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9

小孩你过来:徒儿,下个蛋 56 - 60



【第五十六章】

  猫娘望向脱胎换骨且英姿飒爽的雾舞,何止是瞠目结舌,险些惊得尖叫。
  不等猫娘询问,雾舞将一律妖气送入她的口中,猫娘顺势吸入心肺,只见方才还血淋漓的伤口逐渐愈合,精神也跟着好起来。
  “雾舞!你已得道成仙了是吗?!……”她爬起身,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由打量雾舞这一身炫目的行头,“倘若你已是仙子,那又为何会将妖气赠予我?说不通……”
  雾舞见她靠近唯恐过旺的阳气伤其心脾,于是一手挡住,又在猫娘周身加持一道护身符:“迟些再说,我去去就回,剜心鬼不除此地不得安宁。”
  “可是,你也说了他乃五千年的……喂雾舞!……”话音未落,雾舞已飞身离开,伴随一道曲线优美的流光返回山顶。
  雾舞自身便是最好的诱饵,她所散发的香气并非勾魂的迷香,而是令恶灵鬼怪难以抗拒的一道“开胃菜”,仿佛一道来自万年前的清粥小菜,虽是粗茶淡饭,却足以勾起遥远的回忆。
  这道香气乃是荼蘼花与彼岸花相溶的产物,一万八千年前,这两种花同时开在黑暗女王的花园之中,两种花日夜相继绽放,花瓣纠缠美不胜收。黑暗女王便给它们起了个初露情怀的名字,叫做——牵手缘。而闻过“牵手缘”花香的神或魔,道行修为定超越五千年,同时,诱发其最原始的冲动,那便是寻找,靠近,直至拥有。
  正因如此,每当这等奇特的花香随风四溢之时,必引来诸神的驻足赞叹,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黑暗女王那不可公之于众的情人,盘古大帝。
  当天地分界管辖之后,盘古大帝身为开天辟地之鼻祖,必须抛开私欲颁布一则规定:众生永不可跨界联姻。
  于是,他为表明以身作则的鉴定态度,忍痛将所有的荼蘼花移植天界,将那完美融合的香气永久一分为二,喻意着他们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残酷事实。
  ……
  馨香撩心,剜心鬼明知来者不善,却也禁不住“牵手缘”的诱惑。
  倏地,他平地钻出,高大的黑影屹立在雾舞眼前,贪婪地舔着肥唇。
  “我记得你,原来你还未死。”虽然雾舞改头换面气焰嚣张,但他依稀记得这幅容貌,且是一副看过一眼便难以忘怀的绝色容颜。
  雾舞不明白剜心鬼提及的是哪一桩事,只知晓他险些杀了猫娘!
  “本尊没空与你浪费唇舌,滚过来受死。”雾舞火气正旺,将驱鬼法杖高高举起,只见象牙白的古玉杖之中充斥着饱和的白光,就像溢满管道的潮水,随时会奔涌而出。
  剜心鬼则捧腹大笑:“架势不错,法器看着也像那么回事,但是你年纪太轻或许不知晓我是谁,不妨告诉你,你如今就是我剜心鬼叼在嘴里的一块肉!——”
  话音未落,剜心鬼已张开十指,十片指刀极速伸长,直逼雾舞心口刺来。
  雾舞勾起一抹笑意,脚踢法杖底端,只见法杖脱离掌心,飞速旋转,不费吹灰之力便斩断了剜心鬼的十片指刀,随后法杖停滞旋转,自行立于雾舞眼前,发光发烫的杖顶猛地直对剜心鬼的头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一股强大的法气如闪电般刺过去,速度之快令剜心鬼躲闪不及,而待他反应过味儿,身首已然分家。
  剜心鬼伸出残破的手指,仓皇地摸上脖子,当发现兽头消失之际,本能地原地打转寻找他的脑袋。
  “你在找这个?”雾舞抬起手臂,指尖拎着剜心鬼的兽头。
  见状,剜心鬼的惊叫声从头部吼出:“还给我!我认输!”
  “你确实拥有不死之身,但是头部是你身上唯一一样无法修复的器官,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嗯,我也清楚,”雾舞提起他臭烘烘的脑袋,用驱鬼骨玉法杖戳了戳,见他粗气猛喘,雾舞捏住鼻子,“你都不刷牙吗?又脏又臭真恶心。”说着,她不再理会剜心鬼的身躯,跃身飞入山中的河畔,将他的脑瓜浸入水中嘻嘻涮涮,还找了根芦苇,撬开他的嘴,强行帮他刷牙。
  “仙女,女王,天神!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只小妖……咕噜咕噜……”一块皂角塞进他的嘴里,雾舞抱着他的头猛烈摇晃几下,笑着道:“放不放过你我说了不算。”
  “咳咳……那谁说了算?!跪求指点!……咳咳……”
  “猫娘,她原谅你你便可以身首团聚,否则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雾舞如拧墩布般拧干他凌乱的毛发,随后揪着毛发往肩头一背,还未走出一步,剜心鬼这狗改不了吃屎的脏东西然张嘴咬她脊背,雾舞眯了下眼,翻手摸到一小片血迹,剜心鬼则故作无辜地眨眼:“对不住啊,没忍住!”
  “……”雾舞崩起脸,抡起手臂大回旋数圈,将剜心鬼的脑瓜抛上天空,剜心鬼等得就是这一刻,立刻招出身躯,就在即将重组之际,一道骤白的光芒在剜心鬼眼前炸开,再看自己的身躯,本以为完好无损,但当一阵微风吹过,身体成了粉末,随风散开,无影无踪。
  “啊?——啊——”剜心鬼这下子可真的慌了,心脏啊,可以驾驭修复术的身躯化为灰烬,那他岂不是永生永世只剩下一个头?!
  雾舞一手搭在法杖上,托腮仰视嚎啕大哭的剜心鬼,无奈地摇摇头:“别嚎了,我也可以给你找一个狗或猪的身体凑合着用。”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拥有此等高深法力?!”剜心鬼彻底震惊了,这位看似年纪未满千岁的仙子怎会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本尊方才确实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却要选择一错到底,是本尊多余善待你,日后也不会再对尔等恶灵心慈手软,”雾舞腾空而起,薅住剜心鬼的毛发,念咒将其化作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取出透明的瓶子丢了进去,塞上木塞又揣进腰间挎包,随后她拍了拍挎包,道,“在我找到封印你的法器之前你先待在里面吧,不堪一击的剜,心,鬼……”
  雾舞听到包中传来呜呜囔囔的喊声,噗嗤一笑,飞身而起,很快返回猫娘所处的山洞。
  进了山洞,立刻迎上猫娘焦急的目光,雾舞刚欲掏出瓶子给她展示,竟感到头晕目眩,继而双腿卸力,噗通一声昏厥在地。紧接着,一身华丽的战袍、饰品、法器等悄然消失,长发散落在地,身无寸缕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就这样,一切恢复到她最初的状态。
  “雾舞!哪受伤了?莫吓我啊雾舞——”猫娘拼命摇晃着雾舞的肩膀,见她不醒,先将她抱到草垛上,又匆忙转身抓起衬衣盖在她的身躯上。猫娘蹲在雾舞的身旁,搓着她冰冷的手指,拢在掌心呼气,一遍一遍地呼唤着雾舞的名字。
  就在她万分焦急之时,一道金色光芒扑面而来,猫娘回眸望去,不由惊喜地笑起来:“雾舞他师父,快救救雾舞!”
  白染应声上前,抱起雾舞的身体又坐下,他把了下雾舞的心脉,微微蹙了下眉,急问猫娘:“她方才是否与谁交战?”
  猫娘拭去泪滴胡乱点点头:“雾舞说要打败什么……剜心鬼,走时还好好的,回来之后一个字未说边昏倒了。”
  “那便对了,她才恢复仙身气息不稳,对战高等恶灵则会大量消耗元气,吃不消便会自动进入补给状态。换言之,她并无大碍,只是睡着了……”白染叹口气,握紧雾舞冰冷的小手,不论她出于何种心态对战剜心鬼,证明她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女神,纵然成了独一无二的天神,也享受不到几日逍遥休闲的好日子。
  猫娘脱下外套披在雾舞的肩头,抚了抚她苍白的嘴唇,对着昏迷不醒的好友,潸然泪下:“雾舞虽然不记得我是谁,甚至骂我是低等的小妖,但是当她见我命悬一线时,二话不说便要替我讨回公道……她从未变过,那份近乎于单纯善良的情感从未改变……”
  白染垂下眸,凝视这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美丽容颜,凝望久久,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上她的脸颊,对猫娘道:“我要帮雾舞治疗,你先离开一下。”
  猫娘擦去眼泪,走出山洞,化身猫妖,借助树枝的托架跳跃远去。
  待猫娘离开,白染施法关闭了山洞,幻化真身,只见暖暖金光笼罩在雾舞的身躯之上,他迟疑片刻,悠悠地俯下头,吻上雾舞的嘴唇……今非昔比,他若想治愈她只能显现真身,释放纯正的阳气助她早些恢复元气,再将那一颗属于他的护体神珠推入雾舞的口中,为了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模样,他不惜折损阳气,反正,他已活的够久了,孤孤单单的,索然无味。
  几缕发丝划过雾舞的耳鬓,沾上雾舞眼角的泪滴,她不曾醒来,甚至无知无觉,却因气息的传递,在梦的国度中哭得昏天黑地。
  她在梦境中拼命寻找着出口,边奔跑边焦急地呐喊……你是吗?是你在吻我吗?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第五十七章】

  到了傍晚,当雾舞苏醒之时,发现自己躺在某人的腿上,她直视上方,是一副年轻男子的脸孔,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雾舞弹身而起,这一动也惊醒了白染,白染压了下太阳穴,顿感一道光波打来,只听轰隆一声,位于他体侧的岩壁已被炸裂。
  “你是谁!亮出真身!”如今的雾舞可以准确地辨别对方来自天界还是冥界。
  白染注视她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就在她即将发起第二波攻击时,他扬手制止,化作仙身,同时,用面具遮住半边脸孔。
  雾舞没好气地打量着他,以为真身定是怪里怪气,却未料到竟比方才的容貌更胜一筹,更儒雅,尤其是那一只露在其外的眼睛,深若幽潭,又附着的淡淡的金光,宛若悬在迷雾中的芒星般令人沉醉。最重要是的,她在山顶见过此仙。
  “面具摘下来!”她再次发号施令。
  “……”白染自己定下的规矩肯定不好违背,他沉默片刻,方疏离道,“我这半张脸生得奇丑无比,雾舞姑娘切莫为难于我。”
  雾舞半信半疑,但总算收起了法力,她一个兔子跳蹲到白染身前,双手托腮,紧盯着他用面具遮住的半张脸,白染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看向篝火,见火苗减弱,指尖一弹,即刻令火苗剧烈燃烧起来。
  雾舞眯眼相望,从他的眸色上便可以断定其地位不低,但是她目前对天界排位不甚了解,满脑子皆是有关恶灵的讯息。
  “你是神仙。”
  “嗯。”
  “管理何事?”
  “惩戒违反三界规则之神。”
  雾舞歪头想了想:“莫非你是如来佛祖?”
  白染哑然失笑:“如今天界也分为两派,佛教与道教,各自修行,和睦相处。”显然,雾舞的记忆依稀停留在一万年前,那时天界最大的执法确实是如来佛祖,但随着天界与冥界之间的关系越演越烈,佛学一派退出战争,将天界拱手让给道派,随后率领佛派弟子定至玄天仙境,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而白染,乃是如来佛祖唯一派遣至天界的三界执法者,他不参与两界争斗,不加入任何一方,就像个判官一样,手握如来佛祖加持的至尊执法杖,坐镇三界维持最基本的秩序。
  换言之,他其实是一位带发修行的佛门弟子。
  雾舞不知他垂着眸在想什么坏主意,于是抓起一根稻草瘙上他的下巴:“面具取下来看我瞅瞅,再丑的我都见过。”譬如,恶心的剜心鬼。
  白染见她伸手欲摘,一把攥住她的手握,下意识地加大些手力,此举令雾舞大感不满,她一把甩开,怒指白染:“本尊早就料到你心怀鬼胎!在山顶上时你和你的朋友就是想抓我吧!”
  话音未落,施有法术的洞口已被突如其来的强大妖术破解,雾舞看向不请自来的第二位仁兄,即可侧身防御,来得正好,免去她逐一解决的麻烦!
  “雾舞!”赤炎兴冲冲地走进来,却见一颗仙气弹迎面打来,幸好白染早有预料,用另一颗仙气弹与之相撞,否则赤炎至少受个轻伤。
  赤炎的笑容僵在嘴角,怔怔地望向白染:“怎回事,她怎还像个好斗的小野猫?”
  不等白染回应,雾舞飞上洞顶,双手蓄气进去备战状态:“你才野猫!本尊乃是神魔圣女!”
  “我知晓你是谁,此刻是你不记得我是谁,需要我进行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吗?”赤炎虽然化身冥帝真容,但戴在双眼上面罩也未取下,省得白染又说他言而无信。
  雾舞观察他们的嘴型,鼻型以及整体轮廓,很快得出结论——绝对是亲生兄弟!不过刚来的这位仁兄用的可是冥界的高等法术,可是天界有铭文规定,规定跨界不可联姻,所以他们怎会一阴一阳兵分两路呢?
  赤炎则高举双手,望着雾舞愤怒的小脸反而笑起来:“我是冥帝,冥界之最高统治者,敢问神魔圣女可否给本帝几分薄面收起仙法?”
  “……”嬉皮笑脸的,横看竖看也不像冥帝。
  她指向白染,质问赤炎:“那他又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会些仙法的和尚,至于关系……”赤炎搓了搓下巴,睨向白染,“敌人。”
  和尚,敌人,如同双生?雾舞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于是她再次扬起双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统统打出洞口,随后默念心咒双掌一击,立刻在洞门处加注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赤炎悬在半空,抖了抖一头的渣土,歪头看向也正在拭灰的白染,不由捧腹大笑:“堂堂执法天尊竟被一个刚重生不久的小女子打得灰头土脸,哈哈哈——”
  “……”白染用手背蹭了下额头,“你还不是一样,还有心情笑我。”
  赤炎边笑边飞到白染身旁,收起玩乐之心,撞了下他手肘,分析道:“我感觉雾舞的法力又精进了不少唉,如今她对你我成见颇深,如何让她相信咱们的动机出于善意?”
  “你是善意?”白染狐疑地挑起眉。
  “废话!”赤炎立刻崩起脸,“倘若我有心害她何必助她重生?”
  “既然如此你就把雾舞交给我,回你的冥界为非作歹去。”
  “她是我娘子!”
  “那是三世前,倘若我未记错的话,你们并未圆房,”白染伸出一指警告道,“正因为你曾承诺不再招惹雾舞我才容忍你的所作所为,此刻她已恢复仙身,我要带她回天界上任。”
  “……”赤炎白了他一眼,他确实不想让悲剧重演,但是也并代表他不能与雾舞做普通朋友吧?!单纯地对她好也不行?!
  “玉皇大帝要是再看上她呢?她还是会下界躲清闲,你身为执法至尊对此事插手不得,届时你又该如何处理?”
  白染长吁一口气,飞到湖畔,落地,一撩袍子坐到岩石上,随手抓起一块石子丢入河中,赤炎则将抛入河中的石子变成巨大的岩石,轰隆入水,溅起千层水花泼向白染的衣袍。
  白染弯身拧着衣角上的水渍,待赤炎也坐下时,方道:“有些事你并不知晓,玉帝当初娶她自有原因,此刻令雾舞远离情感纠葛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她自愿加入佛门,反之,她若自愿嫁给玉帝……也是她的选择。”
  赤炎双手支在岩石上,仰望湛蓝的天空……“她才不会嫁给那玉帝老儿,她的前身乃是满载的魔女,会像冥界所有的妖女一样喜欢美男。”
  这便是他们必须遮住五官的一部分原因,并非自诩,亦正亦邪,霸气十足又不失儒雅之风,这对孪生兄弟的容貌在三界之中堪称完美。别说雾舞记得他们,就算完全不认识恐怕也难逃桃花劫。
  “性格会变的,当初她并非这个性。”
  “你有多了解她?初次见面便被你打得魂飞魄散。”
  这倒是句实话,从见面到结束他们只交流了一句,准确地说,是雾舞单方面开口——你逃不掉的,等你。
  当时雾舞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令他时而产生一种错觉,她才是掌控全局的执旗手。当然,事后证明她确实是狠角色,知晓天界众神对她又敬又怕,所以她主动承担起保护天界安危的责任,制造出无界灵宠将天界保护其中,有了坚不可摧的屏障,天兵天将自然松懈守卫,一旦无界灵宠集体撤离或灭亡,天界必然乱作一团。
  思于此,白染望向雾舞所处的位置,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看似风光无限的位置却又高处不胜寒,为了不变成众神监视的对象,她唯有绞尽脑汁保护自己吧。
  “她是何种个性,说来听听。”
  赤炎拇指抵在腮上思忖许久:“……我觉得吧,应该属于风轻云淡的个性,她很少说话,可一旦开口就跟念经似的喋喋不休,正因如此我们总是打冷战。”
  “或许她想感化你,替你去除心魔,毕竟她来自天界。”
  赤炎耸了下肩:“谁知道,尤其我是对她……”他忽然卡了壳,沉默片刻,又看向白染,神色中颇有恍然大悟之意,“雾舞或许知晓那时的我有意利用她瓦解天界势力。”
  白染等待他道出下文,有些事不能细想,一旦仔细斟酌便会发现事有蹊跷。
  “雾舞明知我厌烦说教,她却讲个不停,此刻想想,是故意的……”赤炎只是给出笃定的态度,却未说为何这般肯定。
  不过白染从中猜出分,应该是赤炎并未与雾舞有过肌肤之亲脱不了干系。
  赤炎自顾自分析会,又给出否定的答案:“不对,倘若是故意的,那她可以不嫁我。”
  他们相处不到半年便决定举行大婚。婚宴当日,冥界欢腾,雾舞当时也很高兴,喝了许多酒,甚至为了助兴展现婀娜舞姿。当时,雾舞倾倒众生的容颜以及天女撒花般绚丽法术令整个冥界沉浸在一片沸腾之中。身为新郎的赤炎,原本意兴阑珊,但当他收到从四面八方抛来的羡慕与祝福时,初次认认真真地凝望起他的娘子,说是虚荣心飙升也好,被美色冲昏头脑也罢,总之,他那时真的在想,他一个十恶不赦的魔王能娶到如此善良美丽的娇妻,夫复何求?即便没有她的加盟他照样会与天界为敌,只不过辛苦些而已,要不然,善待她吧。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他娶的是威胁到天界地位的神魔双修圣女,即便雾舞的态度不偏不倚也会令天界众神感到惶恐不安。于是就在大婚不久,白染便将雾舞就地正法,快得令赤炎反应不及,恨不得撕碎白染。
  一股妖气冲天而上,赤白染悠悠地看向赤炎:“总活在仇恨之中惩罚的是自己。”
  倏地,赤炎伸出一指怒指他:“你说服雾舞遁入空门我没意见,但是若硬逼她嫁给玉帝我一定会来抢!”他扬起附着熊熊烈火的狭眸,“你懂我的意思,不惜玉、石、俱、焚!”
  白染平静地点下头:“不过,倘若是她自己的意思……”
  “且不说我,你真的能做到视若无睹?!”赤炎斜唇冷笑。
  白染与他面面相觑,话就盘旋在唇边,最终,他抿了下唇,望向碧波荡漾的湖水,道:“既然我助她重生,便我责任保护她,尽皆所能。”
  赤炎敛气眸中烈火,依依不舍地看向雾舞所处的山洞,将满满的思念之情压抑起来,冷冷地道了一句拭目以待,便化作黑烟消失在白染的眼前。
  白染坐在河畔,坐了许久,直到天黑,他才返回山洞洞口,透过若隐若现的屏障看向雾舞,雾舞则机警地转身怒视,白染扯起嘴角,干笑两声,朝她摆了摆手:“饿了吧?”
  雾舞对他翻白眼吐舌头:“少与我套近乎,只要你离开我便可以自己去找吃的!”
  “我若是不走呢?有本事你出来轰我。”
  说着,他悬空打坐,竟优哉游哉地诵起经。
  “……”咦?无赖?


【第五十八章】

  雾舞确实可以强行轰赶白染,不过这假和尚挺气人的啊,就坐在洞口正前方打坐念经,既然如此她倒看看这和尚能坚持多久,谁消耗法力谁知晓,嘿。
  于是,一场持久战就此拉开帷幕。
  翌日清晨,雾舞一觉醒来,懒腰刚伸到一半便定在半空,还未走呐!
  她索性躺倒继续睡,没饭吃的时候是个不错的法子。
  第二日,雾舞感觉脑袋睡得都肿了,捂着干瘪的肚子坐起身,望着依旧悬浮于空,稳如泰山的白染,她脸都绿了。
  第三日,天空作美下起倾盆大雨,雾舞心想他终于可以消失了吧!
  可是他就那么顶着瓢泼大雨继续诵经,甚至连眼皮都未动一下。
  雾舞饿得头晕眼昏,又不甘愿认输,所以慢慢悠悠地爬到睡觉的草垛旁,活动活动腮帮子,一口咬在稻草上,用牙齿截断几根,随后学着白染的模样盘膝而坐,双手环胸,咬牙切齿的,如骆驼般使劲咀嚼着干巴巴的稻草,饿急眼吃什么都香,嗯嗯,味道不错。
  白染虽然未睁开双眼,但是对于雾舞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微微蹙眉,逼得一介女神吃稻草是否有些过了?
  想到这,又联想到他初次带领雾舞步入凡间的情景,那时猫娘也在,从未吃过人间美食的她们满脸堆笑,尤其是雾舞,险些给一块酱肘子行大礼。白染不自觉地扬起唇,后来他为了让雾舞早日踏上修仙之路,未付账先走人,将雾舞独自留在酒楼面对咄咄逼人的掌柜与打手,她胆怯过也悲伤过,最终却勇敢地承担起还债的责任,此刻回忆,他那时真挺狠心的。
  白染睁开双眸,罢了,何必将她逼得这般紧,日久见人心,慢慢来吧。
  他刚欲起身,一只蓝色大鸟掠过头顶,轻而易举穿过雾舞所设的保护屏障,化作少年模样,单膝跪在雾舞面前:“主人,洛宝终于找到你了。”
  “……”雾舞一边咀嚼稻草一边注视跪在眼前的美少年,再看向坚不可摧的屏障,顺便又瞪了白染一眼。
  “无界灵宠?我怎不记得我曾饲养过你?”雾舞自然知晓这位少年的身份,因为三界之中也只有她可以制造出无界灵宠,说制造也不准确,应该说是生产。
  她抬头望天,变过身了吗?没有吧。
  “说来话长,主人知晓我是谁便可。”洛宝难得一笑,只因他自认笑起来太过天真烂漫。
  咕噜咕噜……
  雾舞与洛宝双双捂住胃,又彼此相望,同时问对方:“你也没吃饭?”
  洛宝几日来一直在寻找雾舞的踪迹,哪有心情吃饭,此刻见雾舞平安无事才知道饿。
  “……”本指望小灵宠会带点吃的来,真倒霉。
  她抓起几根稻草递给洛宝,洛宝则一脸嫌弃:“咱们又不是牛,为何要吃草?”
  “就怪那假和尚!我在与他斗耐力。”雾舞将稻草塞进嘴里,又瞪了白染好几眼。
  洛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的他……莫非是指白染?”
  雾舞没好气地应了声,命道:“去,把他踢飞!”
  “……”洛宝飞出屏障,悬空蹲在白染面前,一本正经道,“主人命我对你动粗。”说着,他用手指轻戳了白染肩膀一下。
  明明是不疼不痒的一个小动作,白染却借机飞上云端,自当雾舞胜出。
  见状,雾舞跳出屏障仰视湛蓝的天空,无界灵宠的本事有多大她比谁都了解,怎可能一指头就将假和尚弹飞?除非对方故意放水。
  “主人,我已经将白染请走。咱们去吃饭吧。”洛宝一副“使命必达”的忠诚态度。
  “……”果然是她饲养的灵宠,两饿死鬼。
  雾舞心里还惦记着猫娘,所以在离开前在岩壁上幻化留言,告知猫娘她三日后会回来寻她或者留下新的见面地点。
  饥肠辘辘,她头重脚轻地飞离地面,洛宝则化身大鸟,托起她的身体,仰天啼鸣,大展羽翼,顷刻间,霸气的身影翱翔于青山绿野之间。
  雾舞压住飞舞的长发,俯瞰地面,看到远处的一片炊烟,心情无比舒畅。
  “去那里!吃饭喽!”
  洛宝得令,向繁华的城镇飞去。
  然而,当他们步入城镇之际,立刻引起百姓的驻足围观——凡人看不见洛宝,但是可以看到一位长发披肩,只穿一件白色衣衫,裸露一双漂亮美腿的,光着脚丫子的雾舞。
  “好美的疯婆子啊!”某公子哥挤到前排,伸手就摸,不等雾舞动手,洛宝已挡开此人的手臂,因为他深知一点,雾舞一旦动手非死即伤。
  公子哥不知是何物挡住了自己触摸疯美女的手,不过他也不敢勇往直前,毕竟那种感觉挺真实的,别真遇上鬼神之类的。
  雾舞打量自己的穿着,再看百姓,很快察觉到不妥之处,于是她跑出人群拐入胡同,不等好奇者追来,一跃身跳入某家宅院,洛宝自然是随后而来。
  她见院中无人,晒衣杆上又挂了些衣裳,刚欲伸手抓却被洛宝制止:“不问自取便是偷,这种行为在凡人眼中视为贼。”
  雾舞见洛宝严肃教育,受教地点点头:“那我去问问这家主人?”
  “……”洛宝困惑地眨下眼,“主人初入凡间对诸多事物不甚了解,要不还是请那位被我踢飞的白衣公子回来吧?”
  “行了你,假和尚根本是自己走的。”雾舞可以察觉到洛宝的意图,他对假和尚非常敬重,但碍于自己是她的主人又必须服从命令。
  “才不用他!就是他害得我饥肠辘辘。”雾舞忽然想起习得障眼法之事,但需要有摹本才能照猫画虎,于是她跳上墙头望向站在高台上搔首弄姿的女子们,洛宝顺着望去,刚准备阻止,她已幻化出一套露骨的墨绿色纱裙。
  “嘿嘿,漂亮吗?”雾舞托起袖口原地转了圈,胸口处一片雪白明显地起伏着,并且透过轻薄的衣料,隐约看到雾舞肩头酷似彩色纹身的花卉印记。
  洛宝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说教,艰难地应了声,总比光着大腿满街跑强多了。
  衣服有了就该考虑吃饭的问题了,雾舞一边整理着长发一边走向香气飘来的酒楼,洛宝依旧跟随,时刻注意周遭百姓的目光,唯恐有人上前调戏主人。
  然而,他的担忧很快来了。还未走出几步,一匹黑马便拦截了雾舞的去路。雾舞抬头望去,马上坐着一位容貌清秀的男子,男子回望片刻,轻盈下马,抖开折扇,笑着询问道:“看姑娘左顾右盼一副寻路的模样,小生猜想姑娘并非本地人吧?需要帮忙吗?”
  雾舞见男子的眉宇间夹杂少许阴郁之气,倒退一步,习惯性地试探对方是否真乃凡人。
  “怎了,小生哪句话得罪了姑娘吗?”男子拱手抱拳,态度彬彬有礼。
  洛宝对气息的辨别还要高于雾舞,他也感到哪里不对劲,但是凭这点妖气并不能断定对方就是妖,也有可能是佩戴了不干净的玉器。
  雾舞不愿冒险,何况并不相识,她俯首:“多谢公子美意,我并未迷路,就此别过。”说着,她绕过男子身旁,男子则将纸扇伸到她的眼前,继而微微一笑,抱拳致歉:“看姑娘神气灵动容貌脱俗,小生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男子上前一步,沉默片刻,方难以启齿地悄声道:“三日前,小生前往大隐寺拜佛烧香之时,主持方丈见小生气色欠佳便好意提醒,问小生近日是否遇到桃花良人,倘若有,此桃花乃大凶之兆。小生听罢大惊,因为小生确实打算迎娶一位来自外乡的女子。方丈掐指一算便断定对方是狐狸精,但是凭借小生的能力定是斗不过那只狐狸精。因此,方丈好心赠予一则破解之法:若有缘遇见一位肩头纹有花瓣的年轻女子便可助小生拜托狐狸精。所以……若有冒昧之处还望姑娘多多见谅。”语毕,男子深鞠躬赔罪。
  听罢,雾舞看向一旁的洛宝,原来这位男子沾染的少许妖气来源于狐狸精,这便说得通了。
  “算那老方丈有些未卜先知的真本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铲除狐狸精之事交给我好了。请公子带路。”雾舞扬起下巴,别的不行,降妖除魔一门灵。
  男子喜出望外,一手牵马缰,一手摊开:“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小生感激不尽,不如先请姑娘吃顿便饭聊表心意,晚些时候再去抓那狐狸精。”
  吃饭?好啊。她替人消灾,不算不劳而获,那走吧。
  …………
  酒楼中——
  按照雾舞的要求,不大会的功夫,丰盛的素食宴便端上桌。男子自称姓药名迟延,祖辈皆是读人,到他这一代本也该考取功名,但他更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才在游走四方之时与狐狸精一见钟情,带回家中本欲选个黄道吉日完婚,却得知此等噩耗。
  雾舞大口吃着米饭青菜,还不忘蹲在一旁的洛宝,边与之交谈边给洛宝喂食儿。
  “药公子不必担心,倘若那狐狸精企图加害于你我定不会饶她。”
  “有姑娘这句话小生便放心了,不过,敢问姑娘为何如此有把握?”
  “并非我自吹自擂,莫说修仙未满千年的狐妖,就是万年老妖我都不放在眼里,药公子大可放心。”雾舞只是感觉凡人的胆子真小。
  药公子也不再多问,殷切地为她斟茶夹菜。
  饭后,雾舞便随药公子一同返家,然而,越是靠近宅院,雾舞的步伐越发慢下来,因为那股妖气异于常态,换言之,此妖道行极高!
  洛宝同时感应到危机,他立刻在雾舞与药公子身旁施以结界进行保护。
  药公子见她站定不动,礼貌性地催促道:“前方便是小生暂时的住之地,姑娘不必多虑,此处宅院中除小生之外只剩下那只狐狸精。”
  雾舞神色凝重,沉默不语,虽然还未见到狐妖真身,但通过妖气的传递基本可以确定这只狐狸精绝非善类,且寿命已超过万年。
  “药公子且慢!”她将对方拉到身后,光天白日幻化仙身太过张扬。
  “怎了姑娘?方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小生定能铲除妖孽,此刻为何又畏首畏尾了?”药公子变脸也挺快,话里话外透着不满。
  雾舞吃人嘴短,尴尬地笑了笑:“莫急莫气,这只狐妖我抓定了,待月上枝头之时才是最佳的抓捕时机。”
  药公子没好气地应了声:“那姑娘先在此地候着,小生今晚留宿友人家中。”
  “好,药公子慢走,明日午时之前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雾舞欠身相送,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这等恶灵岂是说抓就抓的,日后万不可再口若悬河了。
  到了傍晚,身着金色战袍的雾舞跃入宅院,指向妖气弥漫的卧房,喝道:“滚出来受死!”
  话音回旋许久,院中陷入一片沉寂,可突然之间,伴随一声尖利的嘶吼,一只生有七头的红色狐狸如一团烈火般破门而出——
  “然是七头火狐?!”雾舞瞪大眼睛,七头火狐,至今一万两千年,个性狂躁,七头均可喷出熊熊烈火,可催发火山天灾,赤红之焰可在瞬间将方圆百里夷为平地。
  顷刻,整条街的房屋相继燃烧起来,见状,雾舞大喊糟糕,她飞身而起,施法化雨,希望先将火焰扑灭,否则即便她收了七头火狐也会牵连无辜——斗法中伤害凡人魂魄,乃是身为天神所不能允许的代价。
  洛宝自然也知晓这一规则,立即化身神鸟,猛烈忽闪翅膀,试图掀翻房屋助百姓逃脱。
  “哈哈哈哈!就尔等这般没头没脑的小破仙还企图缉拿于我?!简直是痴心妄想!”七头火狐扬起七头,火焰如喷泉般洒向四面八方,此刻就连另两条街道房屋都燃烧起来,百姓们的嘶声裂肺喊叫声贯穿于整座城镇,哭声震天。
  与此同时,冥界
  怒莲站在窥视凡间动向的魔镜前,从微笑转为捧腹大笑……剜心鬼杀不了你没关系,还有更强更凶的恶灵将从封印中解放而出,等着你、迎接你!雾舞啊雾舞,你这笨蛋,药迟延的意思便是——要赤炎!
  话说她能在雾舞与洛宝面前隐藏妖气,还要谢谢赤炎赠予的那只“隐魔环”,隐魔环可保她在一个时辰内不被天神洞察魔性,纵然上了天庭都可混在神仙中玩乐一阵子。
  此刻灭不灭九头火狐已然不再重要,殃及无辜凡人才是大罪,如此一来看你如何向天界交代!


【第五十九章】

  火势越发凶猛,雾舞并非雨神,所以施法降雨的方法肯定治标不治本,甚至消耗大量法力,而那七头火狐不休不止,仿佛想将山河一并烧毁!
  眼瞅着百姓们在火海中挣扎哀嚎,雾舞有心先战七头火狐自是分身乏术,她擦了把汗,急喊道:“洛宝来这边!将百姓们分批分拨送出城!”
  “是!”洛宝大展羽翼,低空飞行,罩上结界,冲入火海,显现神鸟之躯,无暇顾及百姓们看待自己的神情,命所有人火速跃上翅膀!
  第一批百姓被洛宝带走,雾舞这才舒了口气,但是高临下俯瞰全城恐慌的画面又再次揪起心,她怒指七头火狐:“此乃魔神之战,你个无耻之徒莫再残害百姓!”
  “我开心、你又能奈我何?!”说着,只见七头火狐其中一颗最大的狐头狞声大笑,又贪婪地伸出舌头舔嘴唇,“嗯……太美味了,好久未吃到这等新鲜可口的魂魄了!哈哈哈——”
  雾舞磨了磨后槽牙,继而将驱鬼骨玉法杖指向七头火狐,刚欲施法,一栋三层高的酒楼轰隆隆坍塌,烧红的砖瓦以及熊熊燃烧的木柱横飞乱撞,雾舞咬紧嘴唇,只得暂时放弃攻击,施法清除。
  汗水浸湿了她的发丝与战袍,她此刻哪里还是英姿飒爽的女战神,简直是狼狈不堪的救火工。
  洛宝啼鸣返回,再次冲入火海,救助第二批百姓逃离险境,但是七头火狐喷出的火焰实在是太强大,即便他有结界护体都免不了烧灼羽毛。
  见状,雾舞更是悔不当初,大面积救火几乎耗尽她的法力,气息也越来越弱,她不知晓还能撑到几时。而洛宝若再进入火海几次必然受到严重的灼伤!
  怎办?!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时,只听天际发出“咔嚓!——”一声巨响,闪雷划破天际,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而至!
  “天呐!太好了!”雾舞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喜极而涕。
  雷公电母巨大的幻影从乌云后方浮现而出,电母闪电不止,雷公呼风唤雨,使出浑身解数,竭尽所能让这场大雨熄灭全城烈火。
  “多谢二位天神相助!多谢!”雾舞虽然不清楚二位的准确仙号,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驾云停在半空,深深鞠躬。
  电母望向雷公,嫣然一笑,道:“小神不敢当,圣女更无需多礼,若是真要谢啊,那就感谢你的朋友吧。”
  “朋友?……”雾舞迷茫之际,眼前上方一男子轻盈飞落,停在她的面前。
  “怎又是你个假和尚!”她怒视白染,但忽然想到这二位雨神是给他面子才前来相助,又不自然地瞥看一旁,轻声道,“谢了。”
  白染笑而不语,拱手感谢雷公电母破例相助,他以真身出现,同时也预示着,雾舞神魔双修圣女的身份已在天界正式公布。
  雾舞见他不语,提起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好了,我先去对付七头火狐,劳烦你照顾一下全场百姓,可以吗?”
  “七头火狐早已逃之夭夭,等机会吧。”白染近日来也在查万年恶灵重现三界的原因,得出两个结论,其一、恶灵已找到一条通往凡间的安全隧道;其二、有滋事者已破解“黑系文字”,从而看懂与学会“解封咒”,故意为之。
  不等雾舞开口,一位天兵便急急来报:“启禀天尊,此次伤亡超过两百人。”
  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倘若因降妖除魔伤及凡人超过百位,那便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押送凌霄宝殿听候发落。轻则面壁思过百年,重则贬入凡间。
  雾舞深知伤及凡人罪责重大,她摩挲着衣角,心神不宁。
  “日后还逞能吗?”白染悠悠地看向她。
  摇头,再摇头。
  “明知七头火狐妖气冲天还要与之开战,你在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雾舞扁扁嘴,眼角溢出几滴泪。
  “倘若我能帮你瞒天过海,你是否甘愿随我回天界?”
  雾舞一听这话立马死灰复燃:“不受责罚也可以么?”
  白染含而不露一笑,点点头。
  雾舞低头沉思,天兵称呼假和尚为天尊,虽然不知他属于管辖哪些区域的大神,但天尊这称呼并非随便一尊神受得起的。何况她才是个圣女,天尊的地位显然在她之上。
  哎哟,假和尚来头不小呃?!
  “姑且,姑且相信你,帮我一下。”雾舞虽然还在硬端着架子,但声若蚊蝇。
  而白染,就那么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将一股无形的压力推给她。
  “……”雾舞左顾右盼,知晓诚意不够,但是当着天兵的面承认错误有失威严。
  又是一刻钟的沉默,雾舞垮下肩膀,长吁一口气:“本尊错……我知错了,引以为鉴,绝不再莽撞行事。”
  白染应了声,将一手掠过记录死亡人数的天将的额头之上。
  俄顷,天兵猛地回过神,观察所处的位置,又疑惑地眨下眼,见白染立于身前,立刻抱拳询问:“敢问天尊唤末将来此地有何吩咐?”
  “方才有些事,此刻又无事了,回去歇着吧。”
  “嗯?……末将遵命!”天兵飞身而起,俯瞰洒向凡间的倾盆大雨,不禁抓了抓腮帮,奇怪了,他来凡间作甚?
  待天兵飞远,雾舞傻乎乎地看向白染,这家伙果然有真本事,并且是她不会的法术,他竟懂得封印记忆这等高深莫测的仙术吗?等等,这种仙术可以用在神仙身上吗?她怎隐约感觉只能为消除凡人恐慌而使用呢?
  “你……为了帮我,犯了天规……吧?”
  白染回眸凝睇:“是,封印魔神记忆将一同抹去对方在某个时段所学的法术,大罪。”
  果然不出所料,雾舞纠结地看着他,可怜巴巴道:“那……要不你也抹去我的记忆吧,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感到愧疚了……”
  “……”
  白染忍住笑意,掏出手帕递给她,正色道:“身为一介圣女灰头土脸成何体统。”
  雾舞伸手一抹,掌心落上一层黑泥汤子,她接过手帕,擦脸时才发现白染手撑一把油纸伞挡风遮雨,这画面……在她脑中唰地闪过。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天尊,火势熄灭,小神还继续施法否?”雷公粗狂的声线打断了雾舞的思绪。
  “劳烦二位,请。”白染俯首相送,无论他化作凡人还是以天尊真容示人,对于那些不好争斗、行事低调的神仙向来礼数有加。
  雷鸣闪雷戛然而止,电母在离开前又多看了雾舞一眼,与雷公闲聊道:“天尊上次请咱们施法电闪之事你还记得否?”
  “记得,怎了?”雷公声音颇大,引起雾舞的注意。
  白染刚欲阻止,电母又道:“倘若我未记错,天尊命咱们施法吓唬的女子好像正是圣女。”
  雷公扭头望去,雾舞刚巧也抬起头,雷公爽朗大笑,啥都没说却比说了还明确。
  “……”
  白染与雾舞面面相觑,他干咳一声,借由收起油纸伞的动作转了个身。
  往事不堪回首,他那时也够无聊的,就为了让惧怕雷声的雾舞往自己怀里钻。
  倏地,雾舞跳到他面前:“天尊大人,您是否已然对我做过抹去记忆的恶事呢?”
  “没有。”白染笃定地回。
  “那方才那段对话该如何解释?又为何要帮我?”雾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至理名言自古流传。
  说来话太长了,白染沉了口气,视线无意间扫过她的耳垂:“这只耳饰……”
  “作甚?这是我的。”雾舞见他伸手,捂住耳朵飞出十丈远。这枚耳钉中似乎残存了些许记忆,谁都不给。
  “……”白染本就未想取回,垂下手臂,哑然失笑,不论她历经几时轮回,似乎都对这枚“瑰姿金琼”情有独钟。
  此时,洛宝展翅返回,在飞到雾舞面前时幻化人形,还未开口,便捂住胸口昏厥过去。雾舞惊呼一声召唤飞云托住洛宝的身体,她则坐在一旁,抚了抚洛宝被烈火灼伤的手臂,心疼地皱起眉,即刻施法治愈。
  “我来吧,免得你也昏倒。”白染踏上云朵,盘膝而坐,只见一股强大的光芒覆盖在洛宝的身躯前,他又伸出另一只手,落在雾舞的手背上,雾舞本能地缩了下,可这一拉一扯之间,她才察觉也受到灼伤,而白染并非占便宜,而是帮她治愈。
  “为何对我这般好?”
  “好?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白染并未看向她,态度疏离。
  雾舞欲言又止,伸出手背与他的掌心贴合,闲来无事,注视他英俊的侧脸,很好奇遮挡在面具下的多半张脸是何模样,真如他所说那般丑陋无比吗?
  “此刻你相信我不会害你了?”
  雾舞缓慢地摇摇头:“有待观察。”
  “……”
  唉,转世鸡妖时她把谁都当好人,这一世看谁都不像好人。
  “封印记忆的法术谁教你的?”
  “你指‘遁忆术’?……”
  “嗯嗯。”
  经这一问,白染不由怔了怔,追溯许久,然想不起何时掌握的。
  雾舞见他陷入沉思,以为他不想说,所以又换了个话题:“教给我好么?我拜你为师。”
  这句话令白染不得不吃惊,因为今日的雾舞已是堂堂一代神魔圣女,纵然她还不未搞清此地位如何尊贵,但至少知晓自身的本领高出众神数段。
  “行不行啊,别这般吝啬。”
  “你……真想学?”
  “嗯!”雾舞唯恐白染反悔,迎面跪下,毕恭毕敬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如此一来,她若再犯天规就可以……嘿。
  白染轻柔地吐了口气,师徒,或许正是他们命中注定的,且是唯一的关系。


【第六十章】

  “我出自佛门,所以你若拜师就必须遵守佛门的规矩。”
  这一次,白染打算郑重其事地收她为徒,顺便断了众神贪婪美色的念想。
  雾舞捂住长发:“还要剃头么?!”
  “那倒不必,但是不能再佩戴花俏的头饰,衣着也尽量朴素些。”雾舞特殊的身份刚巧可以钻一个空子,纵然玉皇大帝不满也不能硬说神魔双修圣女归于道派。
  雾舞微微蹙起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吃素倒是无所谓,叫她穿藏蓝色的尼姑袍梳尼姑头,她这一时间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佛门主要重在修行,衣着方面不太苛求。”
  雾舞应了声:“其实我犹豫的是,万一我哪日想成亲呢?师父可否放我还俗?”不等白染回答,她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也只是万一,我希望师父先答应我。”
  小滑头,三世轮回莫非大幅度提升的是智慧?
  白染莞尔一笑,道:“倘若你只是为了学遁忆术暂时遁入佛门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
  雾舞眼珠一转:“别急啊师父,我问问而已,还有……这遁忆术需要学习多久呢?”
  “要看个人悟性,快则三五百年,慢则……”白染眼中带出一丝挑衅之意,“学不学得成还不一定。”
  雾舞挑起眉梢,哎哟哎哟,好狂妄的和尚,嗯,此刻可以断定他是真和尚了。
  “那我若是在百年之内学有所成呢?”
  白染嗤地一笑,不表态不接话,一副“你痴心妄想”的神态。
  雾舞眉头拧成弓,啧啧,可求上他了,瞧给他得意的。
  “既然师父自认法术精妙绝伦,不如看谁先行捕获七头火狐?”
  白染缓摇头:“这句师父唤早了吧,你心中不仅充满杂念,甚至大有考验我之意,既然你不信我为何还要拜我为师?诚意何在?”
  “好吧,为表诚意,我抓捕七头火狐作为进门礼,如何?”雾舞扬起下巴,“七头火狐乃是万年恶灵,我想谁抓到它都将轰动天冥两界,届时众神夸得可是你的弟子哟。”
  白染抚掌:“听着真有诱惑力,所以呢?”
  雾舞耸耸肩:“没了,单纯想送师父一份小礼物。”
  方才是她脑子转慢了,待学会遁忆术之后,师父曾经收她为徒么?嗯嗯?
  白染岂能看不穿她的小心思,但目的已达到,一入佛门深四海,想还俗?等他消失在三界之中再议吧。
  “好吧,为师也想见识见识你的本领,这份礼物相当厚重。”
  听到“为师”两字,雾舞笑逐颜开,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弟子得令!”
  “既然你已入我佛门,为师赐你法号……”本该脱口而出,白染的笑容却僵在嘴角,久久,默道,“……逐情。”
  赶走所有情感?……雾舞心不甘情不愿地俯首致谢:“多谢师父赐予法号,”话未说完,她又费解地抬起眸,“师父究竟怕我与谁谈情说爱?稍微长得像样些的男子除了师父便是我的宠儿,”她忽然又想到某位,补充道,“还有……与师父容貌酷似的冥界之神。”
  提到赤炎,白染的神经扯了下:“他叫赤炎,乃新一代冥帝,为师与他各守一方。”
  “哦?那便是敌人了?何时开战的?”
  白染长吁一口气,娓娓道来:“一万五千年来,虽然天、冥两界并列齐名,但因冥界一直负责掌管地府与鱼龙混杂的妖界,以至于地位低于天界些许,不过老冥帝并未太过计较名利权势,一心只想与玉皇大帝联手铲除聚集在泥流恶灵山的高等恶灵。作战计划达成一致,在‘百鬼吞日’之时,也就是冥界众魔妖气最旺之日,先由熟悉地势的老冥帝从泥流恶灵山引出万恶之首屠夕,再由守在外围的玉帝一同施法封印,然而,这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玉帝迟来一步导致冥界损兵折将,老冥帝也在与屠夕的对战中元气大伤,事后,正因天界地位高于冥界,所以天界并未正式向冥界道歉,老冥帝自此一病不起,继而传位赤炎。临终夙愿便是将冥界地位提升至天界之上。”
  雾舞心情有些沉重,追问道:“天界为何失约?莫非是故意的?”
  “说起缘由更是令人哭笑不得,当日如来佛祖路径天庭之时,佛祖处于礼数拜访玉帝,玉帝也未料到屠夕如此强悍,所以稍稍推迟了出发的时间,其实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时辰,便导致后果那般不堪设想。而当玉帝抵达泥流恶灵山出口之时,冥界已然溃不成军,玉帝也是考虑到众神的安危,所以只派出千名天将先将老冥帝以及冥界元老救出泥流恶灵山,至于万名鬼兵,根据当时的情形也只能听天由命,随后,玉帝便撤兵返回天庭决定择日再战,未曾想,这次撤兵预示着天冥两界的彻底决裂。”
  雾舞大致明白了,玉帝率兵来迟害得冥界损失惨重,老冥帝必然大怒,事后,玉帝仗着高人一等也并未诚恳地承认错误,关系恶化,分道扬镳,最终导致势如水火。
  这事吧,孰是孰非也就是个导火索,纵然玉帝低头认错似乎也难平老冥帝痛失万名战将的心情,积怨已久,战争一触即发。但总体分析,她还是更偏向于冥界一方,鬼兵的命也是命,哪怕试着救助一下也算是一份心意。
  “那赤炎呢?当时他参战没?”
  “赤炎乃是天命的冥位继承人,所以降生之后便送至冥界进入‘万重炉’进行两千年的修炼,换言之,始末无非是从老冥帝口中得知,仇恨一味地灌输于耳,想法做法难免偏激。”
  “你们都是三千岁?”
  “嗯。”
  “哦,我猜想,赤炎是师父的兄弟。”
  “为何?”白染微微一笑。
  “因为师父虽然更向着天界一方,但是话里话外透着些无奈。”
  都说女子敏感,或许是真的,白染垂目:“为师站在公理一方,避免战争,不偏不坦,”他悠悠地侧过头,看向雾舞,“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无论赤炎做了多少错事,本质并不坏。”
  雾舞无谓地点点头:“师父的兄弟就是弟子的师叔,弟子会以礼相待。”
  “也不用……太有礼。”白染无意识地伸出一手,神色稍显矛盾。
  “……”雾舞笑咪咪地应了声,“弟子明白,两界交恶,佛门既不属于天界也不属于冥界,保持中立。”
  白染扯了下嘴角,就是这意思,若想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困难重重,所以只要双方未正式交战,就是最好的局面。
  雾舞唉声叹气道:“只怪我当时未出生,否则派本尊对付那些恶灵绰绰有余。”
  “一只七头火狐就将你折腾得手忙脚乱,还敢呈口舌之快?”
  雾舞吐了吐舌头,装模作样地行了个佛礼,可说出来的话真不怎么真诚:“你也就是我师父,否则我定将你一脚踢到地面上去!”
  “……”白染记得还未自我介绍,“竺白染,执法天尊。”
  “?!”……雾舞瞪大双眼,啊,莫非是那种惩戒天神地魔的执法天尊?!
  “不必这样看着为师,为师向来赏罚分明,譬如你方才降妖失败又牵连无辜百姓遇难之事,为师会秉公……”
  “师父!子弟怎就越看您越来越英明神武了呢?!”雾舞跳前一步,紧紧地抱住白染的手臂,唯恐他手指一动使出某种制裁自己的招法。
  “……”白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却忍不住一笑,究竟是雾舞保留了鸡妖时的活泼个性,还是她原本就并非一向态度严谨的神仙呢?
  “你贵为神魔圣女,又是追击恶灵的圣手,为师岂能不网开一面?”白染将手臂从她温暖的掌心中抽离开来,施之佛礼。
  所谓公正,便是谁都不能碰,无论是事,还是人。
  然而,他越是一板一眼,雾舞似乎越喜欢逗他,此刻又揪起发梢搔他的脸颊,白染一躲再躲,险些从云彩上滑下去。
  雾舞咯咯一笑:“起初我对师父充满敌意是因为我不能确定是敌是友,此刻知晓你乃执法天尊便彻底没了戒心,得罪之处就忘了吧!”
  白染应了声,见她再次靠近自己,索性起身飞到空中,望向天际,一副观星望月的认真模样。
  雾舞则盘腿坐在一旁观察他,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总感觉白染有刻意疏离之意。
  不过她并不在乎,反正学到遁忆术就无敌了!哈。
  “师父,你先帮我照料一下洛宝,我去引那七头火狐进山。”
  “且慢,”白染瞬移她面前,“七头火狐乃万年恶灵,法力深不可测,休息几日再捉不迟。”
  雾舞抓了抓发梢,方才还觉得白染冷漠无情,怎这态度说变就变呢?
  白染也很快察觉到这份处于关心的情绪,他拂袖转身:“你先随我返回玄天仙境。”话音未落,他已飞上高空,雾舞则一手护住昏厥的洛宝,一边唤飞云跟随。
  与此同时,冥界大殿——
  “嘭嘭嘭!”几声炸响,几名负责看守法器的鬼兵死在赤炎的怒指之中。
  “请冥帝息怒——”众阎罗及元老齐声跪下,而站在最前端的怒莲,欠身致歉。
  赤炎拍案而起:“纵然鬼兵打碎法器,但在未解除‘解封咒’之前也无法将七头火狐释放而出,你们真以为本帝一无所知?!”
  语毕,他甩袍离去,怒莲立刻疾步跟随,五指攥成拳头,她本以为一只七头火狐足以令雾舞遭受严重责罚,特别是在天界,如雾舞那等大神若违规需交由执法天尊惩处,可她万万未料到,白染竟然就是执法天尊!
  “此次若并非白染及时相助,雾舞在劫难逃!”赤炎越想越气,倏然驻足,继而转身命道,“怒莲,你去帮我查一下雾舞在何处,本帝要亲自确定她是否受了伤。”
  “遵命……”怒莲抬起眸,刚巧看到赤炎望向画中女子的一幕,他伸出手,指尖拂过画中女子的嘴唇。哪怕只是对着这一张雾舞的画像,他的动作依旧是那般轻柔,眼中的杀气荡然无存,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活生生的雾舞。
  怒莲狠狠地咬了下嘴唇,雾舞一路升仙,赤炎一路牵挂,甚至容忍雾舞的种种无礼之举?!她究竟哪一点值得冥帝这般迷恋?是,她很美,可是自己也不差啊,最重要的是,她比雾舞多爱冥帝百倍千倍,为何就得不到半分关注?
  “你还站在这里作甚?”赤炎相望之际,柔光转为冷眸。
  怒莲匆忙点头,退出门槛,手背爆出愤怒的青筋,不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没有令她心灰意冷,而是激起更高的战斗欲!
  雾舞,你靠山很硬?呵,狮子也有打盹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另一边,赤炎伫立在雾舞的画像前,不自觉地笑起来……我知晓七头火狐伤不到你,何况还有白染护航,是我想你了,想找一切借口奔去见你。
  要不,我以收服恶灵的借口接你来冥界住几日?你会答应吗?

小孩你过来:徒儿,下个蛋 51 - 55


【第五十一章】

  数日过去,剜心鬼仍未抓获,全城百姓持续恐慌,天界明知凡间大乱却依旧不肯派天兵天将协助抓捕,白染看在眼中,寒在心里。
  “这就是你誓死守护的天神们,还不如那些平时作恶多端的鬼兵顶用。”赤炎岂能错过幸灾乐祸的机会。
  “天界自有天界的规矩,众神在等我发号施令。”白染从未忘记自己所处的位置。
  “狗屁规矩,斩妖除魔时可曾请示你?分明是一群隔岸观火的乌合之众。”
  “堂堂冥帝连只鬼都抓不到还好意思奚落众神?不可理喻。”
  赤炎刚欲回嘴,太监十万火急来报:“皇上又出怪事了!昨晚城外一女子遭到施暴,女子家眷报了官,官府登门造访,竟发现那女子的肚皮肿得比怀胎十月还要大,怕是要生了!”
  听罢,白染与赤炎面面相觑,暗自喊了一声“糟糕”!
  待白染问清受害者地址,迅速脱离肉身,与赤炎一同飞去查探。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女子身下血流成河,脸色铁青当场暴毙,家人则蜷缩一圈惊恐尖叫“妖怪妖怪,妖怪跳窗逃跑了!”,通过百姓的交谈声,可以断定,施暴者正是剜心鬼,女子一夜之间所产下小妖怪正是剜心鬼的子嗣。
  白染将屋中所有人定住,走到床榻旁掐指一算,此女前世乃是一只未修炼成精的妖,所以剜心鬼才会找上她,赤炎则伸手抓住女子漂浮半空的孤魂,丢入锦囊,也怪悲惨的,待回到地府时给她直接送至轮回殿。
  “证明剜心鬼的嗅觉异常灵敏,可以感应到微乎其微的妖气,换言之,前世是妖的女子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白染抬手抚合女子的双眼,念了段超度经。
  “倘若再抓不到那厮,他的鬼崽子将会吞噬整个凡间!”赤炎一拳打在墙上,“这恶心的家伙然还能与凡人繁衍生息?!一个鬼崽子至少夺取一百人性命,一百无心魂魄地府要来何用,如此类推……不能再等了,我要在他之前进行大屠杀!”
  “……”白染按住他召唤鬼兵的手指,“你也太过分了吧?”
  “我怎过分了?没有魂魄送入地府数万鬼兵都会饿死,何况送入地府不代表生命就此终止!”赤炎甩开白染的束缚,抬起两指抵在眉心,却再次被白染打断:“阳寿未尽便强行夺取魂魄乃逆天之举!说白了就是缺德!你先冷静,我来想办法。”
  “我……我还缺德?”赤炎愣是气笑了,古板守旧的白染然也学会爆粗口了。
  白染踱步思忖,一边抽掉目睹妖怪出生全过程的百姓们的记忆,一边考虑对策,倏地,他驻足转身:“引蛇出洞。”
  “谁当诱饵?”
  “你,”白染走到他的面前,正色道,“据史料记载,剜心鬼极其好色,你的容貌生得比女子更媚,也只有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自己伪装成凡人,你诱,我抓。”
  “……”赤炎注视他那副认真的表情,真想给他一拳。
  “这事完全可以调转一下。”
  “我身上没有妖气。否则我真不指望你。”
  赤炎怒视着他,但此刻真不是斗气的时候,他合起眸长吐一口气,缓缓地伸出一指:“好!本帝就牺牲一次,倘若你再抓不到剜心鬼趁早给我滚回天界吃斋念佛去!”
  白染抿唇点头,拍了下赤炎的肩膀,赤炎则嫌弃地甩开。
  很熟么?切。
  到了傍晚——
  小舞本想与皇上商讨一下宫中存粮之事,却在进入皇上寝宫时,惊见一位绝美女子,指着白染鼻子的大声质问。
  “你把我糟蹋成这样真是为了抓剜心鬼吗?!”赤炎一脚踩在椅面上,揎拳挽袖快气炸了。
  白染抿了口茶,小幅度抬起眼皮瞄看过去,长发披肩,人高马大,除了那张脸美得惊艳,横看竖看也不像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白染本想克制住笑意,但还是没能忍住,偷摸扬起嘴角。
  “皇上,这位女子是?……”
  赤炎闻声望去,见小舞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一手支在桌边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捂住心口,有点不想活了。
  “他是……”白染差点脱口而出,但忽然想到此刻的赤炎已幻化真身,而这一副容貌,是他最怕让小舞看到的——唯恐勾起她的记忆。
  “哦,我是皇上的姑奶奶,别看我年纪不大,但辈分大。”赤炎斜了白染一眼。
  小舞一怔,姑奶奶?……那便是皇上父亲的姑姑?!
  “晚辈给姑奶奶请安。”她直直地跪下,毕恭毕敬。
  噗……赤炎刚灌进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
  咕嘟……白染硬生生咽进喉咙。
  小舞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偷瞄年轻貌美的“姑奶奶”,真是妩媚动人。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宛若星辰般朦胧神秘。
  白染则严肃地望着赤炎,赤炎明白他的意思,别卸掉浓妆,别报出身份,不能让小舞知晓这一副容颜才是他的真容。
  “何事奏来?”白染拉回小舞的注意力。
  “噢,臣妾方才去了趟粮仓,存粮大致还能维持十日左右。”小舞已命后宫众人节衣缩食,就连皇上的御膳都减少了几十道菜,但依旧不够吃。
  “今晚朕会解决那妖怪,无需担心。”白染这句话说给旁人与自己听,一旦抓捕失败,剜心鬼便会更难抓。
  小舞再次看向美丽的“姑奶奶”,不由心中一惊:“臣妾听说城外死了个被强暴的女子,虽然太监们说的不清不楚,但臣妾猜测与那妖怪脱不了干系,莫非皇上想请姑奶奶做诱饵?”
  “……”白染扶了下额,百密一疏,启奏此事的太监并未被他抹去记忆。
  赤炎刚欲说别再唤他姑奶奶,小舞朝他一笑,又道:“倘若需要一个女子做诱饵的话,臣妾愿意冒险一试。”
  听罢,赤炎与白染互望一眼,对啊,小舞前世是鸡妖,这一世是小巧玲珑的美人,完全符合剜心鬼的口味,如此一来,他们都可以隐藏在暗处实施两面抓捕,胜算率相对增加。
  不过,危险性对于小舞而言也是颇高的。
  小舞见他们神色忧戚,起身走到白染身旁,就在赤炎眼皮底下拉起白染的手,道:“皇上不要为臣妾担心,即便舍我一命换回百姓平安也值得,臣妾认为这比升仙更有意义。”
  白染思忖片刻,方摇头:“不妥……”
  “万一抓捕时你变成孩童怎办?”赤炎忽然想到致命问题,虽然不清楚幻化的原因。
  “嗯?谁变孩童?”小舞看向白染,白染轻咳一声掩饰过去,不过赤炎所提之事也是他最为担忧的。
  关于返老还童术,身为兄弟的赤炎就无此后顾之忧,而白染也并非一出生便会无端端幻化孩童,此事还要追溯到一千年前,当他拥有……白染倏地扬起眸,看向佩戴在小舞耳垂上的饰品,当他飞上玄天之巅,弯身采摘那一朵绽放九色花的“瑰姿金琼”时,便在一阵头晕目眩之中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出现此种怪异的现象,至于是否与瑰姿金琼有直接关系并不确定。
  当然,此宝器虽然给他带来诸多不便,但也在无形当中提升了他的法力,是一利一弊还是三界主宰怕他野心太大因而套上的枷锁?
  小舞伫立一旁,忍不住多看“姑奶奶”几眼,虽然初次见面,但是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流窜在空气中,所以她甘愿替这位女子去冒险。
  “你很闲?为何总盯着我看?”赤炎故意横眉冷对。
  小舞俯首致歉,笑意挂在唇边,然一点都不生气。
  她这一笑,赤炎与白染或多或少都感到些不妙,尤其是白染,竭尽全力迫使她遗忘这幅容颜,可她似乎真的爱到骨髓里。
  “罢了,就让小舞试试,你请回吧,”白染摊手送,“劳烦你帮朕把赤炎找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赤炎翻个白眼,继而转身离开,小舞却追上他的步伐,看架势是打算亲自送到门口。
  “你别再跟着我了可否?”赤炎耐住所有的情绪,对她冷言冷语。
  “好呀,慢走。对了,住处可安排好了?晚饭吃过了吗?”小舞始终笑容可掬。
  “……”赤炎此刻的心情很矛盾,开心的是,小舞对他念念不忘,烦恼的是,倘若她还是迷恋这幅容貌便会让悲剧重演。记得那时的她,常常坐在他的对面,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她就托腮望着自己,满眼笑意。赤炎倘若问她,看什么呢?她会坦言,看你的脸。
  所以白染与他有过口头约定,倘若真心为她着想,公开场合尽量戴面具或索性换用凡人的脸孔,他俩都会遵守这一约定。
  思于此,赤炎疾步离开,小舞已为升仙吃了太多苦,他不能再搅局。
  小舞踮起脚相望,直到他彻底走远才返回皇上寝宫,一进门便对上皇上严肃的神态,她见桌边摆着一套粗布衣裳,敛起笑容,捧起衣衫,走到屏风后方脱换。
  当她褪去斜襟罩衫之时,她感到一抹身影遮住了光,小舞并未回头,边脱边问:“皇上可是想叮嘱臣妾几句?”
  白染信步上前,前胸紧贴在她的裸背上,悠悠地弯下身,侧头枕在她光滑清瘦的香肩之上,喃喃自语:“真的忘不掉吗?任凭百转千回依旧忘不掉吗?”
  小舞不明所以,只能从他话语中感到几分疲惫,她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丝,轻声询问:“怎了皇上?谁忘不掉谁?”
  白染无力地摇摇头,将脸颊埋在她的肩窝里,环起她的身体,什么话都不想说。


【第五十二章】

  黑夜降临,乌云遮住月光,冷风萧萧,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唯有风声呼啸。
  一女子伫立黑风山山顶,身前跪着一个年轻男子,当女子的手插入男子胸膛之际,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山谷间。
  怒莲舔掉指尖的血迹,伸平一只手臂,掌心拖着一颗热乎乎的心脏,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扬声道:“出来吧剜心鬼,你我做笔交易。”
  心脏“诱人”的香气随风飘荡,猝然之间,虎背熊腰的剜心鬼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怒莲将人心抛给他,剜心鬼则亟不可待地吞咽开来。
  “冥帝全面缉拿于你,你此刻想吃到新鲜的人心并不容易。”怒莲嗅到一股腐臭味,不由挡住鼻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剜心鬼蹭了下嘴角,“你也是冥界的妖,看穿着打扮地位一定不低,说!想投奔我还是想趁机抓我?!若是后者我劝你省省!”
  “都不是,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帮你凑足一百颗人心助你恢复元气,不过事成之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成交吗?”
  剜心鬼想到目前的局势确实难以弄到一百颗人心,所以他粗声粗气地问:“说来听听!”
  “我知晓你乃修炼五千年的恶灵,且是一只好色的恶鬼,还知晓你急于壮大势力,所以利用凡间女子的身体孕育小恶灵,因此,冥帝将计就计安排一名前世是妖的女子请君入瓮,我要与你做的交易便是——杀掉那名女子!”怒莲想到赤炎对小舞的迷恋便会怒火中烧。
  剜心鬼微怔,认真地打量怒莲:“前世是妖的女子?她与小冥王的关系是?”
  “你管这些作甚!我已经将实情告知于你,此刻就问你做还是不做?!”怒莲在冥界的地位可不低,更看不起这些脏臭的恶灵。
  剜心鬼攥得指骨咯吱作响,但是为了恢复元气暂时忍了!
  “好!我杀了那女子,你准备好人心等我,一言为定!”剜心鬼在钻入地中时,威胁道,“莫与我耍花样,否则就是你的死期!”
  怒莲轻蔑一笑,只要剜心鬼替她除掉眼中钉,弄死几十个凡人又算得了什么?呵。
  与此同时
  小舞置身于城外一间茅草小屋门前,为了引起剜心鬼的注意,她站在门前清扫着街道间的落叶。而赤炎与白染,敛气各自气息,埋伏在一东一西,只待剜心鬼显身之时一举擒获。
  一阵寒风吹过小舞的后脖颈,她打个冷颤,为了给自己壮胆,哼唱起民间小调。
  白染与赤炎的目光追逐着小舞的身影,一刻不敢松懈。
  不大会的功夫,小舞不知是因为太害怕还是太敏感,竟然感到踩在脚下的青石板路正在小幅度地蠕动。她僵在原地,吞了吞口水,紧接着,不等她调转方向往屋中跑,倏地一下!她的脚踝已被一双黑黢黢的大手死死攥住!
  见状,白染用眼神暗示赤炎稍安勿躁,必须将剜心鬼引出地面再将地表封锁才能有效地实施抓捕。赤炎的心则提到嗓子眼,掌心冒出一层淡淡的冰霜。
  小舞惊声尖叫,本能地踢踹,随后使用事先安置在扫把底端的“绣花针”戳向剜心鬼布满鳞甲的坚硬手背,这枚绣花针是临出门前皇上交给她的,告知她一旦遇到危险便用此针刺向剜心鬼,一定要逼得他钻出地面。
  她心中万分恐慌,但又不能错失抓捕剜心鬼的良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对准剜心鬼露在地表上层的手指缝,狠狠地刺了又刺!
  这根针链接一条无形的引线,当针尖没入剜心鬼的手背之时,白染及时拽住引线,继而一飞冲天,将剜心鬼硬生生从地底下拉了出来!赤炎则飞向小舞,一边护着她,一面将方圆百里的青石板路化作坚硬的冰地。
  剜心鬼本意是想将小舞拖入底下进行宰杀,并未料到玄天仙境的宝器会出现于此,而这宝器指的便是那根“百毒不侵”的绣花针。
  小舞蜷缩在赤炎怀中,看向悬于半空,正企图挣脱束缚的剜心鬼,这只妖怪足有两人高,身上布满青苔般的鳞片,就像一只巨型穿山甲,伴随他的反抗及攻击,白染的身躯被拽得忽高忽低,小舞不自觉地攥住衣领:“师父,去帮皇上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赤炎应了声,将她放于房顶之上,飞入天际,双掌唤出两把勾状的“阎罗斩”,随着妖气的骤升,黑发化作红发,眉心显现一轮耀眼的银光,他将阎罗斩抛向剜心鬼——“杀!”
  命令发出,两把两面全刃的阎罗斩如风火轮般冲向剜心鬼的后心,同时,白染也幻化仙身,黑色长发变成万缕银丝,眸中掠过一缕潋滟的金光,两只抵在眉心的太阳印记之上,猛地指向剜心鬼的身躯,只见如烈日般刺眼的千条急电疾速射向剜心鬼的前心!
  剜心鬼本不该迟疑,却因为看到赤炎与白染的真身而怔愣了一瞬,就是这短短的愣神令他错过了最佳的防御时机,他庞大的身躯同时被阎罗斩以及仙气波穿透。剜心鬼定格于空,仰头嘶吼,只见一道银光穿插着一道金光在他身躯中不停穿梭,顷刻间!将他斩得四分五裂。
  正因为剜心鬼拥有不死之身,所以白染并未掉以轻心,他在七零八落的碎片中寻找剜心鬼的黑色元神,待他与赤炎同时发现之际,双双俯冲抓捕,可不幸的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即将抓住其元神之前,剜心鬼已将支离破碎的身体复原,从身躯中抖出万只妖虫扑向他们。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执法天尊然也管起抓捕逃犯的闲事来了?!不知你我谁先遭天谴啊!哈哈哈——”当剜心鬼见到白染眉心的太阳标志时真的吓到一愣,因为三界有铭文规定,执法天尊绝不可插手三界纷争,因其法力在玉皇大帝之上,所以几万年来凡是荣登此位置者,限定其只能裁决神级以上的人物,象征三界最高权力。
  此刻,坐在房檐上的小舞彻底傻了眼……这是皇上与赤炎的真身还是新的障眼法?为何,为何他们除了发色与眸色不同,依旧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
  又为何,她会流泪,眼泪不停地滑出眼底,无法控制。
  “恶灵危害凡间,扰乱三界秩序,人人得而诛之!”白染亮出金光四射的至尊执法杖,这根法杖只能打散高等神魔的魂魄,至于是否对剜心鬼有效他也不得而知,何况,一旦他使用了执法杖,消息将在第一时间传入天界,确实是在违犯天规。
  不由自主地,他看向小舞,当初正是这根法杖打碎了她的三魂七魄。而小舞,直勾勾地望着他的仙身,泪水模糊了视线,早已哭到泣不成声。
  那眼泪……证明着她委屈吧。白染垂下眸,眸色黯然。
  剜心鬼面对见佛杀佛、见神杀神的至尊执法杖自然不敢冒险,他注意到白染的目光,顺着望去,眼珠一转,默念咒语,随后伸出锋利的指尖尖刀扎向赤炎。
  赤炎则施法与之相冲,朝白染怒吼:“别犹豫了!打他啊!”
  白染抽回神智,将执法杖抛向天际,只见执法杖于空旋转,瞬间发出炫目的流光。
  然而,就在执法杖直对剜心鬼头顶打下之时,只听地面方向传来一连串惊恐的求救声,赤炎与白染双双望去,惊见一只与剜心鬼形态相同,只是身型较小的小恶灵,伸出爪子将小舞牵制起来,指尖指刀锁住小舞的喉咙,此刻她的脖颈已渗出滴滴鲜血。
  剜心鬼见他们收起法力,不禁张狂大笑,一闪身飞到鬼儿子身旁,一手掐住小舞的脖子,单臂高举,将她托离地面。
  “放开她!”
  “不要伤她!”
  他们几乎是同时急喊,又同时停落在剜心鬼的正对面。
  “看来这不起眼的女子对两尊大神都很重要啊!那就好办了,那就好办了!——”说着,剜心鬼再次抬高手臂,恶狠狠地收紧五指,锋利的指刀又陷入小舞肌肤一寸。
  小舞顿感窒息难忍,眉头拧成弓,嘴角淌血,嘘咳不止。
  “本帝警告你!你若敢伤害她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赤炎攥紧颤抖的双拳,恨不得替小舞去受苦。
  白染则忍不住向前迈出一步,立刻引起剜心鬼的警惕,他怒指白染:“站住!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捏碎这女人的脖子!”
  “咯吱”一声从骨节中传来的闷响令白染与赤炎双双退后一大步。
  小舞用尽全力握住剜心鬼的手臂,艰难地吞了下喉咙,断断续续且笃定道:“师父……皇上……不要管我,杀……杀……了他!”
  此话一出,剜心鬼稍加用力地拧动手指,凡人如此脆弱,他真的需要把握分寸,否则便会失去保命的棋子。
  小舞见他们迟迟不动手,无力地喘口气,又在唇边染上一抹幸福的笑意,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时间不等人,更不能让此等恶魔逍遥法外。
  “小舞今生有师父……有皇上……关爱,死而无憾……恳求你们,杀了这无耻的妖怪!”
  话音未落,小舞捏住剜心鬼的手指,将他指尖的尖刀刺入自己的喉咙!
  倏地,鲜血从她齿间喷出,唯有她的死,才能冲破剜心鬼的要挟,才能迫使师父与皇上不再畏首畏尾。
  虽然,她还对这世间留恋……
  小舞合起双眸,笑了笑,双手悄然垂落,娇弱的身躯如落叶般在漆黑的夜中,随风飘零。


【第五十三章】

  剜心鬼掐着小舞的脖子晃了晃她的身体,见她无知无觉,顿感大事不妙,这女人真死了!
  赤炎望向小舞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发出赤红的火光,双臂大展,妖气直冲云霄,将头顶上方的云朵炸成齑粉!
  同时,金光宛若针尖般刺向剜心鬼这边,剜心鬼惊见白染的头发都成了慑人的金色,顿时将小舞娇小的尸体提在身前遮挡。
  见状,白染的动作戛然而止,赤炎则唤出“追魂魔琴”,五指狠狠地滑过琴弦,奏起一曲足以撼动天地的妖气冲天的悲伤乐曲。
  “今日我绝不会让你这厮顺利逃脱!来吧!”赤炎乃是善用法器的高等神族,他的作风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纵然小舞肉身崩裂他也要一同毁了剜心鬼!
  剜心鬼被一阵阵琴声震得头晕目眩,再看鬼儿子,口喷黑血,顷刻间,化为灰烬。
  剜心鬼扎稳脚跟,欲钻地逃窜之际才发现地表已被法术冰封,他见白染也要发功,火速将小舞的尸首抛向地面,就在小舞的躯体即将落地之际,白染及时托住她的身体,凝望她那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他不由自主地,俯下头磨蹭她的脸颊……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还是未能坚持到最后。
  此时,怒莲率领一万鬼兵平地而起,将剜心鬼包围其中,怒莲瞄向萎靡不振的白染,以及躺在他怀中死去的女子,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属下来迟一步,这便立刻缉拿剜心鬼!”她向赤炎俯首致歉,从赤炎所释放的妖气中便断定小舞真的死了,因为赤炎正在弹奏一曲荡气回肠的送魂歌,可保佑魂魄平安回归地府。
  怒莲窃喜,继而施展法术面朝剜心鬼打去,剜心鬼自然记得这位来势汹汹的女魔是谁,他见怒莲使个眼色指向东面,猜测打算放他一条生路?
  不过无论真假他此刻也唯有信了怒莲,因为他深知执法天尊手中那根执法杖的威力,一旦击中他的身躯,魂飞魄散到不至于,但会被吸走全部元气,届时面临他的只能是束手就擒。
  另一边,怒莲必然不能让小舞的魂魄飞回地府,否则距离冥帝岂不是更近了?
  做梦,要死就死得干脆点!
  思于此,她借助追杀剜心鬼的理由,施放大量足以摧毁魂魄的雾瘴,同时,掌心飞出数以万计的骷髅头,这些骷髅头便是啃咬魂魄的利器!
  刹那间,住在周遭熟睡的百姓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赤炎很快洞察异样,疾声命令怒莲收起损人不利己的法术,飞身追逐剜心鬼,再次唤出阎罗斩,一次又一次将剜心鬼的四肢截断,却又眼睁睁看着他极速复原。
  “启奏冥帝!今日若让那狡猾的剜心鬼逃脱便更难以抓捕,凡人死伤都算在属下头上绝不牵连冥帝!”怒莲摆出一副忠诚不二的焦急神情。
  赤炎无暇与她解释,唤出捉鬼锁链抛向剜心鬼,剜心鬼则一路向东边逃窜,当他看到前方乃是万丈深渊之时,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只要他跳入悬崖便可顺利施展遁地术。
  然而,就在他四蹄着地,助跑飞跃之际,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重重地弹了回来,一阵青烟散开,白染怀抱小舞,正伫立在他的面前。
  “所有鬼兵退开,本尊要亲手杀了他。”白染一字一句,心如刀绞。
  他就是太自负,自信心太旺盛才会误以为凡事皆在掌握之中!
  悠悠地,白染将小舞放在树下,施法为她换上一套干净漂亮的衣裙,他蹲下身,抬起拇指,拭去她嘴角的血迹,金色的眸中泛起一层湿润,指尖掠过她冰冷的容颜——
  “对不起,这已是我第二次害死你……对不起雾舞……”
  他抹了下眼角,侧过头,贴近她的唇瓣,轻轻地落下一吻。
  赤炎见状欲上前阻拦,却被怒莲拉住手臂:“冥帝勿动气,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做了三个月的夫妻,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感情。”
  听罢,赤炎猛地看向怒莲:“你怎知晓一个凡人的动态?你在跟踪本帝还是跟踪小舞?”
  怒莲心头一惊,噗通跪下:“那女子与冥帝悬挂在寝室中的画像如出一辙,怒莲处于好奇便来观察了一阵子,绝无恶意。”
  赤炎想到囚禁小舞的神婆,那神婆为满足私欲,识得一种与魔鬼交易的咒符心法,而那种咒符凡人是不能获知的,除非有冥界来者点拨。
  他再次看向怒莲,刚欲责问,只见阎罗殿六殿卞城王显身于此,卞城王抱拳,启奏道:“小王冒昧求见只因出了件大事!看管宝器的护法使者不知因何故发起疯来,他把自己关在法器阁中不肯出来,扬言已将通灵魔咒散播凡间,这该如何是好?!”
  通灵魔咒,指的正是赤炎刚想到的那种咒符。
  赤炎蹙眉不语,他刚要揪出泄露心咒之内奸便出了这么一桩事,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怒莲深低头,嘴角轻扬,她急急招来卞城王护航确实显得有些诡异,但是冥帝也只能持有怀疑态度而不能当场定罪。
  就在赤炎沉默之时,她用心语询问卞城王。
  ——那女人的魂魄到地府了否?
  ——此事不归本王处理。
  ——也对,那劳烦卞城王回地府知会五殿阎罗王一声可否?
  ——这……阎罗王向来独来独往,本王与他无交情。
  ——让你捏碎一个普普通通的魂魄至于困难成这样吗?!
  卞城王面有难色,不予回应。
  他与诸位王爷其实也想问怒莲,你为了一个魂魄又至于紧张成这般吗?几月来,怒莲每日除了监视这名女子的动态便是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她,起初几位阎罗未当回事,但久而久之也察觉到不对劲,但怒莲无疑是位即聪明又漂亮的女魔,那计谋叫做春色撩人。
  另一边,四散飞扬的金色光芒将黑夜映成白昼,鬼兵承受不住这等强大的仙气,纷纷钻回地府逃离危险。
  很快,空旷的悬崖边只剩下剜心鬼,白染,赤炎以及怒莲。
  剜心鬼注视白染手持的执法杖,不由噤若寒蝉。
  与此同时
  方才还在与洛素斗嘴的洛素,托住洛宝极速坠落的身体,拼命呼唤着他的名字。
  “你别吓我啊,我以为不再叫你胆小鬼了还不行吗?!”洛素摇晃着洛宝的肩膀,可洛宝却给不出一点回应,体温也逐渐冷下来。
  洛素不知所措,紧紧搂住他的身体,摩挲着他的双臂,想到同为无界灵宠,她吐出护体神珠,又将神珠送入洛宝的口中,希望可以找到属于洛宝的那颗护体神珠,再向他的神珠中充盈一定的元气进行救治。
  很快,洛宝的唇边发出一轮淡蓝色的光芒,洛素惊喜一笑,可不等她再次呼唤洛宝,猝然之间!他的元神脱离主体,在天际炸出璀璨的绚蓝,紧接着,洛宝化身一只硕大无比的蓝色神鸟,挥舞着一双嚣张雄伟的羽翼,盘旋一周,继而一个俯冲飞向洛素,当洛素反应过味儿,已经坐在蓝色神鸟的羽背上。她傻傻地抬起头,仰视比朱雀神鸟更高大更霸气的洛宝,再想到自己化身的蛟龙,在他面前也就像条泥鳅……天呐,洛宝的元神也太狂了吧!
  神鸟头顶弯着一根触角,触角顶端的一片菱形羽毛正指引着主人的方向。
  主人,洛宝即刻就到。
  洛宝已进入最后一次的蜕变,预示着——小舞,即将重生!
  贯穿天际的啼鸣声引起决战地几尊神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仰视天空,见状,白染的唇边终于多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无界灵宠与饲主生生相惜,证明小舞并没有死!原来他等待已久的终极轮回竟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
  赤炎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不禁粲然一笑,怒莲则是嘴角一僵,怎回事,为何冥帝与白染都笑起来了?还有,这位容貌与冥帝如同双生的天界仙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吓得剜心鬼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洛宝尽可能轻盈落地,但因为体积庞大,依旧震得地面发出阵阵碎响。
  洛素叽里咕噜从羽背上滑落,又被洛宝展开的羽翼从容托起,再将翅膀斜向地面,很绅士地请她一旁休息。
  洛素执拗地笑了笑,噌地拔下一根大羽毛,随后抱着羽毛平铺树下,盘腿而坐,鼓掌观战。
  “……”洛宝眯了下眼,两步便走到小舞身旁,他用翅膀捧起小舞的身躯,位于头顶上方的菱形白羽如小棉被般盖住冰冷小舞的身体,继而仰天啼鸣,片刻,只见无数飞鸟聚集于山顶上空,翅膀大展,彼此相连,在小舞正上方的位置制造出一张阻隔光线的帐幕。
  此举,只有白染与赤炎明白——重生之际,小舞将身无寸缕的悬浮半空。
  而他俩,在小舞脱胎换骨之时,必须施放出代表魔与神的,极致纯阳与纯阴的纯粹气流打通小舞身上的一百零八道来自于凡人肉身的障碍,也可称之为:奇经八脉。
  “除了白染,全体退下!”
  话音未落,赤炎已唤出护体元神,只见一个比他身型大出数倍的冥王幻影赫然呈现。
  白染指向剜心鬼:“滚。”
  剜心鬼见双腿终于可以移动,哪还管得了其他事,一溜烟跃下万丈深渊。
  怒莲本不想走,但洛素拉住她的手,一同跳上洛宝的羽背,揪扯着他的羽毛,笑着大喊一声,“驾!——”
  “……”洛宝此刻没空理她,小心翼翼地放平小舞的身体,一飞冲天,又如龙卷风般在天空极速旋转,只听洛素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远。
  该走的都走了,白染唤出同样与本人分毫不差的高大元神幻影。
  天与地被分割成黑与白两种颜色,同时浮现着最完美的两幅一摸一样的容颜。白衣飘飘的儒雅天神,如太阳神般普照大地;阴柔邪魅的地魔,令另半边天挂起黑色旋风,一冷一热,一明一暗,映衬着他们同样欣喜的迷人的笑容,形成极度鲜明又最绚丽的风景。
  倘若并非为了小舞,他们或许永生永世都不会在唤出元神之后对彼此展现友善的笑意,因为此乃剑拔弩张的战斗状态。
  一时三刻,小舞的身躯悠悠上浮,她的双手叠落在小腹之上,衣裙如雪片般悄然融化,身躯周遭覆盖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在这极致的黑白之间渲染的一抹炫彩般,潋滟生辉。
  天地独尊,神魔双修圣女。
  苏醒吧!


【第五十四章】

  “对了,方才谁允许你亲她的?”
  赤炎一边双手运功蓄势待发,一边通过幻影的嘴质问白染。
  白染微微一怔:“我是想送些阳气给她。”
  “装,继续装。”
  赤炎指尖飞出一个妖气弹打向白染,白染不闪不躲,在妖气弹近身之前已化作乌有。
  “我此刻乃是百分百战斗状态,你小心伤到自己。”白染在合起双眸之前幽幽地说。
  赤炎瞥了他一眼:“喂,雾舞即将蜕变,面具戴不戴?”
  白染沉默不语,五指扫过面部,已戴上遮掩半张容颜的白色面具。
  赤炎则是两指滑过双眼,戴上一块雕刻龙纹的冥色金属罩。
  他们同时盘膝而坐,一手翻搭膝前,一手掌心冲外对准雾舞的身躯,逐渐地,将源源不断的气息送至她的身躯。
  一道金光与一道冥光笼罩在雾舞的左右半边身体之上,在她肌肤上绽放出素雅洁白的荼蘼花以及娇红欲滴的彼岸花。
  花瓣在她的酮体上轻盈覆盖着,四溢的花香引来满山蝴蝶与小巧的花妖,这些会飞的小家伙很安静,围绕在雾舞周遭翩翩起舞,并且有秩序地聚拢到金色与冥色光芒之中,仿佛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友好的狂欢会。
  烈日骄阳洒向白染的头顶,另一边,皎洁的月光撩拨着赤炎的红发。千万年来,日月同辉的奇异景象初现凡间,令天上的神仙叹为观止,令地府的妖魔心中多出几分平静。
  他们的元神幻影彼此靠近,迟疑片刻,掌心相对,另一手的食指指向雾舞,只见日月之光融为一体,再将拧成一股的阴阳之气送至雾舞的天灵盖。
  他们丝毫不敢松懈,有条不紊地将强大的光波推向雾舞正在蜕变的身体,一时三刻之后,只见雾舞自动摊开双手移到身体两侧,便预示着她已做好准备,正式接受极阴极阳的辅助。
  几滴汗珠顺着他们的额头滑落在地,正一丝不苟地描绘着属于神魔双修圣女的标志印记。
  魔神双修女神——前世乃是盘古大帝的女儿。众所周知,盘古并无子嗣,所以有关神魔圣女的由来鲜少记载,而她的降生除了令盘古欣喜若狂之外,在其他天神眼中本是不该存在的祸害。盘古立誓终身不娶,也正因为他爱上不该爱的黑暗女王。盘古与黑暗女王产下这名女婴,女婴继承了黑暗女王残忍的一面,将女娲造出的凡人全部杀光,此逆天之举必然引起众神大怒,盘古却不忍对亲生女儿痛下杀手,于是,将女儿关入写满经文的天牢之中,这一关便是五千年,但依旧未能根除其魔性,反而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最终,她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看到那颗半红半黑的心,她仰头长啸,随后捏碎护体神珠,魂魄如粉末般四散飞扬,天际漆黑如墨,下起红雨,那是她解脱的泪。
  黑暗女王悲痛欲绝,怒斥盘古的冷酷无情,她在自我毁灭前对盘古道,唯有真情才是解除心魔的良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等着吧,一旦女儿得以重生,你们都会死!
  正因为这句话,盘古忍着失去妻儿的伤痛开始寻找女儿的魂魄,以步行万里之苦行惩罚自己,身为父亲,他应该让女儿重生,但身为顶天立地的至尊神,他又不能让人间乐土变成魔窟,因此,当他收集到女儿的魂魄时,毅然决然地将万年法力与佛心融入女儿的魂魄,继而随手一扬,让魂魄按照它的本意飞向喜欢的地方,同时,盘古形神俱碎,消失殆尽。活了一万年,却不能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说实话,他早已累了……
  这便是魔神双修女神的前身,魂魄经千年磨砺,受万物滋养,终于在亲情中受到感化,最终回归妖界,回到母亲所生活的家园,按照父亲的夙愿化作最弱小的妖,一边重新修炼一边寻找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而蕴含在体内的无穷法力,将在完成双修修炼之后彻底开启。
  如今只有一个问题令白染百思不得其解,执法天尊除了裁决高等魔神之外,还有一项任务便是天命的双修协助者,可是,当他见到雾舞之时她已成为一代神魔双修圣女,那么,究竟是谁协助她完成终极蜕变?
  莫非这三界之中隐匿着另一位执法天尊?
  “白染,你看!”
  赤炎注视从雾舞左肩头浮现而出的血红色彼岸花,不由粲然一笑。
  白染抽回神智,闻声望去,渐渐的,又一朵巴掌大的白色的荼蘼花从雾舞的右肩头绽放开来,两朵绝对不会开在一起的花朵,却在雾舞的肌肤上烙印下最美的姿容,花瓣若隐若现地包裹在她的胸部一侧,而另一边,则由红色的龙须花瓣托起——
  猝然之间!两种花的花瓣同时释放出流光溢彩,又随之慢慢散开,光源渗入她的肌肤,将两朵阴阳相隔的标识之徽永久地刻印在她的肩头。
  她的身体从平躺转为直立,双腿贴合并拢,一头乌黑的长发垂直散落,遮掩着她赤裸的酮体,原本惨白的嘴唇染上一抹靓丽的朱红,弯长的睫毛俏皮舞动。她的双臂缓缓地伸展着,身体后方展现一轮金色的圆环,环内悠悠地撒播着冥色的光晕,黑与金所交织的线条,在圆环中疯狂旋转,很快,幻化出一副来自洪荒的咒语,那些看不懂的字迹灌入她的两耳,伴随她微微睁开的双眸,万年封印彻底解除——
  激动人心的一颗即将到来,赤炎既激动又忧心,据白染表述,刚刚脱离封印束缚的雾舞完全不受控制,并且对周遭一切充满危机感,因此,很有可能在恢复意识之前视他们为仇敌,这也是赤炎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正思于此,赤炎顿感一道快影移到他的脸侧,他猛地侧过头,雾舞则惊恐地尖叫一声,本能地推拒赤炎,也就是这随随便便的一推,竟然将赤炎打上天际,他的元神也伴随雾舞的攻击莫名其妙地收回体内。
  “雾舞!我们不会伤害你!”白染凝视雾舞的背影,伸出手,柔声细气道,“过来吧雾舞,把手交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雾舞却不肯转身,当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自己时,飞身跃上树,双手环着赤裸的躯体,瞪着戴有面具遮住容貌的白染,眼中充满戒备与冷漠。
  赤炎揉着胸口返回山顶,见雾舞如愤怒的小猫般直盯他们,他却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这一副古灵精怪又惊艳脱俗的容貌勾引他心底太多的回忆,或悲伤,或喜悦,或是满满的思念。
  他隐忍着激动的情绪,面朝雾舞展开双臂:“过来啊雾舞!让我抱你一下。”
  雾舞则小幅度向后退步,五指张开,唤出一把白染与赤炎都未见过的法器,那法器形状如花枝,看似杀伤力并不大。
  赤炎一步向前,却被白染压住肩膀:“她此刻就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不知所措,咱们说的话她都未必能听懂。所以别吓着她。”
  “婴儿?”赤炎看向雾舞玲珑有致的妙曼身姿,转头问,“什么意思?她何时能恢复正常。”
  “史料对于神魔双修圣女的记载少之又少,我也不知晓何时可以与她正常交流。”白染紧蹙眉,此刻更关心雾舞身无寸缕的问题。
  他幻化出一套衣裙放在彼此中央,笑着道:“你若感到害怕,我们也不会逼你,但是先把衣服穿上好吗?会害病的。”
  过膝长发垂在雾舞的胸前,她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抿双唇不予回应。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足有半时辰之久。
  赤炎面对朝思暮想的女子再也沉不住气,他瞬间移动到雾舞的身旁,刚欲拉住她的手腕,雾舞却甩出手中的花枝,顷刻间,花枝花藤漫山遍野破土而出,立刻捆住赤炎与白染的双腿!
  就在他们念咒挣脱之际,雾舞抱起衣裙,如灵活的兔子般三跳四跳跃入深不见底的山涧,钻入茂密的丛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状,赤炎与白染无暇顾及束缚行动的花藤,使用通灵术追逐雾舞的位置,可雾舞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暂时不会运用法术,方圆万里之内,竟然搜索不到属于雾舞的丝毫气息。
  暴戾的一拳打碎岩石,赤炎气急败坏道:“你不是说雾舞会与咱们对战吗?怎跑了?!万一遇到麻烦可怎办?!”
  “别急,她肯定未走远。”
  “怎能不急?!她此刻没吃没喝更不知晓自己深处何地!”赤炎万分焦急,更气自己未舍得用法术囚困雾舞。
  白染缄默不语,盘膝打坐,道:“当雾舞重生之际,天界与冥界同样感应到她的存在,我认为她收敛阴阳之气正是处于本能,在保护自己,此刻我也唯有默诵佛经施于万里,我想,当她听到之后,也会她会主动来找我,但愿如此。”
  赤炎见他这般平静更烦躁,经文经文,非佛门弟子都听不懂的东西雾舞能听懂否?!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他还是自己去找吧。
  白染合起双眸,一手立于胸前,捻转着佛珠,将万串经文撒播于山谷之间。
  雾舞,无论日月如何交替,我会坐在这里等你回来,请记住,你是天的孩子,你的父母为了你倾尽所有,我坚信,你始终是善良的,否则,你不会在五千年前,因为改变不了自己的执念而捏碎魂魄;否则,你不会再我左右为难之时再次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回来,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会像……兄长一样,永生永世守护着你。


【第五十五章】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雾舞揉着眼皮走到位于半山腰的山洞门前,望向金灿灿的阳光,抬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她嘻嘻一笑,又见一只喜鹊飞过眼前,她不由打量自己的双手,学着喜鹊飞翔的样子忽闪几下,蹭地一下飞向天际,追上喜鹊的位置,与之一同翱翔。
  喜鹊惊见“庞然大物”并肩齐飞,翅膀一歪跌向地面,见状,雾舞俯冲而下,托住喜鹊惊悸颤抖的小身体,放在枝头,继而转身飞向碧波荡漾的山中湖泊。
  她半跪在河畔,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汪湖水,俯下头舔了舔,顿时感到舌尖传来冰冷清爽的感觉,于是,她将湖水洒向脸颊,又如小狗般甩了甩水滴,笑得天真烂漫。
  ——她的魅力不仅在于外貌,更重要的则是对万物生灵的吸引力。她的身躯散发着时而清馨时而香艳的香气,纤细白皙的双臂支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远远看去,仿佛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花香,美人,令飞禽猛兽不由自主地聚拢过来,湖中的鱼儿也成群结队地游到她的身旁,瘙痒着她没入湖水的脚丫。
  雾舞咯咯地笑着,一猛子扎入湖水之中,鱼儿非但未受到惊吓,还簇拥在她的身体四周一同嬉戏。雾舞鼓着腮帮子,流畅地潜入水底,双腿轻盈掠过正在水中舞蹈的水草,又穿过徐徐冒泡的岩石,指尖敲打着乌龟的硬壳,笑声化作五彩斑斓的气泡溢出唇角。
  倏地,她钻出水面,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她望向岸边,一群猴子正挂在树杈上欢蹦乱跳,又指向堆积在草地上的各种水果,显然是在请她吃。
  “我好开心耶!——”她伸张双臂仰头大笑,一缕金色阳光照耀在她清澈的美眸上,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
  她跳上岸,刚欲抓起水果,又俯瞰赤裸的身躯,歪头想了想,一跃身飞回山洞,捡起遗落在那里的衣裙,首先抓起裙子疑惑地看了看,随手抛开,又抓起白色的衬衣,稍显笨拙地套穿在身,抖了抖偏长的衣袖,开心地原地转圈。
  就在此时,一串串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经文,灌入她的耳孔,她顿感头疼欲裂,倚在岩壁边,使劲堵住双耳却依旧感到如雷贯耳。
  雾舞紧拧着眉,跃身而起,漫无目的地在山谷间飞行,只想逃离,逃离这可怕的声音。
  不知飞了多久,声音总算停止,她瘫坐在大树下,胡乱地拭去汗珠。
  “雾舞……是你吗雾舞?……”猫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雾舞与他师父突然失踪在魅妖大赛上之后,她四处寻找雾舞,越是找不到,越是认定最好的朋友已被害死。
  雾舞知晓这个名字属于她,但是眼前的猫妖她可认识,所以处于自我防御,她的指尖晕出一道光圈,一旦猫娘企图靠近定要她飞灰湮灭。
  “一百年了雾舞,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猫娘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猫娘喜极而泣,她此刻真庆幸曾见过雾舞的真身,否则即便擦肩而过她也认不出。
  “别过来!”雾舞跃身上树,继而将一颗法气弹打在猫娘的脚前。
  猫娘注视身前炸出来的大坑,谨慎地抬起眸:“雾舞……你这是怎么了?你师父白染呢?”
  “放肆!本尊的名讳岂是你这等小妖可以直呼的?!”雾舞扬起双掌,掌心凝聚一黑一白两颗法力球,“再不走就别想走了!”
  听罢,猫娘简直大傻眼,凝望雾舞高贵冷艳的五官以及慑人的气势,不由后退三步,才一百年的光景,雾舞的法力怎会变得如此之强大?!
  “好吧,你先别生气,我再问你一件事马上就走。”
  “讲!”
  看着曾经活泼可爱的小鸡妖对自己这般刻薄防备,猫娘那颗妖心也有些受伤了,她收起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漠道:“罢了,你如今法力超群也不再需要我,朋友一场,好聚好散,告辞。”语毕,猫娘化作白色猫妖,从慢跑转为奔跑,滚烫的泪水洒在风中。
  雾舞踮起脚,望向渐行渐远的白色猫影,莫名地染上一丝伤感,她捶了捶憋闷的胸口,出溜到树下,望向悬在天际的明月,天黑了。
  其实,她不想伤害谁,只是怕受到伤害,对于这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
  白染……师父?……雾舞蜷起膝盖,单手托腮,努力从空白的头脑中搜索着这名字。
  指尖无意间碰到耳垂,她摸了摸,又爬到湖边看向水中倒影,看到耳垂上戴着一枚银针,伴随水光波动,竟在耳边绽放出九彩花瓣,花瓣柔和地散出九种颜色。她好奇地触摸过去,可当指尖碰上花瓣时,竟令她的脑子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雾舞打个激灵,再次抚上花瓣,这次却未能在给她提供任何讯息,并且花瓣收拢裹成花苞。
  “雾舞!雾舞你在何处回答我!”
  又是千里传音,雾舞立刻敛气,但这声音她记得,就是在山顶上企图侵犯她的黑衣妖孽。
  回想昨日,当她睁开双眼,便见到戴着面具的两名年轻男子,正因为他们故意遮掩五官,她便更不能确定是敌是友。
  她这般小心提防并非没有原因,就在她醒来之时,有一道女性的声音在她脑子盘旋,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论是天上的神还是地下的魔,亦是企图利用她,同时又惧怕她无边的法力。她是独一无二的神魔双修圣女,拥有降妖除魔以及诛灭仙神之本领。然,切莫轻信任他人。
  虽然不知是谁在提醒她,但是她喜欢那妇人的声音,就像母亲的拥抱般温暖熟悉。
  雾舞环抱双肩侧头躺下,仿佛枕在母亲的臂弯间,嘴角扬起一抹恬静的笑意……雾舞很听话,会保护好自己,不会相信花言巧语。
  同一时间
  洛宝飞旋于空,心急如焚地寻找着雾舞,洛素则如跟屁虫似的尾随而至:“喂,你变成大蓝鸟让我骑骑嘛!”
  “未看见我正在寻找主人?”洛宝真受不了洛素的过于活泼好动的个性。
  “骗谁啊,你与主人心灵相通岂能找不到?”洛素化作蛟龙,缠绕在洛宝的身躯上,阻挠他正常飞行。
  怪就怪在这,旁人找不到雾舞不足为奇,但是他是与雾舞心灵相通的无界灵宠啊,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为何也感应不到?
  就在这时,洛宝的眼底滑出一滴泪,他停滞于空,抬手拭去眼泪,随后一把拎起缠在腰间的洛素,放在背部,化身蓝色神鸟,大展双臂极速飞行。
  “央求你那么久都不肯变,此刻怎回事?”洛素感到他的情绪不对,似乎万分焦急。
  “主人在哭或想哭,定是遇上麻烦了。”
  洛素怔了怔,不自觉地摸上眼睛,哭?原来她偶尔莫名其妙的掉泪是因为冥帝在哭吗?
  “我发现你懂得比我多许多,你猜是何事会令平时冷酷无情的冥帝动容?”她爬到他的头部。
  “他是你的主人,我怎知晓?还有,你不去守护你的主人总粘着我作甚?”
  “冥帝法力高强根本不需要我,没人陪我玩只有缠着你喽。”洛素真心想替主人效力,可是赤炎鲜少派她执行任务,她也可以感到冥界众魔不喜欢自己,记得她在与某阎王爷吵嘴时得知自己来自天界,且是目前唯一一只在冥界孵化而出的灵宠。
  “喂,咱们做朋友吧?”她扯了扯洛宝的羽毛。
  “我说不行你会善罢甘休吗?”洛宝扭转鸟头,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言语调侃,唯有无界灵宠才会懂得,他们是特别且稀有的灵物。
  洛素忽然有些心酸,抱住洛宝蹭了蹭,终于不再孤独。
  另一边
  雾舞瘫坐在地,搂着奄奄一息的猫娘,眼泪悄然滑落。
  她以为这只低等的猫妖早已跑远,怎料她只是隐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当一道来势汹汹的黑影向她袭来时,猫娘猝然显身扑向面目狰狞的妖怪,妖怪不屑一哼,指尖伸出刀刃刺穿猫娘的胸膛,她挂在刀尖上,忍着剧痛,不断重复着,雾舞快逃……
  雾舞目睹这一幕,怔在原地,刚欲挪步,那妖怪竟手臂猛然扬起,将重伤的猫娘甩入深不见底的山涧,雾舞不假思索地一同跃入山谷,及时托住猫娘极速坠落的身体,随后背起她钻进山洞,待封住洞口之后,点燃篝火,暖暖的火光笼罩在猫娘毫无生气的脸孔上,雾舞嘴唇翕动,一下子趴在猫娘的身旁,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猫娘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艰难地说:“……不哭了雾舞,我没那么容易死。”
  雾舞哭着抬起头:“为何要救我?我还骂你是低等小妖,呜呜……”
  猫娘呛咳几声,吃力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因为你也曾三番五次救过我,更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不哭了乖……”
  “可我不记得你,对不起……”雾舞方才还警告自己不可轻信他人,但猫娘将一股真诚的暖流传递到她的心底,纵然她告诫自己有可能是骗局,却依旧摆不出冷脸。
  “没关系,只要你相信我并非坏妖便足矣。对了,那妖怪并非咱们的同类,最近常在此地作乱,害死了不少小妖,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才未离开……”
  提到那妖怪,雾舞的眼中闪过一道银光,脑子自动提取相关信息,继而脱口而出:“剜心鬼,修炼五千三百年,嗜血嗜心,十指‘剜心刃’乃独门法器,可自由伸展弯曲,习得高深的治愈之术。”
  “雾……舞?……等!你去何处?”
  猫娘见她倏然起身,急忙环住她的小腿。
  雾舞则回眸一笑:“我会很快回来。剜心鬼今日招惹上我,便是他的死期!”
  话音未落,沾满血迹的白衫滑落在地,她的身体周遭释放出万缕金银穿梭的光芒,围绕,包裹,化作一件金银相间的华丽战袍,齐膝长发自行梳理,打理成干练又不失活泼的垂鬓分俏髻,一根银尾金凤龙簪插入发髻。
  她一手侧开,唤出象牙色、八尺长“驱鬼骨玉法杖”,杖底捶地,地动山摇!

2024-05-18

小孩你过来:徒儿,下个蛋 46 - 50



【第四十六章】

  “忙里偷闲来看你一眼。”赤炎一派慵懒,表现得不以为然。
  小舞喜极而涕,赤炎见她哭了,情绪不免揪扯,但表面上还是要展现出一无所知的模样:“为何哭?谁欺负了你?”
  “没,徒儿过得很好,还当了皇后,可能是一切来得太过虚幻,徒儿总感到不安。”小舞一直以来都在怀疑自己的幸运是一场大灾难的开端,她又有何德何能得到皇上的垂青?
  赤炎当然知晓发生在小舞身上的事,尤其是双修,要经历肉体上、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既然选你当皇后肯定是因为你够漂亮,天下男人都一样,看容貌就够了,”他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笃定道,“不用怀疑的美貌,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听罢,小舞腼腆地笑了笑,抬眸看向师父那张与昭夕帝一模一样的的容颜,若硬要说有何不同,那便是昭夕帝看起来更冷些。
  “师父不想见见皇上么?你们长得十分酷似。”
  赤焱敛起笑容:“三界之大无奇不有,相貌相像也不代表我必须见他。”
  “可是……倘若皇上知晓师父与他容貌相似或许会允许徒儿牵挂着您,”小舞言于此,又觉得欠妥,补充道,“皇上并未说什么,而是我既然嫁给皇上便要忠于夫君。”
  “他不让你想我你就别想了,”赤炎并未气恼,只是翻了个大白眼,“管天管地连别人的脑子都要管,真是闲。”
  小舞抿唇浅笑,赤炎刚欲询问此行去何处,已被刺眼的佛光晃到了眼睛,他眯眼望去,喃喃道:“好强的仙气,此地定有仙僧坐镇。”
  “灵霄寺,本朝香火最旺的寺院,据说住持已活了两百多岁。”小舞见赤炎蹙眉,拿起绢扇给他扇风。
  这风一舞动起来,赤炎才意识到,并非寺院内传来的仙气,而是小舞在接近佛光之时所释放出的共鸣气体。
  赤炎木讷地侧过头,这说明……她即将进入第三次的蜕变?
  越接近终极蜕变,赤炎越感到既喜悦又烦躁,届时,他必须与白染幻化真身,再联手助她完全蜕变过程,而当她重生之时,不知会用怎样的态度来看待他们。
  “对了……那皇帝未对你怎样吧?”
  “譬如?”
  “譬如……”赤炎欲言又止,该死!双修双修,天界开设此修仙之法简直是满足淫欲的障眼法!玉皇大帝都未得逞反而让白染得逞了!
  此时,轿夫停下轿子,宫女撩帘请小舞下轿,小舞见宫女对赤炎视而不见便知晓师父并未化成肉身,她拉起师父的手,并未多言,只是示意他一同入寺叩拜。
  赤炎不知不觉跟着她步入灵霄寺,一股强烈的仙气将他压得稍感眩晕,他只得松开小舞的手,快一步进入寺庙,想看看纠结是谁在干扰他的隐形术。
  待入了正殿,只见一白须老僧坐于正中,百名弟子默念驱魔心经。
  老僧双眸微合,口念经文,用心语问道:“圣妖下榻本寺,不知有何贵干?”圣妖:是天界对于高等魔王的一种尊称。
  老僧不识冥帝真身不要紧,赤炎可认出了老僧身份,反问道:“嚯,紫微大帝委身小小寺庙又为那般?”
  紫微大帝乃北方北极中最高管理者,在天界的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
  “实不相瞒,近日来,天界之地竟妖气恒生,源头就源于这方圆百里之内。原本见圣妖出现于此,本帝以为是圣妖释放的妖气,但近身一探,确有其人,”紫微大帝缓缓地睁开眼,真心求教道,“本帝只是在想,这三界间除了冥帝之外,还有比其妖法更高强的魔王吗?倘若真有,那圣妖可否给予些提示?”
  赤炎大致听出点苗头,紫薇大帝暗喻自己可能就是冥帝,或者索性点明从中捣鬼者正是他。赤炎拧起眉:“你不用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冥帝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纵然对天界恨之入骨也不会在背地里搞动作。”
  “此人亦正亦邪极其危险,有可能是成为天界与冥界共同的敌人,本帝好心提醒罢了,圣妖无需动气。”
  赤炎怔了怔,以为紫薇大帝已察觉到舞雾的存在,不过指的是舞雾反而可以解除危机,因为众神都忘了,忘记那位叱咤风云的女神。
  她可以保护天界安危亦可摧毁天界的安宁,正因为她太强大,所以玉皇大帝才提出纳她为妾吧?赤炎嗤之以鼻,她肯定不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否则也不会跑到凡间躲清闲,又与自己偶遇。不过,这只是他猜的,因为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赤炎不自觉地扬起唇,又一声叹息,玉帝眼中的心肝宝贝,众神敬仰的女神,却遭到他的冷落与嘲笑,最终还落得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每每思于此他会都感到内疚。
  与此同时——
  小舞带领大批嫔妃来到祭天法坛,一同跪在高架的石台之上,手持三炷香,向天祈福。
  陆可儿跪在她斜后方的位置,时不时偷瞄小舞手腕上的镯子,一心想着如何弄到手。
  “皇后,皇后,快把镯子摘取!黑色不吉利。”她凑到小舞身旁,神色慌张。
  小舞怔住,这才发现并未将镯子收起来,她匆忙取下,刚欲往怀里揣,陆可儿则快她一步塞进自己袖口中,继而惊异地瞪大眼,悄声提醒道:“人多眼杂你还敢往身上放?!想拉你下台之人数不胜数,先放在我这回去再给你。”
  小舞晕乎乎地点下头,随后跪直拜天。
  陆可儿紧攥着袖口,一刻也不想在等,于是,她借头晕之由先行退下,匆匆跑出寺院,坐在轿中,紧闭轿帘,双手捏住黑镯,亟不可待地念出“昭夕帝”的名字。
  昭夕帝,莫怪我狠心,是你害我陆家家破人亡在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片刻,一股股无形的怨气滚入“索魄环”,又在索魄环表面附着一层黑色的迷雾,陆可儿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猝然之间!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竟出现在她的面前。
  陆可儿睁大惊恐的双眼,缓慢地抬起头,望着冲破轿顶,身型足有两人高,兽面人身,拥有一尺长的尖牙的厉鬼。
  此厉鬼乃是不受三界控制的剜心鬼,法力超群,残忍无度。他撩起血淋漓的牙齿,低沉的声音从喉咙中阴森森地滚出来:“一命换一命。”
  陆可儿整个人已蜷缩在座椅上傻了眼,颤颤巍巍地问:“若,若若不换呢?”
  “无所谓!取你一命作为召唤的代价!”剜心鬼伸出兽爪,爪尖倏地伸出一根利刃。
  此时此刻,陆可儿才幡然醒悟自己在做一件自取灭亡的蠢事,但是后悔已然来不及,她大口喘着气,索性豁出去了!
  “好!我换!只要让我看见昭夕帝断气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她眼中杀气腾腾,能搭上昭夕帝一起死也够本了!
  “痛快,我最喜欢你这种丧心病狂的鬼奴,哈哈哈!等我!——”剜心鬼倏地消失在陆可儿面前。剜心鬼本是来自地狱最底层的恶灵,那里正是冥界的禁地,叫做:泥流恶灵山。
  剜心鬼是一只修炼足有五千年的恶灵,自从老冥帝将他封印在这索魄环之中,他已失去自由千年之久,然而,就在剜心鬼元气即将消失殆尽之际,索魄环竟然流入凡间,阳气,大量的阳气令他重获新生,谁要遵守那可笑的一命换一命的规则?他不止要杀死一个皇帝,还要将所有凡人那颗热乎乎的红心都挖出来!
  街道间大乱,尖叫声惊天动地,无辜的百姓一个接一个被挖出心脏,顷刻之间,鲜血染了整条街道。
  同一时间,紫微大帝与赤炎同时感应到这股极强的妖气,他们面面相觑,紫微大帝脱离肉身飞出正殿。赤炎随后跟上,边寻找妖气着源头,边憬悟过来,原来紫微大帝所指的妖气并非雾舞?
  灵霄寺外围乱成一锅粥,寺内也闻得躁动,小舞命侍卫一探究竟,侍卫领命而去,可这一去就再没能回来。
  “保护皇后,全体将领誓死保护皇后!——”侍卫长高举宝剑发号施令。
  “怎回事?”
  “回皇后的话,不知何故,灵霄寺外已是横尸遍野!”
  此话一出,嫔妃们尖叫抱团,小舞则环视四周寻找赤炎,不等多看几眼,已在宫女侍卫的簇拥之下进入寺院正殿,而此时,正殿中已挤满避难的百姓。
  “都出去!皇后在此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此刻谁愿意出去送死?百姓们纷纷跪地磕头,恳求留在寺中。
  “好了,就让他们留下吧,谁的命都是命。”小舞初次严肃地下达指令,最看不得官兵欺压百姓,可她偏偏成了重要的保护对象。
  “陆贵妃呢?谁见到陆贵妃了?!”她一转眼发现少了个人。
  所有人摇头不语,小舞则越发担心,但是也不能再让侍卫们出去白白送死,因此,她谎称腹痛需要方便,并命令侍卫宫女都不必跟随,马上回来。
  侍卫长岂能让尊贵的皇后一人在危险之地游走,所以选择远距离保护。
  小舞提着裙摆在寺院中奔跑,大声呼唤着陆贵妃,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事。
  然而,当她跑到寺院墙边时,透过雕刻镂花望出去,利用一双可以看到三界生灵的眼睛,终于明白是谁在掀起血腥的屠杀。
  “不要!——”
  当剜心鬼再一次将尖利的爪尖刺入百姓的胸口时,她本能地疾声制止!
  剜心鬼侧过血红色的铜铃牛眼,先吞下口中热乎乎的“美食”,随即伸出一指指向小舞,极速之间,指尖上的尖刀无限伸长,穿过墙壁上的空隙,直奔小舞的心口刺来!
  速度之快根本令小舞无法反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快影挡在她的面前,利刃从此人胸前穿堂而入,狠狠地插入心肺,鲜血扑簌簌地喷出胸口。
  “皇上?!”小舞用身体顶住昭夕帝摇晃的身躯,眼泪也跟着流出来。
  剜心鬼仰天长啸:“我还未去寻你你反倒跑来送死!好!哈哈哈——”话音未落,剜心鬼将插入白染胸膛中的尖抓变成勾状,企图将其心脏从身体里拽出来。
  白染却是冷声一笑,握住其锋利的爪尖,掌心施力,只听咔嚓一声,折成两断!
  十指连心,剜心鬼惨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向白染扑来,却又因灵霄寺香火旺盛受上苍庇护而冲破失败。不过,当剜心鬼吃满一百颗人心之后,他再也不会惧怕这小小的佛光。
  紫微大帝火速赶来,见本朝皇上受伤,立刻挡在他们身前,施法唤出护体屏障,再将一个个护体仙罩笼罩在百姓的身体四周。赤炎则与剜心鬼展开大战,边交战边琢磨这可怕的怪东西从哪跑出来的。
  “呃……”赤炎捂了下胸口,立刻看向白染,白染则朝他摇摇头,他不想将天神的身份暴露在紫微大帝面前,所以只能暂时承受肉身之痛。
  “皇上,皇上……您怎样了?……师父,小心啊师父!”小舞搂住皇上坐在原地,一边用手帕捂住他的伤口,一边替赤炎提心吊胆,而看不到仙妖大战的侍卫们齐刷刷护在昭夕帝周身,如今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行了,照顾好他!”赤炎虽然未指明那个“他”是谁,但显然不是挡在小舞身前的这位白胡子老爷爷。
  白染悠悠地扬起眼眸,又缓缓垂下,这时,一串热泪落在他的肩头,他抬手抚了抚小舞的脸颊:“不碍事的,莫哭了。”
  小舞忍着悲伤的情绪应了声,无暇思索昭夕帝出现于此的原因,只知晓她的夫君为了保护她而被妖怪刺穿了心脏。


【第四十七章】

  赤炎一记黑焰冥光打向剜心鬼,剜心鬼的遁地术则非常之强,他钻入地表,再从另一个方向窜出来与赤炎打迂回战,一边防御一边挖取人心吞噬,显然急于恢复元气。
  “小冥王,你的法力可比老冥帝差远了!”
  虽然赤炎并未显出真身,但是在施法之时,剜心鬼一眼便看到显现在赤炎眉心处的,若隐若现的冥王尊印。剜心鬼不惧反笑,他活了五千年,还能惧怕一个刚步入三千年的小家伙?
  赤炎勾起唇,掌心显现两条黑色的伏魔锁链,伴随锁链长驱直入的进攻,将剜心鬼牢牢地捆在其中,剜心鬼却并不急于脱身,因为他的手指还能动,指尖上的利刃可以延伸到百姓的胸口中挖取心脏。
  “师父快救百姓!”小舞焦急地喊去。
  这话很快引起紫微大帝的注意,他微侧头,看向一袭盛装的小舞:“你可以看到我们?”
  小舞刚欲回答,白染则悄然捏了她的手指一下,小舞大致悟到皇上的意思,索性弯身替皇上拭去嘴角的血迹。
  紫微大帝本想通过通天眼深究一番,但却被赤炎所释放的妖气弹了回去,赤炎指向紫微大帝,质问道:“降妖除魔不是你天界的事吗?你反倒隔岸观火了?!”
  紫微大帝怔了怔:“仙妖岂能联手?你先打,打不赢本帝再战!”
  “哦,原来如此?”赤炎直接收回伏魔锁链,一跃身跳入灵霄寺寺院内,优哉游哉地坐在小舞身旁,漫不经心地对紫微大帝道,“那我不打了,你还不快去?”
  “……”紫微大帝身为长者也不好跟他理论,索性驾云而出,再次与剜心鬼交战起来。
  墙外星云流转,墙内人心惶惶,所有人都陷在未知的凶险之中。
  “师父,那妖怪看起来好生凶猛。”小舞此刻也顾及不到侍卫看待自己的眼光,当她自言自语好了。
  赤炎两指伸出,压住白染流血的伤口,随后倚在树旁不言不语。
  白染也在考虑这妖怪出现于此的原委,散发着浑浊的妖气,准确地说,隐约嗅到一股腐臭味。
  小舞以为皇上看不到赤炎,也没忙着介绍,白染则依在她肩头思忖不语,过于暧昧的姿势令赤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白染很快察觉到他的冷视线,他吃力地支起身体,侍卫们纷纷靠过来,用披风在地上铺成垫子,暂时委屈昭夕帝稍坐片刻。
  “都去正殿待命,朕无碍。”白染扬手发令。
  侍卫们不敢多言,领命离开,只得将皇上与皇后留在原地。
  赤炎见紫微大帝被剜心鬼撞出百尺远,幸灾乐祸抚掌:“紫微大帝您要撑住啊,晚辈资历尚浅可不敢去换您再迎战哦!”
  紫微大帝甩袖怒哼,将一道道施加法力的金光打向剜心鬼。
  眼瞅着紫微大帝吃不消,白染对赤炎道:“去帮他。”
  “凭什么?”赤炎瞥了他一眼。
  小舞怔住,原来皇上看的见师父啊。
  “这妖怪定是从冥界而来,你有义务制止这场惨剧。”
  “长得丑就是冥界来的?看他法力如此高强我还怀疑来于九重天呢。”赤炎摆明了不想管。
  白染欲言又止,一抬眼皮注意到小舞的手腕,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问道:“你的黑镯子放在何处了?未借给她人吧?”
  提到镯子,赤炎率先看向白染:“你什么意思?”
  “你说何意?索魄环从何而来?谁给你的?”白染左思右觉得太蹊跷。
  赤炎沉默许久,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在离开地府之前命怨魔怒莲去冥界法器殿取一样可以令凡人与冥界互通的首饰,怒莲便将这一只索魄环交给他,并告诉他这只镯子需要谨慎使用,一旦持有者想利用索魄环害人便会搭上性命。
  赤炎确定小舞不会拿着索魄环做出害人害己之事,所以放心大胆地交给了她,只为当她受到委屈时可第一时间传递到自己耳边。
  如此看来,这只妖怪很有可能是从索魄环里跑出来的?!
  “三千年前,天界与冥界共同的敌人乃是来源于冥界最底层的‘泥流恶灵山’,那里聚集着违反三界规则的神级逃犯,修炼最低者为五千年,高则过万年,各个妖法超群且残暴无度,万恶之首‘屠夕’,躲在泥流恶灵山修炼至今将尽两万年,那更是你我无法想象的恐怖。当时老冥帝与玉帝联手施法,将擅自离开泥流恶灵山的恶灵封印在各种法器之中,让他们永受无法轮回之苦,经过几千年的消磨,大部分遭到封印的恶灵以化作三界中的尘埃,还有一部分怨念极强的余孽依旧在法器中苟延残喘。他们等待着逃脱的机会,一直在等,”白染捂着胸口闷咳一声,又道,“你不必急着吼我为何此刻才将实情讲出来,倘若我将真相告知于你,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定会将这些万年千年的恶灵放出来危害人间,我说的对否?”
  他担心的状况,似乎还是提前来到了。
  当听到“泥流恶灵山”几个字之时,赤炎的神智恍惚了一下,泥流恶灵山乃是划分在冥界的禁区,他知晓那里聚集着恶灵,但确实不知晓那些恶灵为何甘愿待在那潮湿肮脏的地方……等等!他好似听谁提过那地方。思于此,他的视线移向小舞那边,小舞则朝他眯眼一笑,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那也不能肯定这妖怪是从索魄环中跑出来的。”赤炎边回忆边回话。
  “确实如此,我也只是揣测,更不希望是真的,不过你我都明白一点,这只疑似恶灵的厉鬼很难对付。”白染责备自己的掉以轻心,当他第一眼见到索魄环之时就该毅然决然地从小舞手中取走,至少避免节外生枝。
  不过,究竟是谁有能力再一次搅起血雨腥风?
  赤炎缄默不语,怒莲若知晓索魄环中藏有恶灵绝不会将这件东西交给他,何况他不知晓的事怒莲更不可能知晓,所以这件事应该不是怒莲蓄意为之吧?
  “我有一种预感,这只是一个开始……”白染揉了下太阳穴,“为了三界的安危,我希望你主动向玉皇大帝提出休战。”
  “绝不。”赤炎相信白染并非危言耸听,但他在老冥帝的病榻前发过誓,有生之年势必要让冥界地位凌驾于天界之上。
  “你争到又能怎样?难道还要她再次成为天地大战的牺牲品?!你可知晓她的降生并非只为维护天界而存在?想想她的仙号再回答我!”白染指向小舞。
  小舞迷茫地眨眨眼,小幅度看向赤炎,赤炎攥紧双拳,一掌拍向身后的大树,只见粗壮的树木轰隆隆倒塌数颗。
  “我知晓,所以我退出!但我不答应与天界重修旧好!”赤炎愤然起身,每每亦是如此,白染一开口便急于求和,若并非他们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白染!
  小舞见他疾步离开,不等白染劝阻便匆忙追赶,她拉住赤炎的手腕,焦急道:“师父莫生气,徒儿替皇上道歉。”
  赤炎攥得骨节咯吱作响,他悠悠地转过身,却见小舞的目光时不时飘到受伤的白染身前,这画面令他几乎不能冷静,但为避免吓到小舞,他一忍再忍,本想说一句“没生气”,可小舞紧接着又道一句:“皇上此刻受了重伤,妖怪又看似不好对付,还望师父再停留片刻。”
  白染隐约听到小舞所说的话,再看赤炎阴沉的脸色,扬声道:“朕真的没事,不必劳烦……”
  “不麻烦!我倒看你何时咽气!”赤炎怒步返回,坐在白染身旁,眸中怒火冉冉。
  “……”白染稍稍移开视线,“紫微大帝在此你非逼我实施治愈术?”
  “平时在小舞面前故作儒雅,今日又在她面前装柔弱!你究竟心何在?!”赤炎扬起拳头,小舞却奔回来及时拉住,她噗通一声跪在赤炎面前,恳求道:“师父,皇上为了保护徒儿才受到重创,求师父网开一面。”
  他的娘子为了维护另一个男子求他罢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白染则将小舞揽入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赤炎,默道:“其实你我的心情是一样的,当你想杀掉我之时,我何尝不想灭了你?”
  小舞察觉皇上也火了,匆忙挤到剑拔弩张的二人之间:“不要吵架,一个是我夫君,一个是我恩师,不要吵架好不好?”
  一语激起千层浪,赤炎提起小舞的手肘,指向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夫君,至于他是不是你的恩师叫他自己说!”
  小舞愣住,顿时感到晕头转向,她又看向昭夕帝,白染却紧蹙着眉,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双冰若寒潭的眼睛直逼赤炎而去。
  赤炎也未料到自己会如此冲动,多少个日夜都忍过去了,多少次见面都将真相压回心底,却无法忍受小舞对于白染的偏袒。
  “究竟是怎回事?……”小舞仰起头左看看右看看,二人依旧僵持不语。
  就在此时,天空炸开一团黑雾,只见紫微大帝应声落地,一口鲜血喷出嘴角染红了白须,很快昏厥在地,剜心鬼乘胜追击,伸出指尖利刃,直奔紫微大帝心口而去!
  见紫微大帝失去意识,白染便不必再隐藏法力,他腾空跃起,掌心幻化两条“锁仙链”,在剜心鬼索取紫微大帝性命的一刹那,用锁仙链将紫微大帝拽入高空。
  剜心鬼一跃而起反扑白染,白染一手扶住紫微大帝,一手与之迎战,确实是稍显吃力。
  而小舞完全大傻眼,怎回事,昭夕帝也非凡人?
  但是此刻不容许她多想,她扯了扯赤炎的衣袖:“师父,无论孰是孰非,先制服那只可怕的妖怪好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愿与他联手!要么你叫他滚!”
  “……”小舞微微张大嘴,感觉师父就像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
  噗嗤,她未忍住笑声,边捂嘴边鞠躬致歉:“徒儿看出来了,你们其实是好朋友吧?”
  “?!”……赤炎听到这种答案险些气厥过去,他刚准备辩驳,小舞轻推他的脊背,笑着催促道:“徒儿相信师父只是碍于面子才不肯出手,其实您也不忍见昭夕帝孤军奋战,莫耍脾气,快去帮忙呀。”
  赤炎提起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罢了!全当为了小舞!
  于是,他跃身而起,伫立在剜心鬼的背面,白染则站在其正面,双双向剜心鬼发起猛攻,剜心鬼还未恢复元气,哪里承受得住纯阳纯阴的两道极强法力,唯有暂时遁地逃走。
  赤炎本欲追赶,却被白染拦截:“此刻击败他也无用,首先要找到索魄环再次封印,否则消耗法力与之对战便是徒劳。”
  赤炎睨了他一眼,不爽归不爽,但是对于三界之中的那点破事儿,白染确实是了如指掌。
  “我自会向小舞解释。自当方才发神经。”他有气无力道。
  “起初未暴露法术也是怕小舞无法接受,此刻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白染说话的同时,只见小舞正朝他挥手,且神色中不存在一丝畏惧。当然,这挥舞的小手不止对他,还有背对她站立的赤炎。
  赤炎顺着他柔和的视线看向小舞,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掀起波澜,他一把揪住白染的衣领,怒道:“我警告你白染,不许对她动心!”
  白染敛起笑容,剥开他的手指,继而冷笑一声:“荒谬,我违背天规侵占凡人肉身莫非是为了我自己?你以为双修很有趣怎的?”说着,他将昏迷不醒的紫微大帝放倒在飞云直上,命飞云自行返回天界。
  仰视缓缓升起的飞云,白染的神情越发忧郁。
  天苍苍海茫茫,何处才是尽头……


【第四十八章】

  就在赤炎与白染悬于云间争论不休之时,灵霄寺内又乱了起来,陆可儿目露凶光,高举匕首,见人就扎!
  侍卫们不能伤害贵妃,只能围追堵截尽量避免伤亡。
  嫔妃们见陆可儿浑身是血神态麻木,边尖叫边抱头鼠窜,整个灵霄寺正殿中就看她陆可儿一人疯了似的拿到捅人。
  小舞急匆匆赶来,不等侍卫护在她的左右,陆可儿已一个箭步扑向小舞。
  “镯子呢?给我。”小舞大致听懂昭夕帝的意思,方才那妖怪似乎正来源于黑色手镯。
  “去死吧!”陆可儿咬牙切齿怒瞪小舞,企图突破重围将其千刀万剐。
  小舞感觉陆可儿已经疯了,神智彻底混乱,于是厉声命道:“压住她,但别伤她!”
  侍卫们早就想一拥而上,但是患上疯癫症的陆可儿变得力大无穷,甚至上嘴撕咬侍卫的手臂,竟连皮带肉咬得侍卫们血迹斑斑。
  见状,小舞撇开头,道:“想尽一切办法将陆贵妃捆绑起来,听候皇上发落。”
  此话一出,几名侍卫举起长矛,先将陆可儿包围其中,再同时出矛伸向她的四肢,瞬间将她狠狠地压制在地。
  “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们统统杀光!哈哈哈——”陆可儿仰头大笑,当她召唤出千年剜心鬼的那一刻,灵魂便卖给了魔鬼,如今她只是一个替剜心鬼卖命的躯壳。
  小舞并不能确定陆可儿是否与那妖怪有何种必然联系,但的确是在陆可儿取走黑手镯之后发生的灾难,何况那手镯本来就不属于人间。
  她指向两名宫女:“在陆贵妃身上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一只黑手镯。”
  此时,赤炎出现在她身旁,看了眼狂吼乱叫的陆可儿,道:“此人已死,用火焚烧。”
  小舞惊呆:“索魄环正是她拿走的,如此一来,便证明那恶鬼确实是从黑镯中放出来的?”
  赤炎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又道:“白染不便现身先回了,索魄环应该就在附近,我去找,你回宫吧。”语毕,他转身欲走,却被小舞拉住:“我陪师父一起找,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赤炎明白她的意思,她想与自己单独谈谈。
  “晚一点我会去宫里找你。”
  话说到这份上,小舞也只得放开赤炎,许多时候,她可以让自己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关乎谁是她“夫君”的问题似乎有必要问清楚,何况师父与皇帝的容貌九分相似。
  返回后宫,坐立不安的小舞首先找到昭夕帝,昭夕帝却拒绝见面,并命太监告知与她:这几日都没空,且不要乱走,如今最安全的地方正是后宫。
  与此同时,白染正在寝宫施法覆盖方圆百里,很快将一条条保护防线遮盖在后宫上方,一旦那恶灵蠢蠢欲动,他可以在第一时间知晓。
  看来他必须返回天界,查查该妖的来历以及弱点,否则单凭他一己之力未必有全胜的把握。
  或者指望赤炎相助?说实话,他真不愿与赤炎过多交流。
  至于小舞为何会拥有天眼,莫非是那一只看似像耳钉,其实是玄天灵物的“瑰姿金琼”起了决定性作用?
  他不确定,却没有更好的解释。
  不过他此刻要再次感叹天意不可违的真理。按照计划:小舞应该像普通人一样在凡间长大,再嫁给化作肉身的他,随后在类似房事的状态之下接受双修修炼,顺利完成终极蜕变。
  原本,只要她看不见除凡人之外的生物,便可以像个正常百姓一样对神鬼产生惧怕与敬畏,由此有效地防止她对赤炎萌生亲切感,避免前世情仇再度重演。
  他的本意则是:让雾舞忘却一切,忘记赤炎,也忘记自己,忘却爱恨情仇,回到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年纪,承担起维护三界和平的使命。
  可结果,正是他这位竭力阻止一切重蹈覆辙的神仙,再次将可以看到神鬼的罕见宝器送给了前世的雾舞。
  冥冥之中……除了小舞,他与赤炎都在违背初衷。
  白染压了压太阳穴,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你的任务就是助她顺利地重获新生,到那时,她或无忧无虑地留在天界,或按照玉皇大帝的指示完成些力所能及的任务,又或者嫁给某位神仙做妻。届时,他便可以返回玄天仙境,再次过上循规蹈矩的平淡生活,而赤炎继续做他那嚣张跋扈的冥帝,不论是向天界宣战还是就此罢手都与他无关。
  那时候,当她见到自己,或许会毕恭毕敬地欠个身,随后像只小蝴蝶般欢快飞走吧。
  各归其位,不是很好吗?就像任何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白染悠悠地抬起双手,盖住脸颊,一道孤寂的背影透过烛光的照耀,显得格外悠长清冷。
  思于此,他命太监去请皇后侍寝,快些结束吧,他受够了。
  …………
  “皇上,您的伤势好些没?”小舞来得很快,目光聚焦在他的伤处。
  她开始关心他,这是他原本想要的结果,可真得到了才发现令他更烦乱。
  “侍寝。”
  “可您的……”
  “朕说侍寝!”白染一掌打向烛光的方向,室内顷刻漆黑一片。
  小舞缩了下肩膀,摸黑走到床榻旁,还未拖掉鞋,一双手臂已从身后搂过来,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静静流淌:“抱歉,朕并非冲你。”
  “臣妾知晓皇上心情不好,臣妾何事都不问。”小舞可以感到他很想回避某些问题,而且逃避得很辛苦,既然如此,那就等师父来回答吧。
  压抑的呼吸声吹拂着她的发鬓,她抬起手抚了抚白染的额头:“无论皇上是人,是仙,还是妖,臣妾都不怕,皇上无需为此事担忧。”
  此刻她反而想通了昭夕帝立她为后的原因,因为她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事物,无形当中或许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嗯,就是这样。
  既然说开了,白染也不想在以侍寝之名执行双修进程,他索性一五一十告诉小舞:“不管我是谁,我都是在助你升仙,‘双修’不必我多解释你应该也明白是怎样一个过程,会很痛苦,要克制情欲,需做到四大皆空。不要问我为何帮你,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小舞抿了抿唇,应了声,翻身上了床,边褪去衣裙,边道:“臣妾再问最后一个问题……皇上此刻的模样并非原本的模样,是不是?”
  她只是在揣测,赤炎与白染其中有一人故意隐藏了真实的面貌,至于动机,她还未参透。
  白染长吁一口气,沉默自当承认。
  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毫无疑问又是一场对于意志的考验,尤其对白染而言,他所承受的痛苦绝不亚于小舞。
  这便是双修的真谛,从最原始的中彻底抽离,让本该快乐的事变成一种修行,驱逐动摇信念的心魔。
  小舞盘膝坐在白染的腿上,疼痛之余想到那一晚,他们紧紧相拥,急促的呼吸声胶着一体,她清楚记得他当时的表情,矛盾又自责。
  隐忍的喘息传入她的耳孔,她摸索着,拭去他额头上满满的汗珠,暗示道:“倘若皇上忍得难受,缓缓也无妨……”
  白染果断地摇下头,不能一错再错。
  此时,赤炎悬浮在半空,望向融为一体的他们,使劲地闭起眼,继而穿出屋顶。
  “怨魔,出来!”
  他站在空旷的顶峰,一掌打向对面的山顶,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整座小山碎成粉末。
  “怒莲在。”她听到召唤,立刻现身于此。
  赤炎背对站立,在天空幻化出小舞的模样:“化成这女子的模样。”
  怒莲望去,不由一怔:“为何?……”
  “叫你变你就变,哪这多问题?!”
  “……遵命。”怒莲立刻化成小舞的容貌,“好了。但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赤炎沉寂片刻,缓缓地转过身,望向朝思暮想的女子,并未靠近,而是命她随自己进宫:“记住,你此刻就是本帝的妻子,不论小舞问你何事,你笑而不答即可。”
  “是。”怒莲虽然不喜欢这幅容貌,但她喜欢目前的头衔。
  “还有一事,索魄环里关着一只吞噬人心的千年老妖,不慎被凡人放出,颁布通缉令。”
  听罢,怒莲故作惊诧地轻喊了声,随后跪在赤炎面前请罪:“属下并不知……”
  赤炎扬手制止:“本帝相信你,抓捕便是。”
  “谢冥帝宽恕,但怒莲确实罪责难逃,就在取出索魄环之前,护法使者便提醒怒莲这法器中封印了一只剜心鬼,怒莲当时并未当回事,所以……”
  “剜心鬼?”赤炎倏地驻足,提到称谓他也有了些印象,在接管冥界之时,老冥帝曾特意嘱咐过这件事,叫他千万别碰封印在法器的远古妖神,那些老家伙都是天界与冥界联手镇压的恶灵,一旦封印解除,不止会危害人间,冥界也会跟着遭殃。并,同时将一半的封印之咒传授于他,至于另一半心咒,由玉帝掌握。
  起初他并未在意,如今看来,有关恶灵的问题他是该向无所不知的白染“请教”一二了。
  “冥帝……都怪怒莲太过轻敌,您惩罚我吧!”怒莲再次行大礼。
  “罢了,你才千岁自然不知往事,日后多加小心。”赤炎叹口气,惩罚她又有何用,当务之急是找到索魄环,重新封印恶灵。
  怒莲怯懦地应了声,站起身,搀挽赤炎的手肘,不等赤炎抽离,怒莲故作天真地问:“冥帝不是让属下假扮您的娘子么?怒莲见凡间夫妻亦是如此。”
  到了此时此刻,她还未意识到故意放出的恶灵究竟多可怕,甚至还在为未能将协助小舞成仙的白染除掉而愤懑。
  是的,目前所发生在小舞身上的一切磨难都由她一手安排,就连最初折磨小舞的神婆都是按照她的指示在行动,无奈赤炎插手相助。于是,她再借陆可儿之手放出剜心鬼弑杀白染,只要白染一死,小舞便会化尘化土,而至高无上的冥帝赤炎,终有一日会忘记那个仙女。
  因此,只要小舞一日未升仙,她便还有机会。不管白染乃何方神圣,她都要阻挠到底;
  冥后的宝座,她要定了!


【第四十九章】

  小舞见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怒莲,她不由看向赤炎:“师父,这位是?……”
  赤炎紧抿了下唇,一把捞过怒莲的肩膀,笑着道:“这便是为师待你好的原因,只因……你太像为师失踪已久的娘子。如今她回来了,为师不必再把你当做她。”
  他的眼中毫无情绪,仿佛在阐述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听罢,小舞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原来师父曾经表现出的深情,绝望,悲伤,统统都与她无关。而她,却为了那些情绪陷入矛盾。
  她面朝怒莲欠身:“小舞见过师母。”
  怒莲不知冥帝用意何在,他不是心心念念此女吗?为何又否认这段感情?
  赤炎则稍稍撇开视线,刻意忽略小舞眼底的忧伤,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太任性,亦是在阻碍小舞的修仙之路,倘若没有剜心鬼的出现,或许他还会再迟些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此刻得知真相,他大致理解到白染的苦衷,同时越发可怜小舞,可怜这位只为战斗而降生的三界女神。
  “你先出去等我,我有话与小舞说。”他朝怒莲随意地扬了扬手。
  怒莲暗自责备他演技太差,或许说,他根本舍不得这小仙女伤心落泪。
  待怒莲离开,小舞调适了一下情绪,走到桌边,替赤炎沏茶:“恭喜师父终于找到师母,而我再不用嫁给皇上而感到亏欠了师父什么……真好……”
  “小舞……”赤炎悠悠地望着她,话到嘴边又不知聊些什么,忆起她跨过轮回之门那一刻,他扬言定让她的成长之路一帆风顺,如今想来真的是一件没能做到。
  小舞扬起一双秀眸,虽然依旧是微笑,但这其中感情已由懵懂的喜欢转为敬重。
  烛光荧荧,赤炎望着心越距越远的她,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为师给你讲个笑话听吧?”他努力地笑着。
  小舞坐到他对面的位置,轻柔地点下头。
  “曾经……有一个很笨的仙女企图用真心感化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可到头来,仙女不但灰飞烟灭还沦为众魔茶余饭后的笑柄,是不是很好笑?”赤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嘴角挂着生硬的笑意,眼中泛起一层湿润的氤氲。
  小舞听不出哪里好笑,她迷茫地眨下眼,问:“那个魔鬼呢?他后来怎样了?”
  “他?……”赤炎的情绪停滞了片刻,倏地粲然一笑,“还能怎样,魔鬼是没有心的,依旧为虎作伥,顺便……”他垂下眸,顿了顿,默道,“除掉一个法力无边的笨仙。”
  小舞沉默许久,歪头一笑:“或许那魔鬼也曾感到懊悔,只是他没有说出来,毕竟那位仙子已消失,再多的眼泪也唤不回她的性命。”
  “倘若,为师只是打个比方,倘若你是那位仙女,你也会笨到去感化一个魔鬼吗?”
  小舞托腮想了想:“应该会吧,主要看对方究竟邪恶到何种地步。”
  “她很笨,把自己嫁给了魔鬼,真的很笨。”赤炎轻声一笑,故作嘲讽,不过这嘲讽是冲自己,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小舞沉浸在故事中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还好奇地瞪大眼:“如此说来,仙女不是笨啊,她是真心喜欢魔鬼吧!”
  “哐当”!一声,赤炎不慎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小舞见他弯身欲捡,匆忙起身叫他别管了。
  赤炎却执意要捡起破碎的瓷片,他只是不想直视小舞那双清澈的眼睛,锋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指,一股黑血从皮肉中缓缓溢出,他看着冰冷漆黑的血液,更加痛恨那个不懂得珍惜雾舞的自己。
  小舞则掏出手帕帮他擦拭血迹,虽然这血是黑色的,但是她知晓师父的那颗心一定是红色的,因为他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的善良,纵然他死都不肯承认。
  “告诉师父一个小秘密,皇上要助徒儿升仙,并且我相信皇上并非说笑,”她仰头一笑,“徒儿何其幸运,有关心我的师父,有善待我的夫君,肯定是徒儿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赤炎抚了抚她的发顶,她就是这样,天真得令他无地自容。
  “师母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师父送师母回去休息吧。”小舞主动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她不会再自作多情地以为师父对她有情。
  赤炎看着空落落的掌心,低沉应声,离开之前,伫立门旁,背对她道:“为师也相信你夫……君有能力助你成仙,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后悔莫及。”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小舞眼前,留下的,是一缕久久不散的云烟。
  小舞望向飘飖的青烟,想到师父方才所提到的那个故事,虽然师父并未对魔鬼的外表加以描述,但她相信,相由心生,那个魔鬼绝不会是青面獠牙的丑态,因为不论是人还是仙子,都不会傻到为那种不值得感化的人白费心思。
  所以说,那位仙子并不傻,或者,都不曾后悔。
  倒是师父今日有些奇怪,也许是找到娘子太开心了?小舞微微地扬起唇,其实她应该替师父高兴才对。
  …………
  再之后的几日,师父没在来看她,皇上似乎也很忙,但双修修炼并未停止,她每晚都会挣扎在生死边缘,交织的泪水与汗水带着一丝暧昧的挑逗,但她不会再胡思乱想,沉静下来,真的把这一切看做某种考验,因此,在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们身体里所释放出的光芒照亮了封闭的空间,仿佛一盏通往来世的明灯,正悄声无息地前进着。
  “那妖怪抓住了么?”她边穿衣服边问皇上。
  “还没,他了躲起来。”白染倚在床头,神色倦怠。
  “镯子找到没?”小舞对此事表示十二分歉意,毕竟是她把镯子交给陆可儿的。
  “找到了,只要剜心鬼一出现便可以实施抓捕。”白染这几日正是为此事忙碌,他返回玄天仙境查了许多史料,再加上赤炎提供的鬼号,基本断定这是一只来源于洪荒时期的老妖。
  早在一万八千年,万物之神盘古开辟天与地,为有效的维持秩序,将门下弟子全部封了神并赋予高深莫测的法力,必然造成良莠不齐的后果。
  剜心鬼便是某位弟子的后裔,但历经千年乃至万年的转变,已无从确定其身份,只能通过史料中的记载大致了解到,剜心鬼拥有不死之躯,只能封印不能消灭。
  而这封印之术……这三界之中除了赤炎与玉帝可以共同施法封印之外,也只有她会。他侧头看向小舞,撩起她的一缕长发……三界神级长辈何其多,除了她就没人掌握这一本领了?
  小舞见他沉思并未打扰,就在此时,太监匆忙来报:“启禀皇上!城中再次出现被挖去心脏的百姓!”
  “几人?!一共几人了?!”白染猛地坐起身。
  “五十三人。”
  白染弹身而起:“传朕旨意,命全城百姓都躲入皇宫避难,能进来多少进来多少!”
  “是!……可是皇上,那些贱民岂能与您同住一处?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小舞见白染欲发火,压住他愤怒的手指,率先教训道:“皇上都未计较还由得你瞻前顾后吗?叫你照办便照办。快,事不宜迟。”
  皇上皇后都恼了,太监不敢再多言,急转身跑去安排。
  小舞帮他顺顺气,道:“即便全城百姓都挤入皇宫,也只是保住本城百姓,邻国的怎办?要不要请我师父过来商讨一下?”
  白染岂能不知此办法治标不治本,可是唯一可以轻易封印恶灵的女神还是凡人肉身。
  小舞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她忽然想到洛宝,又道:“洛宝,他曾告诉臣妾会做什么结界,他……”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被白染拥入怀中。
  “谢谢你提醒了我,谢谢。”聚在白染眉头的愁云终于散开少许,他然把无界灵宠给忘了,倘若洛宝相助,便可制造一张可移动的保护网,虽然洛宝会辛苦点,但至少在短时内可以防御剜心鬼伤害百姓。
  “……”小舞斜视上方,缓慢地眨眨眼,几乎被他搂得喘不过气。
  于是,不到一时三刻,洛宝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而那个可以对发号施令的人也只有小舞。
  小舞虽然欣喜若狂,但为了大局略去寒暄,直接将大致情况告知洛宝。
  听罢,洛宝抓了抓发丝,神色有些为难:“做结界没问题,但是我不能确定覆盖面有多大。”
  “没关系,你就在通往皇宫的主街道上空编织结界,辛苦了。”白染无暇解释更多,更不能通知众仙前来相助,因为这只恶灵是从冥界那边放出来的,天界即便知晓也会袖手旁观,除非赤炎愿意主动登门求助,但那可能吗?
  洛宝看向主人小舞,小舞从桌上抓了一把糖果塞给他,笑着道:“快去吧,我不想再听说有人死于非命,没有心,就是孤魂野鬼,对吧?”
  洛宝将一块糖塞进嘴里,嘟嘟囔囔道:“是的,我会竭尽所能的,对了,还有一只灵宠在冥界,不如叫她来帮忙。”
  小舞刚要问个究竟,只见一道俏丽的身影显现在洛宝身后,同时,赤炎站在她身旁。
  “洛素,随洛宝一起去。”
  “遵命。”落素便是小舞当年被赤炎带走的无界灵宠,对赤炎生死相随忠心耿耿。
  洛素瞥了眼落宝,充满敌意地说:“走吧手下败将,难不成还等我背你?”
  这所谓的手下败将,指的是他们还未化成人形之时的事,当时洛素是一条小蛟龙,洛宝是一只毛茸茸的蓝色小兽,洛素随便嘶吼两声便吓得洛宝东躲西藏缩成小肉球。
  洛宝咔吧咔吧嚼碎糖块,蹭了下鼻子:“走走走,不需要你。”
  “搞清楚好吗?我并非帮你,胆小鬼。”说着,她一飞冲天。
  “……”洛宝怒视她离开的方向,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
  “好啦好啦,不气了乖,男子汉本就该让着小女子,去吧去吧,别再吵架了。”小舞的口吻颇像长辈,只因她感觉洛宝与洛素就是未长大的小孩子。
  赤炎倚在一旁反而捡了乐,明明都是小舞的“孩子”,脾气秉性却南辕北辙,这算不算一个随爸,一个随妈?
  既然来了,赤炎与白染便移步密室商讨对策。而小舞必须坐镇后宫,安抚颠沛流离的百姓。
  “冥界正全力抓捕剜心鬼,我就不信凭我冥界的力量灭不了一只浑身恶臭的老妖。”
  白染放下茶杯,道:“还真治不了,即便我以真身出马都弄不死他。”
  赤炎蹙起眉:“你分明是向着天界一方,从始至终你都希望我能与天界联手,由此保住你不可动摇的地位。”
  白染悠悠抬起眸,一指指向赤炎:“够了!你敢对我这般冷嘲热讽口不择言还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总有一日,当我忍不了,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听到这番话,赤炎无视神色愠怒的白染,一翻身躺上床榻,漫不经心道:“彼此彼此,我宁愿没有你这种只会替天界卖命的兄长,”他的唇边斜起一丝冷意,“若不是为了雾舞,我才懒的与你废话!倘若雾舞当初没有魂飞魄散如今会由着那只恶灵为非作歹吗?!是你那所谓的秉公执法才让整件事陷入危机,这叫自食其果!”
  从他们降生之日起,便一个上了天,一个入了地,本是同根双生子,却被分隔到对立面上,成为永生永世的敌人。
  天意,全是天意。


【第五十章】

  “迄今为止,我也不认为我当初做错了,只是做了我必须要做的事。”白染倏然起身,步伐又急又快,快得想让风声盖住所有噪声。
  当他走出寝宫,眼前已是人山人海,火把簇簇,失去家园的百姓们惶恐不安,侍卫们尽量提高嗓门维持秩序,但即便如此,依旧乱成一锅粥。
  小舞站在高台之上,换上一袭华服,泰然自若地,笑着安抚道:“本后知晓各位感到害怕,我何尝不是,但哭闹改变不了现状,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死人,所以请各位互相关照,最好是手拉手,一旦发现亲朋好友失踪请立刻通知官兵,最重要的一点则是,皇宫之内已设下天罗地网,势必将此杀手缉拿归案。”
  “原来是杀手……皇后,那名杀手为何要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某老者急问。
  “不是一个而是一支队伍,此重大案件已交由刑部彻查,诸位只管安心住下,皇上、本后以及众将士会与全城百姓共同进退!”
  此话一出,掌声雷动,百姓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白染望向她的位置,注视那一副从容的笑脸,不得不承认,年仅十六的小女子已拥有母仪天下之风范,这便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前方越是艰险她越是沉着冷静。
  所以他才不懂,当初她怎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嫁给赤炎,分明知晓这段姻缘将受到三界阻挠依旧执意而为之为哪般?
  而这其中的原因,也唯有雾舞本人清楚。
  又或许,真的爱赤炎如痴如狂……白染垂下眸,眼皮不知为何感到沉重。
  累,一定是太累了。
  小舞看到皇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匆匆下了高台,穿过羊肠小道,本想走在他前方给他一个迎面而来的微笑,却见他倚在树旁坐下,将脸颊埋双膝之间,微弱的月光洒在他小半个身躯上,落寞之感无法言语。
  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旁,缓缓地蹲下,并未急于打扰,只是那样看着,头上的凤簪在光源的反射下璀璨明亮,仿佛一颗安静的守护星。
  白染知晓她就在身旁,但是没勇气抬起头,当他拼命地阻止悲剧重演之时,自己却陷入其中,赤炎说得没错,他是自食其果,美名其曰为了维护三界和平必须秉公执法,实则听了太多有关雾舞魅惑众神的传闻,不论真假,在天界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从心所欲不逾矩。其意是:不管你是谁、地位何其高,都不可逾越道德修养的底线。这也是白染秉承的宗旨,不管你在三界中的地位何其重要,但请不要忘记所遵从的原则,否则无一例外,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时,白染是第一次见到雾舞,也是最后一次。
  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他高举执法杖迟迟无法打落。
  而雾舞,却义无反顾地迎上至尊执法杖。
  她在消失之前,眼中没有绝望更没有泪水,甚至对白染盈盈一笑,高深莫测地道了一句:你今日制裁于我、我不怪你,因为你也逃不掉,等你。
  她的声线虽柔情似水,但这句话却像诅咒一样成为噩梦的开端,其一、无界灵宠伴随她的消失遭遇灭顶之灾;其二、因为她再一次的降生,将万年淫欲之妖气托上天界,导致坐骑及战宠感应到其强大而发狂颤抖,相对的,冥界势力日渐强大,千年怨魔苏醒。同时,隐藏在地狱底层的万年恶灵蠢蠢欲动,三界动荡,战争一触即发,因此,他必须让雾舞重生,让这位足以稳定全局的,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魔双修圣女,重获新生。
  所谓神魔双修圣女,前身乃是威力无穷的女魔,具有双重性格,魔性一面又称之为死之女神,个性嗜血、狠毒、聪明且贪婪无穷无尽的淫欲,若想征服她,便必须先令她崇拜至极致,在她与高等天神进行双修的斗法过程之中,逐渐净化其心魔,同时在清除其心魔之际保留其无边的妖法。
  ……
  如今,雾舞临死前的预言成为现实,也只有他有能力让雾舞通过双修获得重生。白染长吁一口气……此刻想来,证明她一早就知晓自己对于三界的影响力。
  化作泡影之前,噙在她唇边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应是嘲笑吧,不惜毁灭,也要报复他的冷酷无情。迫使他毫无退路地站在她的身旁,再为了保护她与众神为敌,做着一切旁人不可理解的荒谬之事。
  更荒谬的是,他也开始质疑自己,是否真如赤炎所说那般,只认规矩不懂变通。
  一只小手抚上他的发鬓,轻柔地抚摸着,宛若一缕拂过心房的春风。
  不自觉地,白染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做过如此亲昵之举,如此不设防,甚至每当她靠近之时,他的心情都会为之放松,而这个人,本应恨他入骨。
  小舞只看出他很疲倦,所以坐在他身旁,揽过他的头部,让他倚在自己的肩头稍作休息。
  “为何不问我在想什么……”碎长的发丝遮住他黯然的黑眸。
  “皇上想讲自然会讲,不想讲臣妾也不会多问,”小舞浅浅一笑,“您是一国之君,谁都可以慌乱您却不可以,臣妾知晓您压力颇大,倘若压抑得紧,喊出来,喊出来可以纾解情绪,真的很有效,臣妾在外漂泊的那些年都是靠这法子撑下来的。”
  白染缓慢地眨着眼,回想她在重修之路上所经历的磨难,心情更为压抑。
  “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足以让一位举世无双的女神放弃所有。”他喃喃自语。
  小舞猜想他是在问自己的看法?不禁望向满天星斗,思忖片刻,道:“臣妾想,无论是神仙还是人,倘若可以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便是最大的幸福与快乐吧,皇上可曾听过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你对我……”白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罢了,没什么。”
  小舞笑了笑也未回答,或者说她也不知该怎样回答,固有的观念灌输的是对家庭的忠诚,只要嫁了就是一辈子。
  她感到肩头一沉,只见皇上依着她已睡去,她解下披挂盖在他的身前,一手搂住他的身体,睡吧,只要活着,棘手事是处理不完的,谁都会吃不消。
  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小舞轻柔地捋顺着,说实话,她很喜欢如今的昭夕帝,有情绪也有表情,卸下冷漠面具的他,距自己很近。
  而这相拥而坐一幕,落在赤炎的眼中,怒莲伫立在他的身后,唇边划过一丝笑意。这场好戏岂能让冥帝错过?
  “属下不懂修仙之道,更不知这位女子与冥帝之前的关系,但这般与他人卿卿我我合适吗?”怒莲一副替赤炎含冤的神态。
  “当务之急乃是抓捕剜心鬼,其他事与本帝无关。”赤炎攥紧拳,继而转身离开,怒莲快步追赶,笑得更为得意。
  赤炎飞出皇宫,见洛宝与洛素在用各自的结界相冲,不由一掌发出引起他们的注意。
  洛素与赤炎心灵相通,所以即便不交流也知晓主人心情糟糕。她俯首致歉:“洛素不该与天界来的小废物争强斗狠。”
  “你真是很烦,若不看你是女子我早就!……”
  “怎样?早就怎样?!”洛素跃身飞到洛宝面前,一指指向他胸口,怒目圆瞪。
  洛宝无奈一叹,主人再三叮嘱,要让着小女子。
  赤炎才没心思理会无聊的吵闹声,他一把抓住洛宝的手臂拽到一旁,先环视四周,再压低声线问:“你主子平时与你聊过本帝没?”
  “没聊过。”洛宝给出无情的答案。
  “……”赤炎提起一口气,又问,“聊过白染没?”
  洛宝依旧是摇头,对于主人的隐私他会做到守口如瓶。
  赤炎也知晓多余问,何况他也想好不再掺和其中让雾舞早日升仙,但这心里就是不舒服,是,他承认当初并非因喜欢娶她为妻,可是相处久了发现她真的很可爱,尤其是那不骄不躁的态度以及柔美的笑靥,一点一滴吸引着他,当他从白染口中得知她已魂飞魄散之时,他没有为除掉天界一尊大神深感喜悦,而是初次与白染大打出手,交战之中双方都受了重伤,倘若并非白染亮出雾舞仅存的一魄,他想,他们可能都在那次厮杀中消失在三界之中。
  他握着那一颗红艳通透的魂魄,初次低声下气地面对白染,恳求他,让雾舞复活,并以他竺氏祖先的名义对天起誓:只要雾舞得以重生,他再不招惹,也绝不在雾舞面前显现真身。
  “竺”乃佛门之首,其族女神只接受上苍的旨意,千年或几千年才孕育“日月神子”一双。双生子自降生之日起便分化阴阳两极,相生相克,又生生相惜,其中一子,眉心印有“太阳金环”,以荼蘼花为标志,佛学中称之为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纯洁柔美,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另一子眉心印有“银色皎月”,以彼岸花为标志,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称之为地狱之花。
  竺白染,竺赤炎,为了各自的使命,忠心耿耿地捍卫着一界领地,就像日月不可同辉一般,宁可永不相见也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所以,当赤炎屈尊恳求白染协助雾舞重生之时,白染的内心其实受到不小的撞击,但是想到雾舞消失前所说的那番话,想到玉皇大帝以及众仙对这位圣女的迷恋与争抢,他拒绝了赤炎的请求,同时,用他独门法术——遁忆术。封存了有关雾舞的全部讯息。
  就连赤炎的记忆,他也一并抹得丝毫不剩。
  说他残忍也好,冷血也罢,他只是希望赤炎不要为了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女子悲伤难过,却忽略了,他与赤炎乃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当无界灵宠伴随雾舞的消失而灭亡之时,他又不得不取出雾舞的魂魄施法轮回。雾舞身为天命之神魔双修圣女,妖界是她最初的家园,也是赤炎的领地,当一股清香四溢的气息拂过赤炎的心灵时,赤炎终于想起曾有一位美丽善良的仙女,成为他们兄弟之间的牺牲品。
  但是赤炎似乎也没道理将责任都怪罪于白染,毕竟他是始作俑者,引起众神动怒,联名上书告上玄天仙境,这其中最无辜的,当属雾舞。
  不过,有一点赤炎始终未弄明白,雾舞好像知晓躲不过一劫,就在出事的前一晚,赤炎见她神色疲惫,随口问她去何处了?
  雾舞则笑嘻嘻地答道:泥流恶灵山,我在那里藏了件东西,一件我再也不需要的东西。
  泥流恶灵山便是万年恶灵驻扎的禁地,赤炎以为她在说笑便未追问,何况,他那时并不关心雾舞的情绪,只知晓她喜欢念他厌烦的经文,喜欢安静独处。
  赤炎悠悠地扬起眸,没错,对于泥流恶灵山的浅显印象正是来自她的表述,她究竟将什么东西藏在那里呢?
  其实……他与白染都不了解雾舞吧。

小孩你过来:徒儿,下个蛋 41 - 45



【第四十一章】

  白染本不想如此粗暴地对待小舞,可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除了赤炎还会是谁?
  他不嫉妒,只是焦虑。
  指尖掠过她苍白的小脸,拭去她挂在嘴角的泪滴,视线微垂,无意间落在她玲珑有致的酮体前……白染顿了一瞬,猛地合起双眸。
  “醒醒,小舞。”
  紧密相连的部位咬在一起,他却不能移动半分,否则,率先将修炼变成享受的人肯定是他。
  所谓双修,是指男女交合时,女方玄牝之门大开,预示着能量之门同时大开。这时男方虽有勃起,但却要做到心中不存在丝毫的欲念,由此便可以将正向能量互相传递。换言之,小舞只要同样不存在欲望,她也可以帮助白染提升一定的法力,虽然微乎其微。
  “疼……”
  渐渐地,小舞从浑浑噩噩中苏醒,撕裂的疼痛导致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感到铁锥般的硬物卡在自己的身体里,连呼吸都会疼。
  伴随她小幅度地扭动,白染紧蹙眉头,他双手一捞,将她的背部托起,纵然此种姿势会更难以忍受,但却是双修的正确法式。
  小舞无力地趴在他的肩头,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脊背滑落,其中也夹杂着泪滴,事到如今,她再说什么都迟了。
  十六岁的少女,肤质如羊脂般稚嫩,因为紧紧相拥,磨蹭着白染健硕的胸膛,他不自觉地攥了下指尖,掐住小舞的腰部,又再托起移动之际,深吸一口气,动作戛然而止。
  好歹她只是纯粹的疼痛,而他还要面临欲望所带来的重大考验。
  对于一个男人亦是神仙,都绝非易事。
  小舞因疼痛难忍,自行抬了下臀,鲜血顺着相连的部位缓缓渗出,她大口喘着气,见皇上并未阻止,她再次提高半寸。
  白染隐忍着呼之欲出的情绪倒抽一口气,钳住她的腰肢,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按回原位,不禁引来彼此再一次的痛喊。
  “不要动,越动越疼……”他的声线有些颤抖,脸颊埋在她的肩窝中,缩紧双臂,将她牢牢地桎梏其中。
  小舞自然不懂房事应是怎样一种进行方式,暗自感叹恐怖,不过难以忍受的燥热感似乎有所减退,但皇上的体温却在迅速升高。
  “皇上……您和我……如此这般到何时?……”她哪里敢埋怨皇上霸王硬上弓,虽然真的很想发几句牢骚。
  “等你静下心,等朕……静下心。”白染的声音越发沙哑,其实他与小舞是一样的,都是初次经历双修的考验,其实他也感到很尴尬,但是又不能让小舞察觉丝毫端倪。
  小舞欲言又止,枕在他的肩头,一副听天由命的萎靡神态。
  眼前依旧漆黑如墨,心也跟着坠落,没人会在意一个婢女的情绪,尤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就这样,他们都不在开口,侧躺在彼此肩头,进行着一场小舞浑然不知的仪式。
  过了许久,白染默念心经完毕,托起她的小腿蟠曲在自己的腰部,只不过是这般小幅度的移动,小舞已然疼得仰起头惊声喊叫,仿佛一把尖刀刺入她的体内,每动一下就像流血的伤口再次被扒开一样痛楚。
  “忍忍,初次都会有些……”
  “并非有些,堪比钝刀割肉。”小舞感觉又要昏厥了,莫非正如夏幽澜戏言那般,她是“白虎”之女,前世乃违背天归的仙子,贬入凡间便是为了历经磨难而来,即便勉强嫁了人也无法像其他女子那般过上幸福的小日子,更别说享受鱼水之欢了。
  此刻想来,她为何可以看到鬼神,为何命运如此坎坷,似乎全部言中。
  “皇上,奴才乃是……白虎女。”她意图明显,克夫命,避而远之吧。
  白染不予回应,听她连连呻吟,暂时放倒她的身体,用手肘支起身,本意是让她缓缓情绪,可视线刚巧落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前,倏地,他撇开头,使劲地咬住唇,血脉恣意喷张着,那个不能气定神闲之人分明是他。
  小舞感到那里再次被撑开,她抓过被褥咬在齿间,期盼早些结束之际,两眼一黑又晕了。
  白染长吁一口气,合起双眸,继续默念经文,在经过一番艰难的调适之后,彼此的体温终于都降了下来。他疲惫地翻倒在一旁,将被褥盖在小舞身前,本想换个地方休息,可手臂一垂,也昏睡过去。
  今日算是熬过去了,可明日呢,后日呢?唉……
  翌日清晨
  小舞吃力地坐起身,无意识地摘掉眼上黑布,揉了揉模糊的眼睛,这才惊觉身无寸缕,她急忙拉过被角遮体,竟发现身旁躺着个小男童,小舞捂住唇,探头望向男童的正脸,发现男童约莫三、四岁大,光着小屁溜,面朝墙壁睡得正香。
  虽然不知这孩童从何处跑来,但小舞却因看到孩童可爱的模样而浅浅一笑,她先帮男童盖好薄被,随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双腿向灌了铅,既沉重又酸软,她眯起眼,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裙,边穿戴边需找皇上的身影……上朝去了么?
  想起昨晚,简直像走入鬼门关般不值得回味。
  她打个冷颤,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好似也未享受其中,还时而发出类似痛苦的闷哼声。又或许是她会错意,毕竟她什么都不懂。
  此时,男童翻个身,悠悠地睁开双眼,见小舞取下蒙眼布,先是激灵一下坐起身,但又因重心不稳摔回枕边。
  “噗……”小舞笑着走过来,将男童扶起身,摸了摸孩子白嫩的小脸,轻声细语地问道,“你是哪宫的小皇子呀?可是想你父皇了?”
  “……”白染摊开一双小手,暗自一叹,他究竟是受到怎样的诅咒?总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变成孩童,真希望谁能指点迷津。
  小舞喜欢孩子,暂时忘了昨日之苦,边在床上翻找边问道,“你的衣衫呢?莫非光着小屁屁就跑来了?”说着,她戳了戳孩子的臀部,说了句“真软真好摸”。
  “……”呃,被小舞轻薄了。
  为了不吓到小舞,白染扬起小脑瓜,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笑着道:“姐姐,无需管我,你回去休息吧。”
  小舞怔了怔,三岁大的娃娃便这般字正腔圆?真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吖?姐姐叫小舞。”她托起孩童胖胖的小手,趁机捏了又捏,大喇喇地望着孩子的小鸡鸡,又斜视上方,心情有些怪怪的。
  白染顺着她的视线看回来,耳根儿红了下,匆忙双手护住,不耐烦地轰赶道:“你回去嘛!”
  小舞见男孩用稚嫩的声音发起脾气,吐了吐舌头站起身:“好吧,那我走喽,你自己小心点,我离开前会叫宫女来陪你。”
  “不必不必,我要边睡边等父皇!”白染暗自无奈,自己给自己当爹也算奇闻了。
  小舞应了声,走出几步,可能是步伐太大了,扯到了大腿根,她不由弯身蹲下。
  “倘若不舒服请御医过来瞧瞧。”白染咕噜下床,自行从柜中取出一套孩童的衣裳,穿好后走到小舞身旁,刚欲说点什么,几滴泪已顺着小舞的发鬓滑到地上。
  白染的心沉了沉,揪起袖口帮她拭泪,开导道:“你是妃子吧?嫁给父皇就令你这般痛苦?”
  小舞边抹泪边摇头:“你还小,不懂大人的想法,不用理我,我待一会儿就好。”
  见状,白染移步站到小舞的眼前,伸出小手托起她的脸颊,幽幽道:“人就是这样,给你温饱便想奢求更多,我看你这般柔弱,想必在进宫之前也未过上几天好日子,想想你曾经所受过的苦,且不说一步登天,至少在这后宫之中没人再敢欺辱于你。”
  小舞凝视着他,扯了扯嘴角:“虽然你还小,这番话倒引人反省,谢谢你。”道理谁都懂,但有关感情之事,又似乎从不讲道理。
  “相信我,父皇定会真心待你。”
  小舞噗嗤一笑,揉了揉孩子的脸蛋:“你这孩子真逗,说起话来跟小大人似的,”她点点头,稍显敷衍地应道,“嗯,我相信皇上会待我很好。”
  话音刚落,她将男童拥入怀中,感慨道,“你知晓吗,自从我入宫以来,你是第一个安慰我的好心人,告诉姐姐你是哪位皇子好吗?姐姐要亲手做个布偶答谢你。”
  “……”白染眨眨眼,在脑子搜索嫔妃的名字,但一时间只想到昨日刚见过面的陆可儿,所以随口说,“陆妃。”
  “哦?你是陆贵妃的儿子?”小舞有些难以置信,就说她在后宫的小寺院中住了两年,且对后宫之事不甚了解,但这孩子明显超过三岁……哦!原来陆可儿在入宫之前已产生皇子,怪不得敢与夏幽澜硬碰硬。
  白染猜想她正在脑中乱编排,但说出去话泼出去的水,只能待小舞离开之后,拟一道圣旨侧陆可儿为妃,圆了此谎。
  小舞笑着站起身,羡慕地说:“我若也能生出如你这般聪颖的孩子,这辈子就真的知足了。可惜,我没那么好的命。”
  “……”白染此刻纠结的心情没人能理解,真纠结。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天真地点头摆手,大声诱导道:“会的!只要多侍寝便会生出如我这般活泼可爱又聪明的孩子,嘿嘿!”(内心:……………………)
  小舞神色尴尬,这孩子懂得还真多。
  她干咳一声,跑出寝宫,拐到门前,侧身朝他一笑:“我去给你做个布老虎,最多三日,等姐姐去陆贵妃的寝宫找你玩哦。”
  白染注视她那副甜美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但想到今晚还要继续双修,他整个人又垮了,滚回床榻,养精蓄锐先。
  辛苦了小舞,辛苦了,自己。


【第四十二章】

  小舞返回小寺院,坐在床边缝制布老虎,虽然她的脸色并无多余表情,但躺在一旁的洛宝却只想她的心情并不好。
  “受欺负了?”
  小舞怔了怔,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依旧被洛宝发现端倪,她笑着摇头,“不挨打不挨骂的日子对我而言就是幸福。”
  洛宝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把玩,“若不开心可以发泄我身上,打我骂我都无所谓。”
  小舞轻声一笑,揉了揉他蓝色的发帘,她的命虽然苦,但这一路总会用好心人出手相救,每当想到那些关心她的人,她又感到非常幸运。
  洛宝没再说什么,其实他此刻应该返回天界继续修炼,因为小舞已将元神收入体内,同时拥有了自行治愈伤口的能力,换言之,无人再能伤害她。
  “主人,我要走了。”
  小舞指尖一顿,“那位仙子刁难你了?”她指的是红缎仙子。
  洛宝摇摇头,“我说过,她伤不了我,只是暂时你不再需要我的保护。我会在另一个地方迎接主人的到来。”
  小舞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攥着洛宝的衣角,想说别走,可洛宝比较来自不同的国度,料到他迟早会离开,可心中又有许多不舍。
  “莫哭啊……”洛宝一边帮小舞拭去眼泪,一边还要擦掉自己眼底的泪,这悲伤的泪统统属于小舞,洛宝最怕她哭。
  小舞见洛宝也在流泪,掏出手帕帮他擦泪,强忍着忧伤,调侃道,“我哭你也哭,说你是小孩子你还不爱听。”
  洛宝耸耸肩,将一块糖塞到她的唇边,“我们会很快相见的,倒时候我会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主人,当你的左膀右臂。”
  小舞口中含着甜甜的糖块,每次听到洛宝喊她“主人”她都想笑,分明是个绝顶美少年,态度却像只可爱的小宠物。
  “那我送送你可以吗?”相处两年,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流总是淡淡的,但洛宝会在她感到无聊时变戏法帮她解闷,也会在她踢开棉被时给她重新盖好,她已然把洛宝当亲弟弟看待。
  本不用,但洛宝感受她的心情,他应了声,待小舞穿鞋下床,她主动拉起洛宝的手,洛宝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紧了紧她的手指,手牵手走在花园中。
  微风舞动着洛宝水蓝色的长发,他的眼中再次泛起泪光,不用说,小舞又在默默垂泪。
  他的心紧了紧,故意不去看她,道,“我还是不走了。”
  小舞深低着头,缓慢地摇了几下,“不必理我,我就是多愁善感的个性,你也说了咱们还会见面,倘若因为我耽误你修炼我会更难过。”
  洛宝驻足,走到她的正面,如初次出现在小舞面前那样,单骑跪地,托起她的小手,轻轻地烙下一吻。
  “任由天地变迁,黑白颠倒,洛宝绝不会背叛主人,倘若主人死去,洛宝亦陪同,所以,请主人善待自己,无论遇到任何麻烦都不要有轻声的念头,自当为了忠心耿耿的洛宝。”
  从未见过洛宝如此郑重宣言,就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小舞第三次眼眶湿润,她跪在洛宝面前,拥入他的身体,泪水如雨帘般滑落,“我答应你。”
  洛宝拍了拍她的脊背,截断一缕长发,悄然地系在小舞的发辫上,这捋头发起不到保护小舞的作用,但是当她难过之时,他可以在天界控制这捋头发勾勒出形形色色的图案,逗她开心也好。
  离别还是要来的,洛宝一飞冲天,小舞仰视着厚重的云层,摆了摆手,心里空落落的。
  “小妖,皇上命你午时去寝宫。”红缎仙子在旁等到他们道别完毕才显身,本可以无情打断,但看到小舞哭得梨花带泪,她竟也会产生恻隐之心。
  听到此等消息,小舞比暂别洛宝更伤心,那是一件多么触目惊心的事啊,还来?
  不过想过想,谁敢抗旨不尊。
  沐浴,更衣吧。
  到了晚间,毫无意外地,小舞再一次承受撕裂般的痛楚。
  她一手环住昭夕帝的脖颈,微微仰起头,蒙眼布依旧罩在眼前,只能看到那被她自己咬破的朱红唇瓣。
  白染则是紧蹙眉头,本以为会比昨日舒缓些,可他居然忘了——吸入元神的小舞已具备自行修复伤口的法力,但还没达到随意控制创伤面治愈程度的能力,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中,破裂的处女膜修复了。
  紧致的包裹令他的欲望呼之欲出,折磨,真是折磨。
  “疼……”
  “朕知晓。”他揽过小舞的身体,尽量让一片春色埋入胸膛。
  既柔软又战栗的身躯贴在他的怀中,他紧闭双眸,强迫自己不去感受,不去想象。
  “为何如此疼痛?……皇上,我想取下眼罩……”她只是怀疑,皇上在用某种奇怪的东西往她身体里送。
  白染大致明白她的意思,但却不能将真容呈现在她面前,只得拉过她的手,触碰在火热的硬物上,让她自行领悟。
  小舞怯懦地伸展手指,颤颤巍巍地摸过去,当碰到“肉”之时,又慌张地缩回手指,她大口喘息,调适呼吸,用指尖谨慎地碰了碰,待断定确实是昭夕帝身体上的某一部分时,她立刻抽回手,俯首致歉,“是奴才误会了皇上。”
  白染哪有功夫跟她闲聊,就在她乱摸之时,他已然把指骨咬在齿间,此刻指骨上落下一排深深的牙印,他感觉自己距离崩溃不远了。
  双修需要极强的定力,是他定力不够还是春色太过诱人?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忏悔经,切莫忘记这女子是谁,怎可以胡思乱想。
  一件薄衣披挂在小舞肩头,小舞越发不理解昭夕帝的心思,她身材不够好被他嫌弃了?倘若如此,他大可不必召她侍寝啊,搞得彼此都痛苦作甚?
  今日或许是因为室温偏高,小舞并未像昨日那般疼痛难忍,甚至隐隐感到某种微妙的情绪。
  说不好,既痛楚又有些奇怪的感受,在本能地驱使下,她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体,顷刻引来白染低沉的闷哼。
  “别动啊!”他不悦地命令道,知晓这要求太不合理,可他实在忍得很辛苦。
  “……”小舞缩了下肩膀,老老实实移回原位,却又被昭夕帝给骂了。
  室内一片死静,昭夕帝双臂拢在小舞身后,双手合十,静下心,下拳的拇指握于上拳之中,摆出智慧印,默念大日如来心经,此手印拥有自我完成,且有救护他人之力。
  小舞却不知道他在自己背后鼓捣什么,只是感到身体在她两臂之间轻微晃动,虽然动作极其轻柔,硬物“顶天立地”的支撑起她的臀部,她心中一惊,是错觉吗?为何感觉双腿悬浮起来了?
  为了求证,她的手指掠过昭夕帝的大腿根,可她自以为的谨小慎微,在白染的感官中确实惊涛骇浪般的挑逗,白染倏地睁开眼,甩了甩一头汗珠,惆怅道,“算朕求你,别再乱摸可否?”
  “……”小舞双手护在胸前,觉得奇怪又难以启齿。
  白染见她嘟着小嘴心情郁闷,拍了拍她滚烫的小脸,随后再次进入双修状态。
  直至欲望鼎沸,再强行压下去,体温恢复正常,代表仪式结束。
  “取下蒙眼布吧。”
  白染疲惫地动动唇,躺在枕边,手背搭在额上。
  小舞同样虚弱无力,扯下黑布带,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身旁的皇上,这一看,小舞更加疑惑,皇上为何嘴唇苍白神色疲惫?为何呢?他们始终一动未动不是吗?
  她支起身,背对穿衣,随后走下床,倒了一杯茶递给昭夕帝。
  一撇头,烛光刚巧照耀在小舞柔美的脸孔上,她的眼角很明亮,随着火苗的摇曳,眼中泛起潋滟的波光,乌黑长发洒在白皙的脖颈旁,透出一股十足的女人味。
  白染舔了舔干涩的唇,抿了口茶,背对小舞躺回枕边。
  小舞伫立原地许久,挣扎许久,故作勇气跪在床榻前。
  “奴才有一不情之请,恳请莫再召奴才侍寝。”
  “不允,先回去歇着。”他的口味不容辩驳。
  “……可是。”
  “朕知晓你不好受,过一阵子就好了。”
  小舞拧起眉,虽然懵懵懂懂,但她猜想没有感情的房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支着床板站起身,拖着双腿走出寝宫,独自漫步在御花园中,皎洁的月光可以照亮返回住所的路,却照不到她心底的忧伤。
  这时,假山石后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她先是一惊,又即刻捂嘴蹲身。
  透过山石的缝隙,她竟然看到……御医与宫女正做着见不得光的丑事!
  小舞瞪大眼睛,不敢看又想看,于是就这样矛盾着,悄悄靠近偷情的一对男女。
  靠近靠近,她很快发现端倪,宫女骑在御医身上,疯狂地上下移动着,御医也是卖力地顶起腰胯,只听宫女娇喘连连,揪扯着自己的长发,一副既痛苦又愉悦的纠结模样。再看御医,面红耳赤,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面带微笑,貌似心情很不错。
  “……”
  小舞呆若木鸡,显然,这才是真正的房事。
  她迷惘地眨眨眼,那她与皇上之间,为何如此静态?
  莫非皇上本意是希望她主导,可是她很不识趣未领会其中含义?
  唰,她羞红了脸。


【第四十三章】

  小舞一路小跑奔回宅院,也可以说这里是为她一个人设立的小寺庙,因为两年来只有她一人在此地居住。她气喘嘘嘘地走入正堂,仰视笑容慈祥的如来佛祖,跪在蒲团前,默默诵经,平复情绪。
  此时,侍卫上前一步告知:她的一位朋友在门外候着,想入寺与她叙旧。小舞只能想到夏幽澜,但夏幽澜此时关在刑部大牢,哪还有“朋友”?
  待对方随侍卫进门,来者竟是一袭华服打扮的陆可儿。
  小舞与陆可儿只有几面之缘,还是因为夏幽澜与陆可儿争吵之时,别说朋友,她们连普通关系都算不上。今日陆可儿出现于此,莫非与那日在皇上寝宫见到的小皇子有关?
  “敢问陆姑娘找我何事?”
  “怎么,见到本妃都不用下跪么?”陆可儿本以为受到父亲的牵连难逃一死,谁曾想皇上竟册她为妃,但她并不觉得庆幸,陆家已衰败,皇后人选也已选定,侥幸留在宫中,她能做的便是替陆家报仇雪恨。
  小舞怔了怔,刚欲行大礼,陆可儿又将她扶起,打趣道:“瞧你,开个小玩笑还当真了呢。”
  “……”小舞不明所以,陆可儿自行挽起她的手腕往院中走,道,“后宫乃多事之地,日后还要仰仗皇后多多照应呢。”
  “我非……”
  “得了得了,不必谦虚,虽然皇上还未正式册封于你,但瞎子也看得出皇上对你情有独钟。”陆可儿掩唇一笑,笑得意味深长,有些事心照不宣了。
  小舞尴尬地扯下嘴角,也是,后宫就那么大点地方,谁在皇上寝宫走动过还能不清楚?
  陆可儿拉着她坐到石椅前,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绒面包裹的小盒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之前有多得罪你的地方还望见谅。”
  “心意领了,但这礼物不能收,何况那些年都是孩子,吵吵闹闹不足为奇,”小舞将缎面锦盒推回她的手中,“既然陆贵妃更倾向于以和为贵,小舞便直讲一句,我吃斋念佛两年有余,心情平静得很。”
  陆可儿会心一笑,拉起小舞的手,边轻拍边“好心”叮嘱道:“我比你长两岁,妹妹若不嫌弃,咱们日后就以姐妹相称,姐姐也对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后宫乃是虎狼之地,不是你不想招惹旁人、旁人便愿意与你和睦相处的地方,人言可畏啊,说话办事都谨慎着点。”
  小舞默默点头:“小舞一介草民罢了,承蒙陆贵妃瞧得起,小舞感激不尽。”
  陆可儿抛给她一记“又假谦虚”的眼神,随手将丝绒盒打开,从中取出一只色泽上乘的玉镯,自顾自地往小舞的手腕上戴,见小舞欲摘,陆可儿故作不悦道:“当姐姐的送妹妹件首饰那不是应该的。戴着戴着,真好看。”
  小舞猜想陆可儿送自己东西也无非是为了图个心理踏实吧,索性收下。
  “对了,妹妹即将贵为皇后,皇上就未送你几样稀世珍宝吗?”陆可儿俏皮地笑起来,用手肘轻撞她手肘,示意她拿出来给自己见识见识。
  “真没有。”
  “再想想?……项链镯子之类的都未有?不可能吧。”
  小舞抬眸思忖,忽然想到师父赤炎倒是送过她一只纯黑色的镯子,但师父说那镯子可以控制凡人生死,所以她严密包裹收了起来。
  陆可儿则观察她神色中的变化,大致断定小舞确实藏了一件宝贝……莫非真让那位算命先生给说准了?
  此事要追溯到她入宫前,当时一名算命先生挡住前行的去路,此人行为甚是疯癫,扒着轿帘对她大吼道——两年之后,家破人亡家破人亡!
  胡言乱语必然遭到陆家侍卫的毒打,当时,若并非陆可儿急着入宫选秀,此人绝对活不到今日。一晃两年过去,直到父亲被罢职又出家,她再次想到那人,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于是,她几经周折终于找到当年那名算命先生。
  她甩出百两黄金,只求报仇雪恨之方法。
  算命先生则告诉她,后宫之首拥有一件来自地府的宝器,此宝器形状酷似手镯,呈黑色,只要拥有那件宝器,默念仇家名讳,脑子浮现其容貌,对方将暴毙身亡。
  以上,便是陆可儿风风火火跑来向小舞示好的原因。
  小舞摇摇头:“真没有,倘若皇上赠予饰品绸缎,小舞自会请姐姐先来挑选喜欢的。”
  听罢,陆可儿欲言又止,罢了,小舞对她必然存有戒心,怪她操之过急。
  之后,两人便开始东拉西扯,陆可儿为了早日断定后宫之首是否是小舞,拉着她先聊些女儿家的私房话,再就大谈房中之事,房事乃大家闺秀在出嫁前的必修课,陆可儿自是倾囊相授,教她如何取悦男子,小舞则听得阵阵脸红。
  “好了,妹妹早些休息,不懂的方面来问我便是。”陆可儿算是有心计的女子,谄媚却不掉价,明明很虚伪却令人隐约感觉其中包含着真情真意。
  小舞亲自将她送到门前,笑着道别,临末了还说了一句“皇子真可爱”。陆可儿虽然不知她指的是哪位皇子,但她看得出小舞很喜欢所提到的孩子,所以留了个心眼并未急于追问。
  回了寝室,小舞一头扎到枕边,回想今晚所发生的种种,尤其是那一对野合的男女,她将棉被蒙过头,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依旧挥之不去。
  不知明晚皇上还会不会要求她侍寝,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去。
  ……
  显然,她的愿望未能实现,到了晚间,宫女来请。
  不过,今日皇上并未让她蒙眼,而是熄灭所有光源,令室内漆黑一片。
  小舞坐在床边,褪去衣衫,摸着黑爬上床,很快触碰到皇上赤裸的身躯。
  她匆忙缩回的手指又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紧接着,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捞到怀中,再把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依旧是坐姿。
  “呃……”
  第三次了,突如其来的入侵还是令她苦不堪言。
  当然,白染也是备受煎熬。
  他的双手合十在她的背部后方,很快进入双修状态。
  小舞愣愣地不知所措,她……仍旧是一动不动么?
  回想着陆可儿对她所讲的那些“经验”,她越发肯定自己未能领悟到的那一层暗示——或许皇上就是故意弄疼她,再让她学会自我舒缓以及配合?
  思忖许久,她咬了咬唇,不自觉间身下微动,即刻惹得白染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白染刚想开口让她别动,她却不知为何又大胆地提起臀,坐下,又抬起来,再坐下,她一边隐忍着撕裂之痛,一边锲而不舍地移动着,竟还有加快频率的趋势。
  白染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猛地僵住,拥着她的双臂渐渐收紧,黑暗中双眸甚至有些发亮,每一寸感官都极其敏感,一时之间竟忍得连呼吸都不敢了。
  然而,他这般反应落在小舞眼中却成了默许,小舞讷讷地想,原来皇上的确是那个意思,让她来主导。
  可是……疼痛感暂时还未出现消失的迹象。
  小舞试探性地又动了一次,剧痛立刻袭来,伴随她的轻喊一起发出来的还有白染极力压抑的闷哼声。
  “别动。”白染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模糊,唇瓣苍白,手握成拳复又缓缓松开,重复了好几次,都没能平缓下心情。
  小舞听见了皇上的话,但他的声音太沉太迷乱,她居然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只得凭着感觉,强忍疼痛又动了几下,心中默默祈祷,不疼,马上就不疼了。陆贵妃说过,身体在运动中会自行分泌一种缓解疼痛的润滑液。而她,把溢出体外的血迹错当成那种液体。
  白染忽然松开了拥着小舞的手臂,无力地撑在床边,黑暗中,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个人是谁,决不能做出那种事,但懵懂的小舞却仍在玩火,将他无声的拒绝当做了肯定,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极限。
  可是,他的身体最为诚实,给出了最原始的回答,原本昂扬的那处越发伟岸,惹得小舞轻动的身子颤抖不已。
  啊……更疼了!
  可是既然已经开始,她又没理由不再试试。
  于是,小舞闭了闭眼,豁出去似的律动了起来。
  挺拔的柔软在白染面前上下起伏着,他的目光灼热的足以点亮夜空,此时此刻,他痛恨这双可以看清一切事物的眼睛。
  “停下。”白染吐了口气,按住了小舞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小舞一惊,紧张的同时身下那处微微紧锁,将白染包裹得更加严实。
  白染只觉下腹处点燃了一把火,将他仅存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
  “……皇上?”小舞圈着他的脖颈,眼圈涩涩地唤了他一声。
  白染闭上了眼,深吸了口气,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样……”她小声问道,“……对么?”
  ……他该怎么回答她?!
  是,或者不是?
  承认就是丧失理智,不承认就是背叛意识。
  白染忽然觉得这是他千百年遇到的最大的难题,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小舞得到不到正面的回应,松开手臂想要从他身上下去,却在抬臀时带动了两人交接之处,惹得双方尽是又低呼一声。
  白染一直沉默了许久,这时忽然斩钉截铁地开了口,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是!”
  小舞一个反应不及,整个人已被压在枕边,剧烈的抽动几乎将她逼上死亡的边缘,她紧咬着唇,喊叫声一次又一次淹没在白染的深吻里。
  很快,紧闭相连的身躯浸泡在他的汗水与她的泪水之中,唇齿相碰,舌尖牵绊,终于的终于,让她在痛楚中找到一丝解脱的途径,又带她步入一种意想不到的的情绪之中。当皇上气喘着趴伏到她的肩头时,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不均匀的呼吸在黑暗的空气中交织,透着一种莫名的,疲惫中的微妙感觉。
  白染将脸颊埋在她的肩窝里,指尖掠过她柔软又滚烫的脊背,说是小舞无意间在勾引他,可他今日根本并未幻化仙身不是吗,不是吗……
  他又紧了紧手臂,将她完完全全地搂在怀中,轻吻着她的唇瓣,吻掉她眼角了泪滴,随后抱着她站起身,走入隔壁浴池,双双泡入温暖的池水中。
  小舞坐在他的腿上,歪头倚靠,拨弄着水中的花瓣,说不好那种感觉,好似他们已经属于彼此,又好似相隔千里,究竟缺少什么呢?
  噢对,是缺乏语言上的交流,所以让她感到极度缺乏安全感。
  “皇上……”
  “嗯。”
  “您不想对奴才说点什么吗?”
  “册封仪式定在明日。”
  “不……不是指这件事。”小舞微微扬起眸,光源透过粉色纱帐映衬在精致冶艳的小脸上,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不由自主地,白染俯下头,吻上她的唇,世间最难以抵抗的,是那份由内而外所散发出来的妖娆,简单,不做作,她偏偏拥有。
  而他,多想抛开一切陪她多聊聊。


【第四十四章】

  迎着曙光,一行宫女步入小舞所住的小寺院,先请小舞移步皇后宫,小舞入殿前注意到皇后宫前的金匾——双修宫。
  双修?……小舞学习佛法自然知晓所指何意,但不等她细想,列队两旁的太监与宫女已跪身行大礼,小舞必是极为不适应,但她想到头衔再大也无非是个摆设,索性淡然面对,在太监的搀扶下走进正宫,并在宫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经过一个时辰的精心打扮,只见静静地坐在床榻之上的小舞,身着一袭红色凤袍,肩洒凤帔,头戴凤冠,桃腮杏面朱唇欲滴,双手叠落小腹下方,好一派端庄秀美。
  册封大典要接受朝臣的拜见,所以整个仪式需持续到黄昏前。
  会见官员期间,小舞始终未见昭夕帝出现,不由垂下眸。昨晚侍寝之后,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就因皇上询问小舞能不能忘记藏于心底的男子,小舞的迟疑令皇上甩袖而去,因此,她便回到自己的住所,本以为今日的册封大典会取消,怎料照常举行。
  她只是好奇,后宫佳丽三千,倘若有爱便不会娶这么多妻子,何况她又并未作出越轨之事,只是偶尔惦记着救她脱离苦海的师父都不行么?强迫她忘记恩人也太霸道了。
  “皇上呢?”
  “回主子,皇上身子有些不舒服。”新上任的太监总管俯首禀告,自从昭夕帝大张旗鼓整顿朝野之后,无人再敢轻看当今圣上,更无人敢询问皇上的行踪。
  小舞应了声,想必皇上还在怄气。
  仪式结束,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入皇后宫,还未坐稳,宫女来报:陆贵妃携其他几位嫔妃前来道喜。
  小舞暗自吐口气,正襟危坐,准。
  妃子们先是奉上珍贵礼品,再就是围在她四周讲些漂亮话,除了陆贵妃,其他贵妃都在寻找皇上的踪影,还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
  陆可儿拉着小舞的手亲切攀谈,终于确定了,后宫之首,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的宝器肯定就在皇后手中。
  所以,她必须成为小舞无话不谈的挚友。
  “恭喜妹妹荣登皇后宝座,不过此刻再唤您妹妹着实欠妥。”
  “陆贵妃无需多礼,后宫事宜还要仰仗姐姐提点。”小舞其实对所发生的一切也感到不真实,从最初的小乞丐到今日的皇后之位,何止是云泥之别。
  “见外,那还不是应该的,”陆可儿拍了拍她的手背,“其实选秀之时,妹妹的姿容已在众秀女中脱颖而出,皇上岂会不选你?当之无愧哦!”
  小舞勉强一笑,心里明白这话夸大其词,但又不能多说什么,随着环境的改变,她可以预见日后只能戴着假面具生活。
  “对了,妹妹平日喜欢玩什么消遣解闷?”
  “我这人很闷的,多半时间在念经打坐。”
  陆可儿眼珠微微一转,笑着应和道:“那可好,不如改日一起去灵霄寺烧香拜佛?听说求子特灵验!”
  凌霄寺乃本朝境内香火最鼎盛的寺庙,据说求姻缘求子去那里准没错,小舞红了下脸,默默点头,陆可儿倒是不粘人,很快招呼嫔妃们一同离去。
  小舞返回寝室,刚欲自行摘去金银首饰便被贴身宫女制止,告之,虽皇上与她已坐实夫妻之名,但这掀红盖头的形式还得走一遍,所以小舞还不能休息,坐在雕龙绣凤的大喜床上等待皇上驾到。
  这一等就到了深夜,小舞倚在床架旁昏昏欲睡,直到红烛即将燃尽之时,白染这才悄然走来。
  他的脚步很轻,轻到落地无声,伫立在小舞面前,凝视着红盖头,心情有些沉重。
  “您去何处了?……”小舞并未睡熟,透过盖头隐约看到龙袍边角。
  “面壁思过。”白染抛出一句小舞定听不懂的回答。
  “噢,掀盖头么?”小舞迫不及待地想取下头上的零零碎碎,压得脖子都要弯了。
  白染低沉地应了声,抬手拿起寓意“称心如意”的秤杆,撩起盖头的边角,定在半空,深深地吸了口气,合起双眸,边掀盖头边缓缓道:“日后,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想会见谁就去见谁,朕,绝不会干涉。”
  红盖头下是他的新娘,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新娘。
  “……”小舞虽未看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到他情绪中的异样,随着盖头彻底撩起,她迅速抬起头,对上他那一双忧郁深邃的黑眸。
  白染移开视线,一转身坐到床榻旁,很想从容面对,却只会直勾勾地看着烛火。
  “您还在生臣妾的气?”
  白染缓慢摇头,依旧不去看她。
  小舞起身转到他身前,跪在他的腿边,并未多言,帮他捶腿揉捏,她只是感觉皇上身心皆疲惫,似乎有些难言之语抑在心头。
  白染俯瞰她的头顶,以及隐约间依旧可以看清的俏丽容颜,他不由压了压太阳穴,美丽的事物总在一念之间幻化出更美的形态,即便本是一粒石子,看在眼中也成了宝石,何况她已是宝石,纵然想法设法挑出瑕疵依旧是瑕不掩瑜。
  是他的问题,竟险些忘了初衷。
  “你相信今生来世吗?”他躺在枕边,幽幽地吐出几个字。
  小舞坐在床边,替他揉着胳膊,思忖片刻,回道:“佛曰六道轮回,信。”六道所指:众生轮回之道途,六道为:天道;人间道;修罗道(天神);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终极魔)。
  白染望向她严肃的神态,嗤地笑了声,小舞定不信她的前世乃是一只古灵精怪的小鸡妖。
  笑容又僵在唇角,可不论是前世没心没肺的鸡妖还是今生恬静自若的小女子,似乎从未将那段感情连根拔起。真的无法逆转吗?
  “此殿为何起名‘双修’?”小舞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异常拘谨,有种硬聊天的感觉。
  “嗯……就是双修,朕妄想当神仙,”白染侧头看向她,故作调侃,“你觉得朕有那慧根吗?”
  小舞笃定地点点头:“皇上乃是真命天子,来世定做神仙。”
  注视她那张真诚的笑脸,白染不由抬起手指,指背划过她的脸颊:“……那你呢?”
  “我?……不知。”小舞起身帮他倒茶,顺手托过一盘水果。
  白染将一颗樱桃送到她唇边,她犹豫片刻,伸手接过来,俯首致谢。
  回想她前世的个性,想到她在步入轮回之门时所说过的话——师父,雾舞等你。
  那时的她,一心想嫁给他……白染眸中一惊,想嫁给他?那便证明她的情感在转移,自己是否该“乘胜追击”继续努力呢?
  思于此,他的神色又稍显黯然,活了几千年,经历无数大事件,可单单就这谈情说爱之事不曾接触,该怎样去谈?
  思考许久,他坐起身,压住小舞的双肩,认真地问道:“你喜欢何物?朕送你。”
  “……”小舞见他不苟言笑更为紧张,怯懦地回,“臣妾什么都不缺。”
  “总有需要的,仔细想想?”
  “……”缺自由,您能给不?
  小舞笑着摇头:“臣妾真的感到很满足。”
  这次换白染无语,他微叹口气,继而翻身下床,前世与他嬉笑打闹的女子此刻却用疏离的态度敷衍他,他本以为无所谓,可忽然之间,他仿佛理解了赤炎的心情,也许赤炎并非故意从中作梗,只是他控制不住,明知不可为,又不愿被遗忘。
  究竟是折磨了谁,似乎也说不太清楚。
  小舞望向昭夕帝远去的身影,紧绷的情绪这才有所舒缓,她褪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婚袍,换上简单素净的长裙,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沐浴之后,她独自来到花园漫步,不知不觉走到小寺院,因她的离开,侍卫也撤回,她步入卧房,收拾极少的家当以及取回师父赤炎送她的黑色手镯。
  不知是她眼花还是幻觉,手镯表面竟泛起一轮耀眼的光芒,随后,玛瑙石般黝黑的表面浮现出一排小舞所能看懂的,用梵文留下的诗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明知相思伤身伤体,却无法割舍忘怀。
  虽然并未指名道姓,但小舞感觉是这师父临走前留在镯子上的寄言,因为师父曾经说过,别忘了他,无论成为谁的妻子,千万别忘了他。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她并不确定,却知晓是真诚的。小舞将镯子护住胸前,喃喃道:“师父,小舞也想你,也想洛宝……”说着,她将镯子套上手腕,提起包裹返回皇宫后。
  守门太监见她自行挎着包裹,立马给宫女两嘴巴,小舞刚欲劝说,太监又跪在她面前自抽起来:“奴才该死、是奴才照顾不周,请主子息怒!”
  “……”小舞即刻命几人住手,心情格外压抑。
  她坐在床边,明明很困很累,却还不想睡,索性缝制未完工的布老虎,想起可爱的小皇子,她不禁笑逐颜开,也许陆贵妃说得对,有个孩子她就不会觉得如此孤独。
  想到这,她抚了抚小腹,会怀上么?
  “嘎嘎……”
  清脆的笑声从门边传来,小舞闻声望去,不由笑着走下床,弯身将小皇子抱起来:“你怎知晓我在这里呀?”
  化身孩童的白染却注意到她手上的黑镯,待仔细端详之后,可以确定这便是冥界宝器——索魄环。据说是通过一命换一命的“公平”法则,置人于死地的违禁法器。
  不过,他也是道听途说,至于此物如何使用以及其威力也只有赤炎知晓。
  “宫中禁黑色,还是收起来吧。”白染故作天真地笑了笑。
  “也对哦,你虽是小孩子却比我懂得多,”小舞顶了顶他的额头,抱着他坐到桌边,指向一桌的瓜果点心,“喜欢吃什么?”
  白染望着她,对,她又喜欢吃什么呢?
  “嗯……你怎看待皇上这个人?”这才是他出现的目的。
  “皇上?……你应该称父皇才是。”
  “……聊重点吧!”
  小舞剥开橘子,一瓣放入他口中,一瓣塞进自己嘴里,待两人吃完整个橘子,小舞仍旧未回答他的问题。
  白染一筹莫展地瞅着她,就这般难以回答?
  “父皇说……说你很漂亮。”
  小舞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嫣然一笑:“时间不早了,今晚在这睡还是送你回去?”
  “……”不想表达点什么吗?
  “父皇还说……你是他见过最温柔的女子。”白染笑得有些僵硬。
  小舞注视孩童涨红的小脸,凑过去亲了口:“谢谢你父皇,他也很帅。”
  “……”白染抿抿唇,怎还是这般空洞敷衍,他们之间就不能聊些有内涵的东西?
  譬如小舞羞答答地说,我也喜欢皇上,只是没告诉他。
  唉……这该如何是好?
  而小舞,因为太过困顿,趴在桌边睡着,白染从她腿上轻轻跳下,待恢复成人模样之后,将她抱上床,侧躺在她的身边,考虑着令千年大神都会头疼的……恋爱问题。


【第四十五章】

  夜深人静之时,小舞迷迷糊糊醒来,她一拉被子,惊见昭夕帝正躺在身旁睡觉,而她就枕在人家的臂弯间,一腿还搭在他的腰上。
  小舞暗自惊呼,刚欲起身,肩膀却被一股力气拉住。
  “皇上,你何时来的?……”
  白染并未睁眼,将他搂入怀中,下颌落在她的额头。
  虽然小舞很顺从,但是可以明显地感到她肌肉紧绷,而他,真的不知晓该如何让她放松心情。
  就在此时,只听窗外传来“咔嚓!”一声巨响,闪电疾驰擦过木窗,小舞蹭地一下钻进白染的怀中,脑瓜使劲往他腋下钻。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骤然响起,小舞立刻拢起双耳,瑟瑟发抖。
  “怎了?”
  “雷声,好生吓人……”小舞颤颤巍巍地回。
  白染望向窗边,再看紧贴着自己的小舞……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咔嚓!……咔嚓——咔擦嚓——
  无数道闪电一同砸向人间,在这漆黑的夜中画出四分五裂的亮线。
  小舞无暇顾及礼数,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从他身下穿过去,紧紧相拥。
  “不怕不怕,朕在这。”白染拍了拍她的脊背,眼中刮过一丝狡黠。
  小舞胡乱地点点头,闪电则是一次又一次擦亮屋内,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眼中含着泪,蜷缩在皇上的胸膛中,紧闭双眸,拼命寻找着挡风遮雨的避风港。
  “今日这雷……”话音未落,天际又在巨响中炸开,小舞轻喊一声再次钻入皇上怀里。
  白染眯眼一笑,又将她往怀里拉了拉,直到小舞吓得汗流浃背,他才命雷公电母罢手。
  出了太多汗,小舞感到非常疲惫,她摸了下脸颊上的汗珠,落下手指时,竟发现汗水浸湿了皇上的衬衣,她匆忙抓过放在枕头旁的手帕,将手探入他的衬衣领口,擦净遗留在他胸膛上的汗滴:“请皇上恕罪,臣妾……”
  “无需紧张,朕并未觉得不妥。”他的话语中带出一丝笑意。
  “穿着潮湿的衬衣睡觉对身体不好,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她半跪在床边,在黑暗中摸索着,试图帮皇上宽衣解带。
  “臣妾去点蜡。”
  “不必,是朕命侍女熄灭的。”
  忽然,又是一记干雷从天而降,小舞抱头弯身,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
  “这雷不知要打到何时,你还是老老实实躺下吧。”白染撩开被角,她如小耗子般刺溜钻入,随后攥紧双拳等待雷声的结束。
  白染帮她把被子盖过肩头,一手罩在被褥外,笑着问:“朕待你好不?”
  小舞急匆匆地点点头,竭力克制着想哭的情绪,不懂今晚为何雷声不断啊。
  “回话。抗旨不尊?”他立马给小雾扣个大罪名。
  “……”她微微扬起眸,鼻尖碰到他的下颌,她索性亲了他脸颊一下表示感谢。
  白染怔了怔,指背摩挲着她亲吻过的位置,看来这吓唬,颇见成效?
  “朕要回去了。”
  “臣妾随您回宫。”紧搂。
  他在黑暗中眯眼一笑,虽然是小伎俩一桩,却不知道哪来的满足感。
  “其实朕这人呢……很随和的。”
  小舞赞同地点点头:“那您别回去了,我们睡觉吧?”
  白染应了声,暗自命雷公电母收起法力,只听哗啦一声,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就算结束了。
  窗外风雨潇潇,白染很贴心,与她换了个位置,再将纱帐垂落,如此一来几乎与外界隔离,小舞紧张的情绪终于放松开来。
  其实白染刚刚才想起小舞惧怕雷声的原因,正因为她前世是妖,妖精的前身多半属于自然界的生灵,动物没有不怕火和雷的,这便是几经轮回抹杀不掉的东西,再想到她飞灰湮灭那一刻对自己所说的话以及那一副捉摸不透的神态……所以,白染才不得不惆怅,许多时候,不论是恨还是爱,都有可能永记于心。
  倘若小舞忆起八百年前的种种,且是恨意的话,她将成为这三界中最可怕的罗刹。
  可是,她又必须重生,因为三界的安危,也因她的离开而走入无法估计的危险之中。
  白染揉了揉吃痛的额头,倏地将她搂住怀中:“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是喃喃自语也是希望这些话可以传递到她的心底。
  小舞不明所以,抬手扶了下他的发丝,试探地问道:“皇上在担心臣妾为了稳固地位而不择手段么?臣妾饱读经,佛学之精神乃是宣扬大善大爱,严于律己宽于待人。”
  白染抓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摩挲:“倘若是仇人呢……”
  倘若她只针对自己宣泄怒火,那就咱好不过了。
  “譬如?臣妾一出生变成了孤儿,这世间除了亲人枉死之仇要报,还有其他仇恨至于同归于尽吗?”小舞嫣然一笑,“您今日这是怎了?”
  白染缓缓地摇了下头,思忖片刻,突然道:“侍寝。”
  “……”
  小舞扁扁嘴,褪去贴身衣衫,平躺枕边,用手肘轻碰他身躯,示意准备好了。
  白染深沉地应了声,如今需要保持六根清净的并非小舞而是他。否则这双修修炼简直成了纵欲的借口。
  这一夜,窗外雷雨交加,屋内缠绵悱恻,他们依旧交合而不动,小舞痛苦地仰起头,别说是,就连疼痛都不见缓解,不过,正因为她无欲无求,白染也从中得到了更深一层的修炼,这是意外的收获。
  白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法力在身躯中逐渐增加,不禁赞叹,当涅槃重生,谁能与其争锋?
  细碎的呻吟声,源源不断地灌入他的耳孔,他环住小舞的身躯:“坚持住,痛苦迟早会过去,朕许你一个不后悔的未来。”
  不后悔的未来?……小舞着眨动挂满泪珠的睫毛,皇上,师父,还有洛宝,他们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她去猜,可未来里究竟有什么?
  …………
  丽日清晨,一缕阳光照耀在小舞苍白的小脸上,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皇上不知何时离开了。宫女见她醒来,先是服侍她沐浴更衣,随后将几十种糕点及滋补养颜的饮品,逐一码上长桌,不等小舞询问,宫女便率先答道:“皇上说主子身子虚,命奴婢们好生照料。”
  “噢,谢谢你们。既然准备了这么多菜,那就一起吃吧。”她招呼宫女们一起就餐,但谁敢与皇后同坐一桌?只得用沉默示意婉拒。
  小舞干在原地,索性埋头喝粥,瞄向一桌子的美食,证明皇上对她确实蛮不错。
  早点吃完没多会儿,陆贵妃便来串门子。陆可儿今日一袭盛装,奉旨陪同皇后起驾灵霄寺替皇上祈福,此乃本朝的规矩,自当选皇后之日起,每月八号,灵霄寺禁止闲杂人等入内,皇后需率领众嫔妃入寺烧香,保佑吾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此刻没外人,姐姐可得说说你,你这当皇后的怎连件令众嫔妃羡慕的首饰都没有啊?这般低调怎能彰显你皇后的贵气啊!”陆可儿将她随意戴在手腕上的镯子又丢在梳妆台前。
  “皇上倒是说了叫我去藏宝阁选两样,但此刻也来不及呃。”小舞神色为难。
  “你别嫌姐姐多管闲事哟,后宫三千佳丽岂能不明争暗斗?你可以不在乎穿着打扮,但你要顾及着皇上的面子,你以为你朴素是节俭呢?旁人会说皇上亏待你!你再仔细想想啊,只有好东西才能堵住嫔妃们的嘴,”陆可儿一脸忧愁,“要不这样,我那还有一对上等的翡翠镯子未拿出来过,妹妹先凑合戴着?”
  “不必不必,谢谢姐姐关心,”小舞匆忙拉住她,急道,“我倒是有一样首饰,但是颜色不合适,此行先这样,下次我注意。”
  终于套出来了!
  陆可儿笑着转身,故作好奇地附耳问:“啧啧,我就知晓皇上肯定送了你稀世珍宝,还舍不得拿出来是不是?”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只是偶尔会发光,带入寺庙似乎不太好。”
  “越说越神了呢!快快快,不戴没关系,让姐姐开开眼总可以吧?”陆可儿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激动的情绪险些无法抑制。
  小舞想到镯子的用途实在不愿拿出来,可陆贵妃一直对她不错也是真,只是看一眼应该伤及无辜吧?
  陆可儿见她犹豫不决,故作不悦道:“罢了罢了,看来妹妹是信不过我,怪我没把自己当外人,”说着,她跪在小舞面前,满腹委屈地说,“还望皇后见谅。”
  这一跪可惊住了小舞,急忙起身双手搀扶:“快请起,我不是那意思,只因那物件为不吉利的黑色,我这就去拿,姐姐稍等片刻。”
  语毕,小舞疾步走入房。
  陆可儿望向她的背影,眼角划过一丝寒意。
  算命先生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取得后宫之首所拥有的黑色镯子,手捧镯圈默念其名讳,脑子勾勒出其容貌,那么害她家破人亡的昭夕帝,必死无疑!
  俄顷,小舞将镯子取来,并未多想便交到陆可儿手中。
  陆可儿则是谨慎地托于掌心,直勾勾地望着这一只黑色玉镯,果然看到镯子表面发出一轮淡淡的银光,可以确定,这光芒并非因阳光折射而显现,正是自身泛起的光芒。
  “可能是一种比较稀有的宝石打磨而成的吧,姐姐不必慌张。”小舞必然不能道出实情,但陆可儿的一双眼睛都直了,为避免玉镯摔碎,她顺手取回套在手腕上。
  陆可儿顿感手心一空,脸色微变,但很快耐住争抢的冲动,大赞这镯子别致漂亮。
  小舞浅浅一笑:“时候不早了,咱们何时出发?”
  “这就出发。”陆可儿努力地调适着情绪,硬挤出笑容,继而不情愿地去正厅等候。
  迟早,不,很快将属于她!
  ……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穿行在街道间,百人护卫队举旗开道,小舞坐在最前方的豪华大马车里,受着百姓的叩拜,她感到压力很大。
  正浑身不自在时,身旁忽然多了个影子,她猛地侧头望去,不由一把搂住赤炎,百感交集道:“师父师父,您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呀!”
  赤炎抿唇不语,当小舞对着镯子呼唤他时,还是没能忍住。

2024-05-17

小孩你过来:徒儿,下个蛋 36 - 40



【第三十六章】

  这日下午,赤炎带着小舞离开皇宫,带她吃遍皇城美食,又给买了她漂亮的布偶,小舞抱着布娃娃,一手拉着赤炎,走起路来都是一蹦一跳的。
  洛宝跟在小舞身旁,一路蹭吃蹭喝蹭玩,心情也不错。
  至于夏幽澜,赤炎对她小以惩戒,此刻头晕眼昏脚抽筋的在床榻上躺着呢。
  “师父,你不走好不好?”小舞越大越懂得惜福,现状越美好越怕日后摔得疼。
  赤炎的步伐顿了下,揉了揉她的发帘:“可你已入宫,为师不能总待在那种地方。”
  “洛宝就可以啊!”她指向洛宝,洛宝面无表情地回望。
  提到洛宝,赤炎不由睨上一眼,这小灵宠的资质相当不错,竟然凭借微乎其微的感应之术便找到前世的主人。
  虽然师父的手很冷,小舞依旧紧紧地攥着,她想替他分忧,不想看到师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都不像那个强烈要求帮她洗澡的顽皮师父了。
  “一起洗澡吧!”她笑咪咪地仰起头。
  “……”赤炎干咳一声,“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在徒儿心中是长辈。给长辈搓搓背是晚辈应该做的事。”小舞自顾自点点头。
  “……”赤炎本想语重心长地说她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特假,“既然你如此热情,为师就不推辞了。”
  话音刚落,小舞被他带快了步伐,直奔“温柔乡”而去。
  硕大的牌匾上雕刻三枚红字——鸳鸯阁。
  赤炎眼角弯起,谁你父亲?!我是你男人!虽然是两世前……
  小舞则看到左拥右抱的男女从鸳鸯阁里走出来,觉得这地方有些……不三不四。
  “师父,咱们换个地方……咦?……”话没说完,她已随着赤炎的步伐进入鸳鸯阁,而这阁里的装潢以及裱在墙上的裸女图更是令小舞脸红心跳。
  她捂住滚烫的双颊,悄声催促洛宝别迷路,可洛宝压根就未进来,这种地方邪气太重,他进来会感到身体不舒服。
  小舞见师父付了银子,她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待伙计拉开一间粉色的门帘,小舞再次捂脸,四方形的水池中飘着薄纱,周遭弥漫着一股闻到就会血液发烫的香气。
  赤炎看她难为情地僵在原地,悄然地蹲在她面前,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虽然他迎娶雾舞之时,按照凡间的算法应该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单从容貌上看已然差距不大,硬要说不同就是个性,那时的雾舞不会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即便天塌下来她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所以赤炎偶尔在想,她究竟是否还拥有七情六欲,倘若没有,为何她的笑容又是那般触动心弦。
  他抚上小舞滚烫的手背,那种温暖来自天界的明媚,那种柔和来自内心的柔软,她就是看似冷漠实则内心善良的仙子,无论你怎样对待她,她都可以做到一笑置之。记得那时天界与冥界刚刚决裂不久,所以她的出现便成为魔众仇视的对象,常有魔众在她背后说三道四,乃至揣测她嫁给冥帝的动机。赤炎主动招惹雾舞自是不做解释,何况骂就骂了,反正他也不喜欢雾舞,但是为了避免她悔婚,他也会漫不经心地安慰上三两句,她总是淡然一笑,道:我喜欢的人对我冷嘲热讽我才会气恼,但也会因为喜欢而轻易原谅,至于那些在我不在意的人,他们的观点影响不到我的情绪。
  善良在于,一旦魔众在凡间遭遇天神攻击,第一个出手相救的通常还是她。虽然多半换不来妖对仙的改观,但是她就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能导邪向善绝不冷眼旁观。
  那时赤炎与大多数魔众的想法基本一致,嘲笑雾舞的不自量力,私底下讥笑她是三界中最愚蠢最唠叨的傻仙,因为她会不断在他耳边灌输佛学精神,他实在忍无可忍便叫她“滚回天界!”。她会默默离开,直到赤炎潜入天界找她道歉,她又会笑着说:我一直等你来接我,自己回去很没面子。
  许多时候,赤炎并不确定因为她是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还是因为离不开她才一次又一次地挽回。
  小舞的睫毛轻轻地扫过赤炎的额头,微微的瘙痒带出微妙的情结,小舞不知不觉地合起双眸,师父很帅很体贴,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安全感,让她活得踏实。
  赤炎席地而坐,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嘴唇摩挲着她柔嫩的唇瓣,泛在心头的情绪已被自己察觉,是不安,极度的不安。
  “不要忘了我,不论今生是谁的妻子,不要忘了我……”
  他此刻真的有些害怕了,一世妖,一世人,还要再有一世的蜕变,她的记忆在再转世的过程中不断地被洗刷着,终有一日会擦得一干二净吧。
  小舞的心中自然是懵懵懂懂,但是她仍旧点点头,何况又怎能忘却?
  倏地,赤炎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可渐渐地,耳边又萦绕着白染曾对他说过的话——三世轮回,正是要磨光强烈的情感,倘若雾舞依旧对你难以忘怀,那么面临她的还是毁灭。
  白染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听,可又所言极是。
  小舞感到师父的身躯在颤抖,她急忙回搂,捋了捋师父的脊背,笑着道:“师父对小舞这般好,小舞岂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的……是我。”一句话刺穿赤炎的咽喉,令他无从面对。
  小舞歪头眨眨眼,无意间注意到从浴池中徐徐升起的水蒸汽,打岔道:“来来来,也让徒儿尽尽孝道,师父宽衣解带下水吧。”说着,她走到屏风后方。
  赤炎则误以为她走到屏风那边脱衣服,直到小舞询问他下水否,他才明白原来小丫头并未打算鸳鸯浴啊。
  唉,是他动了歪脑筋,从进来那一刻就没安好心眼儿。
  哗啦啦的水声传入小舞的耳朵,她探出小脑瓜看向池边,师父已坐好,双手架在池边,背部勾勒出健壮的线条。
  她羞涩地垂下眸,挽起袖子,跪在池边,将一块巾帕伸入水中浸湿,从师父的肩头淋下,之后力道适中地擦拭起来。
  她感觉师父拧下了肩膀,问道:“烫么?”
  “刚好。”赤炎懒洋洋地仰起头,看向正上方的小舞,因为温度颇高,她的双腮泛起粉红,就像一只初见成熟的青苹果。
  再一次地不由自主,他拉低小舞的脖颈,但这次,小舞却推开彼此的距离,这角度,她可以看清师父的前半身,太难为情。
  见状,赤炎也只得作罢,毕竟他是强大的妖体,她是弱小的凡人,稍有差池,她的小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那个叫什么昭夕帝的……”赤炎冷下视线,警告道,“不准对他产生感情。”
  “噢。”小舞顺从地应了声。
  “不准敷衍。”
  “没,昭夕帝乃一国之君,徒儿对他除了敬畏并无他想。”
  “可是他长了一副与为师相同的容貌。”赤炎挑起眉。
  小舞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才会令师父满意,索性继续帮师父搓背。
  赤炎也察觉自己很无聊,说这些作甚?待她再次转世时谁都不记得。
  …………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也不早了,小舞主动提出回宫。
  赤炎并未阻拦,将她送到皇宫城墙外,弯身托起她的身体,一跃而起,正如离开时那样翻墙入宫。
  “师父,明日还能见面么?”她扯住赤炎的衣角。
  赤炎刚欲回应,一道极其刺眼的金光充斥在余光之中。他眯起眼,望向伫立在不远处的白染,不屑地哼了声,随后对小舞道:“为师有事要离开一阵子,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他将一个黑色手镯套在小舞的手腕上,“若那些秀女宫女再欺负你,你就对着这镯子诉苦,自会有阎罗王替你做主。”
  “……”小舞手指一颤,真的假的?这镯子是向地府打小报告用的?
  赤炎见她神色紧张,拍了拍她的脸颊,调侃道:“所以要谨慎用,有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要了对方的小命。”
  “……”小舞深沉地点点头,还是收起来吧!
  赤炎斜起唇,扬手道别,继而消失在她面前,消失得干净利落。
  洛宝则迟一步穿墙而入,始终不参与任何事件。
  途中,小舞蹦蹦跳跳地问,“你说师父会不会是大魔王?”
  “天机不可泄露。”
  “那你还告诉我你是天界灵宠?”
  洛宝一愣,对呃,这好似也算天机。
  “你能带飞起来玩玩么?”小舞快速眨眼。
  “不能,我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三界生物,主人自当未看见我。”说着,他自行变成若隐若现的蓝色光影。
  “……真的很模糊。”小舞嘴角一抽。
  她走出几步,惊见昭夕帝站在正前方,即刻将布娃娃藏于背后,因为这明显并非宫中的东西。
  “奴才见过皇上。”
  白染应了声,转身前行:“随朕去御书房。”
  “……”小舞马上将布偶塞给呈透明状的洛宝,洛宝见四周无人便接了过来,否则只能看到一个布偶在半空中漂浮。
  “闲杂人等暂时回避。”白染指的是洛宝。
  “是!”小舞却敞亮地回答,继而转头就跑。
  白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朕乃天子,你能看见的朕岂能看不见?”
  “啊?”小舞慌张下跪,颤颤巍巍地问,“皇上看到了……什么呢。奴才不知。”她在心中祈祷,皇上千万别请个道士之类的收了可爱又能吃的小洛宝。
  白染看穿她的小心思,无奈地摇下头:“起来吧,朕在与你说笑。”
  小舞暗自舒了口气,追上昭夕帝的步伐,同时轰赶洛宝速速离开,洛宝朝昭夕帝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跃上高耸的屋顶,将布偶枕在头下,先睡会儿。
  御书房内
  奏折推挤如山,昭夕帝却视而不见,喝茶看闲书。
  小舞伫立在他身旁,帮他扇着扇子,这是她自发的工作。
  此时,锦衣卫火速来报:“启禀皇上,八百里快马送来疾书一封,信使冒死求见,据说与赈灾银两有关!”
  “不见。”
  锦衣卫猛地抬起眸,欲言又止,领命离开。
  小舞看在眼底,心里想着劝皇上关心关心国事,可又不敢造次。
  更不理解皇上为何这般……自由散漫。
  于是,她开始在屋中踱步,替信使坐立不安。
  “作甚?”
  “……”小舞扁扁嘴,怯懦地说道,“皇上……八百里送来的信,瞅瞅也无妨。当然,您也可以不看,自当奴才未提过。”
  昭夕帝不予回应,久久,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这一世,除了双修,还要帮雾舞树立强烈的正义感,甚好,慢慢来。而他对朝政坐视不理,并非冷血或者所谓的懦弱,而是在等远在边关作威作福的一品护国公自动回朝。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待与忍耐,为得是一招制敌。


【第三十七章】

  后宫绝对是个磨练意志的“最佳”场所,此地并非不去惹事便会相安无事的地方,要学会合群,要学会奉承,要懂得保护自己,说话要谨慎,听得懂弦外之音,最重要的一点是,万莫死心塌地跟随某个小群体,更要懂得周旋,做人要圆滑,否则一旦针锋相对的那股势力得了势,定会将你置于死地。
  小舞则毫无悬念地跟了夏幽澜的小组织,还有一队秀女向着一品护国公的女儿陆可儿,两家长辈在朝中本是死对头,两家晚辈自然是彼此厌恶。
  这日,夏幽澜正坐在院中晒太阳,小舞蹲在一旁帮她捶腿,其他几名官宦之女在旁给夏幽澜沏茶讲段子,欢歌笑语不绝于耳,不过那声调必然是假了些。
  “哟,这皇后之位还未定呢夏家小姐便摆起谱来了?”陆可儿率领一干“朋友”不请自来,看那架势就是奔着找茬来的。
  夏幽澜看都未看陆可儿一眼,将一颗葡萄珠放入口中,命拉曲儿的姑娘继续奏。
  “若并非我父在边关镇守,哪有你们的安生日子?”陆可儿对夏幽澜的刁蛮霸道早有耳闻,但亲眼所见还是头一遭,且印象颇差。
  “怪不得一大早乌鸦便站在屋檐上瞎叫唤,原来是把你招来了,”夏幽澜冷哼,“陆国公骁勇善战尽人皆知,但是这话分谁嘴里说出来,旁人说那叫赞美,你来夸叫邀功。还是陆国公心有怨气,想借你的口对皇上表示不满?正如你所讲,我还未当上皇后,邀功找皇上去。”
  陆可儿怒目圆瞪,看向一干趋炎附势的官宦之女,谄笑道,“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此诗句的意思是:尔等只顾追求名利跟风拜俗,我跟你们不一样!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本小姐并未挑衅于你,是你找上门来遭奚落!”夏幽澜把茶杯摔在地上,“要文的我或许不如你,要比武你未必是我对手,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慢走,不送!”
  小舞唯恐双方大打出手,起身相送之时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劳烦陆小姐先行一步。”
  陆可儿怒指小舞,悻悻而去。
  “死丫头,你那话是说我仗势欺人了?!”
  这不明摆着吗?小舞摇摇头,继而蹲身收拾一地瓜果皮。
  夏幽澜则兴致全无,轰赶众女回屋,愤愤地坐回躺椅,抬脚踢了小舞一下:“去,给陆可儿的饭菜里下点泻药。”
  “……”小舞不予回应,收拾完垃圾起身欲走,夏幽澜蹭地一下火了:“莫以为进了后宫我就不敢把你大刑伺候!”
  “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你占上风,你若真想害她,自己吃泻药还差不多。”小舞本是无心一说,夏幽澜却琢磨着是这么个意思。啧啧……她看向小舞忙碌的身影,死丫头果然比她有脑子。
  她追上小舞,阴阳怪气地问道:“你昨晚三更半夜去何处了?”
  小舞沉默不语,她去御书房帮皇上批阅奏章,皇上告诉她必须守口如瓶。
  看多了奏折,她也从中悟出些道理,譬如张官指责李官玩忽职守,李官第二日定会呈上一则反告张官的折子,显然,整个朝廷裂成两半,而这其中通风报信之人定是能接触到这些奏折的大宦官,至于为何还是要呈上来,必定是与其有利益冲突的眼中钉。
  正所谓隔岸观虎斗,两败俱伤,不费吹灰之力铲除异己。
  小舞只是觉得吧,当皇帝确实不容易,何况昭夕帝登基之时朝中已是一盘散沙,没有充分的水源根本无法再凝聚一体,所以,皇上在等待大换血的时机吗?
  “跟你说话呢!昨晚究竟去哪了?”
  “吃坏了闹肚子。”小舞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慌张。
  夏幽澜也并未追问,心想小舞是否会见小鬼去了?她会默默关注此事的。
  ……
  傍晚,当所有人都睡下,小舞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出大院,按照皇上所给出的路线一路跑到御书房后门处。
  “请皇上恕罪,奴才来迟了。”小舞气喘嘘嘘,只因夏幽澜才刚睡着。
  “去忙吧,今日折子很多。”白染倚在窗边赏月,不知因何故轻声一笑。
  小舞闻声望去,不知是错觉还是起猛了,居然看到昭夕帝的瞳眸中映衬着一只白色小兔,小兔好似正活蹦乱跳。而他面朝的……是月亮。
  “皇上……您,您看到了何物?”
  昭夕帝笑容微敛,即刻收起穿透云雾的天眼法力,信步走到卧床旁,喝茶,阅卷。
  经过几日来的相处,小舞逐渐对昭夕帝减少了几分惧怕之感,不过皇上的个性真是冷,可以几个时辰不说一句话或索性打坐。
  更奇怪的是,漫漫长夜,他谁的牌子也不翻。
  小舞舒了口气,坐在矮桌前继续审阅奏折,当她看到一份夹在竹简中的书信,又申明皇上亲启的字样儿时,双手呈上。
  白染瞄了一眼,故作不耐烦地推开:“又是状告巡抚的折子,不看。”
  “是……”小舞至少见过三四封诸如此类的信件,她也从侧面打探了一下,巡抚大人正是夏丞相之子。
  巡抚巡抚,巡行天下,抚君安民。显然,夏巡抚的所作所为已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小舞返回桌边,想了许久,又看向神色淡然的昭夕帝,再次起身,悠悠地跪在皇上面前,正色道:“皇上,南方遭受水灾,庄家颗粒无收,当地知府恳请赋税减半。”
  “赈灾款已批,即刻抵达重灾区,还要求减税?不允。”
  “可是……”
  “嗯?……”白染拉长低沉的尾音。
  小舞磕头致歉,但想到处于水深火热的灾民,她忍不住又道:“奴才读书少,若有说错的地方还望皇上宽恕……赈灾款是批了,奴才只是揣测,未必能落到百姓手中。”
  “呵,莫非你在隐射朝廷命官贪赃枉法?”
  “疾书一封封送入宫中,不是夹在竹简里就是藏在画卷中,为何那些官员要选择偷偷状告?”小舞紧蹙眉头,“奴才本不该多嘴,但奴才了解百姓们的生活,只想告诉皇上,那些所谓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喜报未必属实。”
  白染望向她愤怒又紧张的表情,合起书卷,不以为然道:“是与否又怎样?你也看到了,朕手中一没实权二没兵权,但皇后只能立一个,你倒说说,朕是要兵权还是政权?”
  “……”这问题可大了,原来皇上并非无心整顿朝野,只是他在考虑先取回哪一样。
  “若皇上不嫌弃,奴才愿意替皇上去一趟南方,先想办法瓦解不该存在的那股势力。”
  “就凭你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白染口吻轻蔑,眸子却闪过一丝笑意。
  “贪墨之风其实并不难瓦解,钱来的不干净自然也不愿让人知晓,我按照密文中所提到的官员名讳走一圈,真贪婪还是被冤枉自会一目了然。”小舞微扬视线,“只要皇上信得过奴才,奴才愿意一试。”
  “你可知此行凶多吉少?”
  “知晓,但相对的,奴才身为女儿家自会减少对方的戒心,何况……奴才还有‘金刚护体’……”她闭了下眼,这“金刚罩”指的是洛宝。他自己说的,会做结界,刀枪不入。
  一切都在按照白染的计划顺利进行着,无界灵宠护主心切私自下凡,无形当中助雾舞增长的勇气,似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一对一错的形式进行着。
  “瓦解某重臣党羽之后,便可取回兵权,天下归还于皇上。”小舞锲而不舍。
  “说得真轻巧,你能活着回来再说,”白染抿了口茶,道,“何况,朕凭哪一点相信你不会同流合污?”
  “实不相瞒,奴才并非知府家的小姐,阴差阳错入了宫,关于这一点,恳求皇上莫追究。所以奴才从始至终未垂涎嫔妃之位,只想在有生之年做一件有意义之事,哪怕是失败,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小舞近日来真的被那些奏折压得透不过气,全都是谎话连篇!
  “贪为恶,何为善?”
  “不害人,不嫉妒,待人友好,铭记恩情,孝敬长辈,一切以佛学为宗旨的教条皆为善。”
  听罢,白染长吁一口气,倘若雾舞可以保持此信念一路走下去,或许真的会从情感的纠葛中摆脱出来。
  “朕知晓了,回去休息吧。”
  小舞一怔,“皇上,奴才可以……”
  “不必,偌大王朝岂有让你一名女子冒险之理,从明日起,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白染扬起一根手指,道:“将唐玄奘从西域取回来的六百五十余部经书全部阅读且尽量理解,给你两年时间,朕向你承诺,待再见面之时,让朕见到精通佛学的你,而朕,会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交代。”
  白染的眸子染上一抹柔光,这缕光芒又坚定如铁,直入小舞的心脾。小舞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笃定地点点头:“奴才相信皇上定能取回本属于皇上的江山社稷。”
  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不懂这笔交易中的不合理性,只知晓皇上终于振奋了,她当然也要努力学习佛法,为了全天下的百姓可以远离贪官的剥削,这件事还算事么?念经文念到两眼昏花都值得!
  白染注视她天真的笑容,莞尔一笑。螳螂也好,黄雀也罢,还有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早已部署好一切,只待雾舞自愿步入佛学的殿堂,让佛学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彻底忘却冥界,以及与之有关的……那些情感。
  两年之后再见吧,届时,为师再送你一份大礼。


【第三十八章】

  两年间,小舞几乎是被软禁在佛经阁的小院中,每日睁开眼便阅读经书,困了就躺在书堆里打盹儿,太监定时给她送饭,上茅厕洗澡时才有空走到院子里透透气。她越发不懂皇上的用意,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经文的热爱,至少她是喜欢读书的。
  如往常一样,洛宝吃饭时间准时出现。
  两人步入小膳堂,饭菜已放在桌上,一水素菜,她先给洛宝盛好饭,再坐在一旁慢慢吃。
  “这几日外面有何动静么?”
  十六岁的小舞,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在佛法的熏陶之下,变得恬静稳重,一颦一笑皆如大家闺秀般温雅含蓄。
  “主人指哪件事?”洛宝低头忙吃,两年间他也变了,从少年变成稍显成熟的男子,不变的则是那吃货的本质。
  “皇上那边……还未整治贪官污吏吗?”小舞派洛宝打探消息,洛宝去是去了,可回来之后并未主动提及。
  小舞见他不语,又道:“夏丞相,陆国公,这两位还在朝中么?”
  本朝两股最强大的势力,一个掌握政权,一个握有兵权,相互挟持,势不两立。
  “都在,夏丞相每日上朝,陆国公前几日已返城,每日也上朝。”
  听罢,小舞心生疑云,莫非皇上当初只是说笑?
  “主人,你去何处?”洛宝抓住起身疾走的小舞。
  “皇上答应我整顿朝纲,当然,我既卑微又渺小,可君无戏言呐!”小舞神色愠怒。
  “洛宝也不懂,朝廷,贪官,百姓,与主人何干?”凡间之路是为了完成雾舞的修仙大业,待修为圆满,便会脱胎换骨返回天界。
  “这话讨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奸臣一日不除王朝有无宁日。”小舞从佛学中悟出一番自己的道理,佛法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她认为,对于那些冥顽不灵且危害苍生的罪人,斩草除根为上策。
  十六岁的她,对往事释怀,对未来又多了几分主见。
  “好吧,主人喜欢怎样做洛宝都支持。”洛宝一手抓一个白馒头,站在小舞身旁,她去哪他跟到哪,贴身保护。
  “嗯,我去问问看。”小舞走到院门前,守在两旁的侍卫立刻交叉叠落长矛。
  小舞欠身行礼:“劳烦军爷通传一声,小女子有要事求见皇上。”
  “爱莫能助。”侍卫的职责是禁止住里面的人私自离开。
  小舞见侍卫态度强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洛宝。洛宝则立刻从怀中掏出两个准备吃的大馒头,托在侍卫眼前晃晃悠悠。
  侍卫肉眼凡胎只能看到悬浮在空的馒头,两人呆若木鸡,互看一眼,顿时惊声惨叫,抱团大喊:“啊啊啊——馒头成精了啊!——”
  洛宝见效果不错,张大嘴咬了一大口馒头,只听侍卫再吼:“馒头显现妖形了啊啊啊——佛光都挡不住的千年老妖,救命啊——”话音未落,二人流着大鼻涕落荒而逃。
  小舞抿唇浅笑,向二人背影行礼致歉,再看洛宝,似乎玩心大起,企图追赶上去继续用馒头吓唬二人。
  “快吃了,还玩?”小舞揪住他的衣角,她如今必须相信洛宝乃天界灵物,否则佛门之地岂能穿梭自如?
  洛宝很听话,先将两个馒头捏在一起,硬生生全塞入口中,小舞见他双腮鼓囊囊,掩唇一笑,如逗弄宠物般戳了戳他的腮帮,无奈道:“莫看你人高马大,其实就是个孩子。”
  洛宝碍于口中有食,并未告诉她,昨日他才趴在房梁上偷看她洗浴之事。不过,这事貌似也不该说。佛祖有云,能藏住秘密之人才能交到挚友,阿弥陀佛。
  然而,正当小舞迈开步伐准备求见皇上之际,刚巧遇见迎面而来的太监总管。谁人不知太监总管在后宫的地位?小舞自是不敢招惹,跪在道旁,暗自叹息,皇上果然耍了她,竟然连个里外勾结的老太监都未治罪。
  “你就叫刘菲茹啊?”老太监的态度趾高气扬,上下打量她,话说他对此女毫无印象,更不知皇上召见此女用意何在。
  不过嘛,这女子生得好生貌美,小小年纪竟透着一股子十足的媚气,老太监搓了搓下巴,皇上这出金屋藏娇唱给谁听呢?居然连他这后宫大总管都不知晓。
  “你,何时入宫的?”
  “回总管,两年前。”
  “两年了?你入宫两年之久?!”老太监心中一惊,“可曾侍寝?”
  小舞脸蛋一红,摇头:“两年来潜心修佛,并未离开此地。”
  “哦,原来是带发修行的尼姑,走吧,皇上召见。”老太监将悬起的心又放回肚子,皇上不理朝政是真,但对佛学佛理颇有一番研究,记得就在昭夕帝出生之时,便有高僧称此龙子乃是天神降临,定能保佑吾轩鼎国繁荣昌盛。听罢,皇太祖心花怒放,当场立昭夕帝为皇太子,也正因为那一句话,皇太祖便将昭夕帝当成护国的法宝,似乎拥有此子便稳固了江山社稷似的。直到皇太祖驾崩之时,依旧坚信昭夕帝是上苍赐予吾朝的福星。
  老太监腹诽冷齿,想必昭夕帝也看到了此女的慧根?切。
  …………
  不一会儿,当老太监将小舞领到御书房门前时,一名眼生的小太监上前一步,道:“皇上口谕,命总管大人带领刘家小姐金銮殿前一见。”
  “金銮殿?皇上今日上朝了?”老太监又是一惊。
  “瞧总管大人这话问的,皇上哪日不上朝?”小太监抬头莞尔一笑,神色中闪过一丝傲慢。
  老太监岂能听不出话中的嘲讽之意,于是扬手扇向小太监的腮帮子,小太监眼疾手快,轻易攥住老太监的手腕,正色道:“你这只手打了一辈子人,积点德吧。
  “反了!给杂家砍了这小奴才!”老太监气得手脚哆嗦,可侍卫却并未如往常一样听之任之,而是戳在原地,像中了邪一般,目光呆滞四肢僵硬——脑中浮现出老太监虐杀奴才财害百姓的种种画面。
  而这施法之人,正是由红绸仙子化身的小太监。当然,她也看到自私下凡的洛宝,洛宝横开一步躲到小舞身后,寻求弱小势力的庇护。
  小舞则不知洛宝在害怕何事,只知晓这位小太监的作法大快人心!
  她俯首行礼:“请公公领路,小女子即刻随行。”
  红缎仙子此刻还未意识到眼前彬彬有礼的小女子便是当初气得她势必置于死地的小鸡妖,但此女确实看着有些眼熟,不过红缎并未深究,友善地笑了笑。
  或许缘分就是这样吧,在某个非特定的环境之下,少一分芥蒂,多一分宽容,对彼此会萌生良性的改观。
  红缎甩开老太监的手,反命一行侍卫将其捆绑,等候皇上发落!
  金銮殿之上
  夏丞相正与陆国公争论不休,双方党羽在旁帮腔,吵吵嚷嚷就像一锅沸水饺子,此处哪里还是庄严肃穆的议政之地。
  红缎无视一干臣子,径直从大殿中央的红毯前穿行而过,再将小舞领到最靠近龙椅的台阶正前方,随后走上台阶,站立在昭夕帝身旁。
  白染扬起一指,红缎立刻洪亮发话:“地刺乃是金銮殿并非自家厅堂!各归各位不得喧哗!”
  “你个小奴才!……”夏丞相怒指红缎,红缎则抬手示意他噤声:“皇上还未责备我,你又有何权力开口?还老臣子呢!一点规矩都不懂!”
  听罢,百官果然停止躁动,更出乎意料的是,陆国公竟也初次向着丞相这一边:“放肆!丞相是你个狗奴才教训得起的吗?!——”话音未落,他抽出佩剑,怒发冲冠地走上台阶。
  当剑尖即将刺入红缎胸膛之时,白染蓦地起身,一步挡住红缎身前,陆国公怔住,即刻收回宝剑,俯首抱拳。
  “只因这奴才口不择言,何况自从至今宦官皆不可议政,皇上莫怪老臣冲动。”
  “哦,从古至今,又有哪位臣子敢在九五之尊面前舞刀弄剑?”
  此话一出,百官终于将注意力全放在昭夕帝身前,皇上今日这是要……早膳未吃对吧?
  陆国公虽不惧昭夕帝,但还是要给小皇帝几分面子。
  “这……老臣全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危。”
  白染无谓点头:“陆国公护驾有功,功德无量,朕得嘉奖您。”他双掌一击,只见两名太监手捧缎面托盘走入殿前,随后一左一右跪在陆国公身旁。
  陆国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不明所以地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打开看看,朕相信您定会喜欢的,”昭夕帝坐回龙椅,端起茶杯,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慢条斯理又道,“不过这两个托盘中一个是惊喜、一个是财宝,只能选其一。”
  百官哗然,不晓得皇上壶里卖的什么药,但听着都是好东西。
  陆国公隐隐感到不对劲,小幅度看向夏丞相,要说平时吵闹也无非是官臣之间的矛盾,若升级到皇族面前,那他俩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夏丞相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悄然摆手,暗示老敌人莫钻入小皇帝的圈套。
  “怎么?一品护国公,征战南北的三军元帅连这点果决力都没有?”白染抿了口茶,笑得意味深长。
  激将法对陆国公向来有用,比脑子他可能差些,但若是比实权,无人敢于他相提并论,何况他根本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不由怒哼一声,掀起靠左边的金色绸缎。
  盘中躺着一张纸,纸上写有几行小字:一万精兵已在皇城外待命,此支队伍乃是听命于夏丞相的精兵强将,只待您回城之后一举夺取兵权,再按殿前拔剑之罪给您抹上欺君罔上的污点,想必今日,定是叫陆国公您有去无回了。唉……是朕无能懦弱,还得忍辱负重地配合夏丞相的计划逼您当场拔剑出丑。毕竟君臣一场,朕彻夜难眠思来想去,灵机一动,唯有出此下策提醒您万不可中计,朕惭愧啊,愧对列祖列宗。
  无奈的言语,真诚的态度,透着那么一股子无权无势的凄凉。
  怪不得夏老贼一个劲儿朝他摆手摇头,原来是怕皇上给他通风报信啊!
  无论真假,陆国公绝也不会当场质问夏丞相,否则若是真,他必然走不出这皇宫了!
  因此,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面朝皇上抱拳:“老臣一介武夫承蒙皇上抬爱实属受之有愧,老臣还是选另一样吧?”说着,他用绸缎遮住字迹,以免眼尖的瞄到。
  白染更是配合,笑着道:“两朝重臣,朕岂能不给陆国公面子?破例让您重选。”
  陆国公心里一边盘算着皇上是否真的有意偏袒自己,一边又不得不再次掀看盘中之物,可这边的盘中却是空的,于是,他疑惑地仰起头。
  “陆国公戎马一生,为我轩鼎国立下汗马功劳,自从那日陆国公与朕商讨之后,朕考虑了许久,真的是许久……”白染刻意地直视着陆国公的双眼,悠悠起身,摊开一手,不舍道,“纵然朕心中有万般不舍,但,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应了陆国公的请求,允您卸甲归田。”
  话音刚落,百官再次瞪大眼睛,无数视线抛向陆国公,陆国公则是一愣一愣地有点犯晕,原来这空盘子是给他放顶戴的。
  此时,夏丞相噗通一声跪倒在龙椅前:“请皇上三思啊!陆国公老当益壮才高八斗,是吾轩鼎国不可多得的军事战将啊!莫说皇上舍不得陆国公,就连常年与他争辩的老臣我也不敢为一己之私令吾朝丧失良才啊!”
  夏丞相大致看出了形势,皇上今日就是要罢免陆国公的职务,那他的路还能远吗?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一致对外。
  他以为陆国公明白,何况他也没理由自动交出兵权,除非脑子里进粪便了!
  可听到这番话的陆国公,气得咬牙切齿青筋暴怒,这老贼果然是想霸占他手中的兵权啊!
  不交出兵权,出城就得被乱箭射死;交出兵权,皇上即便攥在手中也不懂打仗用兵之道。何况谁不知皇上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庸才?没脑子没心腹,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变聪明,嗯!兵权有望再取回来。
  于是,陆国公一不做二不休,抽下腰带,摘掉顶戴,拔掉军印戒指,统统放入盘中,单膝跪地,铿锵有力道:“谢吾皇成全,老臣,不,老夫感、激、不、尽!”他心里也憋着怒火,那是对夏丞相的仇恨。
  殿下百官唏嘘不已,各种疑惑。殿前,当白染收回兵权之时,肃然起身,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道:“朕赐你良田万倾,黄金八万两,大张旗鼓送陆国公出城!”他抿了下唇,含而不露一笑,“不过您先莫急着离开,去议事房等朕。”
  看看,皇上就是打算留住他保护他离不开他!
  “谢主隆恩!”怒火冲昏了陆国公的理智,也初次,他像个臣子的模样向一国之君行大礼。
  见状,夏丞相无视伫立殿前的皇上,忍不住凑到陆国公身旁,竭尽全力地暗示道:“何必如此冲动?你是否再考虑考虑?……”
  陆国公见夏丞相挤眉弄眼不安好心,怒道:“皇上的意愿便是老夫的心愿,此乃金銮殿,由不得你个老匹夫指手画脚!”
  “你你你——”夏丞相欲言又止,甩袖而去。陆国公这老东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显然皇上这是要夺回皇权啊,他非但不警觉还把自己当仇人了?!
  而一直旁听的小舞,缓慢地眨眨眼,皇上这是用了什么计策?竟令平时嚣张跋扈的陆国公甘愿告老还乡?
  待陆国公随红缎离去,白染的视线移到夏丞相身前,笑得别提多友善了。
  夏丞相则避开皇上的视线,哼!他才不会像陆国公那般愚蠢,今日!无论皇上会提及何种事件,无论斩杀谁罢免谁,甚至谁骂了他,他决定装聋作哑到底!小皇帝不能撬开他的嘴吧?!


【第三十九章】

  陆国公这突然之间退出历史舞台,必然引来党羽们的六神无主,此刻是站到夏丞相那边还是静观其变是个难题。
  夏丞相则刚刚注意到跪在殿前的女子,怎么看着像是他府邸的丫鬟?莫非是老眼昏花了?
  白染岂能不知晓百官在想何事,索性举起那枚可号令三军的戒指套在指尖把玩。
  此举,即刻引起明眼人的关注,不过,军权纵然再重要,也需要一位可以指挥众军的官员,此人必须在朝中拥有极高的威望,身娇肉贵的昭夕帝似乎连骑马都不会。
  焦虑的眼神在百官中流窜,他们在思考,在挣扎,到了此时此刻还在考虑哪一方的势力可以保住他们的万贯家财。
  夏丞相在旁冷笑,小皇帝千算万算也未算到这群官员贪财到如此田地吧?国家,百姓,安定团结?在他们眼中算个屁。只要他未表态,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白染无奈一叹,扬手命太监宣旨。
  小太监俯首领命,字正腔圆道:“知府之女刘菲茹,上前一步。”
  小舞怔了怔,先起身再跪下:“奴才在。”
  原本属于陆国公那边的知府大人,听到其女名讳,垫脚望去,大惊,这并非他家小女啊!
  小太监无视一干人等,展开诏书,正色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四品知府刘哲之女刘菲茹,握瑾怀瑜,瑰姿艳逸,深知朕之喜好,故而!册刘菲茹为皇后,则良辰吉日举行册立大典。钦此——”
  全场再乱,小舞惊呆。
  夏丞相怔住,这还了得!
  “且慢!皇上可是忘了还有一位佳丽心心念念着您?”
  “哦?……”白染垂着眸,“请夏丞相指点一二。”
  “老臣之女夏幽澜。文武双全,性格开朗,容貌上乘,”夏丞相瞪向小舞,“何况此女并非知府之女,是我夏府的丫鬟!小舞,大殿之上,你胆敢冒充知府家的千金?!此乃欺君罔上之罪!株……”话到此,夏丞相幸好及时刹车。
  小舞平复一下情绪,反正她人都在这了,若能拉倒大奸臣也算功德一件。
  “丞相,小女正是您府邸的丫鬟,生是夏家的佣人,死了也到地府伺候主子,方才听丞相提到可是应该……株连九族?”
  “你!本丞相方才还未讲完,切莫‘株连无辜’,知府他不知无罪!”夏丞相混官场多年,一句话可转八个弯。
  不等小舞接话,白染点头问道:“原来如此,你叫小舞?”
  小舞正在犹豫要不要索性承认,知府大人却跳了出来,他站在小舞身旁左看看又看看,故作疑惑地问:“倘若夏丞相所言极是,那你为何会用本官小女之名入宫呢?”知府不傻,他看到皇上对此女的眷恋,若能拉拢到这层关系貌似是对自己有利的。
  白染就等知府出来当枪靶,别说,他还真不含糊。
  小舞唯恐自己说错哪句话对昭夕帝不利,因此,她的视线飘忽不定,首先看向夏丞相,夏丞相则是怒瞪她一眼,暗示她莫乱说话。
  小舞又看向昭夕帝,期盼他能给些提示,可昭夕帝只是优雅地笑着,似乎并不需要她从中帮什么忙。
  她舒了口气,坦然道:“民女阴差阳错入了宫,倘若皇上不嫌弃民女身份低位,民女愿服侍皇上一辈子。至于皇后之位……小女子不敢觊觎。”
  听到这回答,夏丞相满意点头,知府则蹙眉发愁,而站在陆国公那方的官员又开始思量……知府虽说权利不大,可一旦成了皇亲国戚便有皇上撑腰,念在同僚份上或许可以平稳度过难关。反之,若让夏丞相之女当上后宫之首,那夏丞相更会为所欲为,还不将平日与他唱反调的官员全部赶尽杀绝啊。
  “这位姑娘,你与知府家的千金是朋友?”八面玲珑的刑部尚书首当其中。陆国公下台已成定局,他们绝不能成为陪葬品。
  知府自然明白同僚的意图,追问道:“你这么一提,本官好似也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
  刑部尚书抚掌:“那便说得通了嘛,否则选秀此等大事岂能出岔子呢?!定是知府家千金慌慌张张将这位女子推入宫门,绝不可能是夏丞相家的千金从中掉包换人、做出这等有辱皇权之事!您说是不是啊夏丞相?”
  站在夏丞相一方的官员自然是给予赞同的相应,免得夏丞相被诬陷;站在陆国公一方的官员也呼应,说什么也不能让夏丞相的女儿当皇后!
  夏丞相使劲地闭了下眼,捶胸顿足,一群酒囊饭袋!
  刑部尚书见势头不错,面朝皇上行礼:“皇上,从古至今,成家立业乃最大之事,皇后之位也空缺这些年了,这位女子虽然出身贫寒地位卑微,但举手投足并不输于大家闺秀,仔细瞧瞧,还真有些母仪天下的风范。当然,夏丞相之女夏幽澜以及陆国公之女陆可儿皆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微臣只是浅见,决定权自然是在皇上手中,呵呵。”
  白染立刻表现出一副缺乏主见的模样,摩挲着下巴左想想右想想,方道:“刑部尚书这一讲吧……朕也有些为难了,不如将你所提到的那两位女子也叫到殿前来,票数多者当选为后,倘若百官觉得太过儿戏,那朕就……”
  “好得很,皇上的提议太好了,来人啊!去请夏幽澜与陆可儿殿前面圣。”夏丞相终于等到皇上改口的时机,一眼望去,显然是他的人多,再加上陆国公已被罢职,总有几个墙头草会动摇,胜算几率有多了一层。
  不一会儿,夏幽澜与陆可儿双双跪于殿前,夏幽澜很快注意到两年未见的小舞,说实话,她真以为小舞被谁推井去了呢。
  白染随意地扫向二人,故意轻挑地说:“果然没有小舞漂亮,选吧,朕当以大局为重。”
  当票箱放入殿前,夏幽澜与陆可儿才算明白过味儿来,心中也不免嘲讽,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连给自己选个老婆的权利都没有,悲哀。
  然而,两人并不知小舞也在选后的范围之内。
  百官又开始唧唧索索暗自盘算,今天这朝上的!真是头疼。
  此时,白染朝小舞招招手,小舞迟疑一瞬,起身,走向台阶,跪在他面前。
  白染一手抚上她的脸颊,一边用前排官员可听到的音量,轻声道:“莫担心,不管谁当皇后,朕定会最宠你。至于那些对你不敬之人,管他是谁,朕为博美人一笑,全斩了好不好?”
  “……”小舞越发不懂皇上的心思,更不懂他为何要在百官面前摆出一副昏君的姿态。
  不过,这用意在选票之后很快浮出水面。殿上共计一百三十八位官员,竟有一百位官员支持小舞当后,剩下的支持夏幽澜,至于陆可儿,居然一票都没有。
  小舞这才幡然醒悟,在百官眼中,她已成了祸国殃民的妲己。
  夏丞相也未料到会是此等结果,更不知晓是哪些官员做出“背信弃义”之事,他不由怒火中烧,喷火的眼神扫过身后一干官员,恨不得将那些两面三刀之人生吞活剥!
  而他眼底的那股狠劲儿,也收入官员尽的眼底,换言之,当必须在利益与性命之间做出抉择时,显然是后者更重要,那一颗颗摇摆不定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定。
  同时证明,你夏丞相官职再大,还是大不过皇上的一句杀无赦哟。
  “皇上!小舞只不过是我家府邸的丫鬟,当初是我图好玩才将这丫头弄进宫,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岂能当皇后?”夏幽澜不堪受辱,竟不懂规矩地辩驳开来。
  这一说,百官将视线抛下一脸窘态的夏丞相,您的好女儿这是打算害死您哦!
  “朕一直认为选秀乃严谨之事,误以为需要层层把关方可入宫,原来就凭夏小姐三言两句变可让整件事看起来像个笑话呢。而这笑话,可谓荒谬之极。”
  白染无奈地摇摇头,悠悠地站起身,敛起涣散的视线,眼中附着一层冰霜,正色道:“夏丞相,朕信任你,器重你,甚至将权力交付于你。而你,曾用项上人头保证定会忠心为国,可你看这朝堂之上,吵吵嚷嚷,交头接耳,还有威严可寻吗?”
  当夏丞相得知那票数时,其实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霸气,他底下高傲的头,跪地行礼:“是老臣教女无方,老臣知错了,请皇上息怒。”
  “爹啊,女儿是实话实说,您错在何处?”
  “逆子!闭嘴。”夏丞相即将崩溃,这便是他娇生惯养出来的结果!
  “皇上,请皇上赎罪……”多少年过去了,夏丞相初次磕头谢罪。
  机关算尽,结党营私,封住所有的人嘴又怎样,最终“指证”他的竟是最宠爱的闺女。
  “夏丞相,你聪明过人,却始终不懂一点,朕容忍你多年,并非惧怕你在朝中的势力,而是知晓你不曾有过篡权的念头,所以朕给你时间,期盼你终有一日领悟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可你越发贪婪,竟打起军饷的主意,那可是巩固江山的保命钱,一旦边疆将领缺衣少粮,外敌大举入侵,你还有命花吗?”
  百官哗然,如此一来,那夏丞相便从贪官成了卖国贼啊!
  白染双掌一击,太监呈上数百封未拆封的信函,他随手拿起一封,道:“这些信全是检举你的,朕就是知晓你养在宫中的耳目众多,以为你收到风声自会收敛并反省。”
  “哗啦”一声,一叠检举信摔落在夏丞相的膝盖前,白染长吁一口气:“朕今日演这一出当场选后之闹剧就是让你明白,你用金银堆积而来的友情,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有多么不值得朕畏惧!”
  此话一出,全体官员跪地磕头,不约而同启奏:“臣誓死效忠吾皇。皇上英明!大奸臣夏丞相当斩!——”
  斩杀口号此起彼伏,夏丞相额头渗出大颗汗珠,夏幽澜则双臂一展挡在父亲面前,吼道:“你们这些趋之若鹫的哈巴狗,平日我爹如何待你们的、你们都忘了吗?!还有你个不要脸的贱丫头!肯定是你从中挑唆!你恨的人是我,莫为难我爹!”
  夏幽澜满脸泪痕满心委屈,小舞欲言又止,夏幽澜虽然刁蛮,但罪不至死,并且能做到舍命护父,至少比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多出一份真性情。
  白染紧了紧小舞的肩膀:“下去休息吧。”
  小舞默默点头,路径夏幽澜身旁时,夏幽澜知晓死路一条,洪亮地骂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囚禁我四年,期间百般羞辱,你此刻觉得委屈了,流泪了,而我四年来每日都承受着这一切,莫非你会以为我乐在其中?”
  小舞垂下疲惫的眸,向殿门走去。
  “可我分明是喜欢你的!我真心想与你做朋友!”眼泪从夏幽澜的眼眶中喷出,她不懂如何表达情感,不懂为人处世的道理,甚至不懂如何尊重一个她喜欢的朋友。
  小舞的脚步顿了顿,幽幽道:“那就做鬼也别放过我,也许在那个一视同仁的国度里,你会明白朋友的含义……”
  夏幽澜望向小舞远去的背影,隐忍着啜泣,其实她在小舞的劝说之下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再虐待小动物,不再打骂老者,真的尽力在改变,可是傲慢的个性却始终改不掉。
  “罪臣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自知罪孽深重愧对皇上……但罪臣舍着老脸恳求皇上放过吾家小女,贬为庶民也好,发配边疆也罢,只求皇上放吾家小女一条生路。”夏丞相一个接一个地磕响头,老泪纵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为何人总到临死前才大彻大悟?也许正因为走投无路才愿意承认走错路吧。
  “不必求了,所有人都不用死,全体贬为庶民,亲身体会底层百姓的生活,死,太便宜尔等贪官了。”白染扬起一指,太监再次上前一步,道:“以下念到的官员,当场取下乌纱帽,逐一入狱,待家财清点完毕之时,举家搬出官宅,永不得出城!”
  话音刚落,大批手持兵器的士兵列队步入金銮殿。
  见状,方才还暗自窃喜的贪官们终于弄明白了,今日谁都别想逃,他们无非是一群跳梁小丑,在深藏不露的昭夕帝面前演了一处丑态百出的蹩脚戏。
  不对,皇上看他们演戏年头久远,最终拿了多少都得连本带利吐出来。
  白染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离去,装聋作哑这么多年,并非为见今朝百官哀嚎,而是坚信邪不胜正的道理,却再一次用事实印证了赤炎的戏言,他说:你有耐心去感化一个坏人还不如早点送他下地狱,留在人间反而伤及无辜。所以,收起你的慈悲心吧,真多余。
  也许赤炎说得对,感化只适合用在本质不坏的人身上,就像他赤炎。
  “皇上,您还好吧?”小舞见他脸色极差。
  白染缓慢地摇着头,拉起小舞的手,漫步河畔,享受午后的宁静,等待新的使命。
  今晚午时,雾舞的封印将解除,当前世的修为注入其体内之时,便要进入双修阶段,届时,他会比雾舞更痛苦,更难熬。
  “沐浴更衣,今晚侍寝。”
  “?!”……小舞显然消化不来,嗔目结舌之际,昭夕帝他……走远了。


【第四十章】

  小舞以为皇上只是随口一说,怎料到了傍晚,白天那位曾给过太监总管一记下马威的小太监竟来请她。她第一反应便是不愿意,但想到目前的处境,似乎又没她不乐意的份儿。
  而这位小太监自然是红缎仙子,她忽然意识到某件事,不由围着小舞上下打量,天神不能与凡人交合,换言之,此女并非凡人?而且越看越眼熟……
  小舞被她看得尴尬,随口问:“陆国公他?……”
  “经我一番感化,剃度出家了。”红缎最引以为傲的本领便是引导他人回到最纯真或最感性的阶段,当然,此法术真针对尚存善心之人,唤醒对方的良知。但是,又是逆天的法术,若凡事都靠走捷径换取和平便无法推动历史的巨轮。
  “公公真乃人才。”小舞欠身致敬,再抬头,眼前的小太监已化作红衣天仙。
  “不必吃惊,你能看到我?”
  小舞点点头,摊手指向洛宝:“想必这位仙子也能看到他了?”
  洛宝正背对着红缎假眠,本以为能躲过去,还是被小舞介绍到了。
  “岂止是看到,洛宝!你可知私自下凡有违天规?”红缎疾步走近,洛宝立刻抱着棉被往床角钻,小舞初次见洛宝如此慌张,即刻拦住红缎的去路,好声好气道:“对不起,小女子并不知洛宝得罪了仙子您,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小女子替他道歉。”
  洛宝双手搭在小舞瘦小的肩头,额头顶在小舞的脖颈上,显然是真的在害怕。
  “你可知他是天界灵宠?”
  “知晓,无论洛宝对您做过何事,求仙子莫见怪,他还是小孩子。”小舞翻过一只手臂护住洛宝的脊背,神色中尽是恳求。
  红缎则是思忖不语……师父此次下凡她早就猜到与那灰飞烟灭的小鸡妖脱不了干系,此刻又见洛宝只认小舞,再回想这幅似曾相识的容貌,她只是念头一闪罢了,此刻看来……小舞真是鸡妖的后世?!
  即便如此,一副肉身可承受师父精纯的仙气?
  “本仙子真不明白,你究竟是给师父下了什么盅,师父竟然还有心助你成仙?”红缎无奈摇头,“罢了,问了也是多余问,你去吧。”
  不能怪红缎大惊小怪言语刻薄,只怪白染的地位实在是高不可攀。
  小舞此刻只想带着洛宝赶紧离开,索性连连点头,拉起洛宝夺门而出。
  “你先返回天界吧,或者躲到那位仙子找不到你的地方?”
  “没事,她伤不了我,我只是不愿与之为敌。”洛宝确实不惧怕红缎的法术,而是怕她犀利的小眼神,太可怕了,还是主人既可爱又好欺负。
  “你除了吃就是睡,真有本事得罪仙子?”小舞各种不信。
  “……”洛宝睨了她一眼,喂,猪也是有尊严的。
  “对了,那位仙子提到的师父是谁?是我师父赤炎吗?”
  洛宝揉揉肚子,东张西望,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随后唰地一下消失了。
  小舞早已习惯了他的装聋作哑,不以为意地向寝宫方向走去,步伐却缓慢下来,提到赤炎,便想到赤炎对她说过的话,想起赤炎依依不舍的表情,可他一走又是两年不见踪影。
  她长吁一口气,也许师父真正的身份,乃是救苦救难的在世活佛,当她不需要救助之时,师父便去帮助另一个可怜人,每每这般理解,小舞的心里会好受许多。
  ……
  御书房她常去,寝宫之地却是头一遭。宫女已在殿前等候多时,她跟随宫女的步伐,进入悠长宽阔的回廊,屹立在回廊两旁的廊柱由镀了真金白银,柱子上雕刻着气势磅礴的穿云龙,名副其实的金碧辉煌,霸气冲天。
  走了许久,一扇巨大的木门在她面前展开,眼前是顶天地里的金黄色绸帐,帐帘由两名宫女从中撩开。小舞边前行边环视帘中的格局,陈设简单,青烟袅袅,准确地说,除了一张硕大的龙床以及必备的桌椅板凳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奢华。
  待她走入,宫女们悄然退下,顷刻将未知与压力都留给她自己去解决。
  “皇上,民女来了……”
  小舞搓了搓冒汗的双手,再仔细看,脚底竟压在一层薄薄的云雾上,更觉得寝室中的气氛过于诡异。
  只听轰隆地一声,小舞闻声回眸,惊见一道石门从天而降,刚巧落在绸账前方,紧接着,窗户前方也出现了同样的石板,漆黑一瞬,猝然之间又亮起昏暗的光芒。她打个冷颤,跑到石板前,发现又并非普通的石块,触摸于手感觉温热,表面还雕刻着精细的图案花纹以及她似懂非懂的梵文。
  “桌上有条黑丝带,系在眼前。”
  小舞转身之际跳了下脚,声音从床榻的方位传来,是昭夕帝的声音没错。
  “是。”
  她很想提问,可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她不敢怠慢,唯有加快步伐走到桌旁,按照昭夕帝的吩咐,将黑色布条系在眼前,本能地抬起双臂,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的路。
  很快,她的手指被一只大手包裹其中,不禁令她羞涩地垂下头。
  “谢皇上。”
  白染抿唇不语,神色凝重,化作真身的他在面对雾舞时总是多出一份忐忑,纵然此刻她什么都看不见。
  一轮光环笼罩在他的周身,无声地撒播在小舞的身躯上,暖如午后阳光。
  他带她坐到床边,帮她脱掉布鞋,扶着她上了床,尽量安抚她惊惶失措的情绪。
  小舞跪在床榻之上,双手攥拳压住膝盖,轻声问:“皇上,为何要蒙眼?……”
  “嗯……朕的怪癖。”
  “噢……”小舞吐口气,也好,看不到或许不会太难为情吧。
  白染则正襟危坐,手中捏着同样一条黑色布带,只等午夜来临,雾舞修为回体之时,进入彼此都会苦不堪言的修炼时刻。
  他本无需蒙眼,但是……他不想半途而废。
  咚,咚,咚——
  打更声萦绕在耳边,白染凝视着小舞,悠悠地,只见一颗一半金光灿灿一半黑中镶有银色的元神神珠浮现在小舞唇边,珠子释放出璀璨的光芒,伴随缓慢地旋转,又转为柔和的光,仿佛正在弹奏一首时而温婉时而澎湃的变奏曲。
  “张开嘴。”
  “……嗯?”小舞怔住,不自觉地侧耳靠近白染,试图确定他的命令。
  白染只得一字一句重复,小舞应了声,齿贝开启,又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只因皇上的行为举止异于常人。
  元神神珠在小舞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之下,悄然滑入小舞的喉咙,继而在她体内回旋一周,猛然放射出金与冥两种光线,从内由外照亮她白皙的肌肤,再逐渐地融入她的身体,此过程,预示着修为入体的过程顺利完成。
  “好热……”
  小舞顿感燥热难忍,她一手支住身体,一手攥紧衣领,好似血脉逆流般难以忍受。
  白染当然知晓她会产生极度的不适感,毕竟那是一千年的修为,肉身岂能吃得消?所以此刻进行双修修炼乃最佳时机,其一、在她并不知双修的状态之下转移注意力;其二、通过最紧闭的链接,协助她顺利度过难关。再利用自身的仙法修为,带她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简而言之,当双修开始,小舞体内的仙气会转移到白染的身体里,而白染再将更精纯的气流送入她的体内,在这交替之间,助她功力大涨。
  白染盘膝坐在她的面前,托起黑布,系在眼前,伸出双手,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指尖,小舞则猛地抓住他的手,无助地仰起头,黑布下方淌出两行泪。
  “皇上,民女很难受……”
  她究竟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变得毫无力气,神智混沌,仿佛即将死去。
  白染不能给予任何解释,揽过她的腰肢,一手将她的头部压在自己肩头,一手帮她褪去衣衫。
  小舞的双手碰到是男子光滑的肌肤,不由心中一惊,难道就要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之下开始了吗?想到这,她一下子从皇上的腿上爬开,但失去方向感,只得坐在床褥上倒退。
  “民女身份低微,配不上您……”
  白染顿了顿,撩开蒙布,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得到她有多么不情愿。
  一把熊熊烈火在小舞体内燃烧,窒息的痛苦导致她弯身趴下,被褥已在她掌中拧起褶皱。
  “朕不在乎。”
  他终于开口,拉住她紧攥被褥的那只手,轻易地扯回怀中。
  “小舞敬仰皇上、佩服皇上,却不适合做夫妻。”小舞小幅度地在他怀中挣扎,她知晓得到宠幸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从心理上她无法接受与没感情的男子发生关系。
  白染沉默片刻,捏起她的下巴,漠道:“你心里装着谁?”
  装着谁?……小舞的神智如雷电穿过,豁然清晰了。
  “皇上英明……奴才却是有意中人,所以恳请皇上……嗯?!……”
  她的话淹没在白染的唇边,却不是吻,而是钝痛的撕磨。
  小舞紧蹙着眉,无力地推拒着昭夕帝的胸膛,身为女儿家,没有选择夫君的权利,但她的命运更糟,一出生便是孤儿,儿时,她猜想长大以后会嫁给一个乞丐,过上共同乞讨的悠哉生活,却不幸被神婆抓走遭受百般虐待,她猜想小命就会葬送于此,可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师父赤炎出现了。师父带她如父如兄长,让她终于看到了光明,也尝到幸福的甜头,她那时便暗自决定,倘若师父愿意,做牛做马也甘愿。
  萌芽在心中生根,不管那是亲情、恩情还是爱情,都会令她铭记于心。
  “不!……求您让我再想想吧皇上……”
  衣衫滑落肩头,她开始激烈反抗,疯了似的在躲闪,但终归力气不够,被昭夕帝压在身下,毫无准备地刺入,令她在惊悸中昏厥。
  白染闷哼一声,咬合的痛楚同时沁入他的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