手!」我慌乱地喊道,男人松开了我的头发,蛮力的手指沿着我的脸颊悄然滑下,伸进了我被扯烂的衣领里,恶劣地摩挲起我的颈项和锁骨。

「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他卑劣地笑着:「唔......你的皮肤可真好,一点都不像是在FAVELA长大的呢?乖,现在告诉我!在你的背后是谁在指使你?」

尖利的指甲猛地陷进了我的肩膀,勾出了几道刺目的血痕,我痛得尖叫,更是愤怒地瞪着他:「没人指使我!放开!」

「......没人吗?那只贫民区老鼠原来不是你的同伙呀,」染着鲜血的手指在我的胸口划着奇怪的符号:「那可真是遗憾了。」

「贫民区老鼠?」我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被我强行支开的乔,「浑蛋,你把乔怎么了?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怎么了?呵呵,你到地狱去问候他吧,不过你可能认不出他来了呢,毕竟,一个连眼睛鼻子都没有的人,是很难分辨的!」

「你杀了他?」我的心脏一阵剧痛:「......怎么可以?」

「抱歉的话还是当着他的面去说吧!」

「呜啊!」

脖子被狠狠地掐住,血管和骨头都挤压到了一起,我的眼睛像死鱼般突出,却收不到一丝光线,我的嘴巴本能地呼吸着空气,但流进气管里的,尽是血腥,我的心脏艰难地鼓动着,贴近死亡......「放开他!菲亚特!」

有好一会儿,我都觉得这个声音不过是我的耳朵在我临死前制造的幻听而已,直到我重重地跌到地上,拼命地咳嗽时,才发现我和那个男人旁边又多了一个人--暗灰色的斗蓬无声地飘动着,是迪威!

此刻他看上去非常生气,冰蓝的眼眸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我有说过让你杀了他吗?」

「没有」。

「那你还......」

「虽然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是你,迪威,」菲亚特注视着他,冷冷地说道,「但是你别误会,你没有任何命令我的权利!」

迪威同样冷冰冰地看着他:「带他来见我,今天下午茶之前--这是格里菲斯的命令,你不会忘了吧?」

「没人可以忘记他的命令,」菲亚特邪邪地笑了,摊开了双手:「我当然也不会。」

迪威瞟了他一眼,越过他,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但菲亚特动作更快,他抢先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扣住了我的腰。

「菲亚特!」

「只要是活的就可以了,对吗?」

「可是时间......」

「不要命令我!迪威!」男人邪恶的瞳孔紧盯着他,狰狞的表情像恶鬼般令人恐惧。

「......十分钟,」迪威最后让步了,他看了我一眼,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表情,然后他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一根电线竿下,静静地从那儿望过来。

「现在,是我们俩人的时间了......呵呵,真让人期待呀。」一手扣紧我的腰和手臂,一手将我的下颚抬起,男人暧昧的气息在我的脸颊和颈项间游荡:「如果你是第一次,那就屏住呼吸吧,因为我可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的呢!」

「不要......放开我!!」明白他企图后我几乎使劲力气地挣扎。

菲亚特,黑暗教主身边如影随形的杀手,我怎么能被他......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是愤怒更是恐惧......



如果这一切仅仅是噩梦的话,为什么还不醒来?我挣扎着,喊叫着,哭泣着,但却无法清醒......

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梦吗?

这是现实--深入骨髓般的痛苦--我无法逃避......

「你的身体好紧!」男人炽热的言语灼烧着我的耳垂,而我却只能紧紧地咬住下唇,舔舐着自己的血液。

「为什么不出声?你刚才还很凶悍的嘛!」猛地刺入,被强迫打开的双腿瞬间僵硬,滚烫的液体再次流了下来,我的胸口紧贴着潮湿的墙壁,艰难的起伏着。

「不要去想,不要去看,希玥,闭上眼睛!」我命令自己,手指抠着墙壁,指甲裂开了--这是梦!我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是梦......

「不理我?哼!」横行的凶器突然抽出,又很快地用力插入,身体的最深处被野蛮地侵犯,视线忽地坠入了黑暗,晕倒的刹那,又被剧痛惊醒。

「你以为你可以逃得了吗?」紧靠着墙壁的身体被粗鲁的拽起,翻转,又被压在墙上,我的眼睛紧闭着,拒绝这一切的暴力。

「嗯......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倒很想看看,」不停地揉捏着胸前突起的手向下摸索,抚上了我的大腿,猛地扳开后压到了墙上。

「呜!」身体刹那间悬空,几乎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到那疼痛不堪的一点上,痛楚--剧烈,火燎一般的伤口不断地迸裂,流血,我的喉咙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悲鸣,重重喘息。

可我的眼睛依旧是紧闭的,所以男人的攻击也依旧狂暴而毫不留情,像要把我撕碎扯裂般的抽插愈来愈快速,愈来愈强烈,赤裸的背脊被墙壁刮得满是血痕,污泥渗进了伤口,我的血液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恣意的流出,叛逃我而去,不过......这样也好,被玷污的血液我根本就不想要。

「呼......真是的......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一股热流突地在体内激荡,我明白那是什么,反射性地咬紧牙关,我压抑着身体内部直涌而上的作呕感。

「时间到了!菲亚特,快点放开他。」迪威的声音刻进了我不断晕眩坠落的头脑里,拉我回到了现实,原来,这是现实--被仇人的走狗强暴!我的眼睛干涩而痛苦,眼泪却一滴都流不出来,全都卡在被蹂躏践踏的身体深处。

「这家伙的味道还真不赖,简直像罂粟似的,」 我的身体被菲亚特更大地打开,赤裸的私密处一下子完全暴露在迪威面前,「就这样结束好可惜,迪威,不如我们......」他的手指堂而皇之地刺进我的后庭。

「乒!」突然,一颗子弹从我和菲亚特之间呼啸而过,打在了墙壁上,男人一惊,不得不停了下来。

「菲亚特,我说过时间到了!」迪威定定地看着他。

「呵呵,真不亏是迪威......理性十足,」菲亚特讪笑道,怏怏然地从我的身体内退了出来,把我扔在地上。

「呜!」裸露的肌肤一撞上冰冷坚硬的地面,疼痛更是刺骨,我不由自主地哆嗦着,眼睑微颤。

扔下我后,男人大步的离开,又突然折返,在我的身边蹲下--「哦,对了,我忘了一件事......你,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垂下头,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禽兽。

「听见没有?!把眼睛睁开!!」才获自由的身体又被钳制住,从地上拖了起来,但我像个木偶一般,一动也不动,没有反抗,也没有响应。

「可恶!!」抓着我肩膀的手渐渐用力......

「菲亚特!住手!」迪威大喊。

「哼!」

「咔嚓!」肩胛骨在他的手中断裂,剧痛,从那断裂的地方像浪潮般铺天盖地的席卷全身,我募地睁开眼,却立刻被黑暗吞没,疼痛的冲击让我一下子丧失知觉,陷入了无边的漩涡......



红色的一片,像血,白色的一片,像雪,记忆的碎片纷乱繁复,从天空中落下,围绕在我的身边......

「玥,到这儿来,看妈妈买了什么给你?白色的晚礼服呦!」

「妈妈你开什么玩笑!玥是男孩子呀,来,玥儿,还是到姐姐这来吧。」

「你们在争什么呀?该吹蜡烛了,玥,坐到爸爸这儿来,快许个愿,玥儿将来要做个像爸爸一样的好男人哦!」

「啊!爸爸太狡猾了!」

「就是嘛,老公~~!玥儿,到妈妈这边来,嘻......妈妈抱......。」

「不, 到姐姐这来嘛,呵呵......玥儿乖哦。」

来呀,玥......

到......这儿来......

到......

--哗啦!

我蓦地被冷水浇醒,蜷缩的身体不住地打颤,像是要冻结起来,但是裸露的伤口却烫得像火烧似的,牵扯着我所有的神经。

「菲亚特,我要你带个人回来,可你给我带来了什么?一袋垃圾?!真是恶心!」

远远的,好象有什么人在激烈地怒斥,声音渐渐地由远及近,由模糊变为清晰,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充满高傲和蔑视的斥责声就来源于我头顶上方的座椅。

座椅架设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台阶上,蜷缩在地上的我根本无法看清,可是......就是这个声音吗?轻轻松松地就杀光了我们全家的人?

绝对--不可饶恕!!仇恨猛地点燃,我奋力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很快地,又重重地跌回了地上,因为有人从背后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我翻滚着,血腥蔓延,污物吐了一地。

在我觉得天和地还在不停的旋转的时候,一只散着皮革和泥土臭味的皮鞋踩在了我头上,着力碾动,脸颊、鼻翼和嘴唇嗑着地板,整个脑袋都像是要粉碎般的剧痛。

「真是的!还不老实吗?没见过像你这样倔的!」是菲亚特,粗鲁的声音带着我所亲身体会过的怒意。

「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格里菲斯大人。」迪威突然出声,他好象站在那个叫做格里菲斯的人旁边。

「解决了?」轻描淡写地响应,却隐隐透露着不耐的情绪。

「是!」

「结论呢?」

「全是他一个人干的,没有其它的同党,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在他工作和居住的地方我们都进行了「清理」。」

「啧!如果不是瞑姬那么没用,怎么会被这种贱货占了上风,简直是丢人现眼!」咬牙切齿的谩骂,透露着强烈的厌恶感。

「很抱歉,格里菲斯大人,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迪威慎重地回答道。

「保证?哼!我会记住的。」座椅上的人站了起来,沉重的皮靴踢踏作响地从我上方经过。

「请等一下,格里菲斯大人,这个人......」迪威叫住了他。

「......杀了他。」皮靴的声音嘎然而止,随即又毫不犹豫地迈开。

「可是大人您答应过如果我提供情报的话......」迪威的声音显得非常急切。

「嗯,好象有这回事,那么把他丢到Midden去好了,垃圾就该去垃圾的地方!」

「Midden?但是那里......」

「你有意见吗?迪威?」轻柔的言语,却冻得吓人。

「不,抱歉打扰到您了。」迪威的回答明显多了一份瑟缩。

「迪威还是个孩子,您何必为这种小事动怒,格里菲斯,」一直踩着我的脚终于松开了,菲亚特微笑着向前方走去:「下午茶接待的是银河系的代表吧,让我陪您一起去吧。」

「......这也好,不过在我回来之前要把这里清理干净,真是脏死了!」

「遵命,呵呵......对了,您上次吩咐的事,已经准备好了......」一行人交谈着离开了这里,砰的一声,厚重的门关上了,空旷的大堂里忽地一片寂静,我抬起头来,试图坐起身,但几次都失败了,身体像是被千斤铁链绑住似的沉重麻木,根本无法移动。

「......哎」轻微的叹息声,我警觉地瞪大了眼睛,感觉有人从台阶上慢慢地走了下来,站在了我的身旁,他的影子映在我的身上,既使背光,我还是认出了他--迪威。

「对不起,」他说道,好象满怀歉意,「我想你刚才也听到了,是我提供的情报,你现在很恨我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就好象我还没有完全清醒。

「但是我必须这样做,即使将来......他也会恨我。」男孩低垂着头,前额柔软的银发遮住了他那蓝湛湛的眼睛,白晰的手紧握拳头,看上去竟是如此地无奈和脆弱。

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举手打了个响指,厚重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冲进了四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我不能让你连累他,即使要我杀掉所有人,我也会照做,很抱歉我是如此地自私!」迪威抬起头对那几个男人命令道:「带他走!」

手和脚都被人粗鲁地架起,我就像是货物般被人抬着赶出这个空荡但华丽的房间,回头瞥了一眼迪威,我的眼神冰冷而满怀恨意,可却惊讶地发现我心底的愤懑全然没有我表情上的那般深刻。

为什么?我不是因为他的情报而被捉的么?我被强暴了,他不就是那个间接的凶手么?到底是我太过宽容,还是太过懦弱?



水声......

吱嘎作响的通风扇的声音......

铁链拖过地面的声音......

忽强忽弱的警笛鸣声,斥骂声,呻吟声,呕吐声,还有......

温柔地询问的声音,我募地睁开眼睛,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像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泛着黄色水渍的天花板,铁栏杆加固的墙壁和......

一个女孩?我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反射性地想坐起身来,但那女孩抢先一步地将我按回床上,急切地劝说道:「你还不可以起床,肩膀上的伤才刚有点起色,啊!别动!万一残废了怎么办?!」

这样男性化的嗓音......难道......我更是惊讶地望着他:「你......」。

「我?啊!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卡雅,今年18岁,来自卡塔亚星系。」他微笑着补充道:「我是个男孩哦,」

「对、对不起,」我困窘地移开了视线,卡塔亚星系,是那个以残酷的奴隶制度而闻名的星系吗?一张如此可爱又纯洁的脸庞竟然是来自那种地方,这个世界还真是......。

呜!肩膀好痛!我突然被强烈的疼痛震慑住,对了,拉赛缪尔家族!我复仇失败,被他们抓住,乔又因为我而遭毒手......后来......

「如果你是第一次,那就屏住呼吸吧,因为我可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的呢!」

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我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尽量抑制住继续回忆下去的冲动,我果然太天真了吗?

呿!赫希玥,你这个没用的混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怎么可把你的朋友卷进来?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啧!你这个胆小鬼!为什么你还活着?该死的不是你吗?!你怎么不这样干干脆脆的死掉算了!

我狠狠地咒骂着自己,耳边却忽然回响起一个冷冽异常地带着嘲弄的声音:「那么把他丢到Midden去好了,垃圾就该去垃圾的地方!」

垃圾?哼!还真是个贴切的形容词,现在的我的确和一袋垃圾没什么两样,衣衫褴褛,伤痕累累,那么,这里又是哪里?......Midden吗?可是为什么感觉那么奇怪,好象周围的一切都在缓缓地移动着......

「你能醒过来真的是太好了,坦白讲,有一阵子我还以为你没救了呢,浑身是血,又整夜地发着高烧,很多人都以为你得了什么奇怪的传染病,连靠都不敢靠过来呢。」卡雅径自地解说道,打断了我的思索。

「很多人?」我疑惑地问道,我明明只看到卡雅一个人啊。

「唉......其实你不知道会更好一些,」卡雅为难地说着,移开了一直遮挡住我视线的身体。

视野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我首先看见的是一扇幽暗的铁门,几盏呈条形的橘黄色萤光壁灯被嵌在钉满粗铁丁的门框上,铁门看上去既肮脏又沉重,不知是血迹还是铁锈的大面积污渍使它看上去就像是好几百年前的沉船遗物;铁门两边的墙壁就像是我刚醒来看见时的那样,涂着一层凹凸不平的灰色水泥,被手腕般粗细的铁栏杆加固着,唯一不同的是那两面墙上有一排狭长的作通风和透光用的窗格。

正是透过那几束灰尘扑扑的光线,我看见了一团又一团地蜷缩在墙壁阴影下的物体,那些物体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披着灰黑色的粗麻布,很有默契似的隔离着我和卡雅,所以,我刚才只看见了卡雅和他身旁的那片空荡的半圆。

在我望着他们的时候,有几双眼睛也同时从那破旧的粗麻布下打量着我,发黄的眼珠子瞪得滚圆,似乎马上要从那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脸颊上滚落下来,我立即移开视线,捂上了嘴......

「这些人是在我们上船的时候就在那儿了,好象是某个星球的能源开采工人,那个星球上的能源开采完了,他们也就没用了,但是随便地杀了他们的话,一定会被政府追究,所以就把他们扔到这艘囚船上来,和船上的其它犯人一起流放到Midden去自生自灭,很可怜吧?」

「他们都是从7,8岁的时候就开始工作了呢!」卡雅说着,望了他们一眼,又回过头看着我。

「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从7岁和8岁开始吗?

我突然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个酷寒的冬天,那天天色很暗,可是没有下雪,一切都是干冷干冷的,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味,高楼林立的街道诡异非常,所有的大楼都没有灯光,看上去就像是掉光了枝桠和树叶的裸木;没有行人,没有喧闹,到处是一片战后似的灰白和寂静,我穿着染血的睡衣,抱着才两岁的亚罗,打着赤脚,艰难地走在在这座我曾经是何等熟悉,如今又是何等畏惧的城市里......

仿徨,仇恨,还有无助,记得那一年......我也是7岁......

「你是个贵族对吗?」卡雅突然问道,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兴奋:「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这样觉得了,现在看来,我猜得没错!」

「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楞着。

「你的眼睛,」卡雅狡黠地笑道:「淡淡的冷灰色,皎洁纯净得就像是银河系上的钻石,呵呵......这样高贵稀罕的颜色,你可别骗我说你是DNA工程的产物。」

「这......」我犹豫着,除了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夏煜,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世,因为我深知随意地暴露身份会带来危险,自己也就罢了,可我还有亚罗......

「难道我说错了?我看人一向都是很准的。」卡雅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唉......眼睛的颜色......其实遗传自我的母亲,她是享有爵位的名门之后,」结果我还是说了,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果然是这样......那你的父亲呢?」卡雅追问道。

「是个平民出身的执行官,在边境星球锡拉上执政,不过那个星球现在只剩下废墟而已。」

「锡拉?好象在哪里听到过......但是话说回来,你家里一定很热闹吧?有一个贵族出身的母亲和一个平民出身的父亲。」

「对,的确很热闹,」我微笑着说道,但是幸福总是像一个轻盈的气泡,转眼就消失成了空气。

「真羡慕你呢,我可是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卡雅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是呀,我......啊!」我想撑起身体,但肩膀传来的刺痛令我哀叫出声。

「别乱动,还没完全好哪!」卡雅连忙扶住我,手肘不小心碰翻了床边的药碗,淡褐色的液体洒了他一身。

「糟了!」卡雅惊跳起来,显得很紧张,不住打量着身上的药水。

「怎么了?」他的反应令我惊讶,只是打翻了药而已啊。

「......没事,」卡雅挤出一丝笑容,苍白的脸庞不自然地看着空碗,「不过这是最后的了。」

「卡雅,」我凝视着他,很受感动,「谢谢,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吧?」

「不客气......」卡雅喃喃道,垂下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我会再去要些药物的,另外你也需要能下咽的食物,啊,绷带也要换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这副沉思念叨的模样很可爱,但是......是我的错觉吗?他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似乎失去了刚才的神采,浮着一层暗淡的阴影。

第三章

卡雅说他要去讨药,大概半夜时分从地铺上爬起来,敲着那扇厚重的铁门让看守们带走了他,其实我不想让他去的,因为那些人长得实在令人厌恶--「那家伙还没醒吗?」即使离开门有一定距离,我还是听到男人们那呼哧哧的似野兽般的呼吸声。

「没有,他伤得很重,」卡雅轻声说着,语调里有一丝令我讶然的娇媚。

「呀!太可惜了,老大还想拿他开荤呢!」怏怏然的叹气声中,男人似乎挪动了一下身子,我小心谨慎地睁开一条缝,发现他在看我,暗淡的灯光下,他那巨大的身躯,弓起的肩胛肌肉和光秃秃的头颅看上去像鬼怪般格外恐怖。

「有我还不够吗?」卡雅快步拦到男人面前,心急地推着他,「我们走吧,老大要等得不耐烦了。」

「哦?你就这么饿呀?」男人邪笑道,拉住卡雅的手,他那龌龊卑劣的眼神让我直想一拳揍上前。

「......走吧,」卡雅支支吾吾地应着,在跨出铁门前,不忘回头看我一眼。

「没事的,」他温柔的眼眸里传来劝慰的信息,我看着他,刚想开口,他就被拉出了囚房。

哐啷!铁门关上了,沉沉的撞击声好象在宣告着什么,我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好象飓风下的海潮般要将我吞没,我急促呼吸着,却无能为力......



现在几点了?我焦灼地转头四顾,自卡雅离开后,我总是想找到能分辨出时间的东西,但是都失败了,这里是囚牢,除了一个简陋的盥洗池因漏水而发出「滴答」的响动外,没有任何定时器。

吱嘎!当我越来越急躁,咬牙硬从铁床上撑起来时,囚门意外地打开了,声音很轻,卡雅慢慢地走了进来。

「卡雅!」我惊喜的叫道,「你没事吧?」

「啊?你还不能起来,」卡雅抬起头看见我摇摇晃晃的样子,慌忙加快脚步,「呜!」他突然脸色惨白,身子虚软地歪向一边,膝盖不能自主地发抖,好象扯痛了什么伤处。

「卡雅!」我担心地叫唤。

「......没事,」他深吸口气,微微一笑,「你快点躺下。」

为了不让他再那么匆忙,我顺从地躺下了,卡雅重新站稳身体,而且是用了一定时间才能走到我床边,慢腾腾地坐下。

「他们给了我很多药,」他灿烂地笑着,恢复了些生气,「食物也有,还有绷带和消毒水呢!」

我看着他从宽宽的衣袋里一样样地往外掏东西,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谢谢。」

「不客气,」他腼腆地微笑,「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哐哐哐!」铁门突然被敲得震天响,然后是铁链哗啦的作响和男人们醉醺醺的喊叫,「卡雅!出来!」

卡雅蓦地面如死灰,被我握住的手惊惧地发抖。

「卡雅,他们......」我正想说话,铁门被人一脚踢开了,跌跌撞撞地进来好几个人。

「贱货!过来!」他们酒气冲天地大喊着,挥舞着卷在手臂上的铁链,忽然又看到我,大咧咧地淫笑,「哦?睡美人醒了呀?」

「不,他不行,他还没有好!」卡雅猛地摇头,撑起身体挡在我面前,「我去吧,随便你们怎样都行!」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好,我们就要你,不过你可要叫得浪荡些呀!」

「而且要比刚才更下贱!」其中一人嗤笑着附和。

「卡雅?」我瞪大眼睛望着他,心脏疼得要命,药水和食物,都是靠他的身体换来的吗?

卡雅没有响应我,而是走向那些男人,「卡雅,不行!」我吼叫着,死命爬起身体,拽住他的衣服下摆,「不可以,让我去!我去!!」

卡雅浑身一震,站定在原地。

「呿!这里可不凭你说话!」男人狰狞地喝道,快步上前,掐着我的后颈一下就把我揪开,与此同时他又抬起膝盖,狠狠地撞上我胸口,顿时五脏六腑就像是被千万只手死命地拉扯般涌起一阵排山倒海的绞痛,胃液突地泛了上来,酸涩地刺激着我的喉咙。

「不用那么猴急,早晚轮得到你,」在我捂着嘴呕吐的时候,男人抓住卡雅,用铁链粗粗地绑了,扛到肩上。

「咳咳,混蛋......放开他,」我急得猛咳嗽,只恨自己没有力气。

「你们......你们快去拦住他啊,不能让他去,你们......」我转而冲着那些隐藏在粗麻布下的人叫喊,可是那些人只是瞪着发黄滚圆的眼睛,像木头人般望着我。

哐!铁门终究关上了,我被留在黑暗里,惶恐地等待......



「卡雅......」我低声唤着,头陷进蜷缩着跪倒在床上的双膝里,第一次的等待是不安的话,第二次的等待简直成了酷刑!我的手臂紧紧地搂着自己,四肢却越发的冰冷。

到底多久了呢?我盯着自己的脚趾,那里映有几束从铁窗格里漏出来的光线,无数的尘埃在那光线里上下沉浮着,并随着那光线由探照灯的灰白,转变为警戒灯的橙黄。

灰白--橙黄--橙黄--灰白,整整两天一夜,卡雅却还没有回来,我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像是即刻要从胸膛里崩裂出来一般,呼吸困难......

不!现在不能犹豫,不能软弱,我要救卡雅出来!!混沌的脑海被无尽的等待折磨,怒火澎湃,我忍受不住热浪似的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气,各种各样的计画在头脑里疯狂地形成着,尽管它们都很危险,我仍旧想尝试。

我要控制这艘飞船,我首先想到,牙齿咬着拇指指尖,我还没有输,至少他们不知道「圣婴」的存在,只要有计算机,我就能让它苏醒,有什么是「圣婴」做不到的呢?

控制囚船上的自动激光枪,防暴机械人,重重的门锁甚至是氧气设备,卡雅和我就等于有了权力,我们可以乘坐小型飞艇逃走,当然这之前要让拉撒母耳家族的经济崩溃,否则到哪里我们都会被通缉。

还有......我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一圈一圈的涟漪般的水渍,稍稍冷静了下来。

「亚罗,」我仅存的唯一的亲人,我最爱的弟弟......眼前的涟漪好象在一波波飘荡,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他率真俏皮的容颜--淡淡的赭褐色的头发,和妈妈一样的银灰色的眼眸,薄薄的嘴唇总是倔强地撅着,小脸蛋虽然有些苍白,但仍旧是圆鼓鼓的,经常为了我的事而和他那群小兄弟争得面红脖子粗,并且永远架着一副孩子王的神气,只有那个时候才......

「哥......你不要我了吗?......骗人!是骗人的吧?哥......」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泛起一层受伤的水气,悄然地落下,像FAVELA永不会停止的细雨般坠在脚下的水坑里,被雨水包围着,击碎了哭泣柔弱的倒影。

心脏--揪紧!

我募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引我遐思的水渍,疼惜地叹气......我要和亚罗团聚,我要好好照顾他......和卡雅一起。

踢哒!踢哒! 突然,囚房外响起了皮靴的声音,我蓦然清醒,迅速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卡雅?是卡雅回来了么?

「贱民就是不一样,被头儿整成那样都叫得出来!」

「他本来就干惯那种事的,贱民嘛!」

「说的也是......」

真的是他!我激动地奔向门口,门开了,有两个男人一人一手的拖着卡雅站在那儿,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后就把他用力地推了进来:「快进去!贱货!」

「卡雅!」我赶紧上前接住了他,哐--砰!铁门又关上了。

「嗯......」卡雅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瞳孔的颜色就跟他的脸色一样苍白虚弱得可怕。

「是你?不......不要,别碰我!」卡雅忽然大叫着挣开我。

「卡雅?」我难过地看着他,刚伸出手就又被他打了回来。

「不要,我现在很脏,所以......求你不要碰我......」。卡雅低头啜泣着,浅棕色的直达腰际的卷发凌乱地披在他全裸的身上,像是波浪般随着他的哭泣而不住地颤动。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吗?卡雅......」我呢喃着,慢慢地靠近他,然后吻上了他发抖泛青的唇。

「唔!」我明显地感觉到,卡雅的身体在我吻上他的刹那间僵硬,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惊诧,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的讶异,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很困惑,可我依旧舔舐着他的嘴唇,并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的牙齿,将舌头伸了进去,他的嘴里还留有其它男人的精液,散着淡淡的异味,可我只是犹豫了一下下,就继续作着更深入的亲吻,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就这样放开他的话,他一定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不......别这样,」卡雅闪躲着:「不要沾污你自己,我好脏的......而且你不必同情我,我......我本来就是个性奴隶,这种事我早就......」

「叫我希玥好吗?」我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先前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名字,真是抱歉。」

「希......玥?」

「对,」我响应道,伸手抚上他胸口青紫的咬痕:「我可以抱着你吗?」

「可、可是我......」卡雅的脸颊闻言浮上了一层淡粉的红晕,他结结巴巴的样子真是很可爱。

「难道你讨厌我?」我苦笑着问道。

「不,绝对不是!」卡雅激动地摇晃着脑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好喜欢你,但是......你是贵族,我根本配不上你!」

「别说这样的蠢话!」我责怪道,再次吻上了他,这次的吻要比刚才激烈得多,而他的身体也似乎更僵硬了。

「没有人会比另一个人高贵多少,也没有人会比另一个人低贱!」松开他的唇后,我正色的看着他:「你和我是一样的,明白吗?」

「嗯......」他喘着气,薄博的嘴唇上泛着一丝光亮,像是森林里刚被雨水滋润过的草莓。

「卡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再碰你一下。」我抚摸着他的脸和头发,既温柔又坚定地说道。

「但是我们在飞船里呀,他们又人多势众,」卡雅卡雅忧心忡忡地望着我,「更何况你的伤......」

「不用担心,」我微笑道,两眼闪烁着妖邪期待的幽光,「「圣婴」可是潘朵拉之盒啊,一旦被打开,想再关上是不容易的呢。」

「圣婴?你在说什么啊?希玥,我怎么听不明白?」卡雅不解地追问。

「以后会告诉你,」我轻柔地揽住他的肩膀,引导他靠进我怀里,「你现在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觉吧。」

「可是你的肩膀会疼的,」卡雅嗫嚅道,不自在地低下头。

「没关系,」我细细地吻着他肩膀上垂落的发丝,又用单手小心地把它理顺,「卡雅,有件事我想说。」

「什么?」卡雅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我定了定神,认真地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卡雅,我会带你走,而且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希玥!」卡雅应声转过身子,纤细苍白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我低头打量他,他的眼睛紧闭着,薄唇微启,和发色一样属于淡色系的浓密睫毛剧烈地颤栗着。

「卡雅?」我有些不明白。

「让我抱着你,希玥,」他嗫嗫细语,琥珀色的眼睛蓦地睁开了,原来那里漫着一层朦胧水雾,令人怜惜。

「谢谢你,希玥,我好高兴!」卡雅接着说道,瞳孔了浸满了欣喜和感激,但与此同时也隐含着一层让我困惑的忧伤,他就这样神色复杂地抬起头,轻轻地吻上我的嘴唇。

「卡雅......」我拥住他的伤痕累累的身体,忍耐不住地亲吻着他的头发,眼睛和嘴唇,而他也相当激动地响应着我,我们两人争相渴求着对方,皮肤紧贴着皮肤,舌唇交缠,滚烫的肢体作着最原始的爱抚......

「卡雅,」即便是我的灵魂,也开始贪婪起来,好想抓住......这不可能有的幸福。



两个星期后--

我需要计算机,也就需要通行证,因为有了通行证才可以进出带智能锁的囚房和飞船控制室,但通行证一般是舰长才有的,我被困在这里,怎么样才能拿到它呢?

通过那些男人?我看着床角用剩的绷带和空空的药瓶,皱起眉头,他们大概有两个星期没出现了,偶尔也只是嚷嚷着从铁门旁边走过,身后拖着奴隶或者囚犯。

「希玥,在想什么?」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柔柔地抚上了我的面颊,我转过脸,朝他微笑,「没什么。」

「你总是这样,」卡雅不满地叹道,「告诉我啊,不要一人烦恼!」

「......那好吧,」我想了想说道,「我需要个通行证,但好象很棘手。」

「通行证......」卡雅思索着,「和那个......叫圣婴的有关吗?」

「嗯,不过卡雅,圣婴不是人名哦,」我说着,一边拨开他披在眼睛前面的头发。

「那是什么?」他反问,似乎很好奇。

「诅咒,」我淡淡的应道,「来自恶魔的......咒语。」

「呃?」卡雅望着我,一脸地茫然。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仍旧没有人来,我紧张起来,害怕被送到Midden,Midden--意思是垃圾堆,它由人类丢弃的各种废金属日积月累而成,因附近星域有个黑洞而变得空间诡异,只能进去不能出来;人们用小型登陆艇把死囚扔到那里,然后任其自生自灭......。

我决不能去那里,更不能让卡雅也......

砰!毫无预警地,铁门被人蛮力地踢开了,我和卡雅同时从床上跳了起来,视线跃向门口。

「希玥,」卡雅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袖,呼吸抽紧,身子僵硬,而我则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下,啧!总算来了吗?

「呦!」闯进来的男人喝道,解下粗臂膀上的铁链和锁铐,扔到我脚边,「自己戴上!」

「等一下!」我刚刚弯下腰,就被卡雅一把抱住,「我去。」

「应该让我去,」他急躁地重复了一遍,看向男人,「我比他更合适,你一定是弄错了。」

「不,」男人瞪着他,粗鲁地清着嗓子,「咳,就是他,老大换了些新道具等着呢!」

「不行!」卡雅更是死命地搂住我,「让我去!」

「卡雅,放手!」 我这时低声喝道,试图扳开他牢牢紧扣的手指,「我会回来的。」

「不,我不要你去......希玥,」卡雅哭泣着,脑袋抵着我的后背,沾湿了我的衬衫。

「卡雅,」即使心脏会痛,我仍旧冷言道,「别让我讨厌你好吗?」

「希玥......啊!」在他惊愕于我语气的瞬间,我暗自使劲推开了他,他好象是重重地摔到了床沿上,因为我听见了铁床支架发出的刺耳的吱嘎声,还有一句忍痛的呻吟。

但是我坚持着没有回头,而是像个机械人般规矩地戴好了男人扔给我的东西,一对灌了铅的手铐和一条污迹斑斑的刻着编号的脚镣。

牵扯着从我身上延伸出去的铁链,男人像是对待牲畜般拽着我走出了囚房--这是自我乘上这艘飞船以来第一次走出那个阴冷坚固的房间,不过外面的世界并不比那个阴暗的房间好多少;一层层的像马蜂窝般拥挤在一起的囚房,还有高高悬嵌在飞船铁灰色天花板上的,几乎和楼层面一样宽厚的通风扇;走廊很狭窄,恐怕容不得第三个人同时通过,而踩踏上去噌噌直响的铁丝网地板和扭曲肮脏的也许连一个小孩的重量也承受不住的铁栏杆使它看上去更像是一艘百年前的弃船。

「十二,十三,十四......」我默默的数着男人带我经过的拐角,估算着我现在身处的位置。

我想我正走在第六层甲板的靠近货舱的方向,有几节断裂的被弃置在墙角的物资输送带从我的眼皮底下晃过,我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因为我希望能够被带到飞船驾驶舱,控制室或是其它能让我接触到计算机的地方。

但是现实总是与愿望相反,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后,男人和我在一扇厚重的像是冷冻库的金属门前停下了。

伸手欲按银色的门铃,男人的动作突然停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猛然转身,蛮横的拽过铁链,那对暴着红血丝的眼珠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警告你,你别想给我耍什么花招!不然,我可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花招?我能耍什么花招?」我微微笑着,挑衅般地举起被铐住的双手:「用这个砸晕你的脑袋吗?」

「呿!贱货!等会有你好看的!」男人愤愤地咒骂着,按响了门铃。

噗--哧!随着一声液压阀门的噪动,金属门缓缓地弹开了,我被男人拉扯着走了进去,虽然之前有作过各种设想,但眼前满是武器的景象仍让我瞠目,这哪里是仓库?我暗叹道,简直就像是重金属的野战场。

「快走!贱货!别东张西望的!」男人转头喝道,用力地扯过铁链,我脚底一绊,差点扑倒在坚硬的地板上。

「Hun,怎么能这么粗鲁呢?」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的在我前方响起,我警觉地抬起头,注视着不远处,那里有一堵反着昏暗火光的钢板墙。

果然,那钢板墙吱吱嘎嘎地由中轴线向左右两边移开了,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巨大的有着圆形铁夹板吊顶的花斑豹皮床和一个穿着浴袍端坐在床沿上的,跨下正享受着男童性服务的中年男人。

此时,那男人正用一种估算货品价值的目光打量着我,他那灰黑色的瞳孔深深地陷进被两条灰白的粗眉毛遮掩着的眼窝里,鼻子鹰钩,嘴唇厚而干燥,他的头发和眉毛是一样的颜色,只有耳朵上方的两鬓是雪白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精炼的白头翁。

「呵呵呵......」他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然后满面的肌肉又忽地绷紧,阴沉地盯着我:「你知道来这里干什么吗?」

我咽了口口水,「不知道。」

「不知道也敢来?」他挑了挑眉毛。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有些厌恶地说道,很看不起他。

「不是,」男人邪邪地笑着,「你得罪了人,知道吗?」

「嗯?」我没反应过来,这时男人大手一挥,推开了跨下的男孩,「过来吧,我准备了好些礼物招待你。」

我咬着嘴唇,畏惧却无奈地扫过床上那些令人发悚的器械,蓦地,我的视线停留在柔软的枕头边,那张金色卡片状的通行证露出了一角。

「不愿意?」男人看着我,「要我找卡雅来吗?」

「不准你再碰他!」我立即喝道,冷冷地和他对视,「你想干什么,就让我来,不要再骚扰他!」

「好......」他应道,猎鹰般的精小眼睛里勾起一丝残虐,「我什么都想干,你就把腿张开吧!」

第四章

救命!

我就像是汹涛骇浪上行将沉沦的活物,被死神的镰刀牵扯着,歇斯底里的求救,为什么......为什么还不结束这痛苦?我已经受不了了啊,这种深入到体内,将肉体撕裂的酷刑,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请放过我......

来人!快来人啊!

谁来......救我?

可是没有人来......没有人心生恻隐,人们扭曲着脸,捂着耳朵跑掉了......



「希玥,你别吓我,我求求你......快点醒过来......我......!」

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卡雅那张挂满了焦虑和泪痕的脸庞,是我的错觉吗?他好象消瘦了不少。

「希玥!」看到我醒来,他又惊又喜地瞪大琥珀色的眸子,一下就扑到了我的身上,埋首啜泣:「太好了!希玥,你都昏迷两天了,我以为......我以为......」

「对不起,」我有些虚弱地抱住他的肩膀,「让你担心了。」

「呜!卡雅?」我哀叫道,因为他突然用力地推开了我。

「......我不过是一个过气的性奴隶,」卡雅低垂着脸,哽咽地说着,全身都颤抖得厉害,「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你还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希玥......你没有!」

他哀戚地抬起脸,泪流满面,「你干嘛要保护我?你这样......我该怎么办......我......」

「卡雅......」我轻声唤道,难过地看着他那副极度憔悴悲伤的模样,他的确是瘦了,刚才抱住他的时候我就切实地体会到了,不仅如此,他那头亮丽的浅棕色鬈发现在竟也变得和它主人一样不堪,凌乱枯黄的发梢抖动着散落在他单薄的肩膀和床沿上。

「我应承过你的,」我支起身来,轻轻地抱住了他:「我会保护你......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这是我的意愿,你不该自责......」

卡雅没有响应我,一个劲儿地哭泣,我唯有搂紧他,让他在我怀里,慢慢地镇静下来......



「希玥,我们会去哪里?」冷静下来后,卡雅双臂紧紧地抱着我,冰凉的脸孔贴住我赤裸的胸膛。

「......地球吧?」我应道,觉得今晚的一切都静得出奇,滴答......盥洗池偶尔制造出来的一声清响,让囚房变得像山谷般令人迷惑。

「原始的自由之都,」卡雅微笑着,略微抬起头,「在卡塔亚的时候我就一直想去那里,不过......」

「嗯?」

「它好远......」卡雅的眼神变得迷离和失落:「我想我到不了。」

「可我们有这个,」我拿出了通行证,昏迷前,我把它塞进了臂膀上的绷带里,「我们会自由的,卡雅,一定会!」

往后的一连几天,我都在等待进入控制室的机会,但没想到很顺利就实现了,那个像白头翁一样的中年男人突然想进行一场由两三百个奴隶参与的「狩猎游戏」,我求之不得,靠着通行证打开铁门,混进惊慌失措的奴隶当中,又凭借卡雅的指点,找到备用电梯,登上了飞船控制室所处的最高楼层。

「卡雅?你怎么了?」正欲跨出电梯,我发现卡雅瘫坐在灰尘仆仆的铁网地板上,两手抱着头。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紧张......」卡雅放下手臂,朝我笑了笑,但表情很僵硬,像是在忍受着某种极端的剧烈的痛苦。

「是哪里不舒服吧?别勉强自己,」我苦笑着劝说道,转回身子,面对着他蹲下。

「我......」卡雅落魄地望着我,琥珀色的眸子里溢满了令我困惑的忧伤,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抑制不住地颤动着,欲言又止:「我......」

「还是休息一下吧,」我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会把电梯锁定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希玥,我......」

叮咚!电梯门突然关上了,我一惊,猛地站起来按开关,总算没让它降下。

「我的......头很疼,」 这时卡雅借着电梯内扶手的力量爬了起来,嗫嚅道:「对不起,在这种时候......」

「苯蛋,」我爽朗的一笑,「你不会是我的累赘。」



「呼......,」轻叹口气,我站定在控制室中央的月牙形金属操作台前,细细地打量着其上几个为数不多的呈液态状的银色按钮,非常的--先进!这艘外表看起来像百年沉船一样的飞艇竟有如此卓越的设备......

伸出手,我小心地将手指浸入那些看似水银实际却是饱含着无数资料分子的液体中,悄然无声地,那些液态的资料开始缓慢地流动起来,它们沿着我的手指攀上了我的手掌,覆盖住了我的手背。

「是我啊......「圣婴」!你在吧?」闭上眼睛,我在我脑海中飞速穿梭的数据流里寻找着「圣婴」的踪迹,拉撒母耳家族的人是不可能清除它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圣婴」的存在。

「赫......希玥?」

果不其然,「圣婴」不消一刻便响应了我的召唤,它从网络中像浅眠一般迅疾苏醒,开始带领一股红色的信息流在网络世界中流窜。

这些是受我支配的力量,在这个一举手一投足都要受网络控制的时代里,我却支配着它--多么不可思议,它代表着我最痛恨的邪恶和暴力,可我的自由竟然全要靠它?!

「权力的崩溃!」我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要控制这艘飞船,更要看到拉撒母耳家族彻底的毁灭,你......做得到吧?」

十年的积恨!在我的身体抛离了我的灵魂直坠到地狱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得到救赎了么?

「当然,谨遵您的命令。」

募地睁开眼睛,我的脑海里还回响着「圣婴」机械化的言语,深深地作了一个呼吸,我抽回手指,冷静地看着那些「水银柱」缓缓地流回原位。

心......如平镜,没有复仇后的狂喜,没有追忆时的悲伤,一切--都随着噩梦的结束而变得--不安?

不安?!真可笑!为什么我会......

砰!!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像雷鸣般在飞船的右舷处轰隆响起,控制室一下剧烈地摇晃起来,天花板和墙壁吱吱嘎嘎的怪异扭曲,条形壁灯一个接一个地在我的周围闪烁着爆裂,烟尘弥漫,气流四窜,我反射性地紧紧抓住操作台的边缘,竭力让自己站稳,这场大爆炸不会是「圣婴」干的,因为没有必要,难道......!

「你这个笨蛋!」在那像地震般颠动不定的环境中,有一个人却可以如屡平地般的向我飞奔而来,他极其敏捷地避开那些危险的碎片,迅疾地伸出手,在我感觉到手中的操作台即将崩裂的同时,他一把拽住了我。

砰!又是一场爆炸,月牙形的金属操作台瞬间化成了一片灼热的火海!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银色的短发,金绿色的眼眸,此刻只身替我遮挡火焰的少年竟然是拉撒母耳家族的......迪威?!我清楚地记得,当初若不是他的情报,我也不会被抓,更不会被扔到这艘囚船上来,可是,为什么他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快走!还会有爆炸的!」俐落地从我身上爬起,迪威大声地喝道,他那从高处瞅住我的眸子就好象这片火海般闪灼着愤怒和不屑:「你不该这么愚蠢!你应该乖乖服从你的命运,而不是反抗!」

弯下腰来,他粗鲁地拉起我,强迫我跟他一起穿越这片浓烟弥漫的战场似的炽热:「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有我要保护的人,所以你若再连累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放开我!可恶!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顾脚底的踉跄,拼命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控制,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我下意识地惊惧着,可是,对我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

「你有你要保护的人,难道我就没有吗?!」使出全身的力气,我猛地推开他,激动地叫嚷道:「我不知道你要保护谁,也没有兴趣知道!我只知道卡雅还在外面,而我是决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走的!!」

「苯蛋!」他拉下了脸,更是不屑地盯着我,一字一顿的阴沉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被人设计了!」

「呃......什么?!」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的,就有人替我说明了这件事--「这么着急想去哪里呢?迪威?」冰冷沉缓的言语,踢踏作响的犀制长靴,衣领处圈饰着银狐长毛的紧身大衣,白色晃眼的手套,漆黑的皮裤......

我惊愕地看着他,视线相交的一瞬间我竟然惊悚到无法动弹,不可能--敌得过他!我的心脏疯狂地鼓动呐喊,恐惧在蔓延!就好象单脚站在悬崖峭壁的边缘,而那呼啸奔驰的飓风还在不断地打击着脚下的脆弱一样。

究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才会生有那样的眼神?!寒冷,残酷,嗜血,在那翠蓝的不可一世的眸子里,我活生生地见到了恶魔!

「格、格里菲斯大人?」也许是出于对他的了解,少年所表现出来的惊愕和恐惧比我更甚,他低垂下头,僵硬无措地楞在原地,似乎想要做什么补救的举动但却最终被那骇人的气势给打压了下去,他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在发抖。

「啧啧......要我说什么好呢?格里菲斯,所有的一切都照着您的剧本在上演,呵......真是恐怖啊,「--盯住迪威和那个贱货,他们都很会演戏!」现在回想起来,您还有什么是预料不到的呢?」

忽然,一个高大的戴着墨镜的男人领着两大排黑衣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每个黑衣人手里都拿着灭火喷枪,几乎不需要什么指示,他们就井然有序地灭起控制室的大火来......。

「......是他!」我厌恶地攥紧了拳头,那个曾强暴过我的叫做菲亚特的男人!但他说的剧本是什么意思?!还有演戏?!等一下!难道......从一开始......

不!不会的!因为他......爱我。

「格里菲斯大人,」熟悉的俏丽身影轻唤着悄然而现,无情地击碎了我最后的幻想,泪--如泉涌,我想思考,可却做不到,头颅冷冰冰,往事倏忽着掠过,好......痛苦!

受伤的视线狼狈地坠落,直至我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卡雅呢?不可以是其它任何一个人吗?!男人也好,那个残忍的头儿也好,随便一个想蹂躏我的暴徒也好,谁都可以来打击我,来出卖我,但为什么偏偏是卡雅呢?

我是那么地......珍惜他啊......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哭泣着,力气全无,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为了我所隐藏的......「圣婴」?

「啊!对了,格里菲斯,刚才瞑姬有发通讯进来,啧啧!为了这个局我们的损失可不小啊,临近几个星系的经济网络全都崩溃了,如果不是我们事先有预防,及时切断了电路,拉撒母耳家族现在很可能只剩下历史了呢!」菲亚特快速地说道,除下了墨镜:「看来这小子真的藏着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呢!」

「哼!」刁钻的笑容,就像那双冷血的眸子一样让人不寒而栗,格里菲斯不动声色地推开卡雅,缓缓地向我走来。

「你知道吗?」他优雅地弯下身子,那一尘不染的白色手套扣住了我的下颚,用力地抬起,迫使我看着他。

「贱货......我会让你后悔和我的对抗!」

蓦地,在那倒映着我面容的翠蓝剔透的眼瞳里,我看到了我的惊愕,恐惧,愤怒,还有那被激起的--仇恨!



咬紧牙关,如果心中有某种执念,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肉体上的痛苦?

还是说,因为疼痛是切肤彻骨般的烙印似的存在,所以,即使生不如死--

也只得承受......

咻咻......啪!染血的皮鞭在闪烁着火烛幽光的水牢半空呼啸着腾起,像是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刀般劈开潮湿的空气,迅猛地斩向我伤痕累累的脊背和肩膀,手脚同时被沉重的镣铐俘虏,褴褛不堪的衣衫和赤裸无异,我执拗地握紧拳头,用指甲抠着自己淌血的手掌,仅剩的意志在混沌苍白的头脑里艰难地挣扎--不......可以说!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亚罗的存在!

啪!皮鞭从行刑者粗糙壮实的手中意外地甩出,越过我的头顶,掉落到了一直面无表情地倚坐在黑色丝绒椅里的格里菲斯面前。

「对、对不起,格里菲斯大人!」一边窘迫地往裤边上蹭着掌心里的汗水,男人一边鼓着像熊一样油光发亮的背肌急匆匆地去捡那掉落的皮鞭,但格里菲斯先行一步,华贵的纹着金色丝线的长靴不动声色地踩到了皮鞭的手柄上。

「滚开!」他冷冷地喝道,翠蓝的冰霜般的眸子里隐忍着恼怒。

「是......」男人抹了抹额前的汗水,手足无措地站到了一边,格里菲斯没有再说什么,漠然地皱起眉头,他弯下腰想捡起脚下的皮鞭,这时,囚房的铁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沉静地踱步走进来的,是穿着一身雾灰色西装的菲亚特。

「格里菲斯,」永远是那样轻柔尊崇的微笑,菲亚特弯下腰替他捡起皮鞭,然后恭敬地递了上去:「您要亲自动手吗?」

「不,」好象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格里菲斯厌恶地推开皮鞭:「我不想弄脏了我的手套,一想到这种下贱东西的血液会沾到上面,我就感到恶心!」

停顿了一下,他随即又问道:「迪威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很抱歉他什么也没有说,和这家伙一样,即使被打了药也没用,不过......我多少也猜到了些情报,好象对迪威而言,有一个他即使是死也要保护的非常「重要」的人!」菲亚特刻意重读那两个字。

「重要的人?!哼!」格里菲斯闻言冷冷一笑:「我不记得我对他的教育中有这么一项,他只要乖乖地服从家族的命令就行了!」

抬起头,他那泛着淡淡光泽的嘴唇嗜血地翕动着:「找出那个人,然后把他的尸体送去给迪威!」

「遵命,」菲亚特微笑着鞠躬道:「另外,关于瞑姬,他的身体似乎是越来越糟糕了,依我看就是赫尔墨斯也没办法......」

「没用的废物就不用向我报告了!」格里菲斯不耐烦地打断道,恼怒的语气让菲亚特有些愕然,皱起眉头,他担忧的说道:「既然您这样说的话,我就让赫尔墨斯停止对他的治疗,只是格里菲斯,您最近......」

径直站起身,格里菲斯忽然大步地向我走来,自从我被关押到拉撒母耳家族府邸的地下水牢以来--在这近半个月的时间内,他还是第一次离得我这么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淡淡的鼻息喷在我头顶发梢时那种细微的触动,虽然隐约觉得危险,我还是固执地高昂起头,恶狠狠地咒骂道:「去死!浑蛋!!」

奇怪的寂静?没有想象中的鞭打,没有让我昏阙的耳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用那双隐隐倒映着火烛幽光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我--他好象是陷入了沉思,但又好象只是带着同往常一样的目空一切的高傲在审视猎物,不过,无论他想说或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认为那是什么好事!

「你呢?」格里菲斯突然出声,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一下揪住了我的后颈:「你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存在吗?」

「呃?」极其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硬生生地剖开我的肉体,质问我的灵魂!我怯懦地移开视线,心脏的鼓动霎时漏了半拍!

「看着我!」他冷冰冰地喝道,揪住我后颈的手猛地用力。

「我没有!没有!!」我吃痛地叫嚷道,下意识地扭动头部想挣开他,脖颈处不断传来火辣辣的被蹂躏的刺痛,我恐惧地想着只要他再用一点力,就可能连皮带肉的扯下我整个脖子!

「哼!没有吗?」嘲讽似的一笑,格里菲斯松开了手,凌厉的目光不屑地扫过我痛苦不堪的脸庞。

「唔......」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淌血的手掌,在那里有我自己死命抠掐出来的刺目的血印。

「原来......你用这个来对抗药效吗?」格里菲斯玩味地伸出手,用那带着上好棉织物触感的指尖轻划过我手上的伤口,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两眼闪露的却是令我毛骨悚然的残暴!

腾地转过身,他冲着刚才鞭打我的男人冷酷地命令道:「折断他的手指!」

「是!大人!」男人不敢怠慢地疾步上前,俐落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不要!放手!」我惊慌失措地嚷道,拼命反抗起来,手腕和脚裸上的镣铐哗啦作响,就好象在讥笑我的徒劳,男人挥手给了我一记耳光,一下就让我噤声,恍惚间,我瞄见他迅疾地抓起我的食指,狠狠地往上一扳!

咯嚓--!骨头碎裂,凄厉的悲鸣被剧痛的浪潮吞噬,我抑制不住地抽搐着,脸色煞白,痛得连呼吸都无法持续!

「「圣婴」到底是什么?它有什么弱点?还有,你是十年前边境星球锡拉政变的余虐吧?你现在有多少同党?他们也知道「圣婴」吗?还是说能操纵「圣婴」的只有你一个?」格里菲斯冷漠地看着我,一口气追问道。

「去你的......」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全然不顾脸颊上淋漓而下的冷汗:「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绝对!」

「继续!!」格里菲斯怒不可遏地命令道,男人一惊,赶忙拽起我另一根手指头,我倔强地咬紧牙关,想强硬地忍下这场炼狱似的磨难,但是我到底还是高估了自身的耐力,在第二次被残酷地折断指骨的瞬间,我晕了过去......

哗啦!不知道多少桶冰凉刺骨的盐水浇到了我的身上,当我睁开眼睛时,凌乱的头发和褴褛的衣衫都已经湿透,赤裸裸的伤痕像是火烧般的滚烫发热,我的左手没了知觉,像是被人遗弃的玩偶般不堪地挂在镣铐上,张开嘴,我本想说些什么,可是除了喘息以外,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了......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格里菲斯不悦地瞅了我一眼,转身对着菲亚特说道:「如果还问不出什么来的话,就杀了他。」

「遵命!」菲亚特鞠躬道,像是松了口气似地摊开手臂:「其实您早该下达这样的命令,对这种不知好歹的贱货您太......」边说着,他漆黑的眼眸凶恶地瞪向我,就好象我现在就该被千刀万剐一样。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做事!」格里菲斯冷冷地打断道,迈开步子向铁门走去。

「是,真抱歉,」菲亚特急忙赶到他的前面,恭敬地替他打开了门:「我保证决不会有造次的冒犯!」

无言地抬头瞟了眼菲亚特,格里菲斯淡然地说道:「晚宴前有和卡塔亚星系的贸易谈判,你和我一起去,因为我对那几个贪婪的老头已经没了耐性。」

「遵命!」菲亚特愉悦地响应道,在跟着格里菲斯出门之前,他转过头冲着站在我身侧的男人暗示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当然,大人!」男人唯诺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哐当!格里菲斯他们一离开,男人就立刻走上前解下了我手腕上的镣铐。

「真是可怜啊,你的手都没法动了......」他粗糙的手掌小心地摩擦着我的手指,随即又覆上了我的手背,轻柔的像是爱抚般的碰触一点点地沿着我红肿的手腕,冰凉的手臂,勾上了我的肩膀。

「放开我,」我无力地推搡着,气若玄虚,男人见状坦然一笑,壮实的胳膊轻易地就压制住了我的反抗:「你还是老实一点吧!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被我上个一两次又会怎么样?」

「住......住手!别这样!」我厌恶地用手肘推挤着男人硬压上来的胸膛,粘滑的散发着浓重汗臭味的肉体不断地刺激着我抽搐的胃,混沌的头脑越来越灼热,交错的鞭痕更是因为身体的挣扎而剧烈地扯动着我痛苦不堪的神经......

「求你......快放手!」我难过得快要呕吐,男人的动作却急切起来,他贪婪地舔舐着我湿漉漉的皮肤,在我的脖颈间呼哧着发烫的热气,蜷起的双脚被他粗莽地打开,男人粗糙的手焦躁地揉搓了几下我疲软的分身后,就将他肌肉暴耸的身体生硬地卡进了我的腿间。

「不要!」

男人提起我的腰,微颤的硕大一下抵住了我的后庭:「你就放松些嘛!我又不会很野蛮......」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你的胆子倒不小嘛!」一个稚嫩的童音带着令人愕然的沉静悄然地在铁门的阴影处响起,男人狼狈地丢下我,手忙脚乱地拉起裤子:「戈、戈里安少爷!您怎么......」

「我不可以到这里来吗?格里菲斯和菲亚特每天都到这儿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戈里安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赌气似的两手叉腰站定在男人面前,他的眼眸碧蓝剔透,皮肤白晰得近乎透明,一头金色的鬈发在火光的映像下夺目地炯炯闪烁,若不是他的神情乖戾而不容人小窥,我还浑噩地以为那是天使降临。

「啊,这......格里菲斯大人他下令......」男人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戈里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到我身边后,蹲下来抱怨道:「我还以为你能有点用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真无聊!我竟然找上了你这么个快要死的人!」

「戈里安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看来男人和我一样,完全不明白他说的话。

「什么意思吗?嘻嘻......」戈里安仰头冲那男人甜甜的一笑,童稚的脸庞上露出了两个圆浅的酒窝:「我真是太大意了,居然在菲亚特的走狗面前讲出这些话来......」

站起身,他理所当然的弹出手中隐藏着的激光匕首,直指向满面惊愕的男人:「你已经不用活在这世上了!」

「等、等一下!戈里安少爷?!」男人挥舞着手臂,惊恐地往后倒退,但是戈里安咯咯地笑着,咻地一下腾空跃起,迅猛地向男人的头颈扑去,他的动作俐落凶残,就像是一头饥饿的猎鹰,在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腥臭刺目的血液就从男人咧开的依稀可见白骨的脖颈中喷溅了出来。

我呆然地看着那汹涌而出的血液喷在我裸露的手臂,腰腹,还有大腿上,男人的血液还是温热的,汩汩的血流可怖地紧贴着我的皮肤,像是有意识般地滴淌到地板上,和那滩泛滥的鲜红融合到了一起......

虚弱的身体--在颤抖!我无法抑制从体内深处直涌而上的恶心,痉挛的胃绞痛得厉害,我挣扎着想起身呕吐,但却换来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昏眩!

戈里安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天真地冲我笑着:「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对吧?呵呵......其实这也算是救了你耶!」

他说完后又朝铁门的方向打了个暗号,立刻就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幽灵似的潜了进来。

「把这里打扫得干净点!」戈里安叉着手命令道。

「那他呢?少爷?」其中一个男人指了指我。

「笨蛋!一个快死的阶下囚能干什么?别管他了,不然格里菲斯那边也不好圆谎!」

「是!少爷!」男人们遵从地忙碌起来,一个用水桶浇着地上的血迹,另一个配合地拖起尸体,黑色的人影在我的眼前不断地晃来晃去,迷茫的视线亦随着攀升的体温而愈加混沌,不一会儿,我便沉沉地昏睡过去了......



冷冰冰的舒适的触感,轻柔颤抖的像是害怕我会消失般的抚摸,我原本被折磨到凄惨不堪的手指现在却是身体上最能让我感到轻松的地方。

灼热的喘息,浑噩的头脑,渗血的鞭痕,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可以随着那一圈一圈像涟漪般在我体内深处荡漾开来的温柔而平息下来......是谁?究竟在这令我生不如死的炼狱里,还有谁能......

「卡雅?」揪心的刺痛和被无情背叛的回忆一起撞击着我的身体,我难受地咬紧嘴唇,僵硬地移开了视线,不该醒来的,早知道是他的话......。

「对不起,我......」发觉我清醒时那满面激荡的狂喜一下黯淡,卡雅沮丧地垂下头,冰凉的印着泪痕的脸颊无助地贴上我的手背:「你很恨我对吧?当然......这是应该的,可是我......。」

「谢谢你的药,」我漠然地抢白道,红肿发紫的手指上均匀地涂着一层透明的胶状物质,在我昏迷时替我疗伤的,应该就是卡雅吧:「但是很抱歉,我不想再见到你。」

「希玥......」卡雅哀伤地轻唤着我的名字,微热的泪水瞬息间流淌了下来,润湿了我的手背。

「你不该到这里来,」我依旧没有看他,嫌恶的目光停滞在由混凝土和大块的花岗岩堆砌起来的墙壁上:「你会弄脏了你那身漂亮的衣服,说不定还会滑倒,那样就更不好了!毕竟一旦擦破了你那白嫩的皮肤,可是会直接影响到你的......」

「别说了!」卡雅大叫着抬起头,清澈纯美的风铃般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颤抖得厉害:「我求你......不要这样......我......」

「原因呢?」我终于把头转向了他,但还是很冷漠:「出卖我的原因?真的是为了钱吗?或者说我和你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没有办法啊......」卡雅极度悲伤地哭泣着,琥珀色的凝望着我的眸子里浸浴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和纤瘦的身体一样,几乎脆弱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突然觉得心痛,他穿着米黄色丝制的华服,梳理着柔顺的扣着黄金发饰的束髻,得到宠幸之后,他不是该变得更加俊美甚至是得意洋洋的吗?为什么反而......又瘦了?

「对方......是拉撒母耳家族,我能怎么办呢?我不过是一个再过几年就谁都不会看上一眼的性奴隶!他们要求我勾引你,套出情报,我当然是求之不得,说不定我会因为立功而不用过气之后被丢到Midden,可是我错了......我好后悔!后悔这样陷害你,希玥,我......爱你,但是又好害怕,怕得最后还是让他们......对不起......我......」

「好了,卡雅,别再说了,我知道......」沉沉的一声叹息,我伸出手,爱怜地为他拭去脸颊上斑驳凄楚的泪:「错的不是你,是我......」

我太天真,天真到了愚蠢!因为手里掌握着致命的「圣婴」就认为复仇不过是动动手指头打打键盘的事情!嘴里承诺着要保护心爱的人,却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我有什么资格去责难卡雅?!我根本就是一个只知道逞强的可笑的笨蛋!

「希玥,我知道他们要杀你,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卡雅停止了哭泣,既轻柔又坚定地握住了我为他擦拭眼泪的手:「我不想再失去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用那种清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只有你而已......」

「你又忘了吗?我说过我们一样的,」我苦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垂到了潮湿粗糙的石头地板上:「已经......无所谓了,生或死,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决定能不能复仇的界限。」

「希玥......」卡雅担忧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谢谢你的好意,卡雅!」我朝他爽朗地一笑,不愿再看到他伤心内疚的样子。

「我很高兴,但是我更希望看到你活下去,为了谁都好!拉撒母耳家族......光它内部的警戒网,就有三千名机械保镖之多,更何况它所属星域内那二十四小时不断巡逻的舰队!其实你比我要更清楚,逃跑,是不可能的吧?」

「可是、可是就算这样我也要......」

「别再到这里来了,卡雅!」我正色地注视着他因激动而瞪得滚圆的眼睛:「不要让我失望!」

卡雅无言地垂下头,专注地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膝盖,沉默了许久,忽然,他又踉跄地站起身,在我手里塞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水牢......

我很不安,因为卡雅到最后都没有响应我......他有明白吗?我的苦心......如果说被杀的结局就是父亲提过的「圣婴」的诅咒,那我愿意接受!至少......卡雅,亚罗,夏煜,所有我想要保护的人,都可以平安。

我借着手肘和手腕的力量支起身体,勉强地倚靠到身后湿漉漉的墙壁上,这里的环境很糟糕,不仅潮湿阴暗,还很寒冷,坚硬凹凸的岩石总是在我不经意间刺进我咧开的伤口。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打开卡雅塞给我的小盒,原来里面装得是刚才他给我擦的药和一把折叠起来的激光匕首,瞅了瞅地上被割断的锁链,我想卡雅一定是想用它来救我。

对了!那个叫戈里安的男孩呢?收好匕首,我突然回忆起昏迷前那场血腥的屠杀,地板上,墙壁上,还有我身上那可怖的漫天的血液像是蒸发了似的已无迹可寻。

--这是家族势力的纠纷还是纯粹的嗜血本性?!而卡雅他要冒多大的风险才能到这里?心脏揪紧!不安和恐惧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蜷起身体,我竭力克制着愈加混乱的思绪和忽冷忽热的惊惶的颤栗,千万......千万......别有事啊,卡雅!

哐当!水牢的铁门一被打开,我就焦急地望向门口,在度过既寒冷又心惊肉跳的一晚后,我只希望看到进来的人不是卡雅!

「怎么了?你这表情?很失望来看你的不是你的小情人吗?」站在门口的人是格里菲斯和菲亚特,在我刚刚庆幸来者不是卡雅的时候,菲亚特那一脸幸灾乐祸的讥讽就让我的血液瞬息冻结!卡雅他......怎么了吗?

格里菲斯冷冷地瞅着我,翠蓝深邃的眸子里隐忍着的怒火似乎既刻能把我烧成灰烬,在那令人屏息的短暂的对视之后,他漠然地走到水牢正前方的黑色丝绒椅那里。

一声不吭地坐下后,格里菲斯架起修长的腿,戴着白色手套的十指交叉着横在胸前:「带他进来!」

一旁紧随其后的菲亚特打了个响指,水牢的铁门立刻被推开了,一行大概四、五个黑衣人急匆匆地赶进来后,我看见有抹白晃纤瘦的身影被后来的三个黑衣人像扔垃圾般地丢了进来--「卡雅?」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着,那会是卡雅吗?他的脸......为什么?!

地上那个虚弱无力的人儿赤裸着身体,满身刺目的鞭痕,乌紫发胀,两腿间和臀部污迹、血迹斑斑,明显被轮暴,而他的脸......他的脸......更是被烙上铁印,凄惨地红肿着,好象再一触碰他就会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样,刹那间散乱纷碎。

怎么能......这样残忍?!

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像锉刀一样刺着我的脸、我的心脏和我的身体,好--痛苦!我觉得我的罪孽又加深了,而每个以我开头的句子都应该像诅咒一样被划去。

躺在地上的人应该是我,被残酷蹂躏的人也应该是我,但为什么遭遇这一切不幸的,偏偏是我想要珍惜的人呢?

「你有两个选择,」格里菲斯凛冽地扫视着我,似乎很满意我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一是供出你想要掩护的人,他和「圣婴」有关吧?二是......」

他冷笑着看向卡雅,立即就有两个黑衣人会意地扬起鞭子,毫不留情地往卡雅挥去--啪!

鞭子落下的刹那间我愤怒地扑了过去,想挡下那些让我憎得咬牙切齿的折磨,但一旁的那几个黑衣人动作更快,在我能够到卡雅的身体前,他们就一拥而上,蛮力地拽住了我的肩膀和胳膊,让我无法再动弹。

「叫他们住手!!他会死的!听到没有?!住手!」我激动地叫喊道,心痛得要命。

格里菲斯无视我的喊叫,冷漠地放松身体倚靠到柔软奢华的椅子上,他冷冰冰的瞅着我的眸子似乎在说,我想听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么是卡雅,还是亚罗呢?要救卡雅,我就要供出亚罗,一个是为我舍命的情人,一个是我至亲的弟弟,情人还是亲人?手心和手背,我该怎么办?

如果......无法取舍......

「我明白了,但你必须让他们住手!」我瞪视着格里菲斯的眼睛:「我会告诉你。」

格里菲斯闻言静默地一笑,带着胜利者的得意。黑衣人们停止鞭打卡雅后,我又让那几个困住我的人放开了我。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不过......」我向前走了几步,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息着往前略倾出身子,想知道我接下来会招供的话。

但是我什么也没说,轻蔑地一笑,我弹出手中隐藏着的激光匕首,猛地向格里菲斯扑去,于是,惊慌失措的黑衣人和一脸惊愕的菲亚特都争相挡在格里菲斯前面。

一时间,我的四周都空了,而我期待的也正是这一刻,蓦地停住脚步,我将扎向格里菲斯的匕首尖猛地转向自己的胸口--「哼!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紧紧地攥着我手腕的手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格里菲斯冷冰冰地瞅着我,微喘着气,他的模样看上去既是怒不可遏,又是狼狈不堪,他抓着我手腕的手被匕首尖划伤了,鲜红的血液沿着我的手腕一直紧凑地滴落到地上。

「格里菲斯!」刚才被格里菲斯一把推开的菲亚特万分紧张地叫道,欲冲上前来,但格里菲斯冷冷地扬起另一只手,示意他别过来。

「你想怎么样?!」我凶恶地瞪着他,声音却在发抖,激光匕首已经掉到地上了,面对着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敌人我却没有武器?可以想象下一秒我会受到什么待遇,不是被折断手腕就是被扭断脖子,不过,这样也好,总不用再连累其它人......

「呃?你做什么?!放我下来!」眼前的事物忽然间一片纷乱,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头朝下的被格里菲斯扛到了肩膀上,他以单手蛮力地扣住我的腰,并且不顾菲亚特大声的制止和黑衣人错愕呆然的目光,径自地扛着我离开了水牢,乘上了通往地面拉撒母耳家族府邸的电梯。

在那并不宽敞的空间里我拼命地反抗挣扎着,用拳头砸他的背,用脚蹬他的腰、腹和大腿,但格里菲斯始终沉默不语,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直到我被粗鲁地扔到了一间铺陈着白色天鹅绒地毯而壁炉又在劈啪作响的休息室里--「你好象很讨厌被别人碰触,为什么?在囚船上你不是很有贱货该有的样子么?」

格里菲斯笔直地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满脸露骨的鄙夷和不屑,然后,他又忽地弯下身子,把我困在了他修长的双臂之间:「别装得像个圣人似的,让我看看你诱惑人的本事!你应该很拿手,不是吗?」

「不......放开我!混蛋!」我一下惊慌了起来,死命地推挤着他的手臂和胸膛,但格里菲斯强势地钳住了我挣扎的手腕,把它用力地压到了我的头顶上,整个人随之覆盖住了我的身体。

「呜!」背后的鞭痕火烧似的刺痛,恐怕是又裂开了,因为卡雅的药而勉强消肿的手指此刻也不堪地灼烫发麻起来,痛楚一直延伸到我那快要被拧断的手腕上,使我一时间以为已经失去了双手。

「你是不是应该表现得积极些?」格里菲斯一边蛮横地扳开我的腿,一边吐露着轻蔑讥讽的言语:「还是说欲擒故纵就是你这贱货的把戏?」

「别碰我!不要!」我竭力绷紧身子拒绝他进一步的侵犯,身体内部涌起一股接一股浪潮般的恶心,这不仅仅是因为囚船上的遭遇又要重演,更是因为压在我身上的施暴者是我做梦都想要将他撕成碎片的仇人!

「不!住手!」他每一寸紧贴着我皮肤的地方都让我厌恶地泛起鸡皮疙瘩,若再想到那炽热的顶住我后庭的凶器将要闯入我的体内深处,就恨不得现在就死去!

格里菲斯无言地注视着我,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后就毫不留情的整根撞进了我紧窒干涩的后庭!

「呜啊!」我咬紧牙关,既不想叫又不想哭的,但眼泪还是像有自己的意志般流了下来,屈辱、仇恨、憎恶,不断撞击着我的力量在促使我堆积起越来越深,亦越来越沉的愤怒!绝对......将来就是死也要......报仇!

第六章

「哥......你受伤了,别再到船埠打工了吧,亚罗可以......」夕阳西下,简陋的水泥屋门口斜倚着一抹忧虑焦躁的身影。

「没有可以,你给我乖乖地去上学!这种小伤口过几天就会好的!」捆扎着掌心细长的血口,我漠然地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小圆凳上。

「总是这样,哥,亚罗不是小孩子了......」轻声的呢喃,似乎快要哭泣。

「十二岁的小鬼冒充什么大人?若你想快点长大,就该听我的话,好好地......」抬起头,我注视着那微颤朦胧的身影。

「我不想听!哥你什么都不明白!长不长大这种事情......最讨厌!」伴随着噔噔直响的脚步声,那抹小巧的身影在金得刺眼的余晖中快速地消失了......

「亚罗?」困惑,还有不安,逐渐在心底膨胀,这样的争执最近好象多起来了,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没有结果的......



「唔......」迷茫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突兀的白色,就像是漫天的雪雾。

「这里是?」浑浑噩噩地,直到那雪雾似的天花板在视线中变得清晰明朗,我才赫然发觉自己躺在拉撒母耳家族的府邸!

「呜!」好痛!灼热刺骨的痛苦随着苏醒的意识像洪水一样汹涌地漫上我的身体,敏感的皮肤下,疼痛不堪的血管和神经似乎同时在抽搐,而冰冷和炽热更是难忍寂寞般的在我每一处裸露的伤口激斗!

好......痛苦!呼吸沉重,两腿间潮湿粘糊的感觉就像是一把枷锁,毫不留情地压制着我的四肢,捆住了我的心脏!

「哼!醒了吗?」冷冰冰的言语,讥刺的笑容,格里菲斯坐在一张离我不远的扶手雕着箭蕨图案的高背椅上,沉静地看着我:「我没想到这样做反而是最有效的!」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翕动的嘴唇,但很快地又因为涌起的厌恶情绪而垂下了视线。

我注视起他白色奢华的镶饰着旱金莲花纹的衣服下摆,上面金色蜿蜒的丝线让我有种回到梦里的错觉--蹬蹬蹬直响的脚步声和在刺眼余晖中快速消逝的身影......

亚罗他现在还好吗?啊!等一下,难不成我刚才不知不觉地......但是这怎么可能?!

「十年前策划锡拉政变的那个执行官,我记得他还有一个孩子,虽然当时他才两岁,不过......」格里菲斯凝视着我,冰蓝的眼眸里忽闪着狡黠恶劣的寒光。

「他已经死了!」我激动地叫喊道,但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哼!在计算机档案里你也是死的,修改记录这种事情对你而言轻而易举的吧?」格里菲斯不屑地瞪着我,随即又冷笑道:「他叫......亚罗吗?」

「不是!」我惶恐地抬起头,格里菲斯得意的神情尽入我的眼底,感觉就像是被人猛地推进了冰窖,身体难抑地哆嗦着,彻骨的寒冷!

「他还活着对吗?你一直想要掩护的人,你的同谋,也是......」格里菲斯边说着边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两扇几乎和墙面一样高的精致门扉自动开启:「你的弟弟。」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和他无关!放过他......」

砰!门关上了,我挣扎着想从地毯上爬起来,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麻木沉重的双腿硬像被捆住似的动弹不得,能活动的,除了我紧攥着地毯的手指,就只剩下眼泪......



吱嘎--当泛滥刺目的宛如我梦境中的金色余韵填满了这间奢侈的休息室的时候,有两个黑衣人推门走了进来,他们腰间都别着武器,其中一人手里还端着个银色的托盘。

「快起来,穿上这个!」被粗鲁地扔在我面前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衣,很长的那种,穿上后可以像裙子一样直掩到膝盖,我知道这种衣服意味着什么,在FAVELA的黑市上,无数性奴隶穿着它像牲畜一样被人拍卖!

「发什么楞?!动作快点!」黑衣人怒喝道,我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捡起衣服套在了身上,踉踉跄跄地站起身。

我很清楚我接受这屈辱不是因为黑衣人的威吓,而是我想快点走出这间屋子,亚罗是不是被抓了,还有卡雅的伤,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些混蛋有再蹂躏他么?!还是说他已经被杀了?!--这些可怖的念头折磨得我快要发疯!

「呼......」我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长时间,这些千篇一律的高大奢华的走廊好象在考验我的耐性,迷宫般的拐角似乎永远都能转承着另一个前厅或另一条走廊。

仿古的大理石柱列和头顶上方巨幅镀金的玻璃天花晃惑着我的视线,使得我原本就有些混乱的神志更加迷茫......

「到了!快进去!」

终于,黑衣人推着我进了一个房间,随即他们又退出去关上了门,我有些虚弱地倚靠到门背上,眼睛很干涩,身体尤其是那被撕裂的地方更是疼得让我站不稳脚,深吸一口气,我抬起头,看到了--「亚罗?」对,那是亚罗!小巧的身子,淡淡的赭褐色的头发,银灰色的眼眸,他的小脸蛋虽然还和记忆中一样是圆鼓鼓的,但好象晒黑了,也更壮实了。

此刻他正踌躇不安地坐在一张古紫色的单人沙发上,交叉着双腿,有两个黑衣人站在他的旁边,而离他大概十来步远的地方,格里菲斯正冷酷地站立着,他以单手托住下颚,用一种近乎沉思的目光打量着亚罗。

「嗯?你来了啊?」格里菲斯微转过身体,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后,又转向了亚罗:「你弟弟很可爱,也很天真,我派去的人对他说你想见他,他就迫不及待地跟来了。」

「混蛋!」我愤愤地咒骂道,蹒跚着站直身体,向亚罗走去,但是......玻璃?还是镜子?有一种坚硬且透明的物质挡在了我和亚罗中间,不,确切的讲,这整间屋子都被这种物质分隔成了两半。

「他无法看见你,亦无法听见你的声音,」格里菲斯边说着边伸出手,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像弹钢琴一样敲击着身前的「墙壁」:「这是拉撒母耳家族最尖端的室内防御网,我觉得它最巧妙的地方是可以将对方的声音和影像清晰的传送过来,比如说......惨叫或是血腥......。」

「我说了这和他无关!」憎恶地昂起头,我不堪示弱地注视着他冰冷的眼眸,并一拳捶在身侧透明的防御网上:「放过他......你想知道的,全部都会告诉你!」

「哼......」正当格里菲斯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吱嘎一声,身后高大的门扉被人推开了,阴沉着脸走进来的,是左手臂上吊着白色绷带的菲亚特。

「我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设了多少陷阱给我们!」他漆黑的眸子嫌恶地瞪着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的磁盘。

望着他手中的东西,我恍然明白他所指的事,那张磁盘......是我寄给亚罗并且故意附言为「圣婴」的......病毒!

「这张磁盘里的程序激活了舰艇上的自爆系统,虽然我做了最大程度的补救,但还是......还是损失了三分之二的......」

砰!狠狠地砸上我脸侧防御网的,是格里菲斯怒火冲天的拳头,他翠蓝的瞅着我的眸子就像是在烈火中燃烧的寒冰般令人畏惧!

略微弯下腰,格里菲斯咬牙切齿地说道:「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会让你后悔......和我的对抗!」

「嗯?不!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我拼命捶打着眼前坚硬透明的防御网,对面那两个黑衣人在接到格里菲斯的通讯后开始对亚罗动手动脚。

而亚罗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本能地踢踹着黑衣人扑向他的身子,惊慌失措地左躲右闪,可他毕竟只有十二岁,不消一刻,他就被黑衣人压到了地上,并且被钳制住了手脚。

「不要!让他们停手!求你!」扑通一声,我跪倒在格里菲斯的脚下,心如刀绞,屈辱也好,憎恶也好,蹂躏也好,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亚罗他不行!他是我唯一的......最宝贵的弟弟。

格里菲斯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而菲亚特在一旁恶劣地冷笑着,似乎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局面。

「可恶!你们干什么?!哥哥!哥哥!」亚罗尖叫着,身上浅红色的T恤就像是破布条般被撕扯得到处都是,他纤瘦的小手在地板上乱抓乱扒,小脸蛋煞白僵硬,银灰色的眼睛像快要窒息似的瞪得滚圆!

但是黑衣人们丝毫不知手软,他们用力地抡扇着亚罗的脸和他的身体,机械式地一把扳开他痛得蜷起的双脚......

「不......别这样!」

眼睛......好疼!我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心脏疯狂地鼓动着,类似抽搐的噪音填满了我的耳朵,我的身体!握紧拳头,胆怯的双膝在无助地颤抖,我......无法救他......无法!

--只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一个人究竟要忍受多少痛苦?!

对不起......我......

「啊啊啊!」亚罗凄厉的惨叫瞬间割开了我揪紧的心脏,激痛的伤口鲜血淋淋,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中如同心脏般的崩裂了,再也无法拯救......

「听着......」精神恍惚间,格里菲斯伸手扣住我的下颚,用力地抬起:「别以为你还有机会耍那些小把戏!」

他瞟了一眼菲亚特手中的红色磁盘,又冷冷地瞪着我:「明天,我要知道所有你隐瞒的事,不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的弟弟......」

无比厌恶地甩开我的脸,格里菲斯站直身体大步地向门口走去:「菲亚特,叫戈里安他们到「岚殿」来!我需要更强的舰队!」

「是,格里菲斯!」菲亚特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亦快速地离开了。

「亚......罗?」四周一片惨淡的寂静,防御网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地卸除了,我惶然地坐在地板上,盯着不远处狼狈不堪的亚罗的身体,许久......都无法动弹。

「亚罗!」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我跌跌撞撞地爬起身,疯了似的冲向他,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对不起!亚罗,是哥哥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我用手摩擦着他惨白的脸颊,亲吻着他尽是冷汗的额头,可他一动也不动,空虚黯淡的眼眸失神地遥望着房间某个角落。

「亚罗......对不起......」我紧闭着眼睛,悲痛欲绝地把头埋进他小巧的胸脯,哭泣着。

我无法将视线移到他血迹斑驳的凄惨的腿间,无法凝视他无力垂下的小手或红肿发紫的脚踝哪怕一秒,因为我没有勇气......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哥哥......?」亚罗突然出声叫我,那依旧涣散的瞳孔既讶异又困惑地扫视着我的脸,「真的是......哥哥吗?我以为......在做梦呢!哥......我是不是很笨?夏煜他警告过我,叫我别跟着陌生人乱跑的......好痛啊......」

他似梦呓般地呢喃着,僵硬的身体忽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可是......不是陌生人呢......」他举起手,拽住了我身上那件白色的衣服,银灰色的眼眸不敢相信地圆睁着:「我没想到......哥你竟然真的在这里......不是人贩子吗?那些人?」

「亚罗?」我惊愕地看着他推开我的手臂,蹒跚着站了起来,万分沮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惊声哭喊:「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你明明在这里的!穿着这种衣服在这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哥你不救我......不要我了?!」

「不是的!」我上前激动地抱住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般的歇斯底里:「不是这样的......不是!」

......谁来告诉我,何时才能结束这样的折磨,我快要承受不住自己的罪孽,我希望脚下的陆地崩裂,希望这世界下起黑色的雪,如果我被某种锋利坚硬的东西穿透,体内的血液像决堤似的倾泻而出,我就会兴高采烈,我渴求着任何一个死神发出的邀请!但是......很快地我又发现--我被夹在生和死之间,一动也不能动......



吱嘎--

当如墨般漆黑的天空亮起一丝淡淡的荧蓝色的光晕的时候,房间奢华沉重的门扉被人缓缓推开了,踢踏作响地踱步走进来的,是两列为数不少的黑衣人,面无表情的菲亚特,和穿着藏青色束腰大衣全身上下散发着冷傲气息的格里菲斯。

我仰起头,死死地瞪着他们,把怀里有些发烫的亚罗搂得更紧,不会......不会有第二次了,这些禽兽休想再碰他一根头发!

「哼!」格里菲斯见状不屑地一笑,转身坐到了离我不远的古紫色沙发上,菲亚特则紧随其后,站到了他的身边,同样用不屑甚至是憎恶的眼神扫视着我和在我怀里颤抖不已的亚罗。

「你认为你能保护他吗?」格里菲斯凝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愿意,他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然后就像肮脏的太空垃圾一样被Midden吞噬!」

「你不用再威胁我!」我厌恶至极地回瞪着他,冷冷地说道:「你不就是想知道「圣婴」的事情吗?我会告诉你的!你想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嗯......」格里菲斯若有所思地挑高眉,交叉着横在胸前的双臂略微收紧:「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呢?你太爱耍小聪明!这让我很讨厌!」

「我......没有选择不是吗?」低下头,我担忧地注视着怀里冷汗涔涔的亚罗,他整整发了一夜的高烧,小巧苍白的嘴唇不住地呢喃呓语......

我很害怕!心惊胆战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残酷的冬天!

--漫天呼啸的飞雪,打赤冰冻的脚踝,还有在我怀里颤抖着的,才两岁的亚罗......。

我已失去了太多......我所想要保护的东西,我所想要珍惜的东西......好似白皑皑的雪......拼命挣扎着握在手心,却因为我的体温而融化......

只是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而已,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总是那么痛苦?!

「菲亚特!」格里菲斯突然叫道,转头望向立在一旁的菲亚特:「如果他的话里有一点让你疑惑或者说包含着不敬,你就开枪杀了那个小鬼!」

「遵命!格里菲斯,」菲亚特恭敬地颔首致礼,丝毫不敢怠慢地掏出银色的激光手枪,血红色的准星无情地瞄上亚罗的太阳穴。

「「圣婴」它不存在于任何一张磁盘里,」我抢白似的说道,即使知道这样的举动是徒劳,我还是抬高胳膊遮挡住了那令我憎恨的如同蛇信般的光线。

「它不是一般的病毒,它拥有自己的意识!发现它并且致力研究它的人是我的父亲--银河系边境星球锡拉的执行官,但是「圣婴」它究竟是何时开始栖息在这个世界的网络中,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创造的,父亲一直都没有弄清楚,而他想要研究「圣婴」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抬头瞥了格里菲斯一眼,随即又移开了视线:「消灭一再侵略人类社会甚至企图称霸整个宇宙的「地下政府」拉撒母耳家族。」

「它的弱点?」格里菲斯淡然地问道,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沉静地托着白晰的下颚,似乎毫不在意我语气中突兀的敌对情绪。

「它可以说......没有弱点,父亲曾用上千万个反病毒程序和病毒程序作过实验,结果就像是大鱼吃小鱼般,那上千万个程序都被它「消化」了。」

「消化?」格里菲斯微皱起眉,放下托着下颚的手,开始敲击起古紫色沙发的扶手,「你是说它可以清除攻击它的病毒吗?」

「不只是清除那么简单,而是「圣婴」把那些程序据为己有,我说过它拥有自己的意识。」

「你是如何操纵它的?」格里菲斯紧接着问道,神情忽地变得凝重起来:「你弟弟也能操纵它吗?」

我沉默地低下头,小心地用衣袖拭去亚罗额前的汗水,犹豫不决。

「快说!」菲亚特暴躁地喝道,举高了手中的激光枪。

「操纵「圣婴」,需要契约......我继承了我父亲在十年前下的约定。「契约」指的是一种协议,它包含着各种复杂的信息和要求,比如说下「契约」者的名字、血型、指纹、DNA,甚至他的家人、生活、工作等信息都会在协议里出现。」

「要操纵「圣婴」就必须遵守这个协议提出的要求,它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下「契约」者要承受它的「诅咒」,我不知道「诅咒」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它......」

眯起眼睛,我回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你听着,希玥,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接触它,它就像是该隐,接触它的人必将遭受七倍的报复!」

轻叹一口气,我忽然觉得我已经承受了报应,令我痛不欲生,令我的灵魂背负上血腥的报应。

「哦?这样的话......」格里菲斯饶有兴致地向前倾出身子,打断了我的思索:「也就是说只要知道如何下「契约」,无论是谁都能操纵它吗?」

「不是,」我抬起头挑衅地一笑:「契约和血缘有一定关系,我说过我继承了我父亲。」

「那你弟弟......」格里菲斯寻思着看向亚罗。

「你别想打他的主意,」我冷冷地说道,「我不想仇恨延续到他身上,所以追加了契约的时效,每一个契约都是有时间限制的,我设定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星球经历一场完整的演变!」

「嗯......」格里菲斯凝视着我,似乎在考虑什么,翠蓝色的眼眸深邃而又犀利,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又开口道:「如果不能控制又没有弱点,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从内部自动地瓦解呢?」

「只有一个办法,」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用下「契约」者的命!」

「很好,」格里菲斯看似愉悦地淡淡一笑,从古紫色沙发上俐落地站了起来。

「菲亚特,去叫赫尔墨斯来,他有新的「任务」了!」格里菲斯眼底的余光快速地扫过我后,大踏步地向门口走去。

「遵命!格里菲斯!」收起银色的激光手枪,菲亚特毕恭毕敬地应承着,欣喜的脚步紧随着格里菲斯矫捷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那高大奢华的门扉之后......。

第七章

「咕噜噜......」我全身赤裸着,蜷缩在一个巨大的蛋形的液态「计算机中枢」里,这个水银状的诡异空间悬浮在一间由银色金属和金刚钻等物质构架起来的呈圆柱状通天的「计算机房」里,「计算机房」中央的金属地表凹陷,十根用以支撑悬浮着的「计算机中枢」的柱子就像人类张开的手掌,围着那圈凹陷直指向天空。

「呼......」意识很清晰,蜷起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不知道他们把亚罗带去了哪里,还有卡雅呢?没有人再提起过他,闭上眼睛,我嗤笑着自己无谓的镇定。

死亡--在接近我,心脏鼓动的节奏就像是教堂里的丧钟,有好一会儿除了那咚咚咚不住轰鸣的「钟声」,我听不见其它任何声音。

我不是一个坚强到在死亡面前能坦然微笑的人,只是对现在的我而言,它是一种赎罪,因为我的灵魂太沉重,背负的罪恶和血腥压得我无法呼吸,不能......不能再让任何人因我而受到伤害了......

「是「圣婴」吗?」在脑海中飞速穿梭的数据流里,有一股红色的信息开始流动。

「根据「契约」的内容,我想向你下达我最后一个命令,我希望你激活自我毁灭的程序!」

「激活自我毁灭程序需要与下「契约」者大脑的细胞互动,赫希玥,你这样的命令等于自杀。」

红色信息流将其计算出来的最终结果,以古罗马文字的形式直接传送进位于我大脑皮层的各个中枢:「你会处于脑死状态。」

「我知道,可还是要拜托你......」我有些无奈地和「圣婴」交流着。

「明白了,那么,谨遵您的命令!」

呜--!好耀眼!那是什么?!

我惊惧着,一团白色刺眼的如同恒星大爆发时的光亮球体在我的脑海里逐步地形成,扩大,吞噬起我的意识,蜷起的身体像是被挤压进海底,视觉,听觉,嗅觉,等等五官的感觉互相扭曲拉扯着,逐渐丧失,求生的本能逼迫我睁开眼睛--逃亡!但是我一动也动不了,意识就好象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虚无缥缈着完全不属于我!白晃的光球继续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里扩散着,直至最后的一片空白!



「希玥,别动......」遥远空洞的声音,就好象来自空旷的原野,是谁......我踮起脚尖,仰起头,在一片沙沙的金黄色的芦苇里寻觅。

天空......好蓝!淙淙的河水挟带着天际的云絮在脚下流淌,叮叮咚咚地如同风铃一般,远处,传来咯咯咯清脆的笑声,还有飞旋着舞蹈的粉色裙摆......

那是......姐姐,提着藤编篮子微笑着的是妈妈,爸爸站在一棵茂盛翁郁的桃红树下,推搡着自制的秋千,在那上面尖叫着大笑的人......是我。

好......久远的记忆......远到我已经忘记了那几张幸福的脸,眼泪流了下来......渗进嘴里,揪心的苦涩......

沙沙......

「唔?」缓缓地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片透着晨曦的柔软的纱幔,和煦的阳光倾斜着洒进敞开着落地窗的房间,远处,隐隐作响的是森林的呼吸......

沙沙......如同梦境一般......

梦?!等一下!我不是死了吗?!浑噩迷茫的意识惶然清醒,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像被电击似的坐起身体。

「你恢复得很快,不错,才两天而已,」穿着轻盈华贵的丝质衬衫,肩膀上随意搭着件浅灰色的双排扣长礼服,格里菲斯此刻正坐在床边,一脸淡漠地端倪着我:「就一个人类而言,你有很强的求生意志。」

「我还活着?怎么可能?!」我震惊地瞪着他,又低下头来打量自己。

一件新的意味着性奴隶的长衬衣套在我的身上,而手腕,胳膊,肩膀,还有遮盖在柔软蓬松的天鹅绒被单下的腰,大腿,脚踝,这些曾经是伤痕累累的地方都奇迹似的只留下了些浅显的褐色印记。

我......还活着!一时间我惊愕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哼!」格里菲斯不屑地冷冷一笑,伸出手,他扣住了我的脸,让我看着他:「不要小看拉撒母耳家族的实力,救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类对我而言并不困难!」

我闻言皱起眉头,警戒地绷直了身体,他的手很用力地扣紧着我的下颚,无奈之下,我只能与他对视:「你还想知道什么?「圣婴」已经毁灭了!」

「你还不明白吗?」松开手,格里菲斯脱下搭在肩膀上的浅灰色长礼服,优雅地站起身,狭细翠蓝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我,那隐藏在长睫毛下的冷峻眼神就像是在火焰中燃烧的寒冰!

对视了几秒钟后,他纤薄的嘴唇高傲地翕动着:「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我要你做我的奴隶!」

「呸!你不如叫我去死还干脆些!」我愤怒地唾骂道,两手僵硬地握拳,以备随时可以抡上那张令我厌恶到想呕的脸,奴隶?滚!我没想到他无耻卑劣到这种地步!要我忍受这种恶劣地践踏自尊和身体的行为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容忍的结局只有一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你的反应很不错......只是......」格里菲斯玩味地瞅着我,唇角微扬,弯下腰,他以单膝跪在铺垫着厚长的羊绒毡子的床沿,手臂暧昧地卡进我紧绷的胳膊下的姿势,将身体拉近我:「你的弟弟......会怎么想呢?如果让他来做我的奴隶......」

「你敢!」我气急败坏地吼叫道,腾地举起手,死死地楸住他柔滑的衬衫衣领,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我绝对会宰了你!」

「你认为呢?我敢不敢?」格里菲斯愠怒地盯着我,嗜血的眼神凛冽到让我不自觉地发抖,抽出撑在我腰际的手臂,他迅疾地抓住我揪着他衣领的手腕,狠狠地一扭!

「呜啊--!」我即刻惨叫出声,从手腕处传来的刺痛感一直震荡到肩膀,那感觉就像是骨头被残忍地一路敲断,我拧紧眉头屏息着,痛得全身直冒冷汗!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格里菲斯拽着我的手腕,冷冷地说道:「我可以救你,下一秒也可以杀了你,或者说,你更想看到你弟弟的尸体?」

他冰冷的眼眸泛滥着残酷至极的血腥,这样如同野兽般的眼神说服了我,他不是在恐吓,而是事实!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亚罗,就像他曾毫不犹豫地杀了一整个星球的人一样。

......见我默然地垂下头,格里菲斯也不再多言,稍稍放松手上的力量,他靠近的身体一下就把我压到了床上,身下柔软的触感和因格里菲斯的重量而突然紧窒的肺部使我的神智瞬间清醒!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打从心底的厌恶还是决堤似的汹涌,咬紧嘴唇,我的身体像木偶似的僵硬不堪,我想反抗!想逃亡!想狠狠掐住格里菲斯的喉咙泄恨!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做,生硬地吞下屈辱,我气愤地将脸别向一边。

「呃?不......」来不及尖叫,格里菲斯已蛮力地扳正我的脸,强势地吻上了我,他窜入的舌头和堵住我嘴的唇瓣,牙齿,疯狂地蹂躏着我,逼迫我和他缠绵!

......无法移动分毫的身体如同掉进火焰,氧气被抽空,死神又开始接近我,就在我以为会被杀的时候,格里菲斯忽然松开我,极其不悦地撑起身体,「你应该有奴隶的自觉!」他冷冷地说道,顺手扯下我身上的衣服:「放松身体,把脚打开!」

我瞪着眼睛,脸一阵青一阵白地绷紧着,僵持着不动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几秒钟后我还是下了决心--放弃自尊!顺从地张开脚,我想着如果被贯穿的是亚罗的身体,我会更痛不欲生!

「呜!」胸前的凸起忽然被无情地啃噬着,我难忍地闷哼了一声,攥紧身下的床单,手心泛起微薄的汗水,身体好热......

脖颈,肩膀,胸膛,下腹,格里菲斯粘滑灵活的舌头,滚烫的唇,以及坚硬的牙齿恶劣地刻着情欲的烙印,他极力想挑起我的欲火,却始终不碰我脆弱的中心,当我有些神智迷离地喘息的时候,他突然屈起我的腿,狠狠地一下贯穿了我!

「啊--!」我惨叫着,痛得浑身抽搐,豆大的汗水滴淌而下,棉绒制的床单早已湿成一片,混乱和恐惧追赶着我,理智和冷静急速退却,我奋力抵抗着身上的施暴者,攥紧的拳头竭尽所能地砸向他--「别动!」格里菲斯轻轻地一握一压,就制住了我的拳头,双臂被高高地举压到了头顶,我只能用怒不可遏的眼神来抗争暴行!

「呼喝......」格里菲斯喘着气,金色微鬈的头发湿漉漉地擦过我的胸膛后埋进了我的脖子,在那里留下了一连串渗血的吻痕,很快地,他又支起手肘,开始缓缓地抽动坚实硬硕的令我脸色发青的分身,借着我后庭滚烫的血液,他暴戾地侵犯起我的身体......

蹂躏,践踏,像暴风般席卷过我的身体,格里菲斯抽送的力量和节奏一次比一次更甚!猛力的横冲直撞几乎要摇散我的四肢,血液染红了身下的床单,灼热刺痛的结合处不断激起我刻入灵魂的厌恶和屈辱感,我想吐,想晕阙,内脏在彼此的仇恨下扭曲腐烂......

「我要杀了你......绝对......!」泪水倾泻而下,但并不代表我的屈服,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即刻被暴虐的强吻吞噬,窒息的感觉很痛苦,如同被死神摁在水底,恐惧和惊慌塞满了我的肺,心脏痛得就要爆裂!

--可是它却不爆裂,咚咚咚苟且地悲鸣着,非我所愿......

「不行哦......希玥!」格里菲斯抱起我,从背后贯穿起我的身体,低下头,他狠狠地咬啮我微颤的肩膀和背脊,在我的耳际呼哧火热的诅咒似的气息:「我还不想放了你......至少在天亮之前......」

赤裸汗湿的身体随着格里菲斯的情欲淫靡地摇摆,即使灵魂迫切需要呕吐,憎恶狂飙到了极致,身体还是有它自己的意志--原始的欲火,如同燎原!闭上眼睛,脑海里只剩下那句诅咒:「......至少在天亮之前......」那么......又要推迟了吗?这场只有仇恨的性爱,为什么像是陷进了迷宫,唯有越走越深的仿徨和迷乱的信道,没有结束的出口......



「唔......」虚弱地睁开眼睛,奢华雅致的房间内泛着一片皎洁的月色的银白,那令人迷惑的如水一般的光线浸溺着房间里的一切:墙壁,吊灯,躺椅,地毯,床帏,还有无时不刻地被疼痛折磨着的我。

「喝......」倒吸一口气,我勉强支起身体,刻意忽视床单和被褥上点点斑驳的污迹,我不知道格里菲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想知道,除了他被杀的消息以外,我甚至憎恶听到这个血腥的名字!我现在需要洗澡,这很迫切,在我还没有自我厌恶到崩溃的时候......。

「呜!」悲鸣不断地从喉咙里逸出,身下被侵犯的地方比我想象的要伤得更严重,蹒跚移动的腿间,血液和精液粘糊糊地滴淌而下,顺着腿肚和脚跟,在地毯上留下了一个个月牙形的污印......

「呼......喝!」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侧,我艰难地扶靠住身旁冰凉的墙壁,寻找躺在床上时瞥见的一扇类似「盥洗室」的偏门,但是发烫的体温和频繁席来的昏眩感提醒着我--那快要被疼痛和疲累打败的事实。

「你还是躺回床里好些,你的脸色很差!」忽然,一个幽婉低沉的就像是长管笛在山谷轻柔鸣奏的声音悄然地响起,我蓦然一惊!快速地转过身体背靠到墙壁上,握紧拳头瞪大眼睛摆出一副戒备的架势:「谁在那里?!滚出来!」

幽暗的没有月光照射的门口,有一双狭长的眼睛似乎在隐隐发光,然后,那双眼睛的主人悠然轻盈地向我走来,他的动作就像是猫,我听不到他一点细微的脚步声或者衣裳的摩擦声,这让我很不安,因为我一下就估算出了我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他和格里菲斯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能拧断我的脖子。

「你好,我叫赫尔墨斯,」那人的身影终于完全呈现在明亮的月光下,坦白讲在见到他的那一瞬说不吃惊是自欺欺人!

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的赫尔墨斯看上去就像是栖息在森林里靠啜饮朝露成长的精灵,一席比月光还夺目的银发静静地倾泻在结实高挑的背脊上,皮肤白晰,浅绿色的一潭碧水般的瞳孔更是不像人类所有。

对了!我突然想到,在遥远到不可思议的亚梭星系,的确存在着这样一个银发绿眸的外星种族--丝必特。

「嗯?你没有吃过东西吗?从昨天早上到现在?!」赫尔墨斯似乎并不介意我唐突的瞪视,转过头,他盯着床边茶几上搁置着的银制托盘,那些好象是昨天由黑衣人送过来的食物。

「你的主人没时间让我吃饭!」我没好气地讥讽道,被打断的思绪回到现实,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对我来说,他就是敌人!

--生活在拉撒母耳家族中的,能有什么好人?!

「这可不行!嗯......」他凝视起我赤裸的身体,把视线集中到了我的下腹还有我狼狈的腿间。

生硬地别开头,我只能以此来逃避涌起的羞耻感,膝盖抖得厉害,灼热刺骨的疼痛一波比一波激烈,别说移开脚步逃离了,我觉得我能站得住,都是奇迹!

「啊?!干什么你?!放我下来!!」我惊慌地嚷道,赫尔墨斯突然上前打横抱起我,大步地走向撩开着纱幔的床。

「别担心,我只是想治疗你,我是家族医生,」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坐到了凌乱的床沿上,随后又小心地垂下胳膊,把我放到了他的大腿上:「我不会弄疼你的。」

「浑蛋!住手!」我激动地谩骂着,难堪得嗓音都变了调,赫尔墨斯的手理所当然似的扳开我合拢的膝盖,将两根手指一并插入了我刺痛流血的后庭。

「没事的,你放松,」在沉静地压制住我不住挣扎的肩膀和双手之后,他插入的手指缓缓地揉按起内部的伤口来......

「不要......」我轻颤着呻吟,身体的力气像是被一点一点地抽空,赫尔墨斯的动作很轻柔,几乎是用呵护地方式来抚弄我的后庭,下腹无助地被挑起羞于启齿的胀痛感,咬紧嘴唇,我甚至不敢再出一声。

「呜!」我哀叫,赫尔墨斯突然抽出了手指,皱起眉头很不悦地凝视着上面刺目粘糊的浊液,低沉的嗓音同时愠怒地责斥道:「格里菲斯太不知分寸了,这样会要了你的命!」

拭去手指上的浊液,他从身上那件天蓝色长袍的袖袋里拿出了一个银制的小盒,俐落地地打开,盒子里盛着柔软的几近透明的膏体,我对这并不陌生,被囚禁在水牢时,卡雅曾偷偷地用它来治疗我的手指。

「不行!住手--!」我放声大叫道,拼命阻止赫尔墨斯企图插入我后庭的手指,我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欲火焚烧得我迷乱燥热,无论那指尖上的膏药对我有什么好处,我都不能再接受了!

「嗯?」赫尔墨斯纯净的眼眸有些愕然地看着我的下腹,随即若有所悟地眯起,温柔地微微一笑:「抱歉,我该注意到的,被格里菲斯折腾了那么久,你也是需要释放的吧。」

松开压制着我肩膀的手,他让我倚靠到他的胸口上,然后,微热的手掌毫不犹豫地覆上我胀硕的分身,熟练地上下套弄起来。

「放手!」我的声音几乎和哀鸣无异,眼前的景象被一片迷茫的眼泪扭曲着......好想要!真的......好想......!

虚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颠动起臀部,激荡的如同万蚁噬骨般的快感逼迫着我要攀越顶峰,恍惚间,赫尔墨斯的手指伸进了我收缩着的后庭,呢喃着让我忍一下后庭疼痛之类的话后,猛地加重了手上套弄的动作!

「呜啊--!」我的手指狠狠地楸住赫尔墨斯的衣服,尖叫着释放出快要让我疯狂的精液,虚弱的身体在迎来高潮的一刻,一个暴怒的吼声亦同时响起--「赫尔墨斯!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治疗啊,格里菲斯,」静默地解释着,赫尔墨斯把依旧迷乱的我移放到了床上,又拉上了被褥:「他还很年轻,不该受这么多的苦。」

「出去!立刻!管好你自己的事!」格里菲斯冷冷的喝令道,似乎在压抑怒火。

「是......」赫尔墨斯无奈地站起身,轻叹一口气后,缓步离开了房间......

「浑蛋!」格里菲斯厌恶地瞪着我,大步走到床前,粗鲁地拉下被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

他的目光冷洌狂暴,就像是一头饥饿的野兽!我不禁瑟缩了下身子,有些害怕,他想怎么样?!是杀了我还是强暴我?如果是前者,我倒是很欢迎!但是格里菲斯什么也没做,他愠怒地瞅了我半晌后,丢下了一句:「别让我看到第二次!」就用力地甩开我,转身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房间。

砰--!门被重重地关上,我吓了一跳,亦反应过来我这是逃过了一劫,我不知道为此我该去感谢谁?上帝和命运都早已抛弃了我。

轻吁一口气,我仰面躺回了床上,感觉好累......也好困......涂着膏药的后庭虽然仍在刺痛,但是滚烫的不适感已减轻了许多,酸涩地眯了眯眼睛,皎洁的月色似乎在远离我,银白的浸溺在水色下的床帏轮廓愈来愈模糊,暗淡,几乎快看不清,闭上眼睛,我即刻沉沉地坠入黑暗......

第八章

沙沙......静谧的微风轻柔地掠过山谷那一片蓊郁繁茂的森林,风很温柔,很体贴,不时还稍来一丝令我跃起兴致的郁馥芬芳,天空湛蓝,纯净而且深邃,空气似乎在飘逸。

远处,银链般的河流在掩映的葱绿间生机勃勃地湍湍而动,忽地,某一处,--惊起的雀鸟在四散飞逃!

......这儿很美,我倚坐在半圆古罗马式阳台中央的躺椅上,冷漠地赞叹,不,也许是出自真心,我应该出自真心的,难道不是吗?

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里,我已经彻底地成为了奴隶,一个格里菲斯希望的在床上敞开身体的性奴隶!我甚至已可以做到向他微笑,在这个我一步都未曾跨出过的房间里,在心脏淌着血的时候,微笑......

收回视线,我凝视起身旁白色雅致的户外小圆桌,上面搁置着一盘新鲜的水果,才抿了一口的红茶,和一些烤制讲究的蛋糕。

我记得我在发怒的时候,会一把将这些食物掀翻,狂乱地践踏,然后再漠然地用扫把和浴巾清理一切,静静地坐回床上或沙发椅上,等待格里菲斯的到来。

我不能伤害自己,因为任何一个伤口都会经由格里菲斯的手再现到亚罗的身上,并且是双倍的!于是我的愤怒就开始转向,我时不时地总会「一不小心」弄坏些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从纱幔,被褥到盥洗室的自动放水装置,及整面墙的玻璃镜子,由于我的这些「小破坏」掩饰得太好,格里菲斯也就不以为意,通常在他第二次来之前,损坏的东西就已经全换成新的了......

「西摩,你不可以去!听见没有?!」

突然,一个熟悉的幽婉的声音划破长空般地响起,我一惊,随即探出身子,发现楼下那被野苹果树和荨麻点缀着的翠绿陡峭的草坡上,有两个人在纠缠扭打着,其中一个身材高挑、背向我的男人是赫尔墨斯,虽然那次见面之后,我再见到他时都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发着高烧,但他的音容相貌尤其是那温柔地伸手覆上我额头的触感,还是非常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此刻,阳光在他淡紫色的皮肤和银晃耀眼的长发上散发着奇异的迷眩的光彩,在月光下时他看上去像是神话中的精灵,在太阳底下时他就俨然成了雕刻在庙宇墙壁上的神祗!我有些失神地望着他,惊愕他不寻常的激动情绪。

「可恶!放手!我绝对不能让他小看我!」嘹亮的喊叫声出自一个红发红眸的年龄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比起他火一般艳丽生机的朝天短发,他如红宝石般纯净剔透的双瞳更令我震惊,没想到,在这个冰冷的机械化的家族中,还有这样纯洁生动的眼睛出现。

「格里菲斯在故意激你,你别这么冲动!西摩!」赫尔墨斯从背后紧紧地搂住少年的腰,急切地说道:「你怎么能一个人灭掉整个捷克舰队,即使用暗杀,也很危险!」

「哼!连你也瞧不起我吗?!赫尔墨斯!」少年突然停止了挣扎,冷冷地仰头嘲讽道:「就因为我妈妈是率纳星球上最卖座的妓女?!」

「西摩!别这样说!」赫尔墨斯大声斥道,声音却有些哽咽。

「你们每个人都这样说,为什么我就不能说?!你其实也很困扰吧,偏偏要教我这么个继承人,戈里安,迪威,他们哪个都比我好,真不知道上面的老不死是怎么想的!」

「是我要求的,」赫尔墨斯抱紧他,喃喃道,「是我求长老团让我带你回来的,西摩,我......」

「赫尔墨斯,我要去!」少年打断他,灵巧纤瘦的身子往下一蹲,咻地就逃离了赫尔墨斯怀抱,转身后退了几步,他高昂起头,孤傲清冷地瞪着面前的赫尔墨斯:「我要去,绝对!谁也别想拦我!」

「西摩......」就在赫尔墨斯无奈地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时候,少年突然俐落地一个后空翻,直直地向草坡下深凹的森林坠去,我猛地一惊,但那少年就好象是森林里的松鼠一样,熟练地抓住坠地前的每一根枝桠,双手交替着,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地上,随后,那被森林依稀遮掩着的固执身影头也不回地往森林深处跑去......

「呼突突......」沉静的森林被喷气悬浮机车刺耳的发动声扰乱,发黄的枯叶和细小的枝桠随着上升的气流旋转着,飞向空中......

「嗯?啊!抱歉打扰了,」赫尔墨斯在草坡上一直注视着那远去的身影,当他回转过身来时,才赫然发觉在三楼高的阳台上默默地休憩着的我,他很不自然地鞠躬向我问候,忧郁的视线时不时地瞟向身侧的森林。

「去追他啊,」我突兀地开口道,注意到他难抑地浑身一颤:「他对你很重要吧,如果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去追他呢?」

「这......」赫尔墨斯皱起眉头仰视着我,为难的说道:「格里菲斯命令我不准离开拉赛,所以我不能......」

「他的命令比那少年的性命还重要吗?!」我激动地嚷道,愤愤不平。

「对,」赫尔墨斯无奈地一笑,「在这个家族,除了上层的长老团,格里菲斯的命令是最重要的,如果我追去保护他,只会害了他而已,不过......」

他绿色的眼眸幽幽闪光,「我想会改变的,希玥,格里菲斯......还有这个家族的命运,都会因为你......而改变。」

「呃?」我全然不解,我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但赫尔墨斯没再说明,他匆匆地致礼告别,「对不起,希玥,我还有其它的事,要先走一步了。」

「啊......!」我欲言又止地望着他落寞离去的身影,忽然觉得寒冷,阳光无法照射进我的身体,胸口乌云翻滚,不管赫尔墨斯说的改变是什么,我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就如同人类无法在深沉的海底活下去一样!

可是......站起身来,我慢慢地向房间内走去,光脚踩踏上地毯的感觉就好象踏上了寒冰!

我还是要扮演着奴隶的角色,在这囚笼里,在格里菲斯的身下,痛苦地被仇恨和厌恶撕扯灵魂......



吱嘎--当天空中最后一丝橘色光辉都悄然隐去的时候,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格里菲斯,我坐在床沿上,用既愕然又不屑的目光睨视着门口那两个黑衣人,他们冷漠的神情就像身上那一成不变的黑色西装一样令人讨厌。

「格里菲斯大人有请!」左边那个个子稍高的黑衣人鞠躬说道,语气生硬,难掩他对我的轻视和敌对情绪。

「哦?原来我的行动范围不只是在这张床上吗?」我冷笑着调侃道,慵懒地伸手抚过柔软滑顺的床毯,站了起来,直视着他们的眼睛,「彼此都很讨厌的话就不要用敬语了,告诉我,要去哪里?如果去地牢的话就不用麻烦你们带路,我熟悉的很!」

「这......是参加晚宴,」黑衣人呢喃着说道,不知为何他的态度好象软化了不少。

「晚宴?」我不解地瞪着他,格里菲斯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里,请!」在繁芜到令人昏眩的左转右拐之后,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我仰头一看,面前是两扇奢侈巨大的晶体门,左边的门扉上雕刻着头顶机械光环的太阳神阿波罗,右边则是手持机械权柄的月亮女神戴安娜,在我凝神看着它们的时候,门缓缓开启了。

晚宴上摇曳的烛光和谈笑碰杯的声音络绎不绝地从那渐启的门扉流泻到我身上,我不安地咬了咬干燥的嘴唇,举止很不自然,这样的场面不是我一个性奴隶可以出席的,格里菲斯做这样的安排,难道是想看我出丑?可他有没必这么做吗?我一个性奴隶,哪里还有自尊可言?!

「啊......果然有倾城之貌呢!」我刚刚踏进宴会厅,即刻有一个腰腹凸出,身穿贵族浅蓝色立领军服的男人嚷嚷着迎了上来。

他一手端着鸡尾酒杯,一手毫不客气地搂上我的腰,露骨的上下揉捏着:「今晚,你来陪我吧。」

「呃?什么?!」我瞠目地瞪着他,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然后,透过男人那兴奋地颠动着赘肉的脖颈我又看到了远处--右手托着手肘,左手端着鸡尾酒杯,在华丽的人群中间冷冷地凝视着我的格里菲斯。

「捷克将军,你已经独霸整个贝塔星系的奴隶和军火市场了,这个小美人,还是让给我吧。」

调笑着走过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且下颚蓄着黑色胡子的中年人,和那个叫捷克将军的人一样,他的眼神令我厌恶!

「呵呵,你们若喜欢,可以一起抱他啊!反正......」插话进来的人是我连听到声音都觉得恶心的菲亚特:「这是格里菲斯大人的意思......」

格里菲斯的......我呆楞地望着说完话就阴笑着走开的菲亚特,忽觉脚下一阵虚软,原来是这个意思吗?让我来讨好他宴会上的宾客?哼!我冷冷一笑,的确,我是奴隶,讨好主人的上宾也是「责任」之一吧。

「如果你们想抱我的话就用这里的休息室如何?」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强压下心中的憎恶感,「这里应该有休息室的吧?」

「当然有!」两个男人同时应道,喜出望外,彼此推搡着我沿着墙壁向装修典雅的宴会厅深处走去,被大理石水仙喷泉修饰着的休息室很快就到了,打开门,他们迫不及待地一起跨进了房间......

嘭--!刚刚被男人们按倒在沙发上,休息室的门就被人狠狠的踹开了,惊天动地的一响,拉开着裤链的男人们差点吓得滚到了地上,但是,我的恐惧比他们更甚,因为我一眼就看到了像是发狂的野兽般紧握着拳头,凶恶地瞪着我的格里菲斯。

「滚!」他阴沉沉地说道,睨视着狼狈地趴在地上的男人。

「这样啊......」肥硕的捷克将军首先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漂亮的东西送人总会舍不得的呢,呵呵,我们还是别夺人所好了,邦斯侯爵!」

「是啊......」比起捷克将军,邦斯侯爵看上去要紧张慌乱得多,他发抖的高大身躯挣扎了几次才从地毯上爬起来,最后,还是在捷克将军的帮助下才能算「体面」地走出了休息室的大门。

嘭--!门又被粗鲁的关上了,格里菲斯倚靠着被踢坏锁柄的门背,怒不可遏地瞅着我,好象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为什么要答应?!你这贱货!」

「这不是你的命令吗?为何要反问我?」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恐惧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如果我让你去死呢?」格里菲斯冷冷地说道,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支小巧透明的,充溢着浅绿色汞状液体的药剂管以一种魅蛊的静谧悄然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是「绿蘑菇」!我暗地惊诧着,在FAVELA长大的我自然知道这种风靡星际并且通过黑市贩卖的毒品有多么恐怖!

它侵蚀人类的中枢神经,破坏人体正常的新陈代谢,制造各种血腥的幻想使人脑长期处于高度亢奋状态,最后,服食成瘾的人类会因为心脏负担过重而暴毙。

咚,咚,咚!太阳穴紧张地抽搐着,我坐在沙发上,僵硬地注视着格里菲斯手中的绿色药剂,死,有谁不怕?但是......当心中有一些非要守护的东西之后,死也就会......

沉默地站起身,我微颤着拿起那轻盈却冰冷刺骨的瓶子,轻轻地按下金属瓶口的活塞,定了定神,将它送到了嘴边--啪!眼前忽地一片星点汹涌的黑暗,身体斜倾着飞起撞向后面的沙发手柄,等我疼痛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时,一股湿热的带铁锈味的液体从我微启的嘴角流了下来,滴到了织锦的羊毛地毯上,染黑了上面精美的编织花环。

「啧......」我缓慢地擦拭着嘴角的血液,愤怒得快要不顾一切的爆发,但我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生硬地理好衣服和凌乱的头发,我坐回了沙发上,以一个奴隶该有的神情再次抬头。

「呃?」出人意料的沉默,格里菲斯只是冷冰冰地瞪着我,翠蓝的眸子里凝结着令人不解的阴郁,彼此对视半晌后,他突然冷笑道:「我很想杀了你的弟弟,希玥。」

哐啷!!愤怒终于如火药般被点燃,我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攥住一旁装饰用的水晶灯柱就往格里菲斯身上掷去,他没有躲,激愤下的瞄准也让我失望,灯柱砸到了门框上,锋利的碎片四散飞射,既划伤了他,也刮伤了我。

不过,我们谁也没在意那些小血痕,因为丢掷过后我大步冲上前,恼怒万分地揪紧他别着玛瑙领扣的衬衫领子,大声质问道:「我有做错什么吗?!你让我做奴隶,我就做一个淫荡乞怜的奴隶!你让我讨好你的客人,我就顺从地被他们压倒!甚至你让我死,我也没有反抗!」

格里菲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回答,于是我更愤怒了,砰的一拳,砸上他脸侧的门板,震得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混蛋!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啧!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亚罗?!」

「我要现在的你,」格里菲斯淡然地呢喃道,睨视着我的眸子就好象是结了冰的湖泊,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绪。

抬起手,他抚上我恼怒涨红的脸颊,又顺势移向后抓住了我的头发,迫我不能低头:「你以为我缺一个基因工厂制造的玩偶吗?呵!虽然你在床上呻吟喘息的模样很诱人,但是你现在......」

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上我,舌头熟练强势地撬开我的牙齿,窜入,有力地吮吸......

「不要!」尽管我己竭尽全力地挣扎,格里菲斯还是强硬地扣住我的手腕,翻转我的身体,把我结结实实地压到了门背上!

「浑蛋......住手!」长衬衣被俐落地撩起至胸口,绷紧的大腿也被格里菲斯蛮力地用膝盖顶开,赤裸的股间清晰地感受着他炽热硬硕的欲望--「不......呜啊!」我惨叫着,被硬生生贯穿撕扯的后庭即刻涌出血液,但格里菲斯丝毫没有放手或停顿的迹象,他像要碾碎我的身体似的紧压着我,狂暴地摇摆腰肢不断抽送,痛得我几乎不能呼吸。

「停......停下来!」我浑身抽搐着,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泪水不顾自尊地倾泻而下,剧痛逼着我开口求饶,可是格里菲斯却以更残忍的举动响应我,摸索着抬起我站立不稳的大腿,他稍稍抽出凶器,又猛地一下刺得更深!

「啊啊啊--!」我惊声尖叫着,在他挺腰宣泄出欲望的同时,无力地晕阙了过去......



叮叮咚咚的声音,好象是流水,又好象是小时候赤脚走过满是污血的房间时,那掉落在母亲尸体旁的,碎掉了水晶盖的音乐盒!

我惊醒似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串冷灰色,剔透晶莹的铃兰型风铃?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赫尔墨斯正把它放进一个镂刻着复杂图案的水晶盒里,发觉我醒来后,他温柔地一笑,又重新把风铃拿了出来:「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吗?这个是格里菲斯送给你的,我正想包起来。」

「呃......?!」我吃惊万分的瞪着他,还以为在做梦,楞楞地重复了一遍:「格里菲斯送的?」

「对,」他微笑说道,把它提到了我面前,眯起眼睛,透过那冷灰色的小巧的水晶花朵,打量起我:「很迷人,很纯洁,就像你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的眼眸一样。」

哐乒!反应过来后,我一下就拽住那鬼东西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他妈开什么玩笑?!礼物?!迷人?!呸!我只想要把枪,不是结果他的命,就是结果我的命!」

「希玥......」相对于我不顾一切的发飙,赫尔墨斯显得很安静,他无声地凝视着我,好象我的举动完全在他意料中一样。

等我喘息着冷静下来时,他静默地伸出手,握住我紧紧揪住被面的指关节都泛白的手指,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和格......不,还是算了。」

突然轻叹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的茶几前,拿起上面搁置着的白色樱花瓷杯,又优雅地坐回了我的身边,「给你,喝了吧,对你身体的恢复很有好处,只是有点苦。」他看似调侃的微微一笑。

「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苦涩辛辣的液体涌进喉咙,感觉就像是吞下了夹有无数沙砾的泥浆,难过得我直想把它吐出来!但是......

咬紧牙关,我涨红着脸,固执地端坐不动,既不呕吐,也不向赫尔墨斯讨水喝。

「呵,你到底也还是个孩子,」赫尔墨斯笑着说道,转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玻璃窗,立刻,清新润肺的令我精神一振的空气流逸了进来。

「天气很好,你去中庭或者温室花园散散步可以复原得更快些,对了!」他转过头看着我,解释道:「格里菲斯准许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座仿银河系执政府卢浮宫的建筑可不是只有单调的奢华哦,你会发现很多有趣的房间或花园的。」

见我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又苦笑着叹道:「但是对你来说,不过是个扩大了的囚笼而已吧,只可惜......格里菲斯他并不明白......」

最后的话语轻得我几乎听不清楚,赫尔墨斯背光的阴郁脸庞也让我困惑,微妙的寂静似乎在他身上凝固了有几十秒,然后,他又温柔的笑了:「总之,运动对你有好处,而且你也不要担心会遇到格里菲斯什么的,他至少要两个月才会回来呢!」

「嗯?」我不解的望着他。

「他去了贝塔星系,参加星际联盟组织的经济统筹会,实际上也就是经济垄断会,」赫尔墨斯顿了一下后幽幽地说道:「拉撒母耳家族已经不再是百年前那个简单的「地下政府」了,它在浮出水面,而格里菲斯希望它到达的高度是整个宇宙!」

「人类,银河系,都不再是宇宙的中心,希玥,那个时候--当整个人类社会都沦为奥垩瑞星系的殖民地,你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我静默地呢喃,想起了父亲,作为银河系边境星球锡拉的执行官,他一生都在反抗拉撒母耳家族的侵略。

「宇宙中没有永远不变的事,谁都没有规定只有人类能做主宰,奥垩瑞星系很强盛,其统治家族拉撒母耳更是所向披靡,但是--格里菲斯也要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因为人类......」

我正色地望着他:「是绝对的坚强!」

「呵呵......的确......」赫尔墨斯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他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里的杯子:「我该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虽然和你聊天是最愉快的。」

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我难耐地追问道:「那个叫西摩的少年怎么样了?!」

「他受了一点轻伤,但偷袭成功了,因为后来有戈里安舰队的支持,毕竟他是家族的继承人之一,最上层的长老团还是会照顾他的。」

微笑着响应我之后,赫尔墨斯就打开门,静静地离开了......



放松身体的力量,我倚靠到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上,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被我扔得散了架,却还熠熠生辉的水晶铃兰,不由得冒起一股怒火!

礼物?!呸!恶心得我想吐,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先是残忍地强暴我,令我重伤,再是......?!

哼!冷冷一笑,我突然想到--鞭子和糖果,他还真是很会驯化「奴隶」!我不知道他在这种「驯化」中是否得到了他想要的「乐趣」,我只知道我的愤怒、屈辱、和憎恶在急剧地堆栈蔓延!

今天,我能忍,明天,我也能忍,但是以后呢?那无数个明天呢?我能忍得住不顾一切的把任何可以用的利器插进他的心脏吗?!

皱起眉头,我既沮丧又自嘲地叹气,我连自杀都不能,怎么可能杀得了他?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衷心祈祷他快点厌烦我,但是......一想到格里菲斯的眼神我又觉得不安,那令人寒颤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好象在说......即使杀了我,也不会放过我......



两星期后--

「哐嘭!」犹如飓风般从门外闯进一个人影,吓了我一大跳,膝盖上的硬皮书本砸到了脚背上,痛得我龇牙咧嘴,刚恼怒地想抬头质问时,就被那个人一把搂进了怀里:「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格、格里菲斯?!你不是......」我结结巴巴地说道,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不是要两个月才会回来的吗?怎么突然......?!

「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他在我耳边冷冷地重复道,加重了手臂上的力量。

「可、可是......」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去!皱起眉头,我吃痛地想着,我要是疯了才会跟你一起旅行!

「别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力!」格里菲斯不悦地接过话,忽地放松了力量,却又很快地抬起我的脸:「你该不会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吧?!」

「没有!」我冷冷地响应道,厌恶地移开视线。

「很好!」他满意地微笑着,低头,就覆上了我紧闭的双唇......



无尽的苍穹,犹如最璀璨的银链!

我仰头站在舰首宏伟的通体都能望见宇宙奇景的指挥室里,不由自主地感叹着。记得有人说过,在星球上看宇宙和在飞船上看宇宙的感觉是全然不同的,你会感受到最极致的以至于忘却自身的恢宏!

那么我忘却自己了吗......?还有那无尽的罪孽?迷茫地收回视线,我自问着,指挥室的前端,是冷静地下着命令的格里菲斯和一群忙碌的军官,因为他不明所以的突然折返,让底下这帮负责护航和领航的高级将士们平增了不少白发。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样做根本就是不可理喻!但他是那种妄为的人吗......?

困惑地眯起眼睛,我再次仰头凝视起那深邃的苍穹,无数遥远的行星在其间轻颤、摇曳,毫不平静!

突然,一种不安的躁动在我的心底蔓延开来了,我惶恐万分,被粘着在一种莫名的痛苦里--「难道......我在害怕未来吗?」绞紧十指,我暗自呢喃......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