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31

续杯咖啡 (无处可逃) 番外


番外甜点(号外!圣诞番外奉上~~)

提拉米苏

测试记
屋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君莫下意识的看了看电脑的右下角——00:24,急忙关掉网页,走出书房。
他已经开门进来,见她还没睡,诧异得挑了挑眉毛:“怎么还没睡?”她向来是喜欢早睡早起的,往常这个时候他回家,卧室总是漆黑一片,他也不敢开灯惊醒她,练就了在黑暗中蹑手蹑脚的好本事。
君莫见他脸色如常——他只要一喝酒,脸色总是微微有些潮红——忍不住好奇说:“怎么今天的酒会你居然没沾酒?”
韩自扬走到她身边,见她只穿了极薄的睡衣,家中开着空调,到处凉飕飕的,皱眉说:“一晚上干什么了?也不觉得冷?”
君莫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额头,笑着说:“你看,我都出汗了,热死了。”她的脸确实绯红,嫩嫩的像幼儿的肌肤。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进书房,电脑发着荧光,不由迈步走进去:“课件做好了?”
君莫突然一把拉住他,“你干吗?这么晚了还不去洗澡么?”
韩自扬站定,看着扯住自己衣服的纤细的手指,不由笑道:“看看你做的怎么样,怎么这样紧张?”
君莫讪讪的放开手,“我还没做完。你别看了。”
韩自扬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愿意和我去酒会,说是要准备公开课的课件——那你晚上忙了什么?说吧,是不是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仔细的看她的眼睛,君莫有些不悦的转开脸,略带着赌气说:“我就是不想去那些酒会,我就爱呆在家里上网。”
她转身走进书房去关电脑,留下韩自扬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客厅里,一点都没有想到她突然就发起了脾气。
等他洗完澡出来,家里已经悄无声息——想起还有几封邮件要回,便走进书房,君莫的笔记本还没有合上,便顺手打开。
地址栏上输入邮箱地址,到底用她的电脑并不顺手,鼠标一滑便点进了一个陌生的网址——夜晚网速极快,还没来得及关上,已经跳了出来,居然是个智商测试的网站。
韩自扬慢慢看下去,嘴角笑意渐浓,他亲爱的老婆,半个小时前做完的这一套题,总分是64,赫然便是红色的评价——弱智。
难怪脸色这么不好,他轻声笑了出来,知道她向来对逻辑、序列之类的问题一片模糊。一时间也来了兴趣,索性清空答案,一题接一题的做了下去——不过就是些数字排序、纸盒折叠的问题,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做完,按了确定键,测试结果——147,天才,满分不过150。
他左手轻轻揉着额角,处理完电邮,复又点进测智商的网站,确认清空成绩,这才关上电脑。走进卧室,只闻她细长的呼吸声,小心翼翼躺在她身边,窗帘没有拉严实,隐约透过的光线中,她的脸几乎全部埋在柔软的被子中,身子蜷曲在床的一边。
他伸手搂过她,君莫睡得毫无知觉,翻个身抱住他的胳膊,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亦安心闭上眼。
****
早上他总是比她早起一些,习惯看到她在枕上凌乱的长发,然后煮上咖啡,才见她迷茫这双眼从卧室出来问:“几点了?”
立刻兵荒马乱。
韩自扬几乎叹着气将咖啡替她灌进随身杯中,“我送你去?”
“我不要!”君莫边扯过包边往外走。心中抱怨他的车太招摇。
晚上。韩自扬难得的极早回家。君莫见他回来,忍不住喊:“你过来一下。”
他站在她身后,低头看她的电脑屏幕,熟悉的网站。
“快点做一遍。”君莫起身将位子让给他,“好好做。”
韩自扬顺从的坐下,一题题的慢慢做。君莫皱着眉看他做完,点确认,长舒一口气。
“我就说这套题有问题嘛!”她忍不住笑意绽放,“我老公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只做60分呢?”
她笑得这样灿烂,韩自扬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你做了没有?”
君莫轻轻咬着嘴唇,连连摇头:“还没有。你都只有这么低的分数,我不想做。”
她眼中灵光闪动,韩自扬拉过她,搂在膝上,不松不紧的抱着,“昨晚为什么对我发脾气?”他的眼中笑意融融。
君莫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哪有?”
他淡笑不语,轻轻吻了下去。

旅游记
“韩总,这是您要的资料册。”秘书小林将一叠印刷精美的欧洲各国旅游宣传册放在韩自扬面前,好奇得打量正在键盘上十指如飞的总裁,他抬起头向她点点头:“谢谢。”随即又专注在工作上。
小林不由得一阵叹息,退到办公室,一群女人拥上来:“韩总又要去欧洲了?这次秘书室谁同行?”
陈姐刚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意味着总有一个人会得到幸运女神的青睐,有机会和韩自扬一起出行——尽管这个年轻多金的总裁已经结婚,并且以疼爱妻子而闻名公司内外——他的妻子这样低调,似乎结婚后就从来没有在瑞明的大厦露面,但是总还是有人见过她,总是爱穿很素色的衣服,甚少化妆。这些于她其实可有可无,因为据说当初韩总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最终修成正果的——“唐僧取经也不外如是了”,有一次马总监喝醉了酒,这样对同事说。
小林笑着将秘书们驱散:“打错主意了吧?韩总是要去度假,两个人。”
“哦”的一声,女孩子们不掩艳羡和失望之情,轰的便散开去工作了。
君莫回到家,看到桌上一叠旅游宣传册,兴奋的叫了一声:“你从哪里弄来的?”
韩自扬从房间出来,微笑看着她:“喜欢么?”
“你看这个!”她举给他看,“我的课上正好可以让学生传看!”说着低下头啧啧称赞:“这些图片真清楚,比网上找得好太多了!”——这些各国旅游局印发的宣传册,质量上层,有钱也买不到。
韩自扬站在她身后,微笑看着她一页一页的细细翻着画册,“喜欢哪里?”
君莫其实累得想趴下了,于是懒懒的向后一倚,靠在他怀里述苦:“我的论文又不行,已经快被孙教授逼疯了。”
他揽住她的腰,温柔的安慰她:“不用急,不是下学期才交么?要不出去散散心?春节之前回来。”
他特意配合她的假期——这半年君莫不比他闲,又是准备硕士毕业论文,自己又带着课,她皮肤白皙,现在不做服务业,更加不爱化妆,于是天天顶着熊猫眼进进出出,看得好不心疼。
“我正要和你说呢!”君莫挣开他的怀抱,去拿自己的包,“孙老师说了,论文一手素材不够,我正好趁着放假那几天去xx镇实地调查。”
君莫在职读研的导师素以严格闻名,她的开题报告进行得极其不顺利,连连换了好几个,终于确定下来要写关于xx镇旅游业成功开发的案例。
韩自扬沉默了一会,帮她拿起桌上的手提电脑:“那你换个论题?要不写写欧洲的文化旅游什么的?”
君莫懒得回头看他:“你疯了么?什么叫学以致用?我要为中国人民服务的。写国外旅游那不是把鼓励把贸易逆差么。”
“那么,你以为我拿了这一堆宣传册回来是干什么的?”他摁住她的手,挑眉看她,“嗯?”
“什么?”君莫有些迷糊的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我们晚饭吃什么?”
“我是说,去欧洲也可以实地调查一手资料。师夷长技以制夷。”他淡淡的对她说,他的假期来之不易。
“你是说,我们去欧洲旅游?”君莫看看手中的画册,吞了口口水,“真的么?”
他含笑应她:“我有半个月的假期,和你的寒假配套。”
“那……我去问问孙老师。”君莫眉飞色舞,立刻精神起来。
****
第二日,小林正在和韩自扬确认当日的日程表,韩自扬突然向她做了噤声的手势,旋即接起电话,“喂?”声音这样温柔,除了老婆还有谁。
韩自扬听了一会,没有吭声。
“嗯?”他的眉头开始锁起来。
小林知道,一般这个时候,韩总就开始心情不爽,手下的人就要注意了。
然而她错了,她微微低头,假装认真的看着文件,其实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的在打听。
“不要难过了。”他低声安慰她,“不去也没关系,有的是机会——我陪你去xx镇,不是也是古镇水乡么?一样可以度假。”
君莫在电话里实在有些难过,她也知道他工作极忙,结婚两年多了,一直也没出去旅游——就连蜜月也因为自己要准备考试而放弃了。可是她试探性的问孙老师能不能再换选题——孙老师大跌眼镜,其实他很喜欢君莫这个年轻的助教:“那完全不是你研究方向啊?你的优势是在深厚的文化功底和旅游开发的结合。”末了加上一句,“不行。寒假就把一手素材整理出来,我们开春再讨论。”
君莫只得答应,转身给韩自扬电话,充满自责。
她这样子,自己怎么好再说她,韩自扬站起来,立在落地窗前:“好了,去哪里不是玩?欧洲我也去了很多次了,不要难过。”
可是君莫更加难过:“可是我还没有去过啊……”
韩自扬哭笑不得,这倒好,反倒是他的不是了——无缘无故的提出去旅游,结果去不了,还惹得她难过。
他讲话更加低声细语:“我们晚上去吃什么?”
果然是杀手锏,君莫的注意力便移开了——“你晚上有空么?”她不无怀疑。
韩自扬低声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确实没有,他虽然忙,只要是答应过她的,却从来没有食言。
“那晚上六点,你到学校来接我。”君莫笑着说,“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就你做菜。”
“好。”他一口答应。
韩自扬放下电话,微微整理了思绪,“下午的会是几点?”
小林却听得发呆,猛地回神:“两点在21楼企划部会议室。”
“好了。”韩自扬翻看资料,照例礼貌的说“谢谢”。
小林刚刚要带上门,又被叫回来,“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是,和杨总一起的晚餐。”
“替我推了。”他头也不抬的说,“就让公关部应酬一下,不要怠慢了。”
“好。”小林应下了。
出了办公室,她长叹一声,引来一群色女聚集,“有没有八卦?”
“我真是不想说了——天天这样被刺激,去哪里找这样好的老公?”
一片同感。

手镯记
“李君莫,这是什么?”
每次他这样喊自己全名的时候,君莫总会不由自主地微微缩一缩肩,才敢抬起头去看他带着怒意的双眼。
她急速的在脑海中想了一遍:不小心把他的文件弄丢了?(不会,他从来不把东西乱放)学生递给自己的情书被发现了?(更加不会,那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会有几个英俊的小正太学生很迷恋自己)。
到底是什么?
她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白天和学生一起去班级活动爬山,到底身子骨老了,一到家就浑身酸痛。
刚转过头来,手腕就一把被扣住,左腿肌肉紧得难受,君莫微微趔趄了一下。
韩自扬似乎一下子忘了兴师问罪的原因,皱眉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君莫飞快的说,“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他抬起她的手腕,放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君莫疑惑的眨眨眼:“我手臂没事啊,爬山的时候磕到的是腿。”然后急忙住嘴,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印象中上一次冲自己发脾气是因为大冬天忍不住吃了很大一客冰淇淋,结果回来咳嗽了一个星期。
他果然低头去看她的腿,沉声说:“让我看看。”
膝盖处一块触目惊心的淤青,再往下看,零零碎碎的还擦破了皮,草草的贴着创口贴。
“没事的,我处理过了。”她小心翼翼的说。
韩自扬看着她满脸痛苦的坐下,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然后冷着脸把银色的手镯拍在君莫面前:“你第几次把它乱丢了?”
君莫恍然大悟,早上出门前想起来是要去班级活动,便顺手摘下了手镯。
“我怕弄丢了,才没带出去。”她讷讷的解释。
“噢,怕弄丢?就搁在鞋柜上,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现在还没想起来自己‘怕弄丢’吧?”他淡淡提醒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了,有两次是顺手放在了洗手间——倒是最后把卧室翻得天翻地覆。一次是在学校——幸好这个班下课开了班会,由班长送了回来。她千恩万谢,恨不得请学生吃饭,回去之后一五一十告诉他——只换来横眉冷对。
“你上课摘镯子干什么?”那一次韩自扬问她,“我真是想不通。”
“喏,下课一手粉笔灰,就去洗了手,结果回来上课的时候觉得湿漉漉的,就摘了下来。”她以为解释得详细一些,他就会不再追究。
“我是真的怕它丢了才摘下来的——那么贵啊,我怎么会想着不要呢?”后来从杂志上知道了这个令人咋舌的价格,她几年的工资啊,怎么舍得扔掉。君莫徒劳的对他解释。
韩自扬怒极反笑:“你就是觉得它贵是吧?”
她愣愣的看着他,终于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嘴角还是带着笑,却皱着眉头看她,为什么结婚以前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那时候她那样干练利落,一丝一毫的不肯示弱。似乎一切都是井井有条,那样多的客人信任她。
君莫迅速的抓过那只冰凉的、可怜的躺在鞋柜中一天的手镯,扣在手腕上:“我真的再也不乱扔了。”
他就这么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房间。
再回来的时候,手中还有一瓶散瘀的药酒。认命的在她面前蹲下,“伸过来。”
君莫只能看见他乌黑的短发,低头轻轻在揉搓自己的膝盖淤青。力道刚好,带着小心翼翼。
忍不住伸手去抱他,心中只觉得暖和。
他姿势尴尬,又被她撞了下手臂,药酒洒了一些出来,胸口的白色衬衣染上了一小片。却微笑着抿起嘴唇,将手中药酒放下,小心反手回抱住她,“怎么了?”
“唔,没什么。”君莫低低的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

旅游记 2
极早的清晨,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天色早已放亮,韩自扬走进客厅,一时间不能适应阳台上射来的亮光——卧室总是被好几层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不会漏进来。
客厅的桌上整齐的堆放着她惯用的背包,地上是一个大旅行箱。他打开背包,找出她的皮夹,往中间一层塞了一张信用卡。再看看时间,已经5点多了,想起了为这次旅游产生的一场争执,只能摇头苦笑。
她的学院组织老师们暑假去香港的旅游,她本来倒是无所谓的,毕竟以前在酒店工作的时候还去培训过——只是自己毕竟资历浅,还是乖乖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吧。
回来告诉韩自扬,他斜睨她:“去吧,喜欢什么就买点东西回来。”——倒不是说现在还有什么是内地买不到的,只是女人还是喜欢比较差价,这点他心知肚明。
君莫摇头说也没什么想买的,他放下手中工作,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当初是谁说接待好了瑞明这个大客户,至少可以去买个包了?”
那一次和恩平夫妇俩一起吃饭,恩平喝酒喝得神采飞扬,一顿的说:“君莫你真行,当初还说对人韩总没企图,抵不上好好工作,还能拿奖金买款新包。”
她狠狠地剜了费欣然几眼——还真是个好男人,自己老婆喝高了也不管,只会乐呵呵的傻笑。
落了口实,只能讷讷的解释:“那时候要当高级白领,总要一些奢侈品充充数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多贵的奢侈品,她唯一的几个包只能算那些名牌中最基本的款了。
韩自扬说着就要给她卡,她轻描淡写的推开了:“我真的不要。你看我平时也不用那些东西的。”其实家里堆着很多会让女人双眼发凉的礼服、坤包,都是要请他去参加的晚宴,有时候甚至会把女伴所需的衣服鞋包附上——一色令人尖叫得牌子,她却总是不去,于是闲置下很多。
韩自扬握着她的手,微笑劝她:“怎么,用老公的钱很不好么?”
她无辜的挣开,去拿他那个很大的行李箱:“不是,我自己也有钱啊。”
“拿那么大的箱子干什么?”他皱眉看着她去够那个箱子,站在她身后,轻而易举的帮她拿了下来。
她转身,叹了口气,从包里找出了长长一张单子:“你看,我要帮着带回来的东西。”
似乎不想再给他机会塞卡给自己,君莫转身边去洗澡。
他还是记得早起,往她包里塞上卡,就当作以防万一吧。再看了几份财务报告,便去喊她起床。
君莫很快的梳洗干净,挽着他的手:“我们去外面吃早饭?”
将她的行李放进了车子后备厢,韩自扬把车停在一家永和豆浆前,陪她去吃豆浆油条。她奇怪的习惯,把油条一截截的浸在豆浆里,又用筷子挟其了一段,命令的对他说:“来,张口。”
他乖乖的探过身子,心甘情愿的吃下。一旁走过的服务员不禁抿嘴微笑。
到了机场,远远看见了大部队,韩自扬刚拿出了行李箱,君莫伸手欲接,他缓了一缓,神色间似乎冷哼了一声。
君莫顿悟,很快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快乐的说:“我走了。”
她打来电话说要第二天回来,又在电话中说:“你不要来接我了,学校有包车的,会送到家。”
韩自扬听着,问她:“玩得怎么样?”
她在电话中声音昏昏欲睡:“很累。”累得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在自己钱包里塞了一张他的卡。
真的很累,自己喜欢逛街,无拘无束,不定要买什么东西,可是她遵循着那一张购物单,两天的自由活动中,把脚跑断也就罢了,那些化妆品的瓶瓶罐罐那样重,差点没把自己的手勒断。
她回去真该问问韩自扬,瑞明给费欣然的待遇很低么?怎么恩平非得要便宜了一两百块的面霜精华素,还一下子就要四五瓶!
于是大包小包的回到酒店,又傻了眼——真是疯狂,那样大的一个旅行箱,还是塞不下么?只能在下边的商店里又买了两个旅行袋——勉强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去。
于是上车上飞机,都亏得同事帮忙。否则她真的要对着这一大堆东西欲哭无泪了。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君莫一直猛打瞌睡。直到下飞机,看了看时间,近12点了,同事们都很疲惫,却也有着兴奋——毕竟也都买了不少东西。
上大巴,司机挨个问住哪里,轮到她,犹豫了一下,报出口的是隔着居住的小区不远的一条马路的名字。
于是黑暗的夜色中,马路橘黄的灯光下,一个女子和一个极大的旅行箱、两个旅行袋面面相觑。君莫满头大汗的将一个袋子搁在了箱子上,却发现无论如何还是得提一个。
要不拦个车子吧?可是明明离家只有几个街口了,这样打车会不会很傻?况且,也要有车经过啊?
一步一挪的走了十多米,她拿出了手机。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明,显然还没睡觉。
“你在哪里?”
君莫迅速的报了自己目前所在。
对方狠狠地挂了电话。
他没有开车,可是来到君莫面前也不过花了十分钟。
一言不发的提过她所有的东西,沉默的在前面开路。
君莫讨好的在后面跟着:“我帮你提一个包?”
他冷冷的说:“不用。”
君莫有些后悔,她确实耍了小心眼,明明今天回来的,可是却告诉他明天才到。可原因——
他定然想错了,结合她以往恶劣的表现,他肯定认定了她是不想自己去接机才故意的说迟了一天——六月飞雪啊,她只是单纯的想给他惊喜啊。
回到家,他将东西往地上一放,径直去了书房。
君莫只能一个人翻出了箱中的一个袋子,敲他的门,没人应答——于是轻轻推开。
他的背影坐得懒散,刚刚点上关机。
君莫将袋子递在他面前,看了看他的脸色,似笑非笑。
只能吞下解释的话,默默走开。
只是韩自扬一把拉住了她:“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就算道过歉了?”
……
(接下来发生什么,因为作者本身很纯洁,请自行想象……)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君莫带着被冤枉的苦恼说:“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韩自扬懒懒的笑了笑,低头吻她:“不需要了。”

冬至圣诞新更
君莫喜欢橘色的灯光,她总是说这样的灯光最温暖。如今橘色的灯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韩自扬用手肘撞了下她:“去接电话。”
君莫放下手中正在淘的米,一双手湿漉漉的,一时间也没找到抹布,咯咯笑着,往韩自扬的背后蹭了蹭,笑着说:“这就去接。”
他无奈的避了避,也没故意躲开,轻轻一笑,往盘子中装炒牛柳。
等到将做好的菜端出来,君莫恰恰挂上电话,问道:“米也放上了?”
韩自扬点点头,四色小菜在餐桌上摆好,陪着素花的桌布,赏心悦目。
“谁的电话?讲这么久。”他挑眉问她。
“妈妈。”君莫笑着说,带着一丝挑衅,似乎很期待他的反应。
果然,他叹气良久,“妈大概真的把我遗忘了。”
君莫在他身边坐下,挟了一口菜给他,表情无辜,“我说喊你来听电话,可是妈说别打搅你做菜,还是别喊了。”
韩自扬若无其事的说:“我习惯了。你人见人爱。”
她坐在他身侧,突然说道:“最喜欢吃你做的牛柳了。”她变着法儿让他做各种牛柳,总也吃不厌烦。
她没有说下去,韩自扬却停了筷,定睛看她,她吃饭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就像他做饭的时候,总喜欢忙中偷闲看她快乐的进进出出,忙各种小事。
他想她知道为什么她爱吃牛柳。君莫的表情也带着笑意,无意识的咬住了筷子:“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柳。”她站起身来:“我去盛饭,我们吃完去外面逛逛好不好?”
出了门,君莫挽着韩自扬,扬眉吐气:“以后的圣诞节我们都不用担心没地吃饭了,是不是?”
他伸手搂住她,“去哪里?”
君莫看看表:“这么早呢。才七点半,我们去逛街。”
他的眉目如冬夜的星子一般冷俊,却分明带着融人的宠爱:“走吧。”
街上还是人来人往,飘荡着歌声,让人记起这个日子是属于墨绿、火红和雪白的。他的十指紧紧扣着她的,似乎还怕在人群中走失。他们都没有戴手套,肌肤相贴,却彼此觉得温暖。
君莫拉他进商场,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那款围巾居然还在?”
韩自扬顺着她指的看过去,轻描淡写的说:“是啊。”
君莫微笑着不说话,却突然转头看着他:“还是出去吧。暖气吹得头晕。”她的脸红扑扑的,唇色亦是嫣然。
他们走到商场外,广场上人还不多,大约还是在吃饭的时候。
“你记不记得有次打电话给我,说很想我?”
他怎么会不记得,恐怕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进退维谷,那样强烈的思念,却又怕被窥破心事。
“不记得了。”他替她拢了拢围巾,微笑着掩去那缕回忆。
“不记得了?”君莫轻轻的重复了一遍,“可我一直记得。那时,我想是我第一次觉得孤独。”她记得自己在阳台上接电话,而跑道的尽头是相拥的情侣。她又补上一句:“这次出差走了那么久。”君莫咬咬嘴唇,有些任性的说:“以后不许了。”
他立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睫毛闪烁着,泠泠目光晶亮。突然说道:“今天圣诞节,礼物呢?”
君莫笑,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将他的领子攥住,飞快的踮起脚,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触,然后推开几步抿着嘴笑:“够了吗?”她的马尾被风吹得偏向一边,发梢便落在肩头,“我的呢?”
韩自扬紧跟上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不是最好的礼物么?”
君莫丧气的低了低头:“你是不是打算每个节日都这么说?”可是还是任由他将自己搂在怀里,听到他的声音:“我一直没忘。怎么能忘,我那么想你。”
君莫在他怀里缩了缩,无声的弯起嘴角。
良久,寒风明明刺骨,却只觉得温暖。
她终于挣开,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我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你。”她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可身边向来冷静而持重的男子片刻间失神,却终于从俊朗的五官中渗出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牵着她的手,只是说:“以后这么冷的天,不许出来。”
她由他牵着,一声不吭,却粲然微笑,一如暖色蔷薇绽放。

番外 之 廖倾雅
芝华士酒
廖倾雅是那种无论怎样,在人群中都能闪闪耀目的女生——她甚至不需要开口,不需要动作,婉转走几步路,便吸引大票男生的目光。
后来大红大紫的芙蓉姐姐在自己的文章中说起报道第一天,如何如何的在学校引起了轰动——现实生活中也是有的,比如艺术系的帅哥美女云集,接她的两个师兄个个玉树临风,潇洒英俊,可是她从校车上下来,简单的白T恤和裙子,他们也不由一阵炫目,肯定的说:“这一届的校花已经出现了。”
偏偏她又是个极冷淡的性格,好在够美丽,于是眼高于顶的傲慢态度便被理解成了清高——她是无奈的,这样多巴巴的跑来献殷勤的男生,甩都甩不掉,她既然看不上,便不给任何人机会——这样好的条件,于是周围对她愈加的宽容,这样的女孩子,本就该被捧在手心的。
追她的人只见多不见少,名气越来越大——别人挤破了头的文娱部,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进去,新生文艺晚会上一曲印度舞,转眼间沸腾了整个校园——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校文艺部部长。其实她也不大爱管乱七八糟的事务,倒是老师开导她:“你就当着,对我们学校的形象也是提升。”这样赤裸裸的用意,这个偏理工科的著名学府也要拿得出手的形象啊。
她从来不知道,如果当初拒绝了这个职位,或许接下来近十年的时间,就不会这样如同指尖沙一般,洒洒的滑落,半点痕迹不留。
当上部长那一个学期,偏偏是学校的校庆,学校和学生会都很重视——一台文艺晚会弄得她精疲力竭,尤其是压轴戏,一台小话剧《罗密欧和朱丽叶》,怎么样都无法确定男主角。
这样的话剧,罗密欧也好,梁山伯也好,白雪公主也好,永远是大学舞台上演滥却经典的剧目——人人熟知的剧情,眼睛只盯着男女主角,那才是一切风暴的源头。
诚然,能够有资格候选的男主角,艺术院还是占了多数,看上去个个都是风流倜傥,英挺高大——可是廖倾雅向来任性,又是完美主义者——她这个女主角不满意,谁都没辙。
直到了那一日她在学校小餐厅用餐,一旁坐着的是文艺部的两个常委,边吃边讨论节目安排——她向来直视前方的目光却微微偏移了。
前边的桌子坐了三个男生,其中一个面前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他修长的手指不时敲击几下,便让同伴看一下屏幕。侧面看去,他浓眉微皱,嘴角抿起,鼻梁笔挺得不可思议,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唯一吸引她的是他的气质,那样专注的看着电脑,低声快速的交谈,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她的微微恍神,被同伴看到。探头看了一下:“噢,韩自扬啊!”
廖倾雅回过神:“什么?”
“数学院的师兄。”她惊诧的看了一眼廖倾雅,“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的确不知道。
“唉,你平时都在干什么?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同伴啧啧赞叹起来,“至今单身贵族一名啊。”
后面一条很重要,这也是构成一个男生魅力的重要条件。
韩自扬和同伴拿起了电脑准备离开,廖倾雅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追出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同伴。
“师兄,请等一下。”
三个男生止住了步伐,疑惑的望向后面。
“韩师兄,能不能谈几句话?”她落落大方的对韩自扬说话,他的身高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于是仰起头,撞进他的视线。
韩自扬略带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师妹,身边的同伴已经识趣的先走了。
“你好,我是艺术院的廖倾雅。校庆的话剧《罗密欧和朱丽叶》你知道吗?如果可以,能不能请你来出演罗密欧?”她简单的说完,抬眸看他的表情。
近看他的脸,带着一丝疑惑,微微踅着眉——这个时段的男生,往往都是青春逼人且血气方刚的——他长得这样好看,却不止是好看而已,同龄人未及的气度和镇定让她微微分神。
韩自扬看着这个面容美丽的师妹,抱歉的摇头:“实在对不起,我最近很忙——况且,我不认为自己有艺术天分。”语言诚恳,也带着不容转圜的余地。能直视她的双眼的男生极少,他却毫不避讳的望了进去,温和淡然。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廖倾雅就应该知道,向来,他只有比自己更加的固执。他认定的事物,从来不会改变。
同伴的一个电话打来,他似乎立刻兴奋了起来,匆匆说:“我马上来。”抱歉的对她一笑,迅速的转身离开。
彼时,他接了一个网络平台的协议,忙得天旋地转,多和别人说一句话就觉得奢侈。
校庆的演出很成功,尽管她还是不满意搭戏的罗密欧。
自从知道了韩自扬这个名字,就莫名其妙的开始了解他的一切——总是数学系的第一名,拒绝进了足球校队,也有着足以竞争校草的容貌——最重要的是,那样多的女生对他若有若无的表示好感,他始终淡然处之。
廖倾雅从不怀疑自己的魅力,于是又一次在教学楼偶遇,她毫不客气的说:“师兄,还记得我么?”
他慢慢的皱起眉头,显然是在努力回忆。
“抱歉。”他微笑着说。
廖倾雅第一次觉得挫败,可是她向来直接的性格,顺理成章的提出要求,请她吃饭。
他的话不多,可是这一顿饭,足以在学校引起轰动——才子佳人——人人侧目。
实在天作之合,所有喜欢韩自扬的女生,所有喜欢廖倾雅的男生,应该都可以败退了,不给旁人留一点机会。
直到合作的朋友在拿到酬劳的那一晚庆祝吃饭上问他:“怎么女朋友没来?”
他方才皱眉:“什么女朋友?”
韩自扬全然不知,他也不关心,只是忙着准备出国的材料。
那一晚将他堵在了男生宿舍的门口,夏日的夜晚总是这样漫长而炎热,廖倾雅只穿着短裤T恤,露出线条极好的腿——她从未这样长的时间等过一个人,隐约带着期盼和奢望,也是闲着,就想想认识他也一年多了,她惯有的矜持和自傲,总以为所有的男生之于她,像极了飞蛾扑火。可是她发给短信给她——一般总是逢年过节的祝福短信,一定只能收到的是礼貌而疏淡的回信:“谢谢。”
他单肩背着电脑包,风度随意,目不斜视的上楼——廖倾雅突然觉得紧张,一种即使在第一次给著名时尚杂志拍封面照时也从未体验过的紧张。她有些结巴的喊住他。
韩自扬停住脚步,转身微笑打招呼:“好久没见了。”
好久没见了么?她突然觉得颓丧,明明昨天在校门口她喊住他,灿烂若花的向他微笑,他亦温然的向她问好。
于是深深的吸一口气,“师兄,我想和你谈一谈。”韩自扬随她走到操场上,两人一般的高挑身材,影子被拉长在地面上,协调且完美。
既然这样子的焦灼的等待,不若直接的开口问他:“师兄我喜欢你。”她捏紧了拳头,微微扬起脸看着他,皎洁月光下,少女青春的脸庞象牙一般光滑。
韩自扬微微错愕,移开目光,像是对着空气散发微笑:“谢谢你。”他声音低沉,似乎给她安慰——可她的心还是这样子不可避免的一沉,这样的语气,她太熟悉了——自己也用这样的口吻,拒绝过数不清的男生。
“师兄,你没有女朋友。”她又鼓起勇气。
韩自扬终于轻轻笑了出来,带着赞赏的神色看着廖倾雅:“你可真直接。”
顿了一顿,又开口,神色很认真:“可是我也没有要找女朋友的打算。”
“那你有喜欢的人?”
“没有,所以我没有女朋友。”韩自扬平静的说,似乎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假如一切戛然而止,或许廖倾雅会觉得服气,也就这样算了——可她始终记得,韩自扬对她说:“我送你回去。”那时学校在翻修围墙,总是各种各样的人出入,发生了好几起治安不良事件。她走在他的身边,真的有几个校外的人向她吹口哨,可是觉得安心,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明明知道他只是出于普通同学的关心,却还是愈加的折服心醉——况且已经将话说明白了,便不再顾忌什么,索性在他准备离开的那一刹那说:“师兄你要出国是吧?回来么?我会等到那一天。”
韩自扬终于微微皱眉,这个女孩比自己想象的固执,他很慢很慢的开口:“你这么小,不要随便说这样的话。”语气俨然是一个长者。
她轻轻浅笑,又似带了赌气:“我说的是真的。”
他离开的几年间,廖倾雅用尽所有的渠道去了解他的一切,原来他一如既往的优秀——只能说换了一个天地,更加的璀璨耀眼。然而更让她心中窃喜的是,尽管他事业如日中天,却始终孑然一身。而自己的事业也是发展的极好,好几家国外的模特经纪公司都来挖脚,她一一淡然拒绝,她始终记得自己说的话,后来想来,自己那样认真严肃,可是却全然忘了他也说过:“不要随便说这样的话。”那种婉转的拒绝,在洋溢青春和热情的年纪,果然是难以体会的。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廖倾雅在镜中看着自己,依然肌肤胜雪,她长舒一口气:似乎数年来的心事和等待终于能得到一个准确地回应。
廖倾雅没有直接去找他,那一晚的宴会——瑞明的总部正式落根于A市,心知肚明他会出席,于是那样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满场惊艳的眼神,他却只是意外的笑了一笑,极有风度的给同伴介绍:“这是我大学的师妹。”
她不免失落,却用微笑掩饰:“原来还记得我。”
眼前的男人深沉俊朗,用无可挑剔的语调和妥帖的表情说:“怎么会不记得?”
旁人识趣的将两人空间留给这一对璧人,她亦安然承受各色目光。那时自己问他:“你定居在A市了么?”
他点头,说:“可能住酒店。”又问她:“一直在这里?”
她摇摇头说,报了自己住的酒店名字。
韩自扬皱眉说:“那么远?”
晚宴结束已经很晚了,韩自扬的助理站在她的面前:“廖小姐,韩总吩咐说已经给您在南岱订了一间房,晚上外出很不安全,我送您过去。”
她怔然——本应该觉得高兴的,他这样子细心——可是无端端的失落,就像那一晚,他也是送自己回宿舍,可其实不过就是出于礼貌。
于是在酒店发起了脾气——真是缘分。就这样第一次见到了李君莫。见面的气氛很不好,她觉得自己从鼻孔中都散发着火药味。原因是自己近几年的工作一直在北方,一下子回来,觉得到处潮湿——自己又份外敏感,便咬定了床单有发霉的味道。
叫来了值班经理,有些瘦弱的漂亮女孩子,有些匆忙的赶来,一见面就冲自己微笑道歉,她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僵持着不开口。
她极好脾气的立刻调房间,换上崭新的睡具,送上了热牛奶。她的微笑明朗而愉快,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脾气,于是也就作罢——就此了结。
后来廖倾雅不无怔忡的想:这才是他心仪的女子么?很漂亮——她平心而论——然而从来不是漂亮吸引了旁人注意,她的淡然中透着温暖,似乎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去接近她。为瑞明走秀那一天,她在后台看到,黑色西服的韩自扬出现大厅,目光却是毫不犹豫的投向了角落,站着酒店的大厅经理——就是那天向自己道歉的女孩子。
那样赤裸且无所顾忌的目光,显然也被她发现,她的反应很有趣——微微退了一步,立在了阴暗的角落中,带着不知所措。那一刻,她开始觉得凉意上升。
果然是这样,她伴着他回到酒店的楼层,亦见到李君莫在前台拿房卡——她想:这是为了避嫌吧,他径直走向前台,清楚地说:“给廖小姐一个房间。”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她只看到她快步走回房间。
几年的期待和一厢情愿的热意,终于还是被慢慢的扑熄。
廖倾雅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车出来兜风,她在马路一边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忍不住想出声喊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车窗半开,停下了车子,目光专注的看着一个背影走进超市。
片刻即永恒。
她不知道等待的时间于己是片刻还是永恒。
只知道他专注的等着,直到看到李君莫提着那样多的东西从超市出来。她的脸色不好,想必韩自扬也发现了,于是下车,将手伸给她——她并没有将东西给她,神气那样的固执,就像年轻的自己。可是韩自扬也是这样将手伸给她,等她的回应。
她茫然的尾随他的车进了小区,看到向来不动声色、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女孩不顾仪态的蹲下大哭,而韩自扬在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后,温柔的揽住她的肩,低声安慰。
入夜,廖倾雅打电话给他,约他在左岸见面。
他只是淡淡的说很忙。
她停顿片刻:“我想将一切说清楚。”
半个小时后他到,廖倾雅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米色衣服上,星星点点的油渍,他并不介意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微笑道:“怎么了?”
一切都不再必要了。
不必再对他说什么。
她只对自己说死心。
那一日在家中大醉,一杯接一杯灌芝华士——酒吧中最流行的酒精。她颓然低头,琥珀色的液体上是猩红妖冶的指甲,只是像撕碎的心,点点滴血。
一场大醉后恍若新生,于是迅速的离开这里,签约,散心,最后在弥漫着一片咖啡香的街口又遇到了李君莫——她真一点都不讨厌她,她那样闲适自如的行走在街上,大约巴不得希望自己是个融于街头的普通的路人而已。
她大概也很有些迟钝,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给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制造从未有过的困境。
廖倾雅突然带着顽意的想:韩自扬,你总也该受一些折磨啊。
于是在午后阳光下,美丽的女子微笑转身。


林老师 番外
锡兰红茶
三年后再次见到她,却惊觉,岁月在她的脸上,或许太过优待了——林颉峻有时候看看镜中的自己,鬓角分明有了几茎白发了。
她第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穿了红色的大衣,唰唰的签到。当时自己就觉着,这一定是个南方的女孩子——长着这样精致的一张小脸,随意的扎着辫子,一个大书包倒好像能把她整个装进去。一路走来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又似乎带着学生才有的天真。他当然不会把她的名字记下来当作代签的典型——而她也完全没发现今天监督的原来是个老师。
于是上课的时候,第一眼见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女孩子,那时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这个女孩子第二次引起了自己的注意——他的课人气高,自然很少有往后坐的学生。后来才知道,并不是她不认真听课,原来她是这样挑剔一个学生:如果他讲得不好,恐怕她真的会埋头背整整两节课的单词。
有时候上着上着,林颉峻也会觉得没劲,现在的学生少有真正能认真读书的了,于是自己也常常会忍不住困惑:总说自己的课人气高,究竟是因为什么?比如这节课上,他随口提及的五四时代的大师和学者们,明显下面无甚反应,倒是只有李君莫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大概是第一次课后忍不住和她聊了几句,她便再也不好意思坐最后一排了,此时和一群女生坐在一起。
他微微敛了注意力,到底看到她同桌的女生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李君莫微弯了嘴角,笑得像天上一眉小月。
直到期末考试前最后一节课,气氛比往常更好,索性便腾了半节课,和学生聊天。
一个男生忽然问他:“老师,她们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看待沈从文先生和张兆和先生的故事?”
他的目光不知怎么就慢慢落在李君莫身上,本来她低着头在看笔记,大约也觉得问题极有意思,便放下笔,轻咬着唇微笑。
他记得那一天阳光灿烂,初夏的季节,窗口探着小小的树枝,透着能掐出水的嫩绿。
一段佳话。
试卷的最后一题,是谈谈自己看的一本书。
答案五花八门,他一直在忍俊不禁。
有人谈了海岩的最新小说,也有人谈起了热播的历史剧。
惟有一份答案让他讶异,不只是极漂亮的一手钢笔字,谈的是陈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别传》。洋洋洒洒的两千多字,几乎便是一篇小论文了,大谈特谈了数千年父权制度如何在一个地位卑贱的女子面前轰然倒塌。他没来由的觉得一定是那个小女生写的,然后再翻看名字——答案揭晓,便果然是她。
下午去图书馆,校园里人已经慢慢变少了,考完的学生都陆续离校,图书馆的大厅就显得分外空旷。他远远看见一个女生穿着有小小碎花的裙子,背影清新,手中是一大摞书。他倒驻足不前了,其实以前遇到自己喜欢的学生,他从来不是这样。
可是还是在图书馆的阅览室见到她,她握着笔,极认真的在做摘记,然后慢慢抬头,见到自己面前的年轻老师,似乎有些慌乱,脸颊的颜色就像裙子上的粉色小花,可是眸色如水,清清的上下荡漾,就像透过远处玻璃折射过来的一大块亮色投影,此时就在两人的脚下不远处,亮堂明辉。
大概就这样开始的。
林颉峻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本以为南方的女孩子总是分外娇气一些的,况且李君莫又是家中的独女,更是如掌上明珠一般。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除了有时候迷糊一点,总是对周围的人很好,即便生了气,也从来不大吵大闹,不过忽闪着眼神,再也不肯看他——最后总是在附近的小餐馆找到她。她对吃不是很挑剔,就是不能吃辣,稍微尝一点,就要灌好几杯水,往往还缓不过来——这时候嘴唇总是红红的,鲜艳欲滴的颜色,像是沾满了雨露的玫瑰。
林颉峻当时是在读研究生,如果不是因为助教的身份,同一院系的师兄妹恋爱是极正常的。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学校有多受欢迎,直到自己的导师,也是院里的老教授问起,于是坦然承认了——刘老师和师母一直在笑:“怎么一个小姑娘?带来我们瞧瞧?”
老先生早就不带本科生,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李君莫自然是见不到的,所以林颉峻说起带她去导师家里吃饭,她犹豫了一下,带着小小的讨好:“呃……可不可以不去?”
他挑眉看她:“怎么?”俊朗的眉宇间很有玩笑的意味。
她简单的说:“我很紧张。”
那时候自己轻轻把她搂在怀里说:“乖,一顿晚饭。”
后来到了饭桌上,先前还有些紧张的李君莫,尝了一口师母做的糖醋里脊,立刻便活泛起来:“和我妈做的一模一样啊!”她一连吃了两碗饭,欢喜的师母直说:“多吃点多吃点。”
李君莫百忙之中抬起头:“师母,他都不爱吃这些甜的菜。”
原来师母也是南方人,年轻时随着丈夫搬到了北方,如今远离故乡数十载了。李君莫听着听着,眼神就缓缓的看着身边的男子——林颉峻现在都能回忆起,那天的白炽灯很亮,师母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是南方小桥下淌过的溪水,讲起年轻的事情。然后一双很软很暖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握到自己的手,他恍惚觉得,自己手中的,分明是一团轻软的云絮,将自己密密的包裹起来。
后来导师推荐他去国外作访问学者,林颉峻之前倒是和她商量过,那一晚下着大雪,李君莫站在一个极大的雪堆上,拽着他的围巾笑:“呦,想抛下我出国去啊?”
她笑得比雪花皎洁,林颉峻想:要是她当时摇头,大约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她当然没有理由这样做。李君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声说:“不就一年半嘛,本姑娘的青春还耗得起。”
可是习惯了她在自己耳边不停的说些不起眼的小事;习惯了她不知从哪里拖出一本极厚的书,点着笔画繁复的字,认真的问他训诂——等他答出来,她却像阴谋得逞一样微微眯起眼角:
“我只是想考考你啊,这本书是从谁谁那里借来的……”甚至习惯了一路宠着她,亲吻的时候也不过擦过嘴角,总觉得她像是一个极小的瓷娃娃,只该站在柔软的掌心。
所以小心的把她抱下来,他替她将帽子拉下一点,遮住耳朵:“一年半,那时候你在读研。”
其实她的父母一直希望她读完大学就回家,他也清楚。只是君莫一幅不以为然地样子,她常说自己喜欢北方,喜欢有暖气的房间,她那时候从来藏不住话的,她会笑嘻嘻的补上一句:“最重要是因为你啊,所以我更喜欢留在这里。”
后来等到自己回国,一切早就结束了,林颉峻也会想:那时强留住她会怎样?可这样分明就太自私,为什么她就该为了他留下来?他也不过就想想而已,事实上,那时自己极忙,导师被医生勒令不能下床,而他一回来就开始编纂导师的文集。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桌前那一杯红茶,便在灯光下袅袅的氤氲起一道白色的水雾,而暗红的茶水则泛着玛瑙般玉色光泽。这么晚的时候,他总记得以前君莫也爱熬夜,尤其是考前,可她向来不能像自己一样——所谓的秉烛夜读,所以一杯杯的灌下速溶咖啡,她老是自嘲说是“牛饮”,几口就倒了下去。
于是第一次给她过生日,立刻就想到了那款摆在咖啡店里红色的旅行杯。后来君莫一直用,有次从公车上下来,杯子从包里掉了出来,微微裂开了小口。君莫那一日很不开心,林颉俊随口说一句“我们再去买一个”,君莫一脸不乐意:“我用惯了。”
这样想来,身边这个缩在出租车角落的女子,真的不是记忆中那个她了。可是她分明随手从包中掏出一个红色的旅行杯,喝了一口,才发现自己在看着她,于是第一反应就是低头看自己的杯子,满脸尴尬的意味。
那个杯子实在有些旧了,君莫笑着合上盖子,笑着解释:“是温水,没装咖啡。”他忽然觉得怀念,那时候在他那间简单的宿舍里,总是混合两种香味,咖啡和红茶,而时光也是静静的,只有那一页页的翻纸的声音,在见证这方小小的天地中的人与事。
后来他始终没有告诉君莫,他在大厅里见到一个男子,恰巧从二楼走下来,站在一群男男女女之间,气度卓然。他的目光分明见到了君莫,于是停步不前,直直注视着两人。这种目光——若是你曾这样看一个人,便理所当然的该熟悉的。他只是在想,那些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早就不应该再让自己来干涉。
回到学校之后,日子便越发的沉静,L大的绿化很好,到处是参天的古木和大片的草坪,到了冬日,越发会显得苍暮,像一位银发满头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伫立百年,只是在深思。他的对门是一位外院的年轻女老师温可,两人的导师也是熟识,倒常常一起聊天。
导师常常取笑他生活倒像一个苦行僧一般,快到而立之年,却也不着急。于是老开玩笑要将他和温可撮合在一起。
他还好一些,温可是女孩子,就会忍不住红了脸。而两人的关系,也一直是淡淡如茶。
午后阳光极好的一日,林颉峻敲门进来还她前日借的书。她邀他留下喝茶——朋友送的锡兰红茶。明亮而澄红,窗外有阳光透进来,剔透的杯子便投下晕黄的光圈。她笑着说:“红茶能暖胃。”林颉峻扬眉看着她,眼神中有她不懂的丝丝情绪划过——那般明亮而澄静的眼神。
后来结婚前收到了李君莫的礼物,一件大红色披肩,她手写的一句“不离不弃”——那一刻,无端想起了另一个专注看着她的男子,只是觉得释然。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他们都会这样。


小番外
  小剧院挤得满满当当——其实说不上是小剧院,充其量就是幼儿园的迷你礼堂,坐满了翘首以盼的孩子家长。
  其实十几个节目演了都大半了,前排的一个年轻妈妈不时低头查看手表,有些心急。幸好宝贝女儿的节目是最后一个……要是女儿一上来发现爸爸不在台下……君莫的头都大了,只能叹口气。
  手机无声的震动起来,君莫看了一眼,是条短信:“我在门口,你坐哪里?”
  她半弯着腰站起来向后看了一眼,立刻引起了身后家长的不满——小剧院的门口处微微透着光,照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显然已经看到了她,加快了脚步。
  他还穿着中午宴客的西服,在这个人气腾腾的小剧院里便觉得热,坐下之后便脱了外套。白衣黑裤,纯粹的英俊引得周围一片注目。韩自扬转过脸低声对妻子说:“还没开始吧?”
  君莫斜斜看了他一眼,微笑:“还好来得及。”
  他只是将目光专注的投向了台上:“宝贝女儿的节目,怎么能不看?”
  君莫叹口气:“是,你是好爸爸,总是黑脸都让我做吧。”
  韩自扬搂了她的肩,语气亲昵:“好了,怎么说这个了?是下一个么?”话还没说完,看见小舞台一侧露出了一个小小脑袋,戴着小燕子的头饰,眼睛黑白分明,漂亮得真像一只小燕子。他不动声色的向女儿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弯,父女俩心领神会,不过片刻,小脑袋已经探了回去。
  君莫看着女儿演的小小燕子在花丛里钻来钻去,忽然侧头问他:“你说她长得到底像谁?”其实心里也有淡淡的骄傲,只是觉得这样晶莹无暇的小宝贝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愉快。
  “眼睛很像你。”韩自扬的左手不经意的一移,轻轻握住她的手,“鼻子比较像我。”
  节目完了,女儿一溜烟的跑下来,年轻的爸爸抱着小姑娘,一点替她抹去脸颊一侧的彩屑,低声夸她:“宝贝,今天跳得真好。”
  韩思舜搂着爸爸的脖子,笑得像朵小花,奶声奶气的说:“爸爸,我饿了。”
  君莫替女儿拨开被汗濡湿的刘海,一边和韩自扬商量:“今天南岱有亲子餐,要不去看看?”
  三人顺着退场的人群往外走,助理还等在门口,韩自扬接过钥匙,一边说:“你先回公司,我今天不回去了。”又问他:“东西放好了?”
  助理笑了笑,“没问题,包装好了。”
  车子开过肯德基的时候,一直乖乖呆在妈妈怀里的韩思舜却开始探着小脑袋往车窗外看。又乖巧的看了看妈妈的脸色,扁了扁嘴巴。
  韩自扬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缓缓把车子停在一边,然后转过头来:“韩思舜,想吃什么?”
  她只是看了眼爸爸,往妈妈脖子边贴了贴,却不说话。
  然而爸爸的笑容却好像在鼓励她,韩思舜终于怯怯的说:“妈妈,我想吃炸鸡。”
  尽管孩子软绵绵的像是白白的棉花糖,可是一点也没让君莫心软,她瞪了一眼韩自扬:“不行,韩自扬,那是垃圾食品,里面全是激素。”
  他的目光柔和,目光从女儿的发梢移到妻子的脸,白皙的脸上隐隐微红。
  只是没想到,女儿抱着妈妈,一叠声的叫:“娘。”
  君莫差点没呛出来,驾驶座上的男子也是啼笑皆非,俊朗而宽和的看着宝贝女儿。
  “韩自扬,你晚上又让她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了吧?”君莫终于忍不住笑,打开了车门,低声叮嘱女儿:“就吃一次。下次你要是敢再缠着爸爸要来吃炸鸡,妈妈就不理你了。”
  韩思舜吵着要自己走,韩自扬走在两人身后,看了看人声鼎沸的餐厅,蹲下去问女儿:“宝贝,我们买了回去吃好不好?”
  小姑娘重重的摇头:“我要去那里玩。”她指了指远处的儿童玩乐区。
  到底拗不过她,君莫牵着女儿找了个位子,等着韩自扬端餐盘过来。好几对小情侣走过来,又忍不住回头看看小女孩,大约觉得可爱,低语着离开。她敏感的看到了,淡淡的笑起来,一时间全是为人母亲的骄傲。
  韩自扬其实最讨厌洋快餐的味道,偏偏女儿爱吃——此时耐心的陪着女儿,一点点给她喂沾了番茄酱的薯条。这样温柔英俊的年轻爸爸,心无旁骛,目光中都是宠爱,一边柔声关照女儿:“慢点吃。”而他似乎习惯这样的注目礼,半点都没收到困扰,满眼是宝贝女儿乱七八糟的吃相。
  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得全是唐老鸭的可爱小盒子,递给女儿:“宝贝,爸爸送你的礼物。”女儿最喜欢的就是唐老鸭,家里的小睡衣、窗帘、贴纸全是那只古怪的小鸭子,她张着油腻腻的小手去扯包装纸,打开才发现是一个唐老鸭的小玩具。
  韩自扬从女儿手里接过去,捏着那个小唐老鸭给她看:“这是爸爸送你的手机,以后想爸爸妈妈了,就拿这个打电话好不好?”
  其实他有些方面简单到近乎单调,比如手机铃声这些年来必定是最简单的“滴滴”声,似乎唯有对女儿例外——连自己都没有这个特权,特意将她唱的乱七八糟的歌找了出来,当作铃声。君莫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叹口气,看着女儿玩着手机,不亦乐乎,下一刻又给自己拨电话,又非要爸爸妈妈都接电话。
  后来又去儿童专区玩滑梯,他喝了一口饮料,才听见君莫的声音有些不满:“韩自扬,手机辐射很大的。你怎么拿这个给她?”
  他似乎知道她要问这个,半晌才慢慢的说:“这是专门给她用的。有人不待见我的手机,我女儿喜欢的很。”——他又在那Xmas说事,君莫微微皱了皱眉,笑:“谁不待见了?”
  他这才把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好几年过去,她却还和初识一样,肤色剔透白皙,眼神清转。他从来不觉得那是漂亮,却偏偏爱到了心坎里,从来没有厌倦的一刻。
  “我不能厚此薄彼啊,老早就给了你Xmas,我女儿怎么能没有?”他把那个外壳递给她看,LOGO是一个可爱的漫画小女孩:蘑菇头,眼睛大,黑白分明。
  她终于记起来,前一阵马初景直呼累得受不了,大约是为了这支亲子手机。
  “像不像?”他的语气略有些得意,君莫听的出来,那是和自己一样的作为父亲的骄傲。
  她也不得不承认,画得活脱脱就是女儿生气时的样子。
  “你放心,辐射很小,测试过了,不会对孩子有影响。”他安然的笑,看着女儿在滑梯上一点点滑下,一边冲着爸爸妈妈手舞足蹈。
  后来韩思舜玩累了,趴在爸爸肩上睡着了,口角还有晶晶亮的口水,一点点的濡湿了爸爸的衬衣。而韩自扬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牵了妻子,脚步沉稳。
  三口之家的儿童节,就是这样。

2009-08-30

爱人很大方? (怜怜)


「文案」
喂喂喂,这些爱八卦的人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他充其量只是爱玩一点、认识的女人多一些
这样就要被讲成是大享齐人之福的花心种马
还要被人当成没天良的负心汉吗?
不过说实话,比起其他爱勾勾缠的女生
他真的还满需要一个不会乱吃醋的女朋友……
喔喔喔,大家都说她是有名的花花女郎
那一定够大方,配他这个花花公子刚刚好!
他很得意地开始和这个花花女郎交往
也很得意她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
在他面前却是非常柔顺,任他捏扁搓圆
却没想到,原来花花女郎只是很会假装
其实她根本就是个大醋桶,发起火来还超可怕……

第一章

星期一早晨,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沉寂一晚的云家楼房,开始有了动静,云家的老妈子──哦,不,是云家四姊妹的妈妈,为四个宝贝女儿把粥煮好,配粥吃的面筋、花瓜、豆腐乳、酱菜搬上桌,再煎四个荷包蛋,全放到饭桌上。
接着她便对住在二楼的四姊妹房间大喊,「妹妹,早点弄好了,快点下来吃,不然上学就要迟到啰!」
说完,也不等女儿回答,她就打个大呵欠,转身回房去睡回笼觉。
「知道了!」鬼灵精怪的老么──云知晴首先背着厚重的书包跑下楼,手里拎着一副望远镜。
她一就定位,不是开始盛粥吃早餐,而是趴在窗边,小脸紧绷,态度非常严肃地紧握着手里的望远镜,对准对面的安家楼房,开始观察住在对面安家四兄弟的动静。
老二云知雅知道小妹立志当狗仔队,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盛粥。
她将四碗粥都盛好,安静地将筷子摆好,开始吃早饭。
老大云知雁穿戴整齐,清秀的俏脸上挂着眼镜,手上拿着单字卡,边背生字边往餐桌的方向走。
「大姊,妳要快点!安倚伦在吃早点了。」云知晴抓着手里的望远镜,边观察敌情边提醒姊姊动作要快,千万不能输给对手,因为安家的老大可是非常准时的。
大姊跟他同年,老跟他争模范生、全年级第一的宝座,为了给老师更好的印象,她认为大姊应该跟安倚伦同时出现在学校。
「我知道了。」云知雁接收到小妹的情报,立即把单字卡放到口袋,开始吃早餐。
「二姊,安倚群打扮得很帅耶!」习惯性地,云知晴顺道向云知雅报告安家老二的动向。
「不用跟我讲他的事,我在学校已经听一大堆同学讨论过了,他帅与我无关。」云知雅只想好好吃早饭、快快出门上课,安家兄弟的争夺战或名誉保卫战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对那只花枝招展的孔雀没什么兴趣!
「啧,二姊好冷淡喔。」那她这么认真观察安倚群干什么呢?
心里虽然如此想,但她仍不想放弃观察风靡附近国高中女生的安家四兄弟。
拜托,跟偶像住这么近,难得耶!以后要是她真的去数字周刊工作,要跟拍偶像明星,还不见得可以贴得这么近又不被发现,当然要趁机实习。
云知晴捧起姊姊帮她盛好的粥,添加一些配菜,再度窝回窗边,继续观察敌情。
「小晴,妳一大早就这么忙啊?」老三云知欢清脆又悦耳的声音从楼梯口飘来,踏着如公主般优雅的步伐,走到饭桌前,顺道取笑么妹。
云知欢的长发梳得很整齐,学生裤烫得笔挺,她习惯把自己打扮得干净、舒服。因为她的名气是云家姊妹之冠,追求她的男生排满这宁静小镇的外环道三圈还不止。
她享受美女该享受的特级待遇,当然,也包括被有心人嫉妒。甚至还有人传说她会抢同学的男朋友!
但这些负面批评都敌不过她的浅浅一笑。她总是拢拢乌黑的秀发,看着前来质问她的人,皱起眉头表示,「妳觉得我的技术很高超,即使不用讲话也可以把妳的男人拐来?」
这怎么可能?她管教得很好呢!前来质问的人当下哑口无言。
「就是了。我没跟妳男朋友说过话。妳可以问别人。」云知欢总是这么大方又嚣张地告诉对方。
质问者只好讪讪然离去。
事实上,她是没主动跟追求她的男同学讲话,但他们要是千方百计要到她的手机号码,她会礼貌又友善地跟他们闲聊几句,以示同情。
但来质问的人又没问她有没有跟那些男同学讲电话,她也没道理主动说自己的私事。所以啰,真的不是她的问题。呵呵……
「三姊,安倚华也快吃完早餐了,妳动作不快点,没法跟他一起上学喔!」理所当然,云知晴把安家的老三配给了自家三姊。
「他又没追我,我干嘛跟他一起上学?」云知欢皱起眉,对小妹的配对不以为然。
「三姊,他有很多追求者耶!」云知晴觉得三个姊姊都太骄傲、太不友善了,对于镇上的四大美男子都不屑一顾。
嗯,不能这么说。大姊有在听关于安倚伦的情报,但大姊是把他当成竞争对手……
这样实在太糟糕了。
她的三个姊姊跟其他女生都不同,看到偶像都不会尖叫。这样她这名专业狗仔很寂寞耶!还是学校同学捧场,她每次发布这些消息,同学都会来买她的八卦报,还巴着她,不让她离开,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人看待。这才是狗仔应该受到的待遇跟尊重嘛!
「小鬼,妳少乱配对!」云知欢拿手指弹了下妹妹那颗想太多的脑袋。「妳怎么不说妳跟安倚智很合适?」
安家老四长得也很可爱啊!俊美的外表,头发染成金黄色,整天敲敲打打,说长大后要当饶舌歌手……和她家这个多嘴的小麻雀,整天叽叽喳喳,相配得不得了。
云知晴边吃粥,边炫耀自己交游广阔。「我跟小智是死党、哥儿们喔!我们的关系可比妳们好多了。」小智还会偷偷跟她讲三个哥哥的秘密呢!
「没想到妳的人缘这么好。」原来如此,难怪小妹对安家兄弟的讯息总是了若指掌。
「妳才知道!」云知晴猛拍胸脯。不然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独家?有些春光照还是小智偷偷拍给她的哩。
说起来,跟男生当好朋友的好处多得是,女生就小心眼多了。
「妳们两个不要再聊天了,都快迟到了。」云知雅出门前,回头看了眼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的两个妹妹。
「糟糕!我要是迟到,就是妳害的!」轻敲么妹的头,云知欢转身就跑。
「大姊呢?」云知晴东张西望,急着找人。不知道大姊有没有赶上安倚伦的脚步?
「还等妳说?她早出门了。」云知雅说完,也跟着去上学了。
是喔……大姊真的很不尊重她的专业耶,怎么不问她关于安大哥的课表呢?她一定会忠实禀报的。
云知晴收起哀怨的心,吃完粥背起书包,准备上学去了!
****
五月份的高中校园,凤凰花在天边冒窜,又有一批学生要离开熟悉的校园,到达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已经考上大学的安倚群还是习惯回到校园,跟狐群狗党在篮球场上打球。
「学长!学长!」几个还在上课的女学生看到白马王子回校,兴奋得连课都不想上,直接跑到球场找人。
「有事吗?」虽然不认识她们,但看到波大腰细的女生,安倚群还是会抽空会晤。
「你等会儿有空吗?」邵筱菱好开心,直往心上人面前挤。
「有事吗?」身高一八五的安倚群风度翮翮的微笑,没给正面回答,边俯瞰小学妹「波涛汹涌」的身材。
哦,这就是他喜欢回高中校园打球的原因。世界真美好!
「我想……请学长……」首次近距离跟偶像讲话,小女生紧张得手足无措,讲话都结巴了。
安倚群正想低下头,把学妹说的话听个清楚,眼角余光却瞄到不远处有个窈窕的身影轻巧晃过──当然,她的身旁也跟着两个追求者,锲而不舍的提出邀约。
是云知欢!
天生美人胚子就是这样,不化妆还是粉粉嫩嫩,美得让人眼睛一亮。再加上如百合般清新的气质……
每次碰到她,她的身影都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其实两人碰面并不是很稀奇的事,他们两家住得近,每周总会碰上好几次。
或许,他应该改改胃口,不见得要吃主动送上门的菜……
站在不远处跟男生聊天的云知欢并没有忽略安倚群注意她的目光。看见他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稍稍对她点头,她向来都对懂得欣赏她的男性报以友善的态度,于是也对他点头回礼。
围在她身旁的男同学看到心目中的女神竟跟一代祸根微笑,心里的警钟立刻响起,连忙挡住两人视线交集,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花花公子安倚群的风流韵事。
「原来他这么吃得开,一个月交七个女朋友啊。」云知欢点头,对安家老二的「战绩」肃然起敬。难怪小妹看二姊不理他,会说二姊很奇怪……
安倚群长得又高又帅,风度翩翩,如果跟这种男人上床,应该不亏本。加上他身经百战,一定比呆呆的处男有趣多了……
她喜欢!
云知欢边跟追求者聊天,边想着众多女人垂涎的对象果然是好货色,难怪大家抢成一团。
而窝在安倚群身旁的小女生,看到心目中的王子竟跟一代祸水微笑,心里的警钟也大大响起,迅速挡在他的正前方,叽叽喳喳说起花花女郎云知欢的绯闻。
「原来她这么厉害,一学期换十二个男朋友啊。」安倚群啧啧称奇,对云家老三的魅力无法挡有进一步的见识。
他没真正和这种女人交往过,不知尝起来滋味如何……
看她长得那么美丽动人,即便只是睡上一晚,也是很值回票价。更何况女人如果玩得起、放得下,对男人而言,也是好事一件。
嗯,得找个机会试试……
于是,向来勇于结交各种女人的花花公子安倚群,终于在高中毕业典礼前找到新任女友人选。
住在对门的云家三姑娘云知欢,是他的最新目标!
****
「什么?你要邀我当毕业舞会的舞伴?」云知欢一踏入返家的小巷,就被安倚群拉到另一条路上去。
重要的事不在自家门口解决!因为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家所在的巷子就有一堆三姑六婆,每天在他们放学的时候在门口开聊,聊的内容不外乎饭桌上的菜色、彼此儿女的学业等等等。他可不希望自己找云知欢的事也成为聊天的内容……
「对,诚心邀请,希望妳能答应。」安倚群笑笑表示。
「我们……不大熟……」云知欢虽然很高兴大帅哥来邀请自己,但她跟他从未有过交集,她不明白自己突然被邀请的理由。
「所以才找妳出来聊天,熟悉一下。」安倚群对于心仪的女性出手向来快,既然看中了,就快点熟悉吧!
她花名在外,再加上下午的微笑,应该不会那么扭捏吧?
「熟?我对你的名字是很熟。」想到小妹成天报安家四兄弟的八卦,云知欢脱口回应,语气很俏皮。
「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好的名声。」安倚群扬扬眉梢,对她揶揄的口气不陌生。
「没啦,就说你女人缘好,很多女生倒追。」云知欢将么妹的八卦报一语带过。
她可不想让男人知道自己的阿花妹妹会帮她们姊妹乱配对,而且对象还是安家兄弟……蠢毙了!
「妳的身价也很好啊,我也听说有很多人追妳。」安倚群凉凉回应。
「哎呀,别人说的不准啦!我跟男生多说两句,就有人传我有新的男朋友了。」云知欢撇撇嘴。对于这种马路消息,她已经不胜其烦。哪个女人会那么蠢,跟个满脸青春痘的男人交往?
挑也要挑干净一点的、帅一点的、功课好一点的……
什么边都没沾上,就下课多说两句话,便自认是她的男友……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看到小美女满脸不悦,安倚群也聪明地不再把话题往雷区打转。
他把云知欢带到镇上比较偏僻的地方,小女人也注意到了,跟他表示,「这里太偏僻了,遇到坏人怎么办?」
「半个小时就走人,不会待到太阳下山。」安倚群举手发誓,「我对女人居心不良不用拉到草丛……」
他幽默又直接的说明,让云知欢多看他好几眼。
「那你为什么要挑这里?」
「这里长了芦苇,太阳西斜时,风景很漂亮。」两人面前就是好几畦水田,安倚群指着远处施工中的工地,落日正好跳到没建筑物的区块,有点荒漠颓废的感觉。
「听说这里将来都要盖房子。」她听说这一大片水田,空地价值不菲。
「是啊,以后想看芦苇就要到山上去了。」安倚群轻声叹气。
「你真感性。」没想到花花公子也喜欢看自然山水……云知欢对眼前的男人又有不同的感觉。
「所以妳愿意当我毕业舞会的舞伴吗?」安倚群举起手,诚挚邀请。
「你这么认真邀请,我当然愿意。」云知欢把小手放在安倚群手心,享受被王子追求的乐趣。
「谢谢妳的赏光。」他执起她的小手,在手背轻轻一吻,便立刻放下。
云知欢被他的西洋礼仪吓到了,愣愣看着他,俏脸微红。
「吓到妳了吗?」低头凝视她生涩的反应,安倚群不认为她真如外界所言,是个来者不拒的花花女郎。
「不。被你邀请,很能满足我女性的虚荣心。」云知欢凝视安倚群黝黑有神的瞳眸,有点失神……
老实说,跟这个王子调情,比跟其他男人说话,感觉真的好很多呢!她确定自己很喜欢!
****
毕业舞会当天,安倚群穿着白色西装,打着红色领结,打扮得有如欧洲皇室的白马王子一般。
而应邀当舞伴的云知欢,穿着白纱蓬蓬短裙,搭配粉红色薄纱、发饰,白色长马靴,清新亮丽又飘逸,美得像个落入凡间的小仙女。当她跟安倚群一起出现在舞会现场时,引得一堆男学生嘶喊。
「不会吧……」他们心目中的白雪公主竟然让花花公子追走了?
「叫什么叫?我们才要哭咧!」一堆女学生回瞪只会鬼叫的臭男生。有本事去把云知欢抢走啊!省得她占住安倚群的视线,害她们今天想在他面前留下深刻印象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一代妖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还有戏唱吗?
「真是太可恶了……」垂涎云知欢的男生捶心肝。
「真是太过分了……」暗恋安倚群的女生暗中垂泪,发誓回家后要做云知欢的纸人,天天捶她。
云知欢并没有被人怨恨的自觉,只是随着音乐摇摆身体,跟牵着她手的人踏着凌乱的脚步。她知道自己有点晕眩了……
「呵呵,我该把妳放开吗?」安倚群低下头,在她耳旁恶质询问。
他注意到一旁有不少男同学蠢蠢欲动、摩拳擦掌,似乎想趁空上前,向云知欢邀舞。
「你想放开我吗?」云知欢不答反问,眼波流动,尽是妩媚。
她知道很多人正看着他们……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让安倚群放开她,去跟别的女生跳舞,她也可以跟别的男生跳,皆大欢喜。但在这样尽情欢舞的气氛里,被喜欢的男生搂着,她有点飘飘然,不想他放开……
「小宝贝,妳不想我放开,我当然不会放了。」捕捉到佳人眼中的媚光,安倚群依她所愿。
花花公子的头衔可不是叫假的,得知美女有意愿,他就奉命独占佳人啰!这只美丽的小粉蝶愿意停留在他肩上呢,他怎么可能放她飞呢?
安倚群如同打了一场胜仗,牵着云知欢的小手,与她在舞池里旋转,慢舞优雅,快舞劲爆,他带着她,把精力消耗在众人瞩目的舞台,为两人共享的青春画下璀璨的痕迹。
「你好会带舞。」她低声喘气。在男人的引领下尽情旋舞,云知欢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摆弄的洋娃娃,站在音乐的舞台上,为大家跳舞。
「妳不喜欢吗?」安倚群瞇起眼,欣赏在手中盛开的小玫瑰。
「喜欢!喜欢极了。」云知欢手脚无力,倒在他怀里不停地喘着气,玩得很尽兴。
「那我们就跳一个晚上啰!」安倚群抱起娇软无力的身躯大笑。
「就一个晚上。」云知欢笑得好开心。没想到这个男人把她呵护得像个明星,让大家都看到她华美的舞步了……
安倚群凝视着在他面前玩得浑然忘我的小玫瑰,露出由衷的微笑。
这么千娇百媚的小花朵啊……如果就这么摘下,放在他的胸口,应该很衬他吧?
深邃的双瞳凝视如丝带般飞扬的长发,他知道自己的确为她怦然心动,这是个奇妙的感觉。
但,他不排斥……
舞曲终了,安倚群一手扣住云知欢的细腰,一手定住她的头颅,让她的小脸对着他──
「你想做什么?」云知欢无力闪避,被迫抬起头跟他面对面,她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她首次觉得自己像只被猎人追捕的小鹿,无法动弹。他如此靠近,近得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喘息,看到他瞳孔的色泽,她觉得自己快被吸入那两泓深潭中,就此溺毙,无法翻身!
「妳会怕吗?」安倚群放肆地微笑,似乎在嘲笑她突来的怯弱。
「我都敢跟你来了,我怕什么?」不堪被激,云知欢瞪大眼,如花的唇瓣迎上男人的丰唇。
安倚群理所当然,在最后一个洒落的音符里,顺势将火热的唇贴上。
他吻上她,在众目睽睽下。


第二章

「嗯……」男人的舌头缠住她,滚烫的唇舌不停侵略着,教她发出情不自禁的低吟。
老天,从未被霸道地吻过,她的身体不停发抖……
安倚群压住她的双手,反复汲取她唇间的甜美。
从舞会现场到空教室,两人一偷着空,就不停复习着香吻。她的滋味果然跟他想象中一样美好,让他像蝶恋上花般,留恋不去。
她似乎不大会接吻,反应很生涩,但这样的感觉却该死的好,引发他更多的欲望,让他转化成一只野兽,恨不得在这里立刻占有她!
「你……慢一点……」被吻得头昏眼花,云知欢不停喘气,一手贴在安倚群厚实的胸膛上,不知是抗拒他还是诱引,因为她紧贴的手在不觉间转成拉扯他的衣襟。在纠缠的唇舌间不断溢出的娇软喘息,媚得让人脸红心跳……
虽然两人的身体纠缠得像麻花,但安倚群还是得趁神智清醒时,问个清楚。
「妳是处女吗?」
「这跟你有关系吗?」云知欢俏脸露出轻蔑的表情。这个花花公子到处留情,最好不要说想跟处女上床,否则她可能会一脚踢烂他的命根子!
「嗯……我不碰处女。」思考一下,安倚群说出他的原则。碰上处女总是麻烦多多,不是哭着要他负责,就是开始以他的女人自居……他是善良的坏男人,并不想被女人绑住,所以最好在快乐以前要把话说清楚。
「你怕我死缠烂打?」云知欢眉毛扬起,似笑非笑。这会儿她知道他为何会有花花公子的头衔了。
「我没这意思。妳长得很漂亮,很多人追求,机会多。」安倚群赶忙澄清。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非问清楚不可。
「处女很麻烦。」他喜欢跟心智成熟的女人交往,太青涩的果子不是他的型。虽然知道云知欢花名在外,不可能对他死缠烂打,但话总是先说清楚比较好,否则两家住得那么近,那他可就只有被当成笑话的份了。他不能为了贪图一时的快乐,而痛苦永远。
「啧!想玩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云知欢有点不高兴,又觉得不服气。谁说跟他上床,就会缠着他了?未免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才刚考上大学,妳才高三,现在就固定下来不嫌太早了吗?」花花公子淡淡解释。
「是早了点。」云知欢频频点头。如果因为跟安倚群上床,就要剥夺她被其他男人追求的快乐,那实在太不人道了。这男人又没花什么功夫追求她,她怎么可以在气氛好、灯光美的状况下就认定非他不可呢?这样实在太折损女人的尊严了。
「性感成熟的女人比较适合我。」安倚群含蓄地说出他的要求。
「那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成熟性感啰?」这痞子!怕女人死缠烂打又不明说。云知欢蓄意俏皮地眨眼。
「妳的意思是……」安倚群心跳再次加速。
「我想……我应该很符合你的要求。」云知欢甜甜一笑,对男人露出性感又淘气的笑容。其实她的心也在急促跳动……
她并没有性经验,只是眼前这男人坏得太老实,让她浮动的心也跃跃欲试。如果只因为她是处女,就丧失跟他欢好的机会,那未免太可惜了。更何况她曾经在上体育课时不慎受伤,医生说她的处女膜应该是破了……当时医生说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做手术修补,没想到她遇到第一个想上床的男人,竟然要求她不是处女才肯和她发生关系!这真是太好了!
不过,她不想跟他说明。既然花花公子摆明是来玩的,她当然要有玩的气势──再搭配花花女郎的头衔,他们真是合得不得了。
云知欢心里不停拨打算盘,两眼却是露出勾引男人的眼神。
她不知道如何引诱男人,但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来回磨蹭应该没错吧?
她贴在他身上,轻轻呻吟。
「小欢……」安倚群确定自己喜欢这个性感尤物。
他左手扣住云知欢的细腰,右手贴在她粉红色的薄纱上,恰巧罩住丰盈的胸脯,隔着薄纱不断挤压,利用较粗的衣料来摩擦女性最敏感的乳尖,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漫天情潮滚滚朝云知欢而来,席卷她发育良好的娇躯。没料到他的举动,她意外发出尖细的叫声。「啊……」
「这样不好吗?」精虫冲脑的男人加把劲,拉下她薄纱的拉炼,让她美丽的肌肤展现在自己眼前。
雪白的肌肤就已经够引人遐想了,再加上粉红色的蕾丝胸罩罩住的浑圆嫩乳,美丽的双峰在他的挤压下,呼之欲出。
「万一有人路过……看到……」混乱的思绪挤压着云知欢的脑袋,突来的赤裸让她有些慌张,羞得不敢直视他。
「只有月亮会看到。」露出洁白的牙齿,安倚群并没有发现她的不自在。
方才他进门后就顺道上了锁,也没开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间教室里了,谁找得到他们?
「哦。」云知欢看向窗外高挂在天边的月亮,同意他的说法。
「我们先试试看,妳要是感觉不好,我们就回家睡觉,这样可以吗?」安倚群以为她对他的体格跟技术尚有迟疑。
毕竟小女人也花名在外,又如此大方,或许「阅历」要比他丰富许多……那他可要加油了!
「如果我说不好,你就要停喔!」她稚气一笑,决定尝试看看。毕竟跟万人迷发生不寻常的关系,感觉是很诱人的……
「妳真会折磨我。」他在她的小嘴上轻轻一啄,火热的唇缓缓滑到脖子、雪白的裸胸……
他一寸一寸地将蕾丝胸罩缓缓揭开。在云知欢的注视下,他伸出调皮的舌头,抵住粉红色的乳尖,来回不断地画圈、打转,而后蓄意舔舐,细细啃咬着突起的红梅果。
「啊……」云知欢发出低声的嘤咛。
没料到一开始就是这种刺激的阵仗,陌生的感受扫荡着敏锐的神经,她忍不住扭动起身体。
「别动!」他扣住她的腰,张口含住晃动的乳尖。
「你好色情……」云知欢水眸半瞇,一句话说得气喘吁吁,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逆流,脑中的思绪无法厘清,被含住的乳尖因她的动作而被拉长,她不断拍打他的胸膛,却无法让他放弃「它」。
「因为我想吃啊!」他得意地凝视她迷乱的表情,用力一咬。
「啊!别那样……」她呻吟的声音加大。
没想到风流浪子竟像个婴儿般,不但咬住她左半边的乳房,还用舌头舔舐、兜圈、按压她的乳晕,最后还用力吸食!
云知欢目光水漾迷离,太刺激的动作让她小脸涨红,窈窕的身躯弓起,激烈地扭腰挣动,却无法逃离男人的侵略。
安倚群满意地看着云知欢甩动瀑布般的黑发,发饰已被甩掉,他知道她已动情。
他扳开她的双腿,让穿着蓬蓬短裙的她跨坐在自己身上,男性的利刃隔着衣裤抵住她最脆弱的地方。
月光自窗外洒入,两人混乱交缠的身影倒映在地面上。
云知欢挂在男人身上,不停呻吟着,而一口咬住她乳尖的男人伸出手,握住她右边的乳房,给予同等的刺激和照顾。
她反应虽然生涩,但花花女郎的名号在外,因此安倚群不敢大意,手掌在一收一放间给予的刺激都是最强烈的。事关男人的面子,他绝对会让她飘飘欲仙!
「安……倚群……我好热……」她的双乳任他含咬、玩弄,乳头已如宝石般结实而红硬。
「宝贝,我们都这么熟了,妳还叫我的全名吗?」他惩罚性地啃了下她的乳尖。
「那要叫什么……」云知欢不停扭动燥热的身体,感觉下腹有股异样的情潮在流动。
「群!我只准妳这样叫我。」安倚群口气虽然温和,却有说不出的霸道。
但被他服侍着的小女人却忙不迭地答应。「群,我热……」她渴望他快营救她……这样震撼的男欢女爱,她不曾真正接触,但在他的引导下,她成了一个渴爱的娇娃。她乞求男人解她的热,填满她的虚空……
安倚群的嘴离开她的胸前,修长的大掌准确包拢住被吸食得饱满的酥胸,手段一转,开始粗暴地拧揉起来。
「啊啊──」云知欢仰起小脸,承受着不同于先前的刺激。
安倚群对她白嫩的双乳爱不释手,煽情地拉扯,再用指节夹住水亮嫣红的乳尖,重重压挤。
「好痛……」云知欢的呼求带着女性的柔媚,异于寻常的快感在她的身体流窜。
「要我停下来吗?」他的问题似乎是在尊重她的意愿,但两手却不停掐拧她艳红如宝石的乳头。
她的胸部在他的玩弄下胀得好痛。经过强力的掌握,抒解又挤压后,它们变得更敏感,雪白的乳房也烙下点点淤痕。
她的身体经历过这等刺激后,已经跟先前不大一样了。
「不知道……」她并没有推开他,只是坐在他的大腿上,发出低而长的喘息。
「妳怎么会不知道?妳这里还湿了……」安倚群空出一只手,伸到她的底裤前来回抚摸,发现那里根本就湿透了。
落入凡间的仙女瞬间变成在男人身上乞求欢愉的神女……
他勾开蕾丝内裤,灵动的手指如小蛇般移动,钻入她幽暗的蕊心,挑逗沾着蜜液的花瓣,而且来回搔弄,更多的汁液狂涌而出,让他的手指更方便潜入紧窒的甬道。
云知欢的细腰被紧搂住,无条件承受紧紧埋入体内的手指。
狭窄的花径牢牢裹住他的刺入,不管是转动抽插,都带来极致的快感。
「说!喜欢我这么做吗?」男人的热气吹拂在她敏感的肌肤,他不停舔咬她细嫩的耳垂。
「喜欢……」云知欢挂在他身上,穿着白色长靴的两腿不停抖动,两手无力地攀附在他的肩胛。
「那这样呢?」他观察她俏脸上的表情,再探入一指,两指并进、抽退,或撑开她的花径……他加快手指的动作,又湿又滑的花径充满浓郁的蜜意。当他的手指按压着充血的花核,云知欢发出如猫儿般舒服的嘤咛。
「都喜欢……」她目光迷离,蜜汁涔涔的花穴收拢男人进犯的两指,肿胀的花瓣敏感得快承受不住他的最后一击。
「很好!」安倚群不知哪时已将滚烫的肉刃释放出来,迅速刺入湿润的蜜穴,潜入幽径的最深处。
云知欢疼得皱起眉头,却不肯示弱,只咬紧牙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反正也不会落红,她才不要让他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
「妳那里真紧!」安倚群低声赞叹。不管她先前有过多少经验,都让他对她起了拥有的决心……
「你要就动啦!不要讲那些不三不四的话。」云知欢疼得冷汗直流,催促他快把她带离如此难受的境地。
听说第一次会很痛,但如果习惯了,就会很舒服……既然会舒服,那就快点习惯吧!要是从头痛到尾,那她下次就不要跟他做了。
「妳还真心急。」安倚群不知小女人的心思,捧住她浑圆的臀部,稍稍退出,再猛烈挺进。
「嗯……」她闭起眼,感受花径内传来的热度与冲击。
安倚群扣住她的腰,开始深入浅出地撞击着她,让她发出叫声。
云知欢两手环住男人的脖子,目光涣散,小嘴一张一合地喘息着。
他抬高她的双腿,强迫她挂在他的肩胛上,如花般盛开的蜜穴就敞开在他的眼前,任他挺进。
「啊……这姿势好丑……」云知欢抗议着,想逃开,安倚群却不许她任性,紧紧扣住她的腰,继而重重戳刺,两只雪白的娇乳在他强悍的律动下,弹跳出迷人的弧度。
她上半身几乎赤裸,蓬蓬短裙挂在腰上,却不妨碍男人的冲刺。她觉得这样好羞耻、好淫荡……
但控制她身体的男人却像看好戏似的,不断抬高她的俏臀,变换着各种角度继续戳刺。
她身上所有的感官皆因着他的狂野而有被颠覆的快感。
此刻正占有她的男人,身上的衣衫却一件也没有褪去,把她的淫浪与放纵衬托得更明显……
「小美人,喜欢我这样的男人吗?」安倚群似乎也发现在这场性爱里,两人之间的差距。他揪拧她晃动不已的乳房,拉扯绯红的乳尖,邪气而暧昧的询问。
「好痛……」乳房被恶意捏拧,让云知欢失声叫痛,但下腹的肌肉也猛然夹紧,她更敏锐地察觉到他肆无忌惮的贯穿。
「感觉没有更强烈吗?」冲刺的速度更为快速,他感觉身下的女体快达到第一次高潮了。
淫靡的肉体拍击声此起彼落,充满两人的耳膜……
「哦──」无法克制的风暴在体内汇成一股狂喜的暖流,朝她的神经汇集,云知欢发出一声尖叫,感觉自己要化成灰了。
但尚未获得满足的安倚群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依旧用力抽插着。依着先前的姿势,他把炽热的昂扬送入刚高潮过的蜜壶,撞击因高潮而更敏感的花心。
「啊哈……」云知欢双眼迷蒙,凝视着对自己为所欲为的男人,恍惚中,她听见他发出低沉的嘶吼,折磨她的利器终于退出。
安倚群喘着气,把滚烫的液体撒在一旁……
****
教室的窗户被打开,徐缓凉风吹入室内。
刚经历剧烈运动的云知欢,两手靠在窗槛上,任夏风吹拂她炙热的脸庞,享受一丝凉意。
但她滚烫的身体依旧跟男人做最紧密的连接。
安倚群要已经无力的她趴在窗边,抬高她的臀部,从身后贯穿了她。
「再摇得用力一点!」他左手扶着她的腰,右手轻拍她的臀部。
他的语气很温和,手劲也没有很大,却不停指使着她,带给云知欢一种自己很淫荡疯狂的感受。
「我好累……」汗水不停从她的额上滑下。她好想睡觉……但她不敢,因为这儿是空教室,就这么坐下实在太狼狈。
但安倚群却不停地冲刺,变化交合的姿势。更可耻的是,她的蜜壶也会随着他的变化而转换,感觉上好像是她紧咬着他不放。
「妳这么浪,怎么会累呢?」不仅他的男根在她体内粗暴地律动,他的手还捏挤着她的花核,让她的身体不停颤抖,蜜液不停从穴口涌出,沾湿两条雪白的大腿。
夜已深,校内人群早散去,云知欢也不怕被人瞧见自己双乳袒露、摇着屁股跟男人乞怜的模样,既无耻,又放浪……
这样激狂的性爱洗礼,除了安倚群,大概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给她了。
云知欢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变成这样的女人,但她心里又为这样的改变而骄傲。
「我……真的累了……」她含糊不清地哀求,泛着薄红的脸颊上还有着激情的汗水,看在男人眼里却有另一种独特的风情,让他欲罢不能,想要彻夜疯狂地拥有她。
「我们……明天再继续……好不好?」云知欢试图跟安倚群谈条件。
「我明天有事。」安倚群拒绝。
「那……看你要哪天,我都陪你嘛……」云知欢大发娇嗔,不让身后的野兽继续没天没夜的进犯。他的占领是那么深入,而且折磨意志,快感又那么令人难以抗拒……但她真的好困啊……
「随时吗?」这个他得先问清楚。
「随便你啦!只要我有空……」云知欢快发狂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不干脆?
「但我好喜欢跟妳做这种事。」安倚群刻意在她耳边说着甜言蜜语。他的手穿过她的腋下,逮住正因花穴吞吐男根而不停晃动的双乳,捉弄着她敏感的身体。
「你不是讨厌女人黏你吗?」云知欢边喘气,边质疑。
「妳找我出门、跟我谈情说爱、或是做这种事,都不算黏人。」花花公子噬咬着她的耳垂。
「那你想和我交往吗?」云知欢虽然被震得迷迷糊糊,但还是不能平白答应他。
「妳想吗?」安倚群反问。
「太早定下来不好……」虽然身体被男人控制,但她还小心眼地记得欢爱前他说的话。
「那妳说要怎么办才好?」他蓄意玩弄身下的女子,浅浅退出,再重重撞入,却不到达最深处,把她搞得心痒难熬。
「再用力一点!」这是她的希望。
「妳得说个我们交往的方式。」然后他才会让她继续快乐。
「你找我,我出去……我找你,你也不能拒绝……就当有亲密关系的好朋友好了。」云知欢被搞得心烦气躁,说了个不约束彼此的交往方式。反正她还年轻,也不想被这花心混蛋绑死,大家看着办好了!
「听起来还不错!」安倚群轻舔云知欢的耳朵,终于再一次顶入她身体的最深处。
「啊……」她仰起头,承受他的撞击。
「小宝贝,妳吸得好紧……」他忘情赞美身下的俏人儿,益发增加律动的速度。
「呜……」她不知所错的哭喊,整个身体因他而剧烈震动起来。
终于,在一阵颤抖后,两人抵达欢愉的巅峰……


第三章

「噢,该穿什么呢……」
云知欢懊恼地站在衣柜前左思右想,床上丢了一堆试过的衣裳,还没有找到一件满意的。
柯有德说要在电影院门口等,不知人到了没?而她还在挑衣服……真伤脑筋!
「三姊,妳要出门啊?」老么云知晴在她的房门口探头探脑。
「想讲话就进来啊,躲在外头做什么?」云知欢想了半天,还是挑了咖啡色的公主式轭领上衣,胸前有彩色钻石点缀,下半身搭配牛仔短裙,看起来神秘又妩媚性感,比较适合她给人的感觉。
「三姊,我听人家说,妳跟安倚群在交往耶。」小狗仔眼里含着偷窥秘密的光芒。
「有吗?」云知欢转过身子换上衣服,对这讨论很久的话题已提不起兴趣。
「厚,三姊,妳跟我透露一下独家新闻会怎样?我问过二姊,她说她才不在乎妳跟安倚群交往。」小狗仔扒住云知欢的手臂,跟她哀哀乞求透露内幕消息。
「妳问二姊干什么?」云知欢把衣服穿妥后才转过身瞪向小狗仔。
「没有啦!我只是征求亲友团的意见。」怕把三姊惹毛了,问不到重点,小狗仔赶忙挥手,不敢表示想法。
瞄了立志当狗仔的么妹一眼,云知欢坐在化妆台前,开始为自己化上光泽立体的彩妆。最近流行粉嫩可爱的美女,她也要把自己打扮成最时尚的水亮美人。噜啦啦噜啦啦……
「三姊,妳讲一下啦!我们学校的女生都知道妳是安倚群毕业舞会的唯一舞伴,而且你们在舞会结束后还不知跑到哪里去约会,大家都找不到你们……」小狗仔拿出原子笔,窝在化妆台旁,恭候姊姊大人吐出只字片语。
「看月亮。」云知欢想起那晚的月光。
「嗯?妳跟安倚群去赏月?」小狗仔揣摩上意,边听边记。没想到称头的金童玉女竟然做这么复古的活动!不是唱KTV、也不是看午夜场电影……难怪大家找不到人。
「感觉如何?」四下无人,一定很罗曼蒂克。
小狗仔疾笔振书,脑中奔腾着安家老二跟自家三姊两人手牵手,心心相印的画面。
嗯,超美的……
「累得要死,差点感冒。」还好他有良心,后来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
「是因为走山路走得太累吗?不过如果妳穿那个样子去看月亮,是太少了。」小狗仔歪着头注解。
「对啊!」云知欢知道么妹误会了,但她不想说明。反正她和安倚群只是有肉体关系的朋友,外界怎么想都是别人的事,她还是可以收别人写来的情书、跟别人约会,众星拱月的状况还是不会改变。
「那三姊,妳跟安倚群到底有没有交往?」小狗仔窝在她身旁,死要问出这个答案。
「妳有看到他追求我吗?」转过头,云知欢反问。
「没有啊……我没看过安倚群来找妳。」小狗仔可怜兮兮地摇头。莫非事情是在她被留校上第八节课时发生的吗?
「那妳觉得我会倒追男生吗?」用力刷着眼睫毛,云知欢再问。
「怎么可能?!」追求三姊的男生多如牛毛,她怎么有空去倒追男生嘛!
「那妳觉得我们有没有交往?」云知欢拿起唇膏,开始画口红。
「没有!」小狗仔非常泄气地做出结论。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最后再涂唇蜜,保证小嘴光泽红润,看了想咬一口。嘻嘻……
「三姊,那妳干嘛答应当他的舞伴?」从小狗仔转回妹妹的身分,云知晴气嘟嘟地质问。
「为什么不要?他舞跳得好啊!」云知欢瞄了气愤的妹妹一眼。
「可是所有女生都说妳是诱拐天下男人的狐狸精啊!」云知晴赶忙跟姊姊报告自己听到的事。当安倚群毕业舞会的唯一舞伴,结果成了全女公敌,这样多不划算啊!又没当到帅哥的女朋友,还要被嫉妒,真是太吃亏了。
「那真是我的荣幸。」把自己弄得美美的、香香的之后,云知欢在妹妹的额上轻啄一下。
「不行,我要帮妳澄清!」小狗仔决定要代姊出征,把这则消息忠实公布在校园八卦月刊里。
「别那么费事啦。等我毕业了,考上大学,就没人记得我们了。」云知欢摆摆手,对空穴来风的马路消息不甚重视。
「妳会被骂得很难听耶!」小狗仔哇哇大叫,非常不爽。
「哎……妳告诉我,安倚群有女朋友吗?」看么妹眼眶泛红,云知欢忍不住提醒她。
「没有。那个花花公子,谁管得住他?当他的女友是倒了八百辈子的楣!」云知晴狠狠咒骂众所皆知的风流种马。
「那谁敢光明正大来我面前骂我诱拐她的男人?」云知欢再问。
「欸,应该没有……」
「那就是啦。他没有女友,不能邀我当舞伴吗?我没有男友,不能答应他的邀请吗?那些女人嫉妒个什么劲啊?」穿上颜色鲜艳的平底鞋,云知欢把自己打扮得非常得体。
「对喔!」花花公子配花花女郎,真是相得益彰。两人都没有对象,到底谁会在乎他们是跟哪个人参加舞会?又干那些私下说闲话的人啥事啊?好好笑喔!
「风言风语理它做什么?不用澄清啦!反正大家私下嫉妒,我身价高涨,还多收好几封情书呢。」云知欢悠哉挥手,把自己打扮得像只蝴蝶,花枝招展地飞出房去。
看着三姊轻快的背影,云知晴认为她似乎很习惯当话题人物了。不过她还是得在八卦报上帮三姊说几句好话才行……她要写三姊平常都从事很优雅的休闲活动,才会有那么多男人追。还要把三姊参加舞会那天的穿著好好跟大家报告,说她多会穿衣服,所以才会人见人爱!
云知晴抬抬眼镜,开始苦想八卦报的主题,立志洗刷自家姊姊的冤屈,还有附带的澄清相片。
哼,谁叫她立志当狗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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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放在柜子里的泳衣到哪里去啦?」云知欢东翻西找着。最后一堂体育要上游泳课,但她放泳衣的袋子不见了。她明明有带来的啊……
几个女学生窝在角落聊天,看到云知欢有问题,也没有帮忙的意愿,倒是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忘记带泳衣吗?我的可以借妳。」因为生理痛请假,坐在一旁看书的季希筳对云知欢释出友好的笑容。
看好戏的人听到季希筳说泳衣要借云知欢,脸色都变了,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帮她。
原来是有人要整她啊……云知欢露出无所谓的笑容,对季希筳摇头。
「没关系,我再找找。不过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今天也生理期,不能下水,我只是不想让老师以为我没带泳衣,随便找借口不上课。」
「原来如此。可老师不会想这么多,直说没关系的啦!」季希筳露出开朗的笑容。她知道那群无聊女人干了什么幼稚的事──把情敌的东西藏起来。真蠢。更何况她们又不是安倚群的女友,师出无名,更蠢。
「真的吗?体育老师人真好。」云知欢笑嘻嘻,顺着季希筳给的台阶走,不想理看她不顺眼的同学。
她快手快脚地去向体育老师请假,再回到教室,果然只剩季希筳一人。而她装泳衣的体育用品袋也不知道在哪时候又出现了……就大剌剌地挂在她的位置上。
「真神奇,原来我的体育用品袋有长脚呢。」云知欢扬起眉梢,语带嘲讽。
「妳知道有人找妳麻烦。」季希筳头也不抬,翻阅补充资料,认真做笔记,边跟云知欢聊天。
「我下次会把我的东西看紧一点。」云知欢耸耸肩。反正捞到一堂课打混,算捡到了。
「她们不相信妳跟安倚群没关系。」季希筳好心提供情报。
「邻居而已……我跟他有没有关系也跟她们无关啊。」就知道又是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真无聊耶!那个花心混蛋离开小镇到北部念书一个多月都没回来过,干嘛还这么在乎?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她们也很讨厌别班男生看妳穿泳衣的表情……」上课时不讲话的季希筳倒有很多情报。
「我也很讨厌。」她也很讨厌那堆色猪!偏偏每次上游泳课,他们都会待在游泳池旁不肯走。
「呵呵,听说色迷迷的。」季希筳可以边聊天边做功课,抄笔记的速度不曾因心有二用而慢下来。
云知欢看在眼底,感觉她很像一个人……
她才想开口跟季希筳说,没想到教室外头站了个不认识的男生,跟她挥手。
「有事吗?」云知欢发现身旁的同学比男生有趣,便不想过去聊天,直接坐在座位上问。
「安学长找妳。」说着,他的手还往窗外比了比。
「嗯?」是安倚群回来找她吗?这怎么可能?云知欢不相信,便转头往窗外瞧,探望半天,才发现在校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安倚群喜欢妳,不是妳倒贴他。」季希筳不知从哪时冒出来,站在云知欢身旁,淡淡评论。
「跟妳说了,我们是邻居……」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拎起收拾好的书包,云知欢没第二句话,就想走人。
「下课时间还没到喔。」季希筳提醒她。
「管他。提早半个小时闪人没关系的啦!」云知欢轻快地对季希筳挥挥手,便跟来传话的男学生走了。
站在窗边的季希筳颇为伤脑筋地嘀咕,「嗯,原来是两个人相互喜欢,没有谁追谁……」原来是场两情相悦的恋爱啊!那该怎么在八卦报上更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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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妳跟我没关系?」
云知欢刚跑出校门,就让在门口等人的安倚群拉上摩托车,穿着制服的她被迫抱住男人的腰,大摇大摆地跷课。
「没头没脑的,你说什么啊?」云知欢瞪着男人的后脑杓,想狠狠敲他一下。
考上北部的大学,到外地念书的这一个多月,他就像消失般,连人影都没看到,电话也没有。想必是北部的女孩比较会打扮吧?又会玩……他还会想起在小镇的她吗?
要不是毕业舞会那晚的事如此轰动,成了同年纪学生讨论的话题,她还以为是自己作的白日梦咧!第一次遇到这种男人,她能说什么呢?恐怕随便诉苦都会变成笑柄吧。她只有努力打扮自己,让自己过得更好来解闷……
安倚群把摩托车骑到全镇最高的山丘,可以看到全镇的风景,才把小女人放下来。
「喏,就这个。」安倚群把塞在口袋,捏得像条笋干的校园八卦报拿出来。
云知欢接过八卦报,就看到妹妹的杰作。
【校园入卦报特讯】云海高中校园美女云知欢宣称跟安倚群没关系,参加毕业舞会只是单纯受邀。
「原来是这个啊!」云知欢捂住小嘴,嘴角微翘。
八卦报出刊那天,知晴还拿着报纸来问她,消息放在头版,她满不满意。
虽然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不过想跟她约会的男生是比以往更多了。
「妳还笑得出来?」安倚群瞪着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小女人。是谁答应要跟他当「好朋友」的?没想到他一回到家,就受到「他们没关系」的震撼教育!那他干嘛冒着星期一小考考零分的危险,千辛万苦的跑回来?
「我以为你忘记我了。」瞟一眼安倚群闷闷的脸,云知欢俯瞰风景,径自表示。
「没有,我忙着适应学校……虽然也有跟别的女生出去玩,但可以放比较多天假时还是回来找妳了。」安倚群在云知欢面前还算老实。因为他们先前的协议──有肉体关系总比一般朋友要更近一点吧?
更何况北部的女生很精明,出去玩一次就要检查他的手机简讯,长得又没有云知欢漂亮……他不想跟这种啰唆的女人深入交往,所以一放假就跑回来了。
「骗人!你有经过比较吧?」她才不相信他那么纯情呢!
「我也没限制妳认识其他男生啊。」被戳中要害就老实承认,安倚群坏得很可爱。
「所以呢?」粉脸微红,云知欢低头想笑。
她是也有跟其他男生出去玩,但一跟高大帅气的安倚群比较,就觉得他们像毛没长齐的小孩,她跟他们出去一次就觉得没趣,后来再约也都拒绝了。
一直跟不喜欢的男孩子出去做什么呢?但喜欢的人……却远在天边,她也无力追逐。因为她不知道安倚群把她放在什么样的定位……或许,她让他得手得太容易了,他便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对象……她懊恼自己在安倚群面前这么愚蠢,所以不想找他。那是美女的自尊心作祟……她是乡里间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呢,怎么可以做出吃醋的行为呢?一向都是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的呀。
「我们试着交往好不好?」安倚群紧握着云知欢的小手,郑重请求。
「是男女朋友吗?」这算告白吗?云知欢脸红红,凝视风流成性的男人。
她是不是真的等到了?人家说浪子会收心,风流会休止,那么眼前这抹不羁的风是否真如她所愿,为她停留?
「男女朋友,没错。」安倚群忙不迭地用力点头。
当他看到那份宣称他们没关系的八卦报后,他的心都碎了,只想找她再次厘清两人的关系。最起码,他们得当「有关系」的人。
「你……久久才回来一次……」云知欢舔舔嘴唇,试着不要太轻易答应。「我不大喜欢这种远距离的关系……」之前跟他上床太容易了,这次说什么也要把结果扳回来。
「这是我的住处地址,还有我的手机号码、电话号码……妳随时都找得到我。」安倚群连忙从口袋中掏出预备的纸条,上面写了可以联络他的方式,信誓旦旦。
「可是……」接过纸条,她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我还希望妳可以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学,我们就不会是远距离恋爱了。」堵住她的唇,他不让她拒绝。
嗯哼,这还差不多……
好久不见,她好想他哪!
云知欢顺势把手放到安倚群的肩膀,环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搂住他,跟他细细地纠缠。两条灵动的舌相互纠结,火热的气息在唇齿间交换……
安倚群紧抱着梦想中的窈窕佳人,给予她最大的热情、最浪漫的回应。
他只要她啊!
两人的拥吻深切而狂野,热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流遍全身。
他真的想念她,就像她想他的那么多吗?
****
「没想到他们俩真的在交往耶!」
当云知欢跟安倚群穿着情侣装,出现在镇上唯一一家电影院时,四周有了细碎的讨论。
「八卦报不是说没有……」
「厚,妳猪啊?!十根手指头缠在一起牵手排队,这样还不叫交往啊?」拜托!
「又不是我说的,妳干嘛打我?」好可怜喔……
而传说中的情侣档买完票,又去买了盐酥鸡跟珍珠奶茶,拿着吃食饮料进电影院。才找到位置坐下,灯光就全熄了,开始放预告片。
「你想先吃哪一样?」云知欢把吸管插入杯中,再放入饮料架。
盐酥鸡的味道好香,买门口前那摊果然是对的。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叉子,想叉一块给男人吃──
哪知坐在身旁的男人,手不知何时绕过了宽大的棉T,好色的手很顺势地伸入她的衣衫内,开始抚弄她的乳房。
「你干嘛?」云知欢低声质问,想拍掉他的手。
「我想吃这个啊。」他想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她。
安倚群粗糙的手指伶俐地挑开胸罩,撩拨她丰盈的乳房,没一会儿,乳尖已然硬挺。
「别闹了……」云知欢低声警告他,边把饮料跟吃食放好。虽然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身后没人,但前几排还是有人坐,被人发现她要怎么办?这只色狼精虫冲脑时到底有没有想到她啊?
但无时无刻想着要把性感大美人吞下肚的男人怎么可能安分,乖乖坐着陪她看电影呢?
「不许妳管我的事。」他恶质地在她耳旁吹气。
「我……」噢,他的手好坏,开始捏揉她最敏感的地方……
她胸部开始胀痛,并随着他力道加大而慢慢扩散开来,向下沉到她的小腹,异样的热情盘据在她的两腿之间。云知欢不得不屏气凝神,就怕两人秘密的欢情被人查知。
安倚群若无其事地用两指压挤已经硬挺的乳头,凭手感,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他低下头,掀开女友的棉T,张嘴含住她的乳房,用力吸食、舔吮。
云知欢两眼瞪大,身体往前倾,紧张地望向前方,就怕有人回头,但感觉却像她主动把乳房塞入男人嘴里……
于是,安倚群舔咬得更大方,另一只手也顺道照顾没被舔舐的左乳。
云知欢觉得自己快疯了……
坐在位置上,她感觉到他张嘴含咬住她敏感的蓓蕾,舌尖还不停在粉嫩的乳晕上打转。他亲完一边又换另外一边,照顾得相当仔细。
在不得已的状况下,云知欢只有用衣服罩住他的头,遮掩他对她为非作歹的行为。
没料到被衣服遮盖住的安倚群行为更放荡,他开始舔舐她的肌肤,烙下他到访的痕迹。
云知欢强忍着体内狂潮翻涌,镇定地凝视前方。
但疯狂过头的男人,手指开始伸入她紧紧并拢的双腿间,固执地寻找她敏感的地方。
云知欢害羞地扭动身体,想避开他的侵入,但他不允许,手指反而顺着紧绷的肌肉来回摩挲,直到她屈服地张开双腿,任他入侵。
云知欢全身虚软,额头冒汗,她的私处在情人的抚摸下,变得又湿又热。
男人的手指开始凌虐她娇嫩的秘花,拇指来回摧残着细嫩的花核,在他粗野的调情下,小女人的身体彷佛经历最高级的欢愉般,脆弱地抖动。
他再接再厉,搅和着花穴里的香液……
云知欢咬紧牙根,忍受着情人激烈而狂野的求爱。
她以为,她的身体在心上人恣意而放纵的玩弄下,就要支离破碎了……


第四章

「厚,你干嘛这么色啦……」
电影散场许久,小镇里最受瞩目的情侣才慢吞吞地从电影院出来。此刻已是近吃晚饭的时间,没人注意到云知欢脸上的别扭。
「我明天就要回去上课了,当然要趁机跟妳亲热一下,不然妳觉得寂寞,跑去找别人,那我怎么办?」安倚群耍赖得理所当然,对于在黑呼呼的戏院里调戏情人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色狼!」云知欢轻啐他一口,但眉目含笑,对于情人烙在身体上的印记,心上有种特殊的感受。
「妳真的没有感觉自己的胸部变大了吗?」安倚群瞄了眼女友伟大的胸部。说真的,他也贡献了不少力气,她都不用去整形医院说要隆胸。
「呿,你管人家?」妩媚的白眼飘到色字当头的臭男人脸上,要他讲话含蓄一些。
经过他强力的抚弄,她的身体变得好敏感。她也知道自己那里「长大」了,尤其在跟他发生关系之后,她的胸罩几乎都淘汰换新,正式步入D cup。但这又代表什么呢?
或许他们是正在交往,也公开出现在公共场合,她算是他的女友,但那也不保证身旁的风流种马永远属于她啊……
云知欢懊恼自己有这种「小气」的想法,禁止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胡乱吃醋,毕竟他们都长得都算好看,功课也不差,有异性喜欢是很正常的,她也有很多人追求。但……理解并不代表情感接受,她讨厌看到他跟其他女人聊天,更别说约会了。只是,他不禁止她跟其他异性说话,她就不愿意开口要求他同样的事,这样会显得她很在乎他……这样的在乎,实在太折损她身为美人的傲气!她不愿意。
「我们再去唱歌,好不好?」没留意到女友心神不宁,他只想跟她独处。
安倚群发现小女人的侧面很漂亮,光洁的脖子上还有几个紫红色的吻痕,他知道是自己干的好事,也明白外人看到后对他们的想法,但他克制不了对她狂野的欲望。他恨不得随时把她拖到隐密空间去对她胡作非为,好抒解体内的热……他好想吃了她……
「不好,花太多钱了。」
她想把钱留着,或许下礼拜她会偷偷溜去找他,她想看看他居住的环境,或者,认识一下对他有野心的女人……但她不想现在告诉他。
「那去我家,看我的相本!」安倚群没事找事,非要拖着云知欢到他可以掌控的环境。
「好吧!」虽然是个无聊的提议,但她还是答应了。
挑男友,要是挑距离太近的,就是有这种缺点,没什么幻想空间……他小时候的样子,她可是记忆犹新呢!有什么好看的呢?但看他兴致勃勃的,她也不好泼他冷水,要看就去看吧,顺便跟安家的人打个招呼。以她最新的身分。嘻!
****
「哇!你家怎么这么安静?」云知欢东张西望,却没看到人。
第一次踏进安家,云知欢不能明了明明就是跟她家人口相等的家庭,为什么云家整天闹烘烘,安家却静得像墓地。
安倚群把钥匙丢在茶几上,就把女友往自己房间带。
「爸妈说我们都大了,要自己照顾自己,他们就到日本去玩了。大哥跟我一样在外地念书,阿华跟小智大概还在补习班……这样妳满意了吗?」他像报告流水帐一样,向云知欢禀报家人的动向。
都生男孩子的家庭就是这样,小孩长大了,就各自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他妈常埋怨他们不贴心,但有什么办法?哪有男人长大还整天黏着爸妈的?不笑掉人的大牙才怪!谁叫她不生女孩?
「这样啊。」察觉到自己调查的意味颇浓,云知欢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四处探望,装作很好奇的模样。
「唉呀,别管他们了,时间到就会回来了。」生怕两人独处的时间被弟弟占走,安倚群把云知欢拉进自己的房间,立刻锁上门。
「你干嘛?」被男友紧张兮兮的动作吓一跳,她轻拍他的肩膀一下。
「想跟妳独处啊!在外头就很想了……」搂着云知欢的细腰,安倚群把头埋在她的肩上,闻着她发间的淡淡清香。那是属于女人的香味,他喜欢。
「我知道啊!你好色喔。」轻轻一笑,她也把两手放在他的腰际。
在外头,安倚群从不掩饰对她的占有欲,手老是搁在她的腰上,彷佛跟所有人宣告──她属于他。
电影院里的缠绵还萦绕于心,他的肢体语言传达出对她的热情,云知欢满心甜蜜得快滴出糖水来。呵,她好喜欢他对她这么色……那是种很强烈的存在,宣称他们关系的存在,他们爱情的存在,她不讨厌他对她好色。但,她希望他只对她好色……
「怎么这么说?对自己的女人好色是理所当然啊!」安倚群低下头,亲吻着云知欢的额头、眉心、鼻头,再落到鲜艳的双唇,如花的唇瓣。这令他午夜梦回仍不时想念的唇瓣,他现在就要拥有了……
安倚群啃噬小女人的嘴唇,细细舔咬她的嘴角,用舌尖轻缓撬开她的唇瓣,温柔地勾引她的丁香小舌,再与之交缠。
虽然跟男人交换过无数的舌吻,但她依旧迷恋,张开嘴,接纳他的占领,并且发出诱人的吟哦。
「嗯……」
她棉T底下的胸罩早在电影院就被他扯掉,放入背包,所以他非常大方地探入她的衣衫内,并掐住晃动不停的乳房。
「妳这里又硬成这样?!是不是希望我好好疼妳?」他握住她饱满丰腴的乳房,不断搓揉。
「啊……别这样,有人回来怎么办……」云知欢不停喘气。视线即便被衣服遮住,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动作,手心的温度……
她七手八脚地推拒,不愿再顺他的意。万一他弟弟回来发现,她的脸要往哪里摆?更何况她的家人就在对面,她爸妈还不知道她有男友……
云知欢想到这些,就感到非常心虚,想回家了。
「怎么一回来就扭扭捏捏?在电影院里妳还很享受咧!」安倚群不让小女人走脱,两手罩在她的胸前使劲捏挤,强健的身躯压住她窈窕的身子。
两人就这么在门板上纠缠着,躯体间不留一丝空隙。
「那……那是在外头。」她气喘吁吁地解释。
「妳的意思是,在家里妳要装乖乖牌?」善于操纵情欲的男人可不是好打发的。顺着强大的手劲,他两只手分别夹住她浑圆的峰顶不断挤压,邪气挑逗凝乳上的红梅果。
「我没有……不要捉弄我了……啊……」云知欢用力咬住嘴唇,但控制不住的呻吟还是溢出口。
感觉丢脸到极点,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妳合作,我就不捉弄妳。」安倚群湿吻她的耳垂,低声跟她商量。
「怎么合作?」被弄成这样,她不合作也不行了。
云知欢气愤地瞪着始作俑者,不禁要怀疑安倚群这趟回家是因为想她,还是为了一逞兽欲。
「主动把衣服掀开,让我亲个过瘾!」男人毫不知廉耻地表示。
「你刚刚……在电影院就……」云知欢相当气恼。哪有人这么不知节制的?偏偏眼前就有一个。
「黑摸摸的,又看不到,我怎么会知道妳那里变成什么样?」安倚群挑挑眉,笑嘻嘻地表示。
云知欢很想问他对其他的女人也这么好色吗?但这话她问不出口……
她只有乖乖掀开棉T,任自己窈窕而姣好的身躯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男人的面前。
「都是我留下的痕迹吧?」安倚群满意地凝视她胸前点点红痕。谁会想得到,高高在上的花花女郎,在他面前是任人捏圆捏扁的小可怜呢?
「都是。」柔媚酥麻的嗓音里有种情愿被掌控的快感。她似乎沉溺在情人粗暴的行为里……
安倚群煽情地拉扯她白嫩丰硕的乳房,她的乳尖被他玩弄得非常艳丽,就像两颗红宝石一般好看……而且是她掀高衣服任他赏玩,在两人互动的情爱上,他明显占上风。
安倚群享受着男女攻防战里胜利者的优越感,一边毫不留情地在云知欢身上留下到访痕迹。他的独占不用言语陈述,在行动上,就要强势烙印。
而初次跟男人交锋的云知欢显然比较生涩,还在模糊不清的阶段,就被敌军占领、控制、拥有……进而烙印。她败得不明不白,男人也没让她明白,只是强势提醒,「妳可以看斜后方的镜子,看清自己怎么被我疼爱!我只对妳这样。」再搭配满口甜言蜜语。
他要小女人在他不在身旁的时候,也要随时想着他、念着他,让她没空想到「出轨」……
工于心计的安倚群全面释放诱敌的战术,大肆玩弄她细白的肌肤,舔吮她艳丽的乳尖,让她随着他的动作呻吟。
云知欢瞪大眼,从镜面上瞧见自己行为放浪,贪求男人的爱怜。
「啊……再用力一点……」她脑中一片混乱,理智已经被男人熟稔的挑逗冲走,欲望一点一滴从她体内挤出来……
「这是妳自己说的喔!」安倚群彷佛是伊甸园里狡猾的蛇,诱惑无知的夏娃脱下羞耻的外衣,与原始情欲共舞。
「嗯。」她点头承认。她觉得身体似火在焚烧,无名的饥渴让她扭动身子。好痛苦……
安倚群的手像贪婪的蛇徐徐滑行,安抚着云知欢的不安,进而探向她女性的禁地。
「妳连这里都湿成这样……一定很想要吧?」
他左手拉下她的内裤,右手拨开双腿间的花瓣,让她从镜子里看清她潮湿红润的女性蜜穴。
「哦……」
昏沉中,她看到修长的手指拨开她的私处,缓慢捏揉隐藏在其中的花核,撩拨着全面停摆的理智。
「既然想要,还害羞什么?我又不会笑妳。」安倚群的神情稳重而亲昵。
「我知道……」云知欢皱起眉头回应。他比她还色,哪敢笑她?
他的手指正撩拨着她花蜜四溢的私处,透明的春潮如泉涌般,汩汩渗出……
她的私密处如一朵在清晨绽放的花朵般娇艳,花心甜美而多汁,沾满惹人贪恋的蜜露,全然盛开。真是太可口,太美味了!
他的手指不停戳刺,淫靡的响声在室内回荡……
云知欢眼睁睁看着安倚群恣意玩弄自己,即便全身颤抖也逃不开他的掌握,恍惚间,剧烈的高潮冲刷她的神经,她终于控制不了,发出愉悦的哭喊。
「啊啊啊──」
「我的小东西,这样太大声了,会被人听到的。」男人不由分说,把一条领带塞入她嘴里,要她咬住。
云知欢眼泪汪汪地看着安倚群,彷佛做错事般。
「没关系的,我只是怕惹邻居注意,而且妳的家人就住在对面,被发现也不好。」明明是他手来脚来,惹得她情不自禁,但偏偏说得像她犯规,做不好的事,而他才是为她着想的人。
云知欢可还记得是谁招来的激情游戏,恼怒地瞪他!
「妳这里也不好……它太好吃了,我才会对妳做出不知羞耻的事。」安倚群淡淡一笑,蹲下身,张开含住她盛开的花朵,将肿胀的珠蒂全数没入嘴里,接受齿磨的热烈洗礼。
「呜……」她仰起头,全身微颤,娇嫩的娇躯拱向前。
终于,她花蜜狂泄,她又在他的舌尖达到另一次的高潮……而她狂喜的长吟全让领带阻挡了。
安倚群才不管云知欢受不受得了激情的阵仗。想当他的女人,就得要满足他的性幻想!他喜欢看她溃不成军的模样……尤其是风姿优雅、落落大方的校园公主,在床上变得楚楚可怜、任人欺陵,才是他深深依恋的原因。
像操弄布偶般,他对于掌控手上的性爱娃娃已玩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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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清晨的火车站月台上,离情依依。
安倚群搭最早的火车要离开小镇,北上求学去,而在月台上跟他缠个没完的,就是他刚出炉的女友。
两人先是窝在安倚群的房里彻夜缠绵,然后趁着天色蒙蒙亮时起床吃早餐,再到火车站等最早班的长途列车。
这两天他们就像黏皮糖般,相看两不厌,安家另外两个小的完全不知道二哥房间里藏着个他们从小就认识的漂亮芳邻。
至于云家,是由云知欢打电话给么妹,要她帮忙编外宿的借口,好让父母不要起疑,代价就是要贡献跟安倚群热恋的第一手情报。
在小狗仔的帮忙下,云家两老根本不知道三女儿就外宿在对门,跟安家的帅哥大玩激情游戏……
「唉,真想把妳放到我的行李袋里。」搂着女友的腰,安倚群对她情话绵绵说不完。
「我大学志愿一定会填跟你同个学校。」云知欢信誓旦旦。
「那也要等好几个月……」安倚群再叹。
「或许,我有空会去找你玩。」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云知欢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
「那妳得快点。我一个人在外地,很寂寞的。」亲亲粉嫩的脸颊,他暗示道。
「知道啦!」可恶!云知欢气得要命。她才不要告诉他,她下礼拜就要去找他!她要去突击检查,看他在外头到底有多花心!这个花心大萝卜、无耻大色狼……她一定要比照他的花心程度,他交几个女友,她就要交几个男友,她说到做到!
「火车来了。」安倚群瞄到铁轨的尽头有火车的影子出现。
「火车来了……」虽然心里很气他,但看到火车缓缓驶进月台,云知欢的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她全身烙满了他留下的痕迹,彷佛诉说着,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激烈的欢爱过。但现在,拥有她的人,却要离开她了。
那么狂野的肢体交缠啊!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完整属于她……
云知欢独自品尝情欲蚀人心肺的滋味。
「笑一个给我看,我有空会回来看妳。」安倚群上车前拍拍女友的脸颊,鼓励她。
「嗯。我等你。」云知欢勉强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安倚群不以为意,在云知欢的粉脸轻啄一下,才跳上火车,跟她挥手,「快回家,要上课了。」
「我知道啦。」这还用说?她才不会跷课呢!
云知欢用力挥手,送走了北上的火车。
凝视着火车渐渐远去,云知欢有点失神。她的男人在那辆火车上呢……
经过两天的周休,她的人生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
「姊,妳说你们正式交往啦?」
坐在麦当劳里,云知晴跟季希筳坐在云知欢的对面,一个录下云知欢说话的内容,一个看着笔记本、提问题。
「对。上星期五才正式交往。」
看着妹妹跟季希筳充满默契的动作,云知欢知道之前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季希筳边抄笔记、边跟她说话的样子,俨然就是她家小狗仔的样子嘛!这两个怪胎真的认识喔?啧啧,难怪附近学校的风云人物,八卦报上统统都有报导……
「你们去哪里约会?昨天晚上没回家,你们干什么好事了?」云知晴并不会因为八卦对象是姊姊,问题就比较保守。
「我们到山顶吹风,看整个镇的风景……他就是在那里告白的。我们约会的内容很普通,就是看电影、唱KTV……昨天我去他家看相本,聊天聊一个晚上,早上才送他坐火车回学校。」云知欢讲述得很有技巧,自动把两人火热的相处片段剪掉。
「在山顶看风景,风景好,旁边又没有闲杂人等……这个大情圣真会营造浪漫气氛。」季希筳边听边点头,觉得安倚群把马子的功力很好,非常顾虑现场气氛。
「那有什么。毕业舞会时,他们跳完舞就到四下无人的地方看月亮……安二哥果然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云知晴赶快爆料,说明安倚群真得很懂情趣,堪称一代情圣。
「不然他怎么会追到欢欢!」季希筳俨然已把云知欢当成好友,开始品评安倚群追女人的手段。
「我们公布这则八卦新闻,顺便登个『十大浪漫约会地点』好不好?」云知晴兴致勃勃地提议。她决定要把安倚群追求三姊的地点列为黄金路线,让其他男生学着点。
「好啊!要是有人用浪漫的招数追我……我肯定也会答应!」季希筳兴奋得不得了,开始作白日梦。
「呼呼,让其他女人羡慕到流口水……」云知晴认真抄笔记。
「如果他追其他女人也用同样的招数,那就没什么了。」云知欢边喝着可乐,边冷静表示。
「三姊!妳干嘛说这种话啦!」厚,满脑子旖丽幻想瞬间破灭。干嘛打破人家的美梦?当狗仔也有作梦的权利,好吗?
「他是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耶,妳们认为这种男人会有多纯情?当然很会勾引女孩子的啦。」云知欢讲得头头是道,一副很知性强势的模样,没有沉溺爱河的晕眩。
季希筳当场对云知欢的印象完全改观,认为她才是现代女性,只有这种恋爱不会晕船的人才有资格谈恋爱。
「小晴,搞不好我们公布后,会有女生跑来跟我们讲,安倚群也是这样追求她的咧!」她立即附和云知欢的论调。
「那……我们刚刚讲的就不写了吗?」很可惜耶……这则消息一旦发布,再加上告白地点、约会景点的讨论,八卦报的销路会好上一倍的!
「妳写啊,我又没叫妳不要写。」云知欢觉得她们说的内容很不错。
「可是……」要是有人来踢馆,爆出更内幕的消息,到时是谁糗大了啊?两个小狗仔都很迟疑。
「那个花花公子已经到外头念大学了,大家再怎么讲他也跟他没关系,有何不可?」讨论着自己男友的八卦,云知欢脸色不但不变,还提供idea,让刊物内容更丰富。
「也对!」既然现任女友都不在乎了,那应该可以写。两个小狗仔又认真讨论起来。
默默喝可乐、吃薯条的云知欢,静静聆听两人的说话内容。她想知道安倚群怎么追其他女人……
就靠眼前这两个小狗仔了!


第五章

「这里!」
在万头钻动的火车站阶梯上,打扮得青春洋溢、色彩缤纷的云知欢,对骑着摩托车前来的安倚群挥手。
不远处的男人跟她彷佛心有灵犀,顺着圆环绕一圈,才停在车站阶梯前。云知欢也刚好走下来,笑吟吟来到男友面前。
「我等得脚好酸。」把装了换洗衣物跟日用品的行李袋交给安倚群,云知欢才娇娇抱怨。
「谁叫妳要来不先通知。我刚好在忙社团的事,还得找到帮忙的人才可以走。」安倚群把安全帽递给小女人。没想到她动作真迅速,中午说要来,晚上就出现在火车站了。早知道就不要过度刺激她……距两人分离的时间还不到一个礼拜,她就自动报到了。
偏偏他手上有事在忙……运气真背!
「都这么晚了,还有社团活动啊?」云知欢知道他在高中社团里一向活跃,没想到上了大学仍是如此。
「对啊。学长说要办迎新,要我帮忙带活动。」安倚群催女友赶快坐好。火车站前面,警察不让摩托车停太久的。
「真受欢迎。」云知欢紧抓住男友厚实的肩膀。
「晚餐吃了没?我带妳去吃这附近最好吃的小吃!」安倚群对她呵护备至,也不提她突然来访所造成的不便。
「那你社团的事呢?」她这回来可是来观察情势,不是来玩的。
「没关系,交给同学处理了。女友第一啰!」从安倚群嘴里冒出来的话就像沾了蜜般,温暖了云知欢的心。
「我在火车上有吃饭团。」意思是她没有很饿,随他安排。
「那我们去一家情调很好,咖啡浓又香,价格又便宜的庭园餐厅吃点心、喝咖啡。」
花花公子果然不是叫假的,随手拈来的地点都让云知欢心花朵朵开,明明臆测他跟多少女孩去过,又陶醉在他的贴心里。唉,女人真是矛盾。
「嗯。」紧抱男友的腰际,云知欢暗暗叹口气,把恼人的问题抛在脑后。想破头也没用,碰到再说吧……
****
「为什么点咖啡冰淇淋?」安倚群以为云知欢会点花草茶之类女孩子间最流行的饮料,根本没想到小女人这么孩子气,想吃冰淇淋。
云知欢笑嘻嘻地挖着杯沿的冰淇淋,边舔边笑,「就是喜欢吃啊!而且你说要点冷饮,看来看去就点这个啦。更何况这里咖啡味这么香,喝咖啡一定不会错,再加上冰淇淋,我一次可以吃两种口味呢!」
呼呼,这里果然很有趣呢!点冷饮送壶热茶不说,还有免费的奶油土司可以吃,加上怪怪的旧家具,昏暗的灯光,充满古典气氛的爵士乐……云知欢跟着安倚群的脚步,踏入大学学区里的自由气氛。
这里跟拘谨、人际关系紧密的小镇生活果然不一样啊!云知欢开始幻想日后她跟安倚群的大学生活了──自由、又充满浪漫的情调……她很喜欢!
「学弟,你在这里跟女朋友约会啊!」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旁,他的手搭住安倚群的肩膀。
「啊,社长。你跟大家来这里联络感情啊?」这下安倚群不止一点傻眼。被抓包了……一大票同社团的人全部冲进来,都目睹他开小差,溜出来跟女友约会……他的头开始痛了。
「二部的人要上课,我们不能再使用教室了,有人提议来这里续摊。」最前头的人云淡风清地解释。虽然知道对方是学弟的女友,但眼神还是不断往抢眼美丽小女人身上瞟。
一大群学生里有男有女,目光全投向云知欢,雄性动物的狼样当然无法遮掩,而女性就是多了点嫉妒和打量的意味。
「哇靠!你女友超正,难怪抛弃我们。」有人开始嘲笑安倚群。
「就是说嘛!如果女友是正妹,我也不想开会!」几个见色眼开的男学生纷纷点头。
「嘿,意思是我们长得很『歪』吗?」几个舍命陪君子的女同学听到男生这样讲都很不开心。现在是怎样?女人长得比较普通就没人权了吗?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长相!自己是帅哥再去找正妹啊!
「不是这样的……」看到大家为他开溜的事要吵成男女相貌的话题,安倚群更是有口难言。
「安静一点,人家还要做生意。」带头的社长也很头疼。
「谁叫男生乱说话。」嗓门较大的女生还是生气。
「你跟他们去开会吧,我在这里看书就好,反正我也要准备考试。」云知欢贴心地跟男友提议。
几个听到的大男生都瞪大了眼。
这女孩子好耶!长得漂亮又懂事,不会吵不会闹。如果是他的女朋友,那该多好……
「但妳才刚来……」安倚群哪里舍得女友坐冷板凳?但是被抓到开溜在先,大伙儿又为云知欢小小的杠上,他要是撇着不管,也太对不起一向看重他的社长了。
「没关系,我等你。」云知欢甜甜一笑,轻轻催促男友归队。
「好吧,那我快去快回。」安倚群在女友表示愿意放人的状况下,跟着同社团的人去讨论还没有结论的活动内容。
云知欢从背包里拿出书本,开始背诵还没记熟的英文单字。
唔,烤得刚好的土司快冷掉了,赶快吃、赶快吃……
安倚群偶尔抬起头,发现美丽的女友很认真念书,也很享受这里的食物,的确是很独立的女人。他紧紧悬吊的心才轻轻放下。
****
「妳刚刚表现好棒!」
安倚群紧搂着女友的腰,两人边逛夜市边聊天,他以示嘉奖地在她的额头上轻碰一下。
「让你跟大家开会吗?」云知欢捂嘴轻笑。这种面子怎能不做给男友呢?难道要紧巴着他,死也不让他走,让他以后被社团的人嘲笑是「妻管严俱乐部」的会员?她才不会这么不上道咧!
「妳第一次来找我,我不回去开会也不会怎么样。」鲜少有耐心陪女人逛街的安倚群,倒是很认命地陪云知欢逛小摊位,并不时出主意,让云知欢一整晚都笑得很开心。她希望自己也能快快来这里念书……
「啊!哈呢,你也来逛啊?有喜欢什么东西吗?我可以送你喔。」帮朋友照顾摊位的王明美看到男人,就像蜜蜂见到花,整个人黏上来,缠着安倚群说话,不愿放开。
在一旁看饰品的云知欢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眉头稍稍皱起。
「不用了。我又不用这些东西,送我做什么?」安倚群挥挥手,对缠上来的女人一脸厌恶。他就是讨厌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才上过一次床,就像是他的女人一样,每天打电话来卢,换了电话号码,还可以在他租的公寓下等人,搞得他房子没租满一学期就马上搬家走人。偏偏跟云知欢约会时碰到了她……
他今天出门是踩到狗屎吗?走什么天大的狗屎运啊!
「可我记得你喜欢穿这种内裤,说穿起来舒服……我们店里刚好有卖,我买一件送你,好不好?」王明美也注意到站在男人身旁的云知欢,立即拿了卖得不错的男性内裤抖到安倚群面前,声量不大不小,恰巧可以让情敌听到。
搞清楚,他们是有关系的,闲杂人等快闪吧!
云知欢听到王明美耀武扬威的话,挑挑眉心,横了眼俊脸铁青的花花公子。
真是受欢迎啊!大情圣。
「这种东西我女朋友会买给我,不用妳费心了。」安倚群笑得很尴尬,拍掉面前的内裤。
王明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哪时候交了女友?她怎么不知道?
「她的眼光有我好吗?我可是很会替男人挑东西的。」王明美再接再厉,越挫越勇。
站在一旁的云知欢这才挑起那件男性内裤反复打量。「款式不错,材质也很好,售货小姐果然会挑东西……我向来是男人喜欢穿就好,倒是不在乎谁帮他挑的。就买两件好了。」说完,她还笑嘻嘻要掏钱帮安倚群买内裤,一点也没被打击到的样子。
「小欢,钱我付就好。」安倚群哪敢让云知欢付钱,赶忙掏出千元钞票。
王明美气得要命,不甘愿地接过钞票,再找钱。
「记得帮我们包好。拿两件内裤逛夜市,感觉怪怪的。」云知欢笑嘻嘻提醒。
王明美更气,干脆拿两件全新的、有盒子包装的丢在购物袋里,交给安倚群。
看男友接过购物袋,云知欢才勾住他的手臂,跟他撒娇,「我帮你买内在美,看我对你多好啊!」说着还在他的俊脸上轻啄一下,甜蜜给大家看。
「对对对,妳对我很好。」男人笑得极为尴尬。只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店,什么都好。
看到两人甜蜜的情景,王明美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爆裂开来。
「走吧,我们去吃锅烧面。」云知欢勾起男友的手臂,笑得很灿烂,亲密地离开。
两人走了一段路,都没人说话。
直到经过面店,云知欢才拉着男人进去吃消夜。走了一个晚上的路,她的肚子好饿喔。
点了两份海鲜锅烧面,安倚群挑了四周都没人的桌次坐下来。
「咳,我跟那个女人只有见过一次面。」这个得赶紧说明,不能等女人发火再交代,毕竟她是他的女友,身分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只见一次面,就知道你喜欢穿什么样的内裤?」云知欢忍住气,淡淡说笑。她现在还不能生气,不能破功……她是来侦察这个花心大萝卜到底有多少女人的,现在她还不能翻脸。
看女友的脸色还算正常,安倚群才缓慢说明,「我们就只上过一次床……那时我和妳还没有开始交往。」
「就见过面那次?」云知欢风情万种地抛个媚眼,要男人老实交代。即便心里气得要命,她还是会装作不在乎。等她把所有对安倚群有野心的女人全部打退,再来收拾这个花花公子!
「真的就只有那次。」安倚群举右手保证。「但交女友后真的就不一样了,我会尊重妳的。」
「你最好是很尊重我,我不想染上不三不四的病。」云知欢把健康这一点拿来当理由。其实她想跟男人大吼:我才不要跟其他女人共用你的「那一根」!
「知道!我有了妳,就会很乖的。」他果然选对了女友。他的女人很大方,不会跟他算过去的风流史。哇哈哈哈……安倚群有仰天长笑的冲动。
云知欢看着男友得意洋洋的神情,更确定了一件事──回家后她得更加把劲念书,一定要跟他考上同所大学,而且最好是同系!他让人太放心不下了,一定要就近看管才行!
****
「小欢,妳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在回租贷公寓的路上,男人发现女友特别安静。
「我在想回去之后我还要复习什么功课。」云知欢随口回答。
「回去再想就好。我现在倒是很想吃妳……」两人肩并肩走楼梯原本有点挤,但安倚群蓄意贴在女友身旁,摸了一下她圆翘的臀部。
「嗤!色老头。」云知欢轻啐他一口,便往楼上跑。没想到他的动作竟跟A片里的老色鬼一模一样!
紧跟在后的男人怎可能让她拒绝?他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拖进房里,再锁上门。
「竟敢骂我色老头?妳要倒大楣了!」安倚群挽起衣袖,露出要修理云知欢的狰狞表情。
「哈哈……谁叫你要做出跟『电车痴汉』里的男人同样的动作。」云知欢笑趴在椅子上,还把记忆中仅知的A片片名搬出来,取笑精虫冲脑的男人。
把万人迷男友跟A片里的恶心怪男相比,她大概是第一人。
「电车痴汉?妳敢偷看A片?」安倚群瞪着女友,指指点点。
「谁规定只有男人能看A片?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爱看!」云知欢吐吐舌头,才不怕这件事被他知道。这花心混蛋做过的事比她恐怖多了,她只要爸妈不知道就行。
「嘿嘿嘿……妳看过就好。那我今天就要演那个痴汉!」安倚群故意装出色迷迷的样子,扑上小女人。
「唉呀,这么晚了,你还闹……」云知欢想推开扑倒在身上的男人。
「为什么不能闹?这位小姐长得这么迷人,妳不知道我一路上盯着妳,已经盯很久了吗?」安倚群抱住云知欢,故意笑得很邪恶,坏心眼地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感受着软玉温香的迷人感觉。
「啊,这位大哥,你快放开我,要是被我男朋友看到可不得了。」
可恶!要演戏是吧?她不会玩输他的!摆出无辜害羞的娇羞表情,云知欢七手八脚,就是不肯合作,拚命想推开趴在身上的大色狼。
「妳长得真可爱……妳男朋友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怎么可以放妳一个人走夜路呢?妳实在太可怜了,不如就让我好好疼爱妳吧!」念完一串A片的台词,安倚群就把双唇放肆地贴在她的嘴上,趁她张嘴要骂人时大方钻入,搅和得她说不出话。
「唔……不要……」云知欢被吻得头昏眼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安倚群才放开她,凝视心爱的人儿娇弱无力的慵懒模样,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怎么样?很舒服吧?」他摆出无赖的架势,对美艳的小女人搂搂抱抱。
神经病!这家伙还在演啊?云知欢看着耍无赖的男友,额头上有黑线。好吧,要演就来演,姑娘奉陪到底!
「你再不放开我,我要喊人啰!」她气息不稳地呛声。
「妳要喊人?妳想喊人来看妳被我疼爱的样子吗?」他的唇舌贴靠着她的耳垂,轻舔她细致的肌肤。
「才不是!你不要乱说。」云知欢感觉耳根在燃烧,斥责的话听起来倒像调情,像是在鼓动他对她手来脚来。怎么会演得这么逼真?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呵呵,妳在害羞什么呢?妳这样会让我很兴奋喔!」将她压倒在椅子上,他恶劣地将自己刚硬的身躯磨蹭着她柔软的身躯,大胆又狂妄地暗示着对她的企图。
「你太过分了!」感觉他下半身火热的肉刃一再顶撞她腿间的凹槽,她俏脸酡红。
「谁叫妳长得这么可爱?我都快忍不住了。」安倚群轻佻地噬咬她的红唇。
「唔……」无力阻挡男友的A片攻势,云知欢只能不停喘气。
抓住女友的双手扣在椅背上,他再以厚实的胸膛挤压她浑圆的双乳,惹得她不停叫嚷。
「放开我……」脑中一片混乱,云知欢本能地呼喊。
「妳的声音可以再大一点,路过的人都会来看喔!」安倚群将她的双手反绑,扣在她的脖子后。
云知欢傻眼,没想到男友这么入戏……这下她要怎么办哪?她没真的看过那部痴汉A片啊……可良家妇女被路人缠上,应该是一直说「不要」吧?
「这位……大哥,被我男朋友发现就糟了,求你行行好,放我回家吧……」云知欢粉脸胀红,媚眼如丝,想引诱「痴汉」先替她松绑,好逃开这个令她困窘的情色画面。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他耍坏的模样太令她脸红心跳了……
「小美人,我保证等会儿妳就不想回家了。」安倚群解开她的衬衫,一双手伸入她的胸罩内,对丰腴的椒乳恣意捏揉。
云知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乳被男人掏出、赏玩,而她其他的衣衫却还完整地挂在身上。眼前的场景到底是戏还是人生啊?为什么会这么勾人心魂,让她沉沦呢?
「不……不要这样……」云知欢闭上眼,软弱地呻吟着。
天!怎么会变这样?这就是「电车痴汉」的内容吗?现在是怎样啊?她到底是要跟男友一起大玩性爱游戏,还是继续扮演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云知欢心里不停挣扎,口里却因着男人的挑逗而不断溢出媚人的吟哦。
「不要这样?那要哪样呢?」安倚群欣赏着小女人陷入情欲的挣扎表情。「那我来帮妳舔一舔?」他邪恶地含住她颤抖的乳尖,贪婪吸食绯红的蓓蕾。
乳峰被男人的唇舌放肆占领舔吮,她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嘴里也发出不成串的春吟,连脑汁都为之沸腾。
「小美人,妳的反应真的很可爱!我敢保证妳跟我来一次以后,妳连男朋友长什么样都会忘记。」两颗美丽的红梅果在他恶意的吸食下,已经绽放成最甜美的果实了。
无法抵挡男友的高超技巧,云知欢娇吟声不断。下腹一阵紧缩,在男人强力的挑逗下,她的两腿间似乎流出了一股热液……


第六章

安倚群虽然演得很兴起,但看女友那么投入,又觉得很不高兴。她该不会碰上其他男人这样对她,就忘了他吧?
安倚群有些着恼,忍不住重重咬下口中绯红的樱果。
「啊!你咬我……」她浑身一阵战栗。
「不喜欢用咬的?那换这样总行了吧?」他放浪地舔吮她极为敏感的乳晕,舌尖抵住硬如宝石的乳尖,开始兜旋。
「嗯啊……不要吸了……」她的身体像着了火般,瞇着眼,娇媚地呻吟。
「嘴巴说不要,身体倒是诚实多了。」安倚群伸出一只手往下探索,一使劲,便拉高她的短裙。「妳淫荡的身体早就准备好了,两腿张得开开的……小美人,妳很欢迎我进去吧?」
这是哪来的作践女人言论?要不是知道他们在玩角色扮演游戏,她非一脚踢翻他不可!
可是……他把她弄得好舒服喔……
「我才没有呢!」挑逗放浪的言语自男友口中说出,让她更有感觉。
安倚群湿吻着云知欢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趁她无力反抗时,在雪白无瑕的皮肤上烙下他的痕迹。
「来,把腿张开。」他轻声哄着,俊脸摆出色迷心窍的模样,要身下的小女人乖乖就范。
「不要说那种丢脸的话……」她粉脸涨红。她不明白他为何能如此入戏,但在他肢体的挑逗和言语的刺激下,她感觉湿热的液体自私密处流出。
「啧啧,都湿成这样了,还在逞强。」他拉开她的蕾丝内裤,手指伸入滑嫩的蕊心。
「啊哈……我没有……」
嘴里虽这么说,但她敞开的双腿己任男人为所欲为了。
「小骗子!妳再说谎,惹我不高兴,等一会儿,我会让妳摆出更丢脸的姿势喔!」安倚群精准地掐住她的花核,邪气地按压,边丢出警告。
「我不是骗子……」云知欢的脑浆已成一团浆糊。
「是吗?妳被我一摸,连这里也湿答答的……男朋友不在身边,很寂寞吧?我会好好安慰妳寂寞空虚的心灵……」他五指并进,掐弄湿润的蕊心,「顺便连妳空虚的身体也一起填满。」
他的手指滑入灼热的甬道内来回戳刺,享受着花径内部绵密的包夹。
「嗯啊……住手……那里不行……」这该死的王八蛋……竟然把手指全部插进去……
「小美人,妳除了喊『住手』跟『不要』之外,还有别的话可说吗?」安倚群迷恋地凝视在身下妖娆扭动的绝美娇躯,趁着她不停喘气之际,指尖重重一戳,用力捣入水滑的嫩穴。
「啊!我不要……」她不要玩了啦……两手被绑住、快被逼疯的小女人想用两只脚踢开在她身上努力「耕耘」的男人。
「我说过,妳不能再说『不要』。」他惊险闪过她想造反的长腿,一把揪住。看来,游戏的强度得立刻增加才行。
安倚群微薄的唇上挂着谜样微勾,将穿在云知欢脚上的长袜脱下,强悍地将她的双腿扳开,牢牢绑在椅子扶手上。
「你要做什么?!」云知欢被男人的动作吓了一跳。
「做什么?好好欣赏妳啊!我可是为妳着迷的『痴汉』呢!」安倚群双臂交抱,用优闲的表情欣赏她任人摧折的模样。她让他血液沸腾啊……
云知欢知道自己现在不但衣衫不整,肌肤上斑斑点点,都是男人残留的痕迹,而且还摆着淫荡的姿态,敞开在他面前。虽知这是两人的秘密游戏,但她还是别开脸,不敢面对他火热的注视。
「这样……实在太丢脸了……」被人这样大剌剌地观赏,简直就像被男人的视线爱抚……他一根手指都没碰到她,但她却感觉自己的穴口又不争气地溢出灼热的液体。好丢脸喔……她已经被他改造得这么淫荡了吗?
云知欢手足无措,只能闭起眼,任男人观察她动情的模样。
「小美人,妳这里好甜,很好吃!」安倚群低下头舔舐湿润的花心,并且做出评论。
「啊……」云知欢的知觉被一阵强力的电流激荡,从他温热的舌尖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教她无力再说话。
她全身虚软地瘫在椅子上承受他的舔弄,口里发出无意义的吟哦。
「这里这么好吃,妳的男友真不会享受。」安倚群边啜饮从花心涌出的蜜汁,边提醒她。
「我不准你吃!」啊……她快疯了!快被这个神经病逼疯了!
「真的吗?可是我吃定妳了。」男人的唇边绽放笃定的笑容,扳开她肿胀的花瓣,舌尖顶住娇艳的花核,疯狂舔弄。
「啊啊啊……」云知欢忘情地发出欢愉的放浪呼喊。
「这么淫荡的身体,怎么受得了男人不在妳身边?不用摸就湿了,一舔就高潮……跟妓女没两样!」凝视被自己挑逗得浑然忘我的小女人,安倚群的俊脸充满成就感,唇边窜出轻蔑她的话语,两只手扣住晃动不停的双乳狠狠掐弄,彷佛是她的主宰一般。无时无刻,他都能从云知欢身上得到身为男性的最大满足。
「再用力一点……我还要……」理智完全丧失的小女人不断呼求。
看到小女人在情欲里挣扎,安倚群毫不迟疑地释放出早已硬挺的男剑,迅速刺入不断涌出蜜液的花穴,一举进入收缩紧实的甬道。
「哦哦……」强烈的快感瞬间在体内窜起,云知欢淫浪地娇啼着。
男人解开绑住她双腿的长袜,让她的腿可以盘住他的腰际。
「还要……」她两眼迷蒙,腿间一片湿滑晶亮,不停扭臀摆腰,希冀他进入得更深。
「不要急,我会满足妳的。」安倚群不断安抚,让她被绑住的手扣住他的颈子,再拱起她的圆臀,把昂扬的肉刃沉重挺进湿滑的底部,再趁着每一次撞击,进入她的最深处。
「倚群……」云知欢忘情呼喊情人的名,修长的双腿夹紧他的腰。
男人感受到自己被紧紧吸附,欲罢不能。紧扣住云知欢的腰,安倚群不断往她的更深处挤压,在猛烈的撞击下,碰击出来剧烈的声响都是美妙的旋律。
「好棒……」她瞇起眼睛,享受这绝妙的感受。
高潮来得没有预警,在他强烈需索下,她的下身一阵痉挛,紧紧包裹住他进犯的硬杵。
抵挡不住她内部强劲的挤压,安倚群终于溃堤在她的最深处,情欲的种子散播在她的温暖巢穴里……
云知欢紧紧抱住她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这汗水交融的时刻,没有什么比真心更重要的……
****
「下次不许再对我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在雾气弥漫的浴室里,云知欢倒在男人胸膛上,轻声抱怨。
「什么话?」抱着美丽的胴体,安倚群明显心不在焉。他一手沾满沐浴乳,来回搓揉如凝脂般的肌肤,一手拿着莲蓬头,由颈部开始,轻缓冲洗。温热的水花让敏感的肌肤瞬间发红。
他平常作惯的事套用在心爱的女人身上,显得情色意味十足。
「就是你从A片里学来的鬼话!」云知欢噘起小嘴娇嗔,要让他知道她的严重抗议。
「妳不喜欢?」安倚群轻笑着,用热水将两人身上的泡沫全数冲去。
「废话!哪个人犯贱,喜欢听被轻视的话啊?」云知欢很想揍帮自己洗澡的男人,却力不从心。
经过一番火辣激战,她不但腿间酸疼,四肢也沉重无力。
「床上的游戏嘛。增加情趣。」安倚群看见她被他搞得全身虚脱,很有成就感。不过话不能说得太白,否则下次就没得玩了。
「下次换你被我绑起来,当我的小男奴,看你受不受得了!」云知欢可没这么好哄。
「妳让我舒服,我就让妳绑啊!」男人慵懒一笑,无所谓。
「真的?」云知欢不相信。
「真的。妳要公平,我下次就让妳绑。」安倚群坏坏一笑,对床上逗弄情人发狂的花招毫不为意。
云知欢看到男友这么大方,又开始迟疑了。她不确定他的床上功夫是否特别高超,毕竟她只交过他这个男友,经验较少。但说实在的,他的确让她很舒服……
除去那些讨人厌的话,他学无赖的样子也让她怦然心动。要是街上的无赖都长得像他这么帅,大概没有女人想交男友了吧!需要男人时从街上拖一个回家就好。
「是可以试试看……」云知欢歪着头想象男友被她绑住、任她玩弄的景象。感觉好像满刺激的……不过不知道她的功力够不够,能不能像他这样玩得脸红心跳,又舒服到抓狂……
看到云知欢认真考虑的模样,安倚群不禁放声大笑。她实在太可爱了!
「笑什么啊?」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云知欢心虚地判定安倚群看出了她技术烂。
安倚群闻言笑得更开心,爱怜轻啄女友的鼻头一下。
他让云知欢进入他生命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有了她,他的人生增添了更多的乐趣……
****
「三姊,托妳的福,我们校园八卦报自从创刊以来,妳提供idea的这一期卖得最好!」
云知欢一进家门,就受到妹妹五体投地式的膜拜。
「是喔?那恭喜妳们啦!」云知欢摆摆手,对这样的胜利毫不在意。刚从北部回来、跟男友玩得精疲力尽的她只想回房大睡一觉,快速补充流失的体力。
「三姊,我们社长说要请妳吃饭!」小狗仔巴上姊姊,想再捞一点独家。
「不用啦,我没空陪人家吃饭……」云知欢的眼睛都快瞇起来了,但还是稍尽姊妹道义,陪她聊天。
「为什么?安倚群每个礼拜都要跟妳约会啊?」小狗仔悄悄按下藏在口袋里的录音机。
「不是啦。妳忘记我是考生吗?我也要考大学了,哪有空约会啊?」云知欢可没忘记自己的形象。她可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现代女性,才不会被感情兜得团团转呢。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念书是为了考上跟男友同所大学呢?
「啊?」云知晴瞪大眼,完全不能接受姊姊的答案。
她的姊姊跟有名的花花公子交往,到北部约完会回来,就说不要理那男人,想认真念书?这是怎样?在北部时有发生什么变故吗?还是花花公子不止姊姊一个女友,让姊姊心碎,看破红尘?
小狗仔的八卦雷达启动,绕着目标物捞内幕。
「三姊,安倚群怎么说?他不要妳去找他吗?」云知晴跟在姊姊屁股后面,黏着她上二楼。
「我念书是好事,他哪会管那么多!」反正他会回来找她……
云知欢把妹妹踢出卧房,她要换睡衣睡觉了。
「三姊,安倚群不敢管妳啊?」小狗仔隔着门板,抓着蛛丝马迹追问,非得要有下文。否则她明天会被八卦报社长扒皮……
「唉呀,妳真烦!」云知欢瞄瞄身上的斑斑点点。被吻得太过分了……这两天出去时得包紧一点。不过跟他相处还真是快乐啊!她巴不得可以天天黏在一起……像这种沉溺在爱河里的心情,有谁可以知道呢?更何况他们还分隔两地……
与其每天打电话、每周约会,不如加把劲准备大学甄试,非得考上他就读的大学不可。她想要每天都跟他在一起!
窝在被窝里,云知欢脑海里盘旋的全是跟男友狂欢的春色画面。真的好色情、好火辣喔……
她活到十八岁,第一次知道原来性爱的滋味这么美妙,令人回味无穷。她好爱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占有他啊!
「三姊,妳不要难过……妳是镇上的大美人,少了一个安倚群,还是有很多男生来追妳的……」
小狗仔有了自己的结论,在门板外吠叫。
但在卧室里,云知欢抱着个代替男友的大抱枕,边回味男人贯穿自己的滋味。
哦喔,春梦真是太缠绵啰!
****
安倚群才踏进家门,就看到安倚华跟安倚智抓着PS的遥控器,两人正在厮杀。
瞄了眼两个正在念高中的弟弟,他顺口关心问起,「你们俩这么闲,今天都不用补习吗?」
「考试准备得差不多了。而且游戏也不能忘,省得压力太大,要是得忧郁症就糟了。」安倚华是典型的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准备考试向来有计画,上补习班只是求心安。
「我明天要考的都念完了,懒得去补习班看老头子念经、讲黄色笑话。」安倚智吊儿郎当,才不按长辈的规定走。
既然老三跟老么都这么说了,安倚群也不再鸡婆地问东问西。
他转身想把手上的行李拿到房间,突然被安倚智叫住,「二哥,你怎么有空回来?」
「怎么?我放假不能回来?」安倚群转进厨房打开冰箱,拿瓶啤酒跟一盘小菜。
「放假跟女人约会啦!你的女人肯放你回家?」安倚智想到八卦报上连载的「花花公子劈腿记」就想笑。那个主角分明就是在写他二哥嘛!
「谁敢管我回不回家?我唯一登记有案的女人住在对面啊!」安倚群边喝啤酒边吃小菜。
云知欢是唯一他承认而且交往中的女友,其他的都只是玩玩而已,谁跟她们认真啊!
「云知欢?你不是都害人家要去当尼姑了,什么登记有案啊?」听到二哥的回答,安倚智笑得更大声了。
「我害云知欢当尼姑?」安倚群被弟弟说得一头雾水,不懂云知欢跟尼姑为什么会扯上边,而且还是他害她的?!有这种事吗?
安倚华这下也有话要说,「二哥,镇上可以看的美女都被你把光了,我们要吃什么?你对人家没意思,也留点汤给我们啊!」听到鼎鼎大名的云知欢被二哥甩了,他也很心痛啊。他家的花心种马实在太没天良啦!可怜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从此不信任天底下男人……都是他家的「祸根」害的!
说真的,要不是这个负心汉是他二哥,他也很想替云知欢报仇!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给我说清楚!」安倚群火大了。
「八卦报放在桌上,自己不会去翻来看喔?妈每周准时收看呢,还说那个花花公子真是太过分了,不知道是那户人家的儿子……」安倚智说到这里,笑得再也说不下去。
看到么弟幸灾乐祸的样子,安倚华不禁嘴角抽搐。真不知道这两个弟弟为何这么喜欢看哥哥出糗!是他对他们不好吗?还是小时候虐待了他们,让他们心理不平衡?
安倚群莫名其妙地拿起桌上那迭折得好好的校园八卦报一张张翻看,不看还好,一看脸色铁青。
「这是什么东西?都在瞎编故事!」安倚群气愤地道。这根本就是在写他跟云知欢的爱情故事嘛!只是被扭曲得很厉害……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吃饱太闲写这个?真是无聊透顶!
「二哥的意思是,你跟云知欢还在交往啰?」安倚智扬起眉,对这则大家都在讨论的八卦很有兴趣。
「废话!我是吃饱太闲,才在每个据点都搞个小公馆吗?!」安倚群气得斜眼歪嘴,套用八卦报上的辛辣字眼。
「哈哈哈……」安倚华忍不住笑出声来。
「或许二哥以后也会当『总裁』啊!有钱人都是这样玩的!」安倚智跟云家的小狗仔混太久,感染了女孩子在阅读一大堆罗曼史后的爱情逻辑。好野人都是种马,而且会有很多女人倒贴。依据这个理论,再对照他家二哥花心兼到处留种的行径,的确有当跨国企业总裁的迹象。
「呸!脑袋有问题。」已经被八卦报气饱的男人懒得回应弟弟的无脑结论。他决定去跟他的女人问清楚,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八卦报都是杜撰的,为什么不说清楚?至少不能让随便编写他们的爱情故事啊!居然说他是花心种马,在各地广设后宫……他是神经病啊?!
没想到还有一堆白痴女人看得那么乐,票选花花公子该跟哪种类型的女人交往……而且连他妈都爱看!呿!


第七章

知道女友在图书馆念书,安倚群就到图书馆堵人。
他一踏进阅览室,就看见云知欢躲在角落看书,嘴里念念有词,小脸上挂副眼镜,看起来很舒服。
他随手拿本杂志,再选了个可以详细观察小女人的位置。虽然他们每天都有用手机聊天,但总比不上看到本人,所以他在她念书时将她看个过瘾,是件幸福的事。
只是不观察还好,一仔细看,他就发现情况不妙,因为云知欢附近坐了好几个别有所图的男学生,只是她头没抬起,所以没发现。
是因为那篇「花花公子劈腿记」的关系吗?大家觉得貌美如花的她被男人玩弄,现在心情低落,只能躲在书里疗伤、寻找平静,所以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凝视女友素雅的脸庞,安倚群越看越火大。
他抽出笔记本,在上头写了几个字,便故意坐到女友的身旁,把纸条丢在她面前。
这位漂亮的小姐,我可以请妳喝咖啡吗?
专心看书的云知欢看到纸条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她只要坐在图书馆,一个晚上可以收十几张字条,但那油腔滑调的邀请让她眉头皱起,正想跟丢纸条的人摇头,没料到……丢纸条的人竟是她朝思慕想的人,安倚群!
小姐,口以吗?
安倚群作怪地挤眉弄眼,再往她面前丢预备好的字条。
云知欢兴奋得想把书全部丢掉,但她强忍住了,只是迅速地把参考书、笔记本全收到包包里,再背起背包往外走。
安倚群跟着起身,追着女友的脚步,快速离开安静的阅览室。
「为什么不跟我讲话?」安倚群一出图书馆,手臂一伸,就迅速揽住疾走的小女人。
「讲什么?」云知欢瞄他一眼,面无表情,似乎在生气。
咦,昨天讲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怎么今天就变了?
安倚群拉住她,不让她走。「生什么气?」他得问清楚才行。八卦报里到处劈腿的花花公子可不是他,他可没到处设小公馆……安倚群的思绪被绯闻拉着跑,拉着女友的小手就是不肯放。
「我哪有生气?是大家都在看我们。」云知欢瞪了没神经的男人一眼。「要说话到人比较少的地方啦!」
在图书馆逗留的高中生都是住在附近的考生,大家都看过八卦报,看到绯闻男女主角突然凑在一起,当然都睁大眼睛,看他们俩要表演什么爱情大戏。
「哦。」也是。
安倚群歉然地对女友笑笑,拉着她的小手,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怎么突然跑回来?」云知欢凝视着男友,鲜少看到他的脸色这么僵,赶忙询问。
「回来看妳啊,不行喔?」想到阅览室里对女友有野心的眼神,安倚群就满心不悦。
「当然可以。」云知欢觉得他似乎吃了一斤的炸药,马上闭上嘴,跟着他往可以聊天的地方走。
一直走到停车棚,安倚群才停下脚步。
「妳这阵子都很用功。」他别扭地开口,神情不止一点怪异。
「对啊,甄试的日子快到了,我想早点确定有学校可以念,才会这么卖力。」云知欢稍作解释,但真正的原因仍保留在心里。
「不是因为我劈腿?」受不了再拐弯抹角,安倚群单刀直入,很干脆地开口。
「你有劈腿吗?」这是什么问题?云知欢瞇起眼。或许他们目前的距离有点遥远,但她有努力改善了……
「当然没有。」他有完美的女友,大家都很羡慕,他还有学校功课、社团活动,哪有空搞劈腿?
「那你干嘛这样问我?」云知欢瞪着男友,觉得他莫名其妙。
「那个无聊的八卦报写的……我一回家,阿华跟小智都觉得奇怪,一副我应该被女人缠住回不了家的样子……」安倚群开始抱怨,相当不以为然。
「那只是影射,又没真的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你干嘛理它?」云知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原来妳也知道!」安倚群没好气地瞪着女友,「我还以为妳不知道……那妳怎么不跟大家澄清?」
「我为什么要澄清啊?我一澄清,不就对号入座,承认我是女主角,被男人劈腿的校园美女?我才不要当这种可怜的女主角咧!」云知欢猛翻白眼,振振有词。
「的确是满可怜的……」想到两个弟弟同情云知欢的心态,安倚群也想笑。
「那你还要我认?」她白了男友一眼。
「被讲成没天良的负心汉,我也会不爽的好不好?」他充其量只是爱玩一点、认识的女人认识比其他男人多一些,这样就要被讲成是大享齐人之福的花心种马,他很不甘愿!而且一想到两个弟弟的揶揄,他就一肚子不舒服。
「你在外头念书,又不像我天天要面对『妳很可怜』的眼神,到底是你苦命,还是我苦命?」
「妳!」他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就是啦。你还是安慰一下你可怜的女友吧。」云知欢窝在男友怀里寻求慰藉。
「好吧,我不该怪妳的。」搂着女友清瘦的肩膀,安倚群开始反省是不是因为自己上床不知节制。
「你要怪,就怪自己长得太帅,惹人注目……你看你,又不是女人,眼睫毛这么长,鼻子这么挺……」云知欢对着他的俊脸指指点点,「搞不好就有被你抛弃的女人写信去投诉!」她趁机要男友反省,不要那么爱把妹。否则走到哪里桃花开到哪,怪不得人家爱编他的绯闻。
「原来是我的问题。」他淡淡嘲讽自己。
安倚群两手搭在女友肩上,额头抵着额头,两人动作很亲昵,声息相闻、气息相通。
「谁叫你长得帅嘛!这样想就会开心点啰。」云知欢轻吻情人的鼻头,安抚受创的男人心。
「也只能这样了……」身为小镇名人,安倚群也是百般无奈。
感受到男友的沮丧,云知欢也爱莫能肋。让他难受,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当这种男人的女人很可怜,以减少情敌,却没想到会殃及他。上帝,原谅她吧!
她环抱沮丧的男人,用她的爱情弥补他受创的心。
「以后不要到处勾引女生,让人家为你伤心难过就好了。」她趁机收服这匹野马。
安倚群窝在女友怀里低声咕哝,「知道了。我不敢了。」
夕阳西下,两人相偎相依的画面也倒映在目击学生的眼底……
真是作梦也没想到,云知欢竟对花花公子死心塌地!被劈腿劈得那么惨、为此伤心欲绝的美人一碰到男人求和,竟然又原谅他了!怎么会有这么大方的女人?难怪全天下的坏男人劈腿劈不完啦!
****
春去夏来,秋去冬来,四季在弹指间交替。
云知欢不但如愿考上安倚群所就读的大学,还跟他同系,当起他的学妹。
美艳大方的人儿一进男女均等的商学院,当然有很多男学生跃跃欲试,但一转头看到与她相貌相当的帅哥学长在教室外等人,想追求云知欢的雄心壮志就锐减大半。
唉,金童玉女诚属绝配,还是不要去破坏良缘吧。
而暗恋安倚群的女同学们看到这种情况,也只有暗地咬紧牙根,痛在心里。
学妹长得美,个性也很好,又大方不会乱吃醋,要把这种女人当情敌实在太累,还不如看破,移转目标算了。
但还是有人对安倚群念念不忘……没办法,会说笑话逗人笑、长得又称头的男同学没几个。
「小欢……我看到啰!」有人提着消夜进女生宿舍。
「什么事?」云知欢洗完澡,手上拿着盥洗用具,头上披着大毛巾,清爽地走进房间。
「我看到有个学姊借酒装疯,缠住妳男朋友,黏在他身上,要他送她回家!」狗仔队一号来了。
并不是离开小镇后,就没有人通风报信。
云知欢闷闷不乐地把脸盆放在床下。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才会打手机给她。
有女人缠住他,黏住他、很想吃了他……真是可恶的王八乌龟!
「哦,我知道他们今天社团有聚会。」虽然心里气得要命,但云知欢还是摆出不在意的模样。
很多女孩子即便知道安倚群有女友了,还是会私下黏着他。她甚至听说有人自愿当他的地下情人……还好他女人看多了,知道这种天大的好康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因为女人总是贪心的,有一就有二,地下情人当久了,会想当地上的……
「或许学姊酒喝多了吧。」云知欢虽然心里沮丧到很想哭,但还是为男友解释。
现在到底是怎样?她处心积虑跟他来到同一个城市、生活在同一个环境,结果还是有这些花花草草!云知欢感到非常挫败,又无计可施。
「就知道妳会这样说,妳人真是太好了!我男友要是像学长这么帅,我大概会睡不着觉。」狗仔一号耸肩,对于身为万人迷女友的室友敬佩万分。这可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小欢长得也很漂亮啊!要不是男朋友就在系上,大概有很多男生会追她吧!」围观群众有不同的意见。
「所以说他们很配啊!」路人也加入自己的意见。
「相配有什么用?学姊还不是照巴不误!明知道名草有主,还是要借机摸一下……」犯贱喔!就算带回家也不是自己的,干嘛哭哭啼啼,猛巴着不放?
「我觉得小欢要跟学长警告一下。」那个男人也很可恶,干嘛给学姊摸?
「小欢肯定不会讲。她就是大方,又讲道理,不会乱吃飞醋,学长才会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一群人叽哩呱啦,就地讨论起金童玉女的爱情,把当事人撇在一旁。
而云知欢只是闷闷的擦干头发,想着该怎么跟男友抗议……或者,她该什么都不讲?但她明明介意啊,为什么不能讲?她快憋死了!
****
安倚群边整理社团会员名册边按计算机,计算社员所交的社费跟人数是否相符。
云知欢闷不吭声,坐在一旁看书。
当称职男友不是容易的事,女友的心情他得照顾。「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的脸原本就这样。」云知欢闷闷回答,对他爱理不理。
「怎么啦?都说星期天要补偿妳、带妳出去玩,妳就不要不高兴了。」还以为女友在为昨天的社团聚会没跟到而生气,安倚群笑了笑,摸摸她的手,好脾气地安抚。
「就跟你说我没那么爱吃!我不是为了那个不高兴。」云知欢拨开男友的手,神情很冷漠。
「那是……」是怎样?!
没想到向来明理的云知欢也有无理取闹的时候,安倚群有点头疼。大二就接下社团也不是他愿意的事啊……他所参加的话剧社长久以来积弱不振,招收不到新社员,出去比赛也鲜少有亮眼的名次,因此前任社长使出全力拖住搞不清状况的俊美学弟,强迫所有干部投票,高票同意安倚群接管社团。
安倚群对学长施展的高压手段没辙,死马当活马医,把自己当招揽新生的工具,展示亲切的微笑,果然在社团博览会时招收到不少大一新生,其中外型佳、个性活泼的学弟妹还不在少数,濒临解散的社团总算起死回生。昨天的社团聚会,大家都很高兴,醉成一团。
而云知欢因为住在学校宿舍,十一点得参加晚点名,所以安倚群在那之前便把她送回了宿舍。
看到男友脸上不解的表情,云知欢肯定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强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得忍住。
「我没事。你整理帐目,我要去上课了。」再待下去,她铁定会哭出来。云知欢拿起课本,转身离开社团办公室。
「小欢!小欢……」安倚群没想到女友说走就走。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需要现在就急着走吗?
「社长!社长!我跟你说……」从外头冲进一个莽莽撞撞的身影,挡住安倚群的去路。
「发生什么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去跟外文系的系会接洽,他们愿意把小剧场借我们排演耶!只要我们离开时把场地整理干净就好。」公关很开心地说着自己费心交涉的成果,顺便炫耀自己的能力。
「那太好了!」外文系的小剧场有专业的音控室,很多社团想借都借不到呢。安倚群真想拍手欢呼。有了外文系的剧场排戏,不愁今年大专杯戏剧比赛冲不进决赛了!
虽然有好消息,可他更想知道云知欢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社长,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我看她眼眶红红的……」跟着进来的第二个社员比较细心。
「哪有啊……」
安倚群还来不及辩解,身旁的公关就大呼小叫,「社长!你脖子上的草莓是谁种的?你女朋友是不是为了这个跟你翻脸?」语气有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什么?」安倚群的俊脸纠结。
「不相信你自己看!」怕安倚群不相信,公关随手拿一面镜子到帅哥社长面前,请他自己细看。
安倚群看到自己的脖子斜后方真有个暗红色的咬痕……
干!这是谁干的好事?
****
男人悄悄走到正在温书的云知欢身旁。
还好女友习惯在空教室看书,不会有太多人看到他求情的孬样。
「小欢,不要生气嘛!」安倚群苦苦哀求,绕着云知欢团团转,像只哈巴狗般讨主人欢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云知欢抬起头,冷冷瞄扮可怜的男友一眼。
「我脖子上的『草莓』可能是昨天庆功宴时太热闹,不小心被弄到的,我没跟别的女人乱来啦!」有自知之明的男人干脆自己解释比较快。
「是这样喔。」云知欢还是不怎么想理他。真是王八蛋,竟然这么后知后觉!哪天被女人迷奸了还不知道自己失身了咧!一点也没有被垂涎的自觉,真是混蛋到了极点,可恶!
云知欢冷静地盯着面前的课本,表情并没有因为男友的解释而有太大的改变,让人摸不清她的真正想法。
「妳如果不生气,为什么不笑?」安倚群认真观察女友的表情。
「有人边读书边傻笑的吗?我在准备明天的会计小考,老师很机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狠狠瞪着没知觉的男人。
也是──
而且他们交往一年多,云知欢对自己的信心极高,从不为其他女人的出现伤神,吃酸拈醋,所以……有可能是公关看错啰?
「那妳好好准备明天的会计小考,我先走了。」主科抽考很重要,男人先行闪人。
云知欢随意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过了许久,空教室还是一片安静,像没有人待在里头一样,躲在外头的男人才转身,真正离去。
他的小欢欢很大方,绝对不会生气。呵呵呵……
「安倚群!你这个王八蛋!你去死!」气恼的尖叫声从里头传出。
噢!怎么会这样?
才要踏下楼梯的男人差点摔倒,还好他及时抓住扶手,才没有被那声尖叫吓得跌个狗吃屎。
现在的女生是怎么回事?明明生气也不跟他讲……他都已经来道歉了啊!这样憋着,她心里不难过吗?她憋多久啦?
他真的是个失职的男友,竟然不知道女友这么愤怒,还以为她不会吃醋……
差点被女友的怒吼声吓得摔下楼的男人,从此对女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以后,他会更注意的。至少,他会再仔细观察女人的反应。被吓得差点摔死的经验只要一次就够,他不想再被吓第二次了。


第八章

安倚群无聊地坐在栏杆上,等下课钟响。还剩十分钟就要下课了,等云知欢下课,他们约好要去看电影。或许,他会先陪她逛街,买几件衣服讨她欢心。
最近他们都很忙,凑在一起没几个小时就要分开,问她升上二年级后要不要搬出来跟他一起住,她又说同居是扼杀爱情的杀手……但两人为彼此的心思猜来猜去,他也觉得很辛苦。唉,该怎么做才好?如果她会对他有好感的女人生气,住在一起又何尝不妥?
只是,她没表现出情绪,他又觉得自己考虑太多,为个女生变得婆婆妈妈,这样感觉太愚蠢。云知欢是他交往过的女孩子里最中意的,能为她做点事,他觉得很快乐。
安倚群边等女友下课,边花脑筋思索该怎么让她知道,他对爱情其实是很专一的,绝不会劈腿。
「社长,你在这里干嘛?」
话剧社的新生美女宋慧心路过,看到安倚群坐在栏杆上发呆,便兴匆匆地跑来跟他说话。
安倚群对她点头,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对这个漂亮学妹有印象。她是新进社员里最漂亮的女孩,只可惜性格有点娇……不少学长跟她搭讪,到最后都大呼受不了。即便她的个性评价有点差,但仍无损抢眼的外貌,还是有不少学弟围在她身边。
「等女朋友啊!她等会就要下课了。」他笑嘻嘻地指往教室。
「是喔……可是我好难得在社团以外的时间遇到你,你都不能分一些时间给人家吗?」宋慧心好像没听见安倚群说「女友」,整个人黏上去,主动勾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拉走。
「学妹想把我带去哪里卖啊?」安倚群哪这么容易就被拖着跑?调侃的话脱口而出。
「我们去吃卤味嘛!听说『静园』有了新摊位,便宜又好吃。」感觉安倚群不像别的男生那么好说话,宋慧心才抬起头跟他撒娇。
她喜欢这张好看的脸,好爱笑,但没有脂粉味,充满男子气概。她是为了他才加入话剧社的,没想到……
「下次再去吧!我今天跟女友有约。」安倚群轻轻把手抽回,跟她眨眼。
「可是……」宋慧心还想继续拗。
「怎么了?怎么堵在这儿说话?」下课钟声响起,收拾好书本的云知欢现身,顺手揽住男友的手臂。
「我的漂亮女友,小欢。」安倚群用亲昵的语气跟宋慧心介绍。
「妳好,我是财管A班的宋慧心。」见到相貌可以跟自己相提并论的情敌,宋慧心立即挺胸,正面迎战。
「妳好。」云知欢淡淡微笑,用点头代替打招呼。她在教室里就看到这个女的主动巴住男友,气得牙痒痒的,还好他自动将手抽开。
安倚群因为之前才发现云知欢发火,再加上她现在紧紧勾住自己的手臂,感觉好像很爱他……被女友重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安倚群瞬间对爱情改观,觉得这样也很有趣。他想一口把可爱的小女人吃掉……
不让宋慧心有机会说话,安倚群便对她表示,「学妹,我们快赶不上看电影了,下次再聊。」
说完,他就拉着女友跑了,独留宋慧心在原地气恼地跺脚。
****
「你真有女人缘啊!」云知欢一坐上男友的摩托车,紧紧抱住他,酸言酸语便脱口而出。
「我从以前就这样,妳又不是不知道。」安倚群不在意地大笑。
以前说这种臭屁的话,感觉很普通,现在却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抱着他的小女人会生气!厚厚,恋爱真好……
「那是你爱招蜂引蝶!才会惹来一堆烂桃花。」云知欢不爽地攻击男友的坏毛病。
「天地良心!光是社团跟功课就够我忙了,还有一个妳,我哪有时间把妹?妳把我想得太厉害了!」安倚群把车子骑到附近最好吃的卤味摊,再买两杯大杯的珍珠奶茶便打道回府。
「我刚刚不是听见有人说要去看电影吗?」怎么又跑回住处了?坐在后头的美人抗议。
「要看什么电影去租就好了啦!」他突然不想进电影院了!
安倚群把摩托车停好,一手拎着卤味饮料,另一手抓着亲亲女友的手就往自己住的地方跑。呼,春宵一刻值千金呢!要逛街、买衣服等晚点再说,他现在只想好好疼疼他的美人儿……
「你最懒惰了,一包卤味、一杯珍珠奶茶就想打发我。」云知欢噘起小嘴,不高兴地抱怨。但说归说,她还是接过他手里的吃食,让他可以顺利开门。
「即便是这样,妳也没抛弃我啊。不要嫌弃我啦,我这懒鬼配妳刚刚好!」他一进门就抱着女友猛亲。
她好香喔!说真的,她随时都这么甜美诱人,不停诱惑他,他会变成色鬼,她也要负一些责任的。
「欸,现在还是大白天……」云知欢想拍掉巴在身上的大色狼,但他色情地噬咬她的耳垂,让她手脚发软。
「下午没课,没关系啦!」
男人随手把她拎在手上的卤味跟饮料袋挂在椅背上,便紧紧搂住她的腰,就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般用力。
「你轻点……」哎,遇到这个随时发情的男人,她真不是一般的苦命。
当四片唇瓣碰触时,一股酥麻的感觉就会从她的嘴唇传到四肢百骸……
安倚群继续用力吸吮,舌头探入她的口中,与她热烈纠缠,终于,她推拒的手停止,情不自禁地回搂着他。她喜欢他这么碰她,好似也在为她发狂……
「唔……」她嘴里也溢出呻吟。
听到女友的春吟,安倚群开始心神荡漾,加重舌吻的力量,大手也开始在她身上来回抚摸。
「这种事晚上再做好不好?」她凝视面前的俊脸,两手攀在男人的脖子上,跟他轻声撒娇。「而且卤味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现在只想吃妳!」安倚群的呼息越来越沉重,重要部位紧贴着女友玲珑有致的身躯,男性的欲望已经昂扬。
他的嘴从她的唇移开,一路湿吻而下,来到她雪白的脖子。解开她的衬衫,他吻着她的胸脯……
「群……别这样……」云知欢扭动着窈窕的身体。这男人连窗帘都不拉就碰她,万一要是有人看到……
「不要这样?那妳想怎样?」拉开她的胸罩,他开始含咬她丰盈的乳峰。
「啊啊……」敏感的地方一被碰触,她就会发出叫声。
「再叫大声一点!我知道妳很舒服。」安倚群对云知欢的掌控欲在此刻表露无遗。
「被人听见怎么办?」她粉脸羞红,一路红到脖子。
从穿衣镜里,她看到自己的衣衫被解开,露出雪白的胸脯任男人吸食,其他衣物还算整齐……她觉得这样的画面好情色。
安倚群也知道女友正从镜子里注视两人交欢的画面,可他偏偏不想把衣裳全脱光,就是要当着她的面,引诱她、控制她!
「没有人会听到,他们都在上课。」他努力吸食她的蓓蕾,认真品尝丝滑般的柔嫩。
「啊……」云知欢仰起头,全身充满愉悦的悸动。
莹白的肩头耸起,丰盈的双乳在情人的手掌中摇动,却还是逃不开他的手劲,只是更方便他使力搓揉凝脂玉乳。
安倚群坐在椅子上,玩弄她裸露出来的身体。
「要是有人……也提早回来……」云知欢早已动情,她的红唇微启,发出酥软的娇啼,两手紧紧勾住他的颈项,娇躯随着他的动作摇摆,粉嫩的脸庞早写满欲求。
「那就让他知道我们有多相爱!」男人轻声一笑,撩高她的裙襬,让她可以顺势跨坐在他身上。
「嗯……」她神秘的禁区隔着薄布,刚好抵住他男性的昂扬。天!好硬……
两人的躯体如此紧密地相贴,让云知欢的脑汁沸腾,唯一记得的是男人充满她时的快乐与满足。她已经臣服在情欲中了。
「小欢,这样喜欢吗?」他粗糙的大手在她修长洁白的大腿来回滑动,挑逗她的情欲。
「我们的衣服……还没脱掉……」她边点头,边喘气提醒。
「没关系!只要妳的小裤裤脱掉就好……」男人亲吻着小女人,安抚道。
凝视那双黝黑有神的大眼,云知欢有些失神。「那……我要你帮我脱。」
在感情上,她非常依赖她的情人。而她也确信,正紧抱她的男人,目前是全部属于她的。
「嗯。待会儿再帮妳穿上。」安倚群非常熟练地脱下爱人的丝质内裤,再掏出肿胀的小兄弟,在她湿润的花穴前磨蹭着。
「快进来……」云知欢扭着翘臀,不满地催促。
「别急!我会好好享受的。」他的手指轻轻拨开她柔嫩的花瓣,再以一记强而有力的冲刺进入她。
「哦……」云知欢闭上双眼,发出无法形容的欢愉声。
他抱起她的翘臀,让她的双腿环住他的腰际,再猛力推进,享受她温暖密实的包围。
「还要!再来……」她不自觉随着他的律动摇摆身体。
「小荡妇,这么快就不满足了啊!」他取笑她。
安倚群一次次地猛力推进,再快速抽撤,在爱人即将到达顶点的剎那,瞬间慢下速度,徒留空虚在她体内蔓延。
「你好坏!」云知欢不停地摇晃身子,含泪指控。把她弄成这样子,却又不满足她……
「我只对妳使坏啊!」他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啄,欣赏着挂在身上的小女人泪眼迷蒙,又欲求不满的沮丧表情。真是生动极了……
直到他的小兄弟在她体内肿胀硬硕得发疼,他才纵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紧窒、湿热的甬道内驰骋。她的温暖滑腻圈拢着他,完全将他包围住。
云知欢闭着眼,细细品尝两人间不留一丝空隙的占有,交缠的躯体似焚烧中的火球,燃烧着滚滚的情焰。
安倚群虽然想减缓冲撞的速度,但他发现小兄弟彷佛有自己的意识,压抑在体内的欲望如脱缰的野马,狂野地在情人柔嫩的小穴里恣意撒野。
「啊啊……」盘住男人腰际的大腿已然无力,她稍稍松开。
但她雪白的大腿被男人分得更开,被迫挂在他的肩胛,用更敞开的姿态迎接他。而她的双乳被男人抓着,随着不断的律动而被捏拧着。在他的掌握中,她的乳房胀得好痛……
而床上的暴君却欲罢不能,狂野地凌虐爱人的知觉,让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无条件地承受他的进击。
「啊啊……要被玩坏了……」被情欲紧紧压迫,她不自觉喊出心中的恐惧。
「被玩坏?那也是我玩坏的,不是吗?」
听到爱人弃甲投降,安倚群高傲的薄唇漾起得意的微勾,下半身再加速填满她、占领她。就在花径起了一阵阵强而有力的收缩时,他再也克制不了体内的熊熊烈焰,将浊白的液体往她的花壶倾泄。
两人配合得十全十美,一起冲向巅峰,然后再重重落下……
****
坐在小茶几前,两人低头猛吃。
好好吃喔!买太少了……萝卜卤得好入味,百页豆腐也赞到不行,鸡爪也很Q……只可惜放了一个小时,卤味早就冷了,不然应该更好吃才是。
在经历过一场爱与汗水的肉搏战后,安倚群跟云知欢饿到前心贴后背,洗完澡、穿上便服,两人便坐下来吃着冷掉的卤味,大口喝着不冰的珍珠奶茶。
安倚群抽张面纸递到女友面前,「够不够?肚子还饿不饿?」
看到美丽的女友被操得太激烈,肩胛、手臂都有淤痕,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特别温和体贴。
「还好。珍珠奶茶是大杯的,我还怕喝不完。」接过面纸,她摇摇头。
「饮料喝不完没关系。妳还想不想再吃点东西?」激狂的性爱之后,安倚群对女友总是特别好,彷佛在弥补对她的需索无度。
「嗯……我想逛百货公司。」云知欢眨着晶亮的大眼睛说。她知道现在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男人都会答应。
「好,等吃完就带妳去。」安倚群点头,径自拿起面纸,细心地帮她擦去脸上卤味的汁液。
「还要看电影。」她追加。
她喜欢跟她的男人走在汹涌的人群里,两人手牵手,相互挨挤着。或者聊天、或者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肩并肩慢慢走着……她觉得那样的感觉好好,彷佛他们可以这样走着,直到天荒地老。
「哦,那吃完就得出门了,不然妳会赶不及在点名前回宿舍。」安倚群看看桌上的闹钟,迅速计算一下时间。
「那我吃饱了。」云知欢迅速把碗里的卤味吃完,抓起没喝完的饮料。
「慢一点,百货公司又不会长脚跑了。」男人从背后扶住小女人,对她呵护备至。
「我知道啦。」云知欢对情人露出甜甜的微笑。她真的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所以,她才会容许他对她为所欲为,才会陶醉在他安抚的举动里。这样沉浸在恋爱里的悸动,除了他再也没人可以给,而她也绝对不愿让其他女人分享他的狂野、他的爱!
****
「社长!看到王立阳那张平凡无奇的脸,我告白的台词说不出口!」圣诞喜剧的女主角抓着剧本,对安倚群诉苦。
「喜剧嘛,观众会笑就好了,不用有太深的感觉啦!」安倚群象征性地安抚。
「不要!观众有没有感觉不重要,我要有感觉很重要。」女主角宋慧心瘪着嘴,很不满意。
她是话剧社新生里最漂亮的女孩,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跟云知欢的相貌相提并论的人,为什么云知欢可以配社长,她却要跟丑男演戏?
跟她演对手戏的男社员听到她的抱怨,脸上浮现苦笑。这位小姐说话真的很直接啊!
「就是要美女配野兽,戏剧才有张力嘛!」写剧本的人也过来「乔」。
「在喜剧里,帅哥配美女不好搞笑,剧本的桥段会变得很无聊。」安倚群说明选角的重点。
说实在的,王立阳看起来只是老实,还不够丑哩。只是这年头的大学生,大家都营养过剩,长得白白胖胖,体型也很够看。
「那就不要演这出戏啊!我们演罗蜜欧与茱丽叶,社长来演罗蜜欧,票一定会卖得很好。」娇纵的小女人奋力游说,巴不得马上丢了手上的剧本,换成千古有名的悲剧,还可以在舞台上跟安倚群接吻,多好啊!
「去年就是演这出,后来教务长说圣诞节不要演悲剧。」公关充满遗憾地表示。
「啊?」怎么会这样……
「拜托,我们这种天主教学校,不演宗教剧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还想在舞台上卿卿我我?修女跟神父看完,血压铁定会上升。」总务充满戏剧性地伸出两手,摆出莫可奈何的样子。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事?听到大学里还有极端的保守派,宋慧心目瞪口呆,话很难说得完整。
「不然谁不知道社长帅?我们卖他就好了,何必找妳当主角?」有人看不惯新生如此骄纵,出声恶毒她一番。
「妳……妳怎么这样讲话?」宋慧心气得全身发抖,瞪着毒舌派的学姊。
「笑话!妳都可以嫌王立阳不称头、不合妳的眼,我为什么不能说要是社长当男主角,女主角哪里轮得到妳?高年级的女生,哪一个演得比妳差?」毒舌女继续发威。
几个女生莫名其妙就吵开了,插不上嘴的男学生站在旁边,凉凉看戏。最主要的是宋慧心的确太骄傲,人缘差,被高年级女生围剿,他们都觉得说得好。
来看排戏的安倚群被女生当吵架话题,觉得很尴尬,俊脸一阵青一阵白。
「妳们真是太过分了!」宋慧心左等右等,等不到有人帮她说话,连安倚群也不帮腔,气得丢下剧本,转身就走。
没想到女主角这么性格,敢丢了剧本跑人,那圣诞喜剧怎么办?安倚群无辜地看着几个吵架的人。
「妳们把人骂跑了,那戏怎么办?」身为社长,他只得好声好气地请教恰查某。
几个骂人的女生都耸耸肩。谁知道啊?
「她要社长当男主角,但这是不可能的。」公关这时才插嘴,「不过社长去请她回来,她应该会哭一哭……还是会回来。」
「妳们──」干嘛捅楼子要他收?又不是他把她惹哭的!安倚群不爽地瞪着大家。
「社长不快点追,她可能不会回来喔!」公关再补一句,要安倚群亡羊补牢就趁现在。
「妳们给我记着!」他恨恨瞪几个女人一眼,才转身追人去。


第九章

「宋慧心!宋慧心!」
安倚群迈开步伐,朝边哭边跑的窈窕身影而去,两人离开的时间相差不到二十秒,却差了快五十公尺。
「妳……等一下!」安倚群好不容易才逮到人,跑得都快断气了。
学生餐厅前人来人往,替他减缓了宋慧心的速度,但同样的,也有不少人看到他追逐着泪人儿。
「社长还追来做什么?反正……反正有多那么会演戏的学姊,差我一个也不算什么!」宋慧心哭哭啼啼,一直要甩开安倚群的手。
「怎么会呢?差妳一个,差很多啊!」他赶紧拉住人,不让她跑掉。
呼,他快喘死了……都是那群该死的女人!排戏不排戏,吵什么鬼架啊?
「怎么会?!」听到安倚群这么讲,宋慧心更激动了,猛跺脚。
路过的学生都用看连续剧的表情看着临时上演的芭乐剧。嗯,角色选得还不错,男的帅女的美……
「真的啦!」安倚群不止心里苦,表情更苦。人又不是他惹哭的,为什么要他安抚?
「社长……」宋慧心倒入心上人的怀里。她好喜欢他喔,为什么会比云知欢晚到一步?为什么连演戏都不能跟他一起?她真的好难过……
趴在安倚群宽阔的胸膛,宋慧心哭得惊天动地。
窈窕小美人当众投怀送抱,这是什么情形啊?安倚群领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轻轻拍着她的背。
正当男人思索要如何开口,把伤心的宋慧心劝回话剧社、乖乖参加排演,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妳看!我没说错吧!」
安倚群转过头,看到抱着书本的云知欢被几个同学簇拥着,站在他们身后。
「欸……小欢……我只是……」平常口若悬河的男人碰到这尴尬的情景,突然说不出话来。这样好像外遇被抓包,可他明明就没有,要解释什么?
躲在他怀里哭泣的宋慧心也察觉到这状况,把他抓得更紧,不愿意放开。她还记得云知欢紧勾住男人手臂的画面,一报还一报,现在她也要勾住他!如果他愿意接受她,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是什么?你真的劈腿了?」扬起眉,云知欢微笑询问。
即便气得青筋暴露,她仍然给男人说话的机会,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抽腿跑了,那她就输了!输给那个垂涎男人的狐狸精!她云知欢要输只会输在她自己手里,不会输给别的女人!
「劈腿?哪有!是她们在社里吵架,我出来劝架……」恢复到正常状况,安倚群剥开巴住自己的女人,走到女友身旁,滔滔不绝地跟她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
宋慧心满脸泪痕,不敢相信学长就这么抛下她,回到女友身边。他追来安慰她,不是因为喜欢她吗?
「原来只是劝架而已。」云知欢点点头,表示了解他们抱在一起的原因。
「那……」妳生气吗?安倚群不知该不该这么问素来大方的女友,毕竟她没有真的气跑,还听他说明。
「我当然生气!因为你怀里的位置,是我的!」云知欢瞪着男友,伸出手,甩了他一个巴掌。
她再也忍不下去了!要说清楚,今天就说个彻底好了!如果他觉得即便是这种情况她也不该生气,那他们就分手好了!是他的行为该节制,而不是她抱着醋桶,整天猛喝闷醋!
「小欢……」安倚群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女友。
「不要叫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跟女孩子眉来眼去,手来脚来当然更不可以!如果我也搂着其他男人,然后告诉你,我在安慰他,你能接受吗?你还当面抱给我看……王八蛋!」云知欢愤怒地骂完安倚群,转身就走,不再跟他说话。
几个把云知欢拉来的女孩子看到她发这么大的火,每个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原来云知欢发起脾气来这么可怕啊……
****
整整一个礼拜,云知欢都不接男友的电话,甚至他到宿舍来找她,她都不给他好脸色看。而安倚群乖得像只小绵羊一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在女友大人未息怒前,说什么都是多余。他只是按课表乖乖接她上下课,问候女王过得如何。云知欢爱理不理,但还是坐他的摩托车,让他接送,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这件事也震惊了所有和他们熟悉的人。
原本大家以为是女方委曲求全,只要男人肯回来,什么都好谈,没想到真正的情形却相反。花花公子在女友面前竟然这么温驯乖巧,当众被打也不生气……真是太神奇了!
大家全私下竖起大拇指,称赞云知欢驭夫有术。
不过天天看到心上人、却碰不到她的男人心里可急了。星期五傍晚,接云知欢下课的男人在女生宿舍前,不肯放她回去。
「小欢,妳还在生气啊?」
「哪有什么气会生那么久?」云知欢拢拢波浪长鬈发,发间散发着属于女性的淡淡幽香,刺激着他。
「可是……最近妳都不笑。」安倚群放胆搂着女友的细腰,轻声撒娇。
哦,感觉好好……他已经十多天没这样抱着她了……上天果然是仁慈的,让她不再生气,真是感激天地啊!
「我没有哭就不错了,哪里笑得出来?」云知欢白男人一眼。这混蛋顶会装可怜、扮无辜的。把她惹火后,就一直赖在她身旁,怎么也赶不走,搞得连舍监看到她都会问,到底哪时才要原谅他?还说这种小问题约法三章就好,不要每天都给人家脸色看,讲得好像她是天生恰北北。拜托,比起他呕她的气,赏他一巴掌算客气了。
偏偏女人的母爱总是比较重,看到帅哥委曲求全的模样都心疼死了,还怕她以后常常揍他,故意到她面前说「家暴法」上路,男人也是适用的。这象话吗?这男人有那么乖,会愣在那里让她打吗?哼!
「不要哭……妳哭我会心疼……妳不高兴,打我就好了……」安倚群搂着女友躲到树下,情话绵绵说不完。
「那怎么行?我打你,别的女人会心疼。」云知欢讲的话酸不溜丢的。
「关别人什么事?我皮厚肉粗,被妳打不碍事的。」安倚群紧搂小女人窈窕的娇躯,一手轻抚她俏丽的脸庞。他开始亲吻她的耳垂,舔舐她细致的脖子……
「不要在这里手来脚来啦!」云知欢轻拍他的手,要黏在身上的男人节制点。
「我好久没抱到妳了……」安倚群低声抱怨,侵略的行动没有继续,但大手依旧隔着衣裳放在她的胸脯前。
「谁叫你要让女人对你有机可趁!」还敢说?!云知欢狠狠瞪他一眼。
「她哭得很伤心,我才没推开她。」安倚群赶紧再解释一次。
「不是你惹哭的,关你什么事?下次不要管了!你是社长,不是女社员的出气桶。」云知欢要收回男友的管辖权。这个男人只能哄她,不负责哄其他哭泣的女人!当然,也不收别人的烂摊子。
「我已经跟副社长说这种事以后由她处理。她是女人,由她去沟通应该比我讲的效果好。」女友发脾气天大地大,其他女人发脾气可不关他的事。
「早该这样处理了。」哼!那天还让那女人赖在他怀里,勾住他的手臂……她越想越气。搞清楚,安倚群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的!
「那……妳今天可以外宿吗?明天是假日耶……」既然知道,那就好了吧?她可以跟他回住处吗?预谋很久的男人抱着美人,像抱着美食般,猛吞口水。
「先说好,以后不可以让其他女人靠近你一公尺。」去他住的地方?不急,话都还没说完呢。
「没问题!」精虫冲脑的男人只要女友肯跟他回去,什么都答应。
「不准对其他女人太好,让人对你想入非非!」想到之前印在他脖子后方的吻痕,云知欢还是很不爽。肯定是他送晚归的女社员回家时被偷亲的……真该死!还会安慰哭泣中的女人……真是混蛋到极点!她们跟他又没有关系,管她难不难过干什么?
「我只对妳好。」安倚群信誓旦旦,只差没有斩鸡头立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气、很幼稚、不成熟?」云知欢把安倚群以前嫌女人的话拿来说。
「不会。」他摇头。
「少骗人!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女人,觉得这种女人醋劲很大吗?」管他的,既然都说开了,就问个一清二楚。要是他嫌她就早点说,如果恋情挨不下去,就早死早超生。她忍了这么久,还是爱吃醋,这种性格改不了……如果他不喜欢,告诉她也无妨。
「以前我是这样想没错。」考虑一会儿,安倚群老实说。
「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妳这样很可爱,我感觉到妳是爱我的,不然不会这么介意,我很高兴妳这么介意其他女人碰我。我也喜欢妳,我觉得……被妳拘束是件很幸福的事。」
花花公子的真情告白果然很别致,让眼前的女人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怎么了?一直看我干嘛?」害他有点不好意思呢。
他果然都知道了。但他并没有离开她,也愿意为她放弃外头的花花草草……她很感动。
「你最好知道我很小气!在爱情里,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云知欢紧紧抱住她的男人。
「我知道啊!」安倚群任她抱住自己,只觉得很心安。
「你知道最好。」窝在他怀里,云知欢感动得不得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从那次被妳吓得差点滚下楼后,我就知道我的爱人才不大方,小气得要命。」把头埋在她的颈间,闻着她秀发传来的香味,安倚群忘情地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什么滚下楼?
「没有,我没说什么!」安倚群紧紧抱住让他幸福洋溢的小女人,不打算跟她讲之前发现她底牌的事。
「有事不许瞒我哟。」赶紧再加一条。什么都要跟她讲!
「知道了。女王大人在上,我会什么事都跟妳禀报的。」安倚群的嘴巴彷佛沾了蜜,说的话都是甜的。
「知道就好!我们回去洗澡吧!」说着,云知欢就催促男人。
「妳不先进去登记……」要外宿吗?
「笨蛋!早就登记好了。」今天要跟他摊牌也是早就盘算好的呢。
「哦哦,那真是太好了!」爱人这么大方,一解冻就要跟他洗鸳鸯浴,真是太好了!哇哈哈……
色心大起的男人赶紧催油门,要把可爱甜美的女友带回他的住处,好好享用!
只是,回到家后,状况好像不如他预期的那样……
一进门,云知欢就迅速脱着他的衣服,动作非常急切、熟练,害好几天没欢爱的男人有点害羞。
「小欢,妳也脱啊,不用急嘛。」哦,他只剩一件内裤了……
「没关系,你先脱。我帮你洗澡。」她拖着男人进浴室,把门关起。
「小欢,妳干嘛?」怎么不放热水?没关系,他可以自己扭开水龙头。
呃,她干嘛把他脱光之后,就开始查看他的身体呢?感觉好像在「检查」他耶……
「大腿张开一点,我要看里面!」云知欢的娇喝声从浴室传出来。
「干嘛啦?」天哪,她真的在检查耶!
「我要看有没有其他女人碰过你啊。」云知欢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他都知道她小气了,她就让他看看她到底有多小气!
「没有啦!」连大腿内侧也要看?太夸张了!
「不管!我就是要一样一样检查!你刚刚说得那么好听,现在要是不配合,就是哄我的……」
「没有啦!我只是会怕痒……」救命啊!还真得全身查看一遍喔?A片里都是女生被男生检查,为什么他的现实人生里变成他被女友检查?好过分啊!
唉呦,她的小手竟然全部都要摸过一遍?好色情喔……
可是,感觉也实在太好了!好得他快受不了……
她连他「那里」都仔细摸过一遍,啊啊啊,他不行了……
「你竟然这样就不行了?真是个淫荡的男人。」云知欢轻声调侃倒在她身上,爽翻天的男人。这么淫荡又不知羞耻的男人,不好好管教怎么行呢?她一定会好好调教他的!
嘻嘻……

【全书完】


2009-08-29

猛男

我自己是个男人,但是喜欢男人,尤其是肌肉发达的男人。在学校我自己也有健身,算是一个小肌肉男吧,肌肉没有那么大块,但是胸肌比较明显,腹肌也不错。夏天晚上在宿舍的时候,大家都是光着上身,总是有同学故意触碰我的胸肌,顺便嘲讽一下,不过我不太在意,我猜他们是出于男人的嫉妒吧。在我的幻想中,健美身 材的猛男会和我共享肌肉的乐趣,他的块头比我还要大,拥着我让我感受他健硕的肌肉,也用激情享受我的服务与崇拜......

考研时候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比较清静,也方便了自己解决生理上的需求,每次总是一次不挂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身上的肌肉,幻想着健身房一起健身的肌肉哥们,达到快乐的巅峰。

那个时候洗澡都要到公共浴室去,不过我不喜欢晚上去,因为那时候人多,甚至还有小孩和老人,对于喜欢猛男的我来说,这些不是好的参考素材,嘈杂会掩盖掉浴 室的无限风光。我都是上午或者下午早一点去,那时候人少一些,就算有也是学生的机会大一些。这样多了很多遐想的空间,就算不是肌肉男,起码年轻健康的身体 让人舒服,偶尔还会看到好戏。

现在学生中同志真 不是少数,胆子也挺大,我就碰到过洗澡过程中盯着我打手枪的。那天只有我和一个瘦瘦的学生,我先到的,他后来的,他来一会其他人洗完都离开了,过了一会我 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明显有急促的呼吸声,向那个小伙看去,他正对着我,眼睛盯着我,一只手捏着乳头,一只手套弄着鸡巴,浑身肌肉紧绷,鸡巴高高的勃起。 看到我在看他,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发出舒爽的呻吟声,看着他的表现,我虽然没有兴奋,但是却有种挥之不去的满足感。看着淋浴中自己的身体,粗壮的胳膊,鼓鼓的胸肌,分明的腹肌都布满水滴,如果是小gay看了,肯定受不了吧。

看着他饥渴的眼神,我有点好笑,故意抚几下胸肌,然后继续冲洗。没想到惹了祸 了,他走到我身边,呻吟的声音越来越重,明显有挑逗的话语,“肌肉哥哥帮帮我,干我的菊花”“猛男哥哥,我好喜欢你的肌肉,帮帮我,插我后面,你也会爽的”“哥哥,你就把我当女人,干我的逼,插我啊”......

他不是我的菜,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对他笑笑,继续洗澡,而他虽然坚持着动作和猥亵的话语,但始终也没有动手动脚,终于一声粗吼之后,他身子一抖,射到瓷 砖上,射完后他似乎有点害羞,跑到远一点的地方随便冲洗一下,很快就走了。

他走后我才无奈地看看自己半勃起的阳具,用手轻触着菊花,心里不无遗憾,如果他 是个肌肉猛男,我想我后面的肉穴会充实一次吧。

没错,我是一个0,希望被肌肉男人抽插的0号,我身上的肌肉只是挑逗另外一个肌肉猛男性欲的有力武器,真正 能满足我的,是猛男健美的肌肉和粗壮的大屌。

自己住总是比较饥渴,有很多时间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还是希望浴室不仅仅带给我刺激的幻想,我想要更切实的幸福,于是我每天都要去一趟,也许精诚所至,终于一天老天怜悯我,给了我一段难忘的经历。

那是一个阴雨天气,外面并不热,但我内心经历了夜晚的煎熬,充斥着难忍的欲火,上午我又来到浴室,心里盘算如果只有自己就对着浴室的镜子打出来,算是自己干自己一次吧。谁知刚进入淋浴间却看到一幅美妙的画卷,可以说是我幻想了好多次的一个情景。

淋浴头下早站了一个高壮的猛男,浑身皮肤黝黑,相貌并不出众,但是透露出一股男人味,脖子粗壮,肩膀很宽上面还耸立着两块肌肉,四肢粗壮有力,肌肉线条明 显。我刚进来的时候,他刚好转过身背对我,背部肌肉很不错,完全的倒三角,没有赘肉,有些棱角,腰不细,但是看的出结实有力,屁股很翘,看得出肌肉的张 力。虽然转过去,但老是转过头望我,红着脸,慌慌张张的,其实我明白为什么,他坚挺的大鸡巴出卖了他,那个大家伙至少有17cm,笔直粗大。我进来之前这个肌肉男肯定在套弄自己的鸡巴。

看到这样的猛男我很激动,但是我强压下心中的激情,因为我知道,我还没有得到他,我要得到他。我站到他身边的一个笼头开始冲水,边看着他笑笑,他也尴尬的笑 笑算是回应我,这时我才有机会看清楚他的正面,真是漂亮,胸肌非常硕大,形状像两块巨大的面包,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乳晕的面积不算小,比一块钱硬币还要 大,乳头已经坚硬的挺起,和下面坚硬的肉棒配合让人很容易猜到主人的性欲有多么强烈。腹肌没有壁垒分明,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分明的几块,这身虬结的肌肉,真 是一个健美的尤物。

我已经有点把持不住了,厚着脸皮和这个肌肉猛男搭讪。

“大哥,不好意思,搅你的兴了”

“小兄弟,该我不好意思,别笑话大哥,大哥很久没有行房了,最近有点憋不住,又没有方便的地方,以为早上没人洗澡呢,就来解决一下”

“大哥,看你说的,男人都这样的,没人的时候我也会在浴室手淫,公共的地方比较刺激”

“不,兄弟,大哥最近真是有点饥渴了,租房子住,老婆家里人来了,一个房子挡块布,不方便,好久没做了”......

随着聊天,猛男的粗屌逐渐软化,他的神情也越来越自然,我的心痒痒的,“不行,不能这么算了”,打定主意,我又上前套话

“大哥,互相搓搓背吗”

“好的兄弟,今天这样认识也是缘分,哈哈,来哥先给你搓”

我们开始互相搓背

“大哥,是健身教练吗?肌肉真棒,我都健身两年多了,比你还是差太远,你这身板都能拿健美冠军了”顺便我捏了捏他的胸肌

他稍微用力挤挤我捏的地方“哈,兄弟,大哥可没有那些闲心闲钱,养活老婆孩子是真的,大哥我是个力工,搬纯净水给人送的,看你样子是学生吧,现在学生身板像你这么好的可不多了,一个个学习学的,风一吹就倒了,哈哈”

我可不想他转移话题,忙说:“大哥家里有什么困难吗?住不开?”

“恩,老婆怀孕,家里老人来照顾,住一个房子,就中间拉块布,又是夏天,难受得要命”

“那大哥多久没有做过了,憋得很厉害吧”

“小子,呵呵,这你都问,快一个月了,你说憋不憋”

“那今天扫了大哥的兴怎么办呀,不是憋坏了,要不大哥射出来得了,我也顺便学习学习,哈哈”

“你小子真能开玩笑,看你大哥的笑话,不厚道”

“哥,我没开玩笑,每次我都是照着镜子自己打出来,今天如果能看到大哥这样的猛男手淫,那就太刺激了,我是真心的,怎么会是看大哥的笑话呢,如果大哥不信,我帮大哥,帮大哥口交都可以”

说到这里,猛男大哥停下手上的活,怔怔的盯着我看了看,突然笑了:“妈的,你小子不是同性恋吧,喜欢男人?看着真不像呢”

反正到了这一步,我心一横:“是又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肌肉发达的壮猛男,做梦都想和你玩呢,你要是看不起我也不勉强,不过我就是这种人”

他没想到我这么直接,又怔了一下,过了一会缓过神来,拍拍我的头“臭小子,生气了,我听说过这种,我没看不起的意思,可是咱们都是男人怎么玩呀,你帮我口了,可是我是男人,没有那种爱好,我不太想含一个大老爷们的硬鸡巴,你也爽不了,我只能用手给你打”

看着他不好意思的眼神和慢慢又勃起的肉棒,我受不了了,“哥,不用你给我口,我就是喜欢你这身腱子肉,只要你让我摸你的肌肉就够了,我会让你爽的,不会比嫂子差”

说完我迫不及待的环住他的脖子,用我的胸肌贴到他的胸肌上,用唇吻上了他的唇,他没想到会这样,开始动作还比较僵硬,过了几秒,伴随着他下身的阳具完全挺起,他也开始回应我,用粗壮的臂膀紧紧抱住我的后背。我知道,我想要的幸福终于来临了。

随着几次深深的狂吻,我和猛男大哥的鸡巴都铁一样的硬起来,正要我们更进一步的时候,更衣室的门开了,又有人进来脱衣服准备洗澡,我恋恋不舍的放开这个肌肉猛男,他也有点气急,轻声骂着:“tmd,今天就是不让老子爽,小老弟,要不明天我们早点来”

我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不,哥,今天我就受不了了,走,到我房子去我自己住,咱们想怎么爽就怎么爽”

大哥一听,也满心欢喜,“真的兄弟,方便吗?那咱们马上去”说完就拉着我往外走,到了更衣室,飞快的擦拭着身体,然后迅速穿上衣服,他只穿了短裤和短袖T裇,看着这个猛男猴急得样子,我笑了,在他耳边说:“哥,我从来没有见过肌肉男比同性恋还着急的”

啪,他又拍我一下,“小子,快点,今天你就笑个够吧,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说实话,刚才和你玩着还挺兴奋的,你要喜欢我肌肉就让你摸个够,喜欢叼我鸡巴,也给你吃,我就当作好事了,快点呀小子”

在他催促下,我也很快穿上衣服,我们一起到了我的房子里。

我在顶楼,一进屋,我说,“哥,从来没有肌肉猛男来做客呢,今天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弟弟,你就住这呀,我们算邻居,我在旁边院子的楼上”

让进屋后,我一只胳 膊又迫不及待的环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到他衣服里,拨弄他的乳头,我吻着他,他也回吻着我,接吻的空闲,他笑了说:“小子,谁猴急呀,不让哥哥喘口气就 开始给哥哥发骚了?起码把门关上,窗帘拉上吧”

我赶紧关上门,“哥,我是顶楼,就我一户,窗帘不拉没关系,别人看不到”

“好,那依你,我脱光了,让你玩个够”

“别,哥,我帮你”我深情地看着这个肌肉猛男,“哥,今天你享受就行,我帮你”

“妈的,臭小子,这么喜欢哥哥呀,你眼神真像个女人,我都想干你了”说完,这次他使劲搂住我,狂热的亲我,我明白他把我当成女人开始发情了。

我的嘴被他占着,我的手可没有闲着,伸到他的T裇下面游走于他的肌肉之间,揉捏着他绷紧的大肌肉块,胸肌、腹肌还有背肌,最后把他的T裇掀起来,彻底脱 掉,这样他上半身肌肉的束缚都已经解开,紧张的进程,让肌肉猛男出了很多汗,把黝黑的肌肉点缀得异常油亮,此情此景我再也把持不住,“哥,你好壮呀,肌肉好猛,我要你操我”

肌肉猛男大概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根本想不明白,另外一个肌肉帅哥会对他的肌肉如此迷恋,比女人发骚还严重。不过他已经不用想这么多,“好,弟弟,今天咱听你的,只要给哥哥鸡巴吹爽了,哥哥这一身腱子肉你想怎么玩都随你”

“哥,撕烂我的T裇,我要和哥哥胸肌贴胸肌,奶头对奶头”

嗤啦一声,肌肉猛男没有迟疑,把我上身扒得精光,然后用力把我拥在怀中,边吻我边说:“行吗弟弟,爽吗”

“啊,爽,哥,好猛”

又揉捏了一会他的肌肉,他的奶头开始变硬,我的嘴唇开始向下运动,下巴、脖子、大胸肌还有肌肉沟,后来停顿在猛男大哥的大奶头上,轻轻地吻着、卖力的舔 着、使劲吸着,我享受着猛男哥哥的肌肉,猛男哥哥也享受着我的服务,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啊,弟弟,真爽,你真会玩,哥都被你玩硬了,啊, 啊......”

“哥,你胸肌大也就算了,奶头怎么也这么大,哥哥性欲肯定很强,以前撸鸡巴的时候,肯定经常自己玩自己的奶头吧”

“呃, 爽,臭小子,什么都瞒不住你,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要打出来,每次打枪都要捏奶头,所以现在奶头又黑又大,喜欢吗,哥也帮你弄大一点”说完一双 布满茧子的大手开始搜索我的胸肌和奶头,太爽了,这个肌肉猛男也开始玩我了,尤其那双手,粗糙有力,摩擦到我的肌肉和奶头有种特别的爽快。

“啊,嗯,嗯,啊......”我发春般的叫着

我继续向下探索,舔着大哥的腹肌,大哥也低沉的呻吟着,“别折磨大哥了,快,吸大哥的老二”

望着大哥渴望的神情,摸着大哥油亮紧绷 的大块肌肉,感受着大哥把短裤顶成帐篷的粗硬肉棒,我没有再犹豫,收回揉捏着猛男哥哥乳头的双手,把哥哥的短裤向下拉去,内裤一起滑落的瞬间,一根巨大的肉棒弹跳了出来,大概17cm,直挺挺的、粗硬火热、暗红色、上面青筋满布,大龟头顶端的马眼渗出了透明的液体,真是一件人间凶器。

看着眼前的这根肉棒,我不敢一下吞进去,我伸出舌头轻轻舔着顶端的粘液,我知道这是哥哥的前列腺液,是对我发情的最好证明。舔干净后,我先含住哥哥的龟 头,舌头顶着,向里吸着,现在再看哥哥,除了像铠甲一样的油亮肌肉鼓涨起来,满头大汗,一只手扶着我的头,怕我放开,一只手捏着肿胀的乳头,嘴里不停地呻 吟:“操,我的好弟弟,真会玩,把哥哥搞得好爽,使点劲吸,哥哥的鸡巴快要胀爆了”

我开始深的吞吐肌肉猛男的大肉棒,真不是人干的事,太粗太大,嘴很累,而且深吼的话有几次差点想吐,可是他却停不下来,一手压着我的头,腰部不停前后运动,不停抽送他的大鸡巴,后来插的我都流 泪了,我拼命推着他的身体,他也感觉不太对,睁开眼睛,看着我满眼泪水含着他的大屌,他停下来拿了出来,喘着粗气对我说:“兄弟,太爽了,哥受不了,没照 顾到你,把你弄伤了吗,再坚持一下,哥快射了,啊”

看着这个快到高潮的肌肉男,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激情,“哥,我不想要你就这么射了,我想要你操我,把男人奶射到我身体里面”

肌肉男笑了:“宝贝弟弟,刚才哥不就在操你吗,你把哥哥射出来的喝掉不就行了吗”

“不,哥,我要你像操女人那样操我”说完,我脱掉裤子,露出早就硬成铁棒的鸡吧,我的鸡吧也不小,同样马眼渗透出了透明液体,只是更多,成线状滴落。

肌肉男见状,用手握住我的鸡吧,深情的说:“臭小子,兴奋成这样,就这么喜欢哥哥,你要这么喜欢,哥哥天天来和你玩,今天你说,哥哥怎么做才能把你操爽”

“哥,我想你操我屁眼,就像干女人的逼一样,操到最深处,我就能爽上天”

猛男摸着我的头,爱怜的说:“臭小子,我知道那很痛的,尤其哥哥这根也不小,你嫂子都受不了,你要不怕,哥哥今天也豁出去陪你玩到底”

“哥, 你躺着,我自己坐上去”看着这个浑身大汗的肌肉男躺在床上,紧绷着肌肉,肉棒冲天直起,等待进入,我突然有种特别的感觉,他这样操我,算是占有我吗,还是 我占有了他,他本来是直男,可是现在却要做同志中的1号工作,虽然能操爽,但是却被一个0号玩弄了肌肉,占有了男人的根本。

我不禁兴奋着,他拍一下我的屁股,“来呀,小子,等什么呢,你小弟吐的口水都要把我淹死了,上来呀,你不是想被肌肉猛男操吗,我今天也试试操一个肌肉帅哥是什么感觉”

我给他的肉棒上抹了很多润滑液,我的后面虽然流了很多水,但是也抹了一些,毕竟这么粗的刚插进去好受不了,“哥,刚开始你千万别动啊”

“知道,宝贝儿,来吧”

我开始把他的大肉棒插入,先用龟头摩擦了我的洞口,感觉洞口很舒服很刺激,我开始坐上去,很慢的把他的大龟头塞到我的菊花里面进去,感觉后面要裂开,我赶 紧停下适应,双手抚摸着他的大胸肌,他也一脸陶醉:“宝贝,进去一点了,真紧,爽死哥哥了,什么时候才能全进去,让哥哥用力抽插呢”

“哥,你太 大了,慢点不然会疼得”

就这样,慢慢的适应慢慢的插入深处,最后终于一根大肉棒全部插进我的后庭,而且我能感觉到,猛男龟头的顶端已经压住了我的花心,我 知道很快就能爽了,再看这个肌肉男,憋红了脸,绷紧了肌肉,就是没有动,我明白他忍着情欲,他怕我痛,我轻轻上下动着适应着后面的充实,手不停的摸着他的 胸肌、腹肌还有胳膊上的肌肉,慢慢的我开始对他发骚,我知道,他已经可以开始操我了,“哥,好了,好爽亚,使劲操我”

听到这句话,他仿佛接到赦令,开始猛烈地上下摆动腰部,随着他一下一下的顶到我的花心,我马眼中流出的液体越来越多,粘在他的腹肌上面,“宝贝,后面真紧,有这么爽吗,被哥哥干的流这么多水?这样哥哥不好使劲,用不上力,让哥哥在上面操你吧”

“哥,来吧,用你的肌肉把我压在下面干,使劲插我”

马上这个肌肉男一手扶住我的腰压着我的身体,避免插进去的肉棒滑出来,另一只手撑着床,一个翻身把我压在下面,下身还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他把我的双腿放到肩上,就要发动马力了。

“宝贝,哥哥要用力了,受不了就叫出来”,说完就直接把紧紧塞着的肉棒继续往里顶,开始勇猛的活塞运动,几下浅浅的抽插,伴随着一次拔出一半之后的疯狂深入,相同的是每次的抽插都要到花心深处。

我发骚了,也发狂了,“好 爽呀,哥哥,我的肌肉哥哥,使劲干我”,我不断呻吟着,说着猥亵的话语,我可以理解那天那个瘦小子的感受了,只是他没有得到,我得到了,我发情一样,双手 感受着着猛男油亮的肌肉,上面不知道出了多少汗,肌肉挂满汗水,这是一个肌肉男人动情的完美表现,哥哥干我的表情从怜爱,到坚定,再到完全情欲的享受,我 知道我能给这个肌肉男最大的满足,而随着我的菊花被他肉棒的大力蹂躏,我也渐渐达到高潮,我一只手紧紧着抓着他的胳膊,一只手又紧紧捏着他的乳头。

“哥,我不行了,我快要被你操射了,再快点,再用力,马上就要射了”

“宝贝,哥也不行了,你屁眼真紧,哥操的爽爆了,哥也要射了,就射你里面了”

“哥,射吧,全射在里面,被哥哥这样的肌肉男操射是我的福气,啊,哥......”我已经守不住精关,一泻千里,粘稠的精液高高喷起,毫无保留的射在猛男 的和自己的肌肉上,而肌肉猛男,也随着低低的一声粗吼,肉棒拼命向花心顶去,随着他身体的一阵阵痉挛,我感觉一股股粘稠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大肉棒中猛烈的射 到我的花心上,有力冲刷着我的肛壁,我明白,这个肌肉猛男的精华在我体内释放了,一股、两股......,不知道射了多少,只是知道,我的精液沾满了他和 我的胸肌,腹肌和床单,他的精液射完之后,没有把肉棒拔出来,他就累得完全瘫倒在我的身体上,除了油汗淋漓的两个肌肉男,只剩下凝重的喘息,不知过了多 久,他的男根在我体内软化,随着精液的润滑,滑出了我的体外,这个猛男看着他的杰作,他的精液顺着我的屁眼流出,冲着我笑了,“宝贝兄弟,太爽了,本来只 想让你给口交射出来,没想到能把你这个肌肉帅哥操射,还能射到你的屁眼里面,你要是女人,估计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了,哈哈”

“哥,被你操的太爽了,我太喜欢你的肌肉了,还有下一次吗”,我满脸期望看着他

这个猛男亲了我一下,抱住我,“好弟弟,以后哥哥随叫随到,哥哥这身肌肉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吗”

“亲哥哥,你真好”我深深地吻着这个肌肉猛男

猛然,他又翻身压住我,“宝贝,澡白洗了,哥哥又硬了,趁着你后面水还没有干,干脆再让哥哥操一次吧”

看着他饥渴的表情,浑身油亮的肌肉,和再次坚挺的沾满精液的大鸡巴,我没办法拒绝,我的唇吻上他的唇,双手再次不老实的巡回在他虬壮的疙瘩肉上,这次不知道他会怎么操我,知道的只是他又会释放,我又能充实......

2009-08-28

续杯咖啡 (无处可逃)


作者:无处可逃

“你看这颗咖啡豆。”她纤细的手指拈起一枚褐色的豆子,而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苦涩香气。
“它将来会怎么样,还得看烘培、配料,可复杂的很。”
她淡淡的笑,几年的时光荏苒而过,似乎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却又处处刻下痕迹。
坐在她对座的男子,侧脸深邃,棱角分明。
他抿了一口柠檬咖啡——酸的果汁,苦的咖啡,辣的白兰地,甜的蜂蜜。
可是,他有足够的耐心。
续杯咖啡

拿铁咖啡
牛奶的香甜和咖啡的苦涩,那场偶然的相遇,究竟是甜是苦——又或者两者相等?又有谁能一眼看到杯底,或者结局?
大学的时候,李君莫曾经和朋友在操场上一圈圈的逛,然后笑着说“将来我要开一家小小的咖啡馆,不用考虑生计的那种,安安静静的就好”。
工作了这几年,忙碌的奔在这个城市,生活中不外乎是家和酒店,心底好些梦想已经淡去——到底没开成。却是发现了这个家附近的小小咖啡馆,和自己曾想拥有的一模一样。招牌上亦是沉沉的咖啡色,漂亮的花体字“cafe shop”,明净的落地窗和明黄色的大沙发,还没走进就有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推开门,侧头打量了一下,捡了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拿铁。于是,除了自己拥有的小小单身公寓,这里竟似另一个家一般,只要得空,君莫跑下楼,安安静静的坐着,什么都不想。可其实,很多事情,那么深的烙在心底,不用刻意的去想,甚至早已和呼吸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老板娘三十出头,很秀气,不知怎的,眼神总有些沧桑,一来二去,倒也互相间熟悉了,君莫喊她凌姐,常常聊天,偶尔约出去吃饭逛街,她们什么都谈,却只是避开生活,谁也无意提起各自的故事。更多的是在店里,各捧着咖啡。君莫会带上笔记本电脑,噼噼啪啪的写工作材料和报告,偶尔看着外面,飘移的目光不定。凌姐会做各种花式咖啡,熟练的拉出各种奶沫图案,有心形的,圣诞树型的——只有君莫来了,她便会起身去亲自捧出一杯。
君莫在上学时从来不知道咖啡还有这么多学问,在散着异味的教室里,雀巢、麦斯威尔实在没有什么不同,可就是执著的喜欢,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小资,然后心里有些羞耻感——小资早就不是一个褒义词了,却依然坚定的说:“我一定要开咖啡馆!”。可是后来才知道咖啡的学问多得很——学纸滴落式、虹吸式、蒸汽加压式各种抽出加入的方法,还要挑选分辨咖啡豆。这般繁难,一如生活,总该在适当的时候学会妥协和放弃。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迷恋咖啡里浓浓的奶香,饮尽后可以全情投入的繁忙,或者,只是简简单单的,手中的杯子?
南方的秋天就是好,巨大的梧桐树叶打圈,落下,横在地上,经络分明,一脚踩上去,脆脆的发响。
白色的小瓷杯,倒上espresso,再打上奶沫,加点肉桂粉,侍者端上去,“请慢用,可以叙杯。”一对小恋人谈得正欢,两只手隔着铺着粗布的碎花桌布纠缠着。君莫坐在一边,默默看着,突然想起一个词是这么说的——“冷眼旁观”。可不是么?所有的生活都是别人的,余下自己,在一个大得没有尽头的城市里忙碌,到头来,连自己在忙什么都分辨不清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正式转冷。
君莫的家所在的楼盘靠近大学城,交通很方便——所以房价不便宜,父母资助了一大半,君莫也就心满意足的买下了这套单人公寓,倒也不用月月按揭了。她也从来没起过买车的念头,反正地铁站也近。母亲要她学车,她找理由:“我胆子小,万一紧张,把刹车和油门踩错怎么办?”母亲也就不勉强了,只说:“那就找个男朋友,以后他会开就行。”君莫只是笑,母亲本是略有些传统而固执的人,却只是定定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寒冷干燥的日子,即便有阳光,其实也很无力。不过空调很暖,所以望出去阳光也像是有了生命,活泼泼的跳跃。店里还空落落的,凌姐细细的擦拭咖啡杯。一对女生进来,点了香蕉奶昔,低声说笑。
君莫穿着深蓝色呢子大衣,围了格子围巾,头发被风吹得有些零乱了,软软的披在肩头和围巾上。凌姐抬头,见是她便笑着问:“冷不冷?”“还好。”君莫答。她把大衣搁在一边,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咖啡旅行杯,笑着说:“我去冲杯拿铁。”凌姐答:“牛奶热着呢。”
她慢慢走出来,穿着灰色的毛衣,纤细的手指握着红色的杯子出来,走向角落坐下,蜷在一角,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噼噼啪啪的打字。
窗外一辆黑色汽车慢慢停了下来。穿着米色风衣的男子带着寒气推开门,驻足打量了一下,走向一号桌。他的眼神很有力,只扫了一眼,“蓝山”,他说,声音低沉悦耳。
客人多了起来,小店不过请了两个兼职的大学生做服务生,君莫搁了杯子去帮忙。凌姐将托盘给她,将下巴一努:“一号的蓝山。”
君莫心中赞叹了一声:这个男人真有味道。无疑,他长得极英俊,只是一眼看去——他倒无意掩饰这个优点。只是那样出众而镇定自若的气质,却让他的样貌显得并非那样耀眼了。她小心的将一小杯咖啡放在他的面前:“您的蓝山,请慢用。”
动作妥帖,声音轻柔——韩自扬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君莫向他微微一笑,眼神清丽而名澈,“先生请趁热喝吧。可以续杯。”
隔了一会,她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是盯着屏幕,偶尔也会想上一想,然后望望窗外,拿起杯子喝上一口。透明的玻璃阻隔了阴冷,长长的发丝滑落,遮住了小小的脸,她无声、毫不张扬的笑,像一团小小的温火。
隔座的男子抬起眼眸,不经意间扫到那细细薄薄绽开的笑容,一直紧抿得嘴角微微一动。旋即转开眼神,窗外停下一辆出租车,走下了一个女子,他轻轻喝了一口咖啡,付账出门。
有时候,所谓的“缘分”就是这样,有了第一次,老天还是会自动自觉地把第二次送到你面前。
半个月的休假后第一天,这个大厅经理就光荣的响应老总的号召来到基层。口号大概可以说成“体验民情”——恩平曾经在背后唠叨。君莫也只能全盘接受——虽然只是工作一天,却还是觉得别扭。不仅是她,就是客房部的同事也是难受,工作间里气氛一片沉默,同事间也不能随意说笑,生怕李经理在报告上带上一笔“工作态度不端正”。
其实这些君莫心里都清楚,她也没有办法,往日最讨厌自己晚上轮值,孤单单一个人呆在一间简洁又不失奢华的套房里填检查报告,还要在睡梦中提心吊胆会不会有突发情况需要处理——现在倒是巴不得晚上快些到来。
一天的工作很琐碎,布置会场、对客服务,顺便也跑回自己办公室确认了一位VIP客户,是位通讯业的巨子,即将和酒店进行很多项目的合作。基层工作所在的4号楼和办公楼相距甚远,君莫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的来回跑,心中真是恨极了徐总这个损招。
君莫在的南岱酒店不一定是A市最豪华的酒店,却一准是人们都想来的——当然,常年爆满的入住情况,就算捏着大把的钱也未必能住上一晚。别墅花园式的建筑倚靠在市里唯一一潭小湖边,尤其是那几间湖景房,每天早上推开露台的门,踏上原木的小码头,水面上雾气蒸腾,而群山间苍翠欲滴,便是在这里工作了四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于是顺理成章的她将这几间湖景房推荐给了好多朋友做新婚房,可自己却从没住过。
其实君莫有这个权利,只要是轮到她值班——按理值班经理是可以选择一间房,可她每次走到总台,总还是要了普通标间。她总是固执的告诫自己,心里最幻想的东西还是不要太接近为好。有一天,生活正连期待都没了,才真是索然无味了。
一系列检查工作完成,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君莫刚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电话就响起来。
“很抱歉李经理,有位客人说她住的房间枕套和床单有异味,我们换了四套她都不满意,正在发脾气。”
“什么客人?”君莫倒是愣了一下,这样的投诉理由倒是闻所未闻。
“是VIP瑞明的客人。”
君莫脑子嗡的一下,瑞明这个客户——今天的晨会上老总还特别强调了瑞明集团和酒店的合作,那几个“机不可失”重加了感叹号,与会者心领神会。每天新闻中都在滚动播出的瑞明集团总部落户A市的消息,而南岱如果成了瑞明的长期合作伙伴,无疑是把住了一系重要人脉。
“你去准备一个套房,全部换上新的枕套和床单,给她换房间。”君莫用肩膀和耳朵夹住电话,套上制服大衣往外冲出去。
推进门的时候,她看到一个极高挑的女子站在床前,冷冷的打量正在换床单的服务员,而地上已经堆满了换下的好几套床单和枕套。服务员看到君莫进来,都是松了口气,招呼道:“李经理。”
“小姐,实在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让您现在还不能休息。”君莫微笑着对上那张带着怒气的脸蛋,旋即一愣,这张脸很熟悉,好像是自己买过的一本知名时尚杂志上的模特。
“你是经理么?”廖倾雅随手扯过一张被单,“你闻闻看,究竟有没有味道?”
君莫接过,轻轻的嗅了一下,“小姐,这是洗衣房的疏忽。我已经让他们给您调整到另一间套房中去,床单被套新给您换上,您先和我一起过去检查一下,这样可以么?”
廖倾雅冷冷的看了君莫一眼,点点头。君莫吩咐立在一旁的服务员赶紧帮着收拾行李,方才缓缓引着她出门。
亲自替她开了门,很快服务员送来一套崭新的睡具,她看着君莫和服务员把床铺好,低下头去拈了一角放在鼻下,脸色略略缓和,这才说:“可以了。”君莫接过服务员端在一边的温热牛奶,轻轻放在床头,又低声道歉:“实在是对不起,廖小姐,明天我们会给您送上一张贵宾卡作为补偿,还是希望您入住愉快。”
君莫关上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旁的服务员小梁略带沮丧的问道:“李经理,这次是不是算很严重的事故?”
君莫拍了拍她的肩,轻轻说:“不要担心,这件事我不会报上去,总会遇到一两个难缠的客人。我们的床单都经过高温消毒了,哪还有什么味道?”
酒店和瑞明的合作刚刚开始,她实在不敢一时去大意得罪以瑞明总裁的名字登记贵宾,就算是矫枉过正也顾不得了。
可是回到自己房间,终于还是觉得筋疲力尽,做酒店强颜欢笑是免不了的,心中也难免厌倦了。要知道一直以来就很希望在大学里做个老师,无他,喜欢那两个假期。如今兜兜转转的做到了高级白领,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于是第二日的晨会又险些迟到,君莫几乎是拖拉着那双黑色高跟鞋才跌跌撞撞的坐到恩平旁边。几年的交情,君莫不用转头也知道恩平正不满的上下打量她。她忙自我检查一遍,确认了头发光滑的盘在脑后,制服妥妥帖帖,方才转头去看恩平。
“昨晚又遇上麻烦了。”君莫用口型说着,眼角瞥了下此时唾沫横飞的徐总。
“李经理,今天下午VIP到的时候你和许经理一起去接待,瑞明的营销总监可能还要和你们协商他们的新品发布会。”
君莫忙不迭的点头,记录下来,然后又偷偷打了个哈欠。恩平狠狠地掐了她一把。君莫想笑,只等会开完,便磨磨蹭蹭的拖到最后开始整理文件,然后等会议室清空,才懒懒开口:“什么事啊?”
恩平忍不住叮嘱她:“不是刚放完年假么!看你今天这样子,眼睛都是肿的——也不化个妆!”
君莫连连讨饶:“我错了啊。可是昨天晚上折腾到太晚了。”她顿了顿,又笑,“我想买的那个包好像在打折。这个月能不能拿上奖金就看这单买卖了,你说我能得罪衣食父母么?”
她将昨晚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恩平,只听得恩平眼睛发亮,似乎八卦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入住的美丽模特,以年轻总裁的名义登记:“没听说瑞明的总裁有什么女友阿绯闻阿,你说……我们把这个消息卖给娱乐杂志……够不够你买那个包”
君莫绷紧脸:“哎,注意职业素质啊!”然后再也忍不住,两个人笑成一团。
说笑归说笑,可工作还是得认真的完成。她一直在整理瑞明的资料,这个通讯业界的龙头老大新一季的产品推广也即将开始,南岱已经和瑞明完成了初步的接洽,要承接包括新品发布、客户接待等一系列的业务,这也就意味着瑞明即将成为酒店最重要的客户之一,君莫休假回来,顿时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电话铃响起,君莫一看是徐总的专线,不敢怠慢:“徐总您好。”
“这样啊,好的,我立刻去准备。”搁下电话,君莫急得脑子乱成一团,立刻转拨给客房部胡经理:“胡经理,我们的A区套房还有几间?瑞明的总裁助理刚才打电话来要求订一套常住房,管家式服务。”
“嗯,什么?”君莫忙忙的记下房号,“我马上过来察看,嗯,是给他们老总订的。下午可能就要陪他们去看房。”
这一顿午饭吃得很是无味,即便是最爱的鸡排饭君莫拨弄了几下还是郁郁的把筷子搁下了。她羡慕的看了一眼恩平,她正津津有味的喝着椰汁,可怜兮兮的叹气:“你说放个假回来我怎么成这样了,想起一会要陪客户就害怕。”
恩平笑:“少来这套,你甜美的笑容一展开,还有搞不定的客户?”这话一点都没错,恩平一向把君莫的笑容称为“无害”的笑容,以往很难缠的客户,只要她去处理纠纷,往那一站,诚恳而微笑着道歉,几乎百战百胜。
君莫闷闷的拨了几口饭,只是说:“这次不一样。”恩平甚少见她这样子,认真的给她分析:“你知道徐总多么狡猾奸诈么?为什么让你和许经理一起去?像许经理那样的大美人,往那一站,你就算一声不吭也没关系啊。”她放下手中果汁,“况且,你比她有点头脑……有什么好怕的?”
君莫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话一点不夸张,做酒店这个行业的,对工作人员姿色要求很高,而公关部的许优更是佼佼者,容貌口才身段,绝对是公认的一流。君莫点点头,眉宇间还是带点怨气道:“这次真过分,我才休假上来还没准备呢,怎么就让我去……”她倒不是害怕,毕竟这种重量级的客户不是没接待过,只是这次准备仓促,君莫向来奉行“不打无准备之仗”,不由得觉得心里没底了。
补上淡妆,总务部便打来电话催促君莫去会议室接客。君莫急匆匆的赶到一号楼,许优已经等在门口,姿容优雅,无懈可击的妆容让君莫觉得安心,她向许优点点头,便静静站着。徐总陪着一个年轻人从会议室出来,君莫微微讶异,感叹瑞明总裁的年轻,甚至有些阳光的过了头,利落的短发和休闲的装扮。他边走边向两人伸手,态度诚恳,很博人好感。
徐总在一边介绍:“这是瑞明营销部的总监,马初景。呵呵,这是我们酒店公关部许经理和大堂李经理。”君莫默不作声看着许优仪态万方的伸出手去,心里嘲笑自己:“真是疑神疑鬼了,人家瑞明总裁怎么会有空亲自来查看会场和设施……”这样倒也不紧张了,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去,说道:“幸会幸会。”
马初景看看眼前的两位高级经理,大为满足,心想酒店的美女就是多啊,哪像自己的公司,人虽多,一个个除了恐龙还是恐龙。他刚想开口,手机便响了:“噢,好的,我立刻和他们说。”
他转身询问徐总:“是这样,我们总裁助理刚刚告诉我说我们韩总在这里订了常住套房,韩总想亲自察看一下,是不是请贵酒店哪一位服务人员带着去转转呢?他马上就到了。”
话里客气,虽然是说“服务人员”,可是谁不知道要能当上这个“向导”,职务起码也得配得上对方的身份。君莫往后缩了缩,偷瞄一眼许优,只见她微微抬起了胸膛,想必很想去接待份量更重的贵宾。她倒是乐见其成,也懒得再往外跑。
可是,很多事往往是事与愿违的。徐总说:“李经理,这个房间的事我早上让你确认过了,你赶快去4号楼前等着,一会带着韩总去看看,有什么意见就立刻让他们去办。”
君莫叹口气,微笑:“我立刻去。”
她走得极快,寒风将脸蛋吹得微红,走到4号楼大厅时匆匆的对着镜面般闪亮的铜柱理了理鬓发。刚刚回过身,一个着黑色西服的男子便走了过来。君莫瞥了一眼门外停的黑色宾利车,心中确定了几分,忙迎上去:“韩先生么?你好。”
眼前高大的年轻男子有几分眼熟,愣了几秒,方才从庞大的记忆资料中锁定了那一日在咖啡店遇到的男子。一瞬间的震惊过后,想起那一日也是惊诧于他完美的气度——原来果真是个了不起的任务,立刻神色自如的伸出手作自我介绍,对方没有反应,君莫亦只是微笑,将他的态度当作了倨傲——做酒店人至今,她早就了解这是极正常的。她只是重复了一遍“很高兴为您服务”,然后静静的看着他的双眸。他的目光沉静而内敛,吻合他的气质。
韩自扬却是一眼认出了她,那一日在咖啡店做侍者的女孩子,职务原来是酒店的高级经理。他微微一笑,摘下黑色的羊皮手套,同君莫握手,他的手修长有力,温和而干燥,君莫微微低头,他的指甲亦是平整而洁净。
身后的年轻服务员中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君莫在前引路,狠狠地瞪了她们几眼,暗示她们关键时刻不要犯花痴,一边做着酒店的介绍:“我们有两套客房符合您的要求,一套是总统套房,在二楼,另一套名人套房在三楼,您看了后再作决定。”
韩自扬与她并肩走着,微微侧首,身边的女子一身藏青色的制服,声音柔美,微笑亦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不由想起那一日的她,其实并不爱笑,偶尔习惯性的浅浅抿起嘴,总让人觉得有心事。职业将她保护的太好,叫人看不出一份内在的端倪。
“韩先生……韩先生”,君莫迟疑着喊了一声,“到了。”她暗暗同情将来要给韩总裁服务的工作人员,这样子的冷酷和难以接近,应该会很难搞定啊……可是目前她得打起精神,眼下出了个差子,该同情的就是自己了。
“嗯。”韩自扬不动声色的回过神,抬脚跨进房间。
韩自扬随意的看了客厅、书房、阳台、卧室和盥洗室,不发一言。君莫只得道:“韩总,楼上还有一间名人套房,您愿意去看看么?”
“好,麻烦你了。”韩自扬点头向她致意。
君莫又领他上楼去看另一套。这套房间是君莫个人很喜欢的风格,主色调为冷色,简单而不张扬,虽然比上一套略小,却更明快而实用。韩自扬站在阳台上,面对一盈湖水,迎面而来有着冰冷而潮湿的气息。君莫站在他身后,只见他的背影高大而挺然,心中模模糊糊的记得,曾几何时,自己所依靠的人,也有这么宽阔的肩膀。
“李经理,你喜欢哪一套房?”韩自扬不经意的问道,眉梢微微扬起。
君莫定了定神,“若是我选,当然更喜欢这一间。”只是微微笑着仰起头看他的反应,一个单身男子,又从事电子科技的行业自然偏爱简洁风多些。
“那么就这一间吧。”他点点头,嘴角微微一扬。
君莫舒一口气,问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韩自扬大步往外走,黑色风衣一角扬起,“没有了。”君莫跟进几步,他的步子太大,几乎得要小跑才能跟上,皮鞋的后跟清脆的发出敲打声。韩自扬似乎想到了什么,放缓了步子,转头道:“麻烦你了。”声音冰冷却不失诚恳。
君莫微笑以对:“这是我的职责,韩总不用客气。”直到送出门外,车子慢慢往酒店外开去,韩自扬忍不住回头一望,那抹略显得纤细的背影依然站着,一动不动——他慢慢收回目光,感觉奇妙。


爱尔兰咖啡
浓烈的酒味弥漫在咖啡香中,亦如饮者心中矛盾而惶惑,究竟是想借酒而忘却,或者是用咖啡因来刻骨铭心?
君莫回到办公室,一看时间,离下班甚早,不由开心起来。心想许大美人恐怕还蹬着几寸高的皮鞋在酒店乱转,庆幸自己捡到的差事实在够便宜。打电话通知4号楼领班,细细强调了客人的重要性,方才记得要给徐总回话。拨过去简单的说了下情况,徐总便吩咐:“小许最近还要接一单美国的豪华游团,她已经告诉过我公关部有些忙不过来了,这样,瑞明的新品发布会还是你跟进,行不行?”
这是君莫意料之中的,倒也没有惊讶,只是说:“徐叔,有奖金没?”徐总在电话里大笑:“年轻人呐,别这么懒,总得积极点才好……”君莫心口一紧,直到下面必然是长篇大论:“君莫阿,该找个对象了,徐叔最近刚认识一个年轻人……”于是她趁徐总换气的当口匆匆忙忙的插话:“哎呀,房务部有投诉,我得去了。”急忙按下忙音键,君莫苦笑着坐回椅子上,发了一会呆,只希望时间快些过去,她一早和恩平约好去逛街。
好容易处理了电邮,听完一个妈妈级别的顾客投诉房间外工地施工噪音声太大,君莫换下笔挺的制服,换上自己的休闲衣裳便走到后门口等恩平。按规定,员工不能走正门,后门出口不似正门,浓浓荫荫的一条大道,极有气派。后门出口便是一条攘攘的小吃街,让人觉得充满着俗世间的温暖。然后接下来的场景让君莫目瞪口呆,恩平踩着足可以当凶器的高跟鞋飞奔而来,速度足可以媲美刘翔的冲刺。
“据说……据说……”恩平扶着君莫的肩头,大口喘气。
“据说瑞明的总裁超级帅,对不对?”她耐心的替她说完,眼角忍不住弯成了月牙。
“消息可靠么?”
“4号楼那群小姑娘别那么花痴行不行?我要不瞪着她们,一个个都被电晕了。”君莫轻描淡写的说。
“快说啊!”恩平失去耐心,狠狠地掐君莫的胳膊。
“就那样吧,要是不多金,也就一个气质不错的普通人。”君莫掰开她的手,“你看看所谓的黄金单身汉,哪个不是歪瓜劣枣的,长成他那样也不容易了。”她笑,“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营销总监倒是帅哥一枚,你机不可失啊。”
恩平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开玩笑,忍不住嘟囔:“我的终身大事,你可别骗我,万一耽误了好姻缘……”
君莫大笑:“什么时候已经成你的好姻缘了?现在我们和瑞明间业务那么多,你总能见到的。
她们去小街后的小火锅店吃饭,照例是鸳鸯锅,君莫吃辣,红红的一片辣油看得恩平咋舌。其实君莫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从小吃惯了清淡的菜色,后来去了北方念大学,也是不适应好久那边口味浓重的菜,可现在回来工作了,却又时不时想起来,忍不住点上一次过过瘾。
吃饱喝足,屋外的寒风似乎也不足为惧了,只觉得吹在脸上很是凉爽。俩人携着手边讨论去哪里逛街。恩平突然无限同情的看了君莫一眼:“知道么?许美人刚才来老总这里诉苦了。”君莫立刻警觉起来:“怎么?”
“就是你提的那枚帅哥阿,难缠的很,东调查西盘问,许美人都快被逼哭,只能说自己手头还有好几个任务忙不过来。”恩平慢慢的说,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
君莫差点被呛住:“刚才怎么不说?”
“怕你没胃口吃饭。”恩平慢悠悠的说,“我看你别逛街了,还是做足功课的比较好。”
君莫暗中赌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是针对谁,幸灾乐祸的恩平还是趋利避祸的许优,反倒作出闲适的样子来:“好歹我也是老员工了,他们还能把我难倒不成?走,逛街去。”
回到家就没那么轻松了,功课总要做足——将各种袋子往沙发上一扔,也顾不上好好整理,急急得打开电脑查收瑞明发来的邮件,里面有需要她经手的背景资料。这一准备就是大半天,她习惯性的去够手边的杯子,却发现空空如也——早忘了煮咖啡了。抬头看看时间,临近午夜,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失眠。第二日恐怕还得全力以赴。
其实瑞明这样的大集团,团队里什么菁英没有。君莫所需要做的只是为他们寻找适当的场地以及各项指标的具体落实。听上去简单,其实君莫开始明白许优的难处,瑞明仔细到连一个具体的车位都要计较,君莫便从各个部门都抽调了人员,便于组织协调。
马初景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君莫繁忙工作之余总算有些安慰。工作的时候确实很严苛,可是毕竟还算是一个阳光青年,工作之余也一起聊天开玩笑。两人的配合很默契,下午计划初稿出炉,具体的场地也已经大致确定,君莫笑道:“什么时候给你们老板过目?”
“这才是初稿,我们boss哪有空看这个?”马初景懒懒得合上笔记本,“别急,起码还得修改上七八遍。”
君莫叹口气,和马初景道别回办公室。
4号楼工作实打来电话:“李经理,韩总现在在房间。”
君莫应了一声,拨打酒店专线。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紧张——可使转眼间又觉得自己好笑,大约紧张是面对帅哥的正常反应。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疲倦的沙哑:“喂?”
君莫连忙打点精神,一连串的习惯用语条件反射的说了出来:“韩总您好,我们想征询一下您对酒店服务的意见。请问您入住得满意么?”
韩自扬倚沙发上,心不在焉的应到:“很好。”
君莫松一口气,语气也轻松起来:“谢谢您。如果有什么意见,您可以直接拨打我们总台的电话,我们会尽力提供最周到贴心的服务。打扰您了……”
她正要说再见,电话那头却静静的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君莫愣了一愣,只得说到:“我是李君莫。昨天是我带您看得房间。”
韩自扬收回了原先放在笔记本上的注意力,嘴角牵扯出若有若无的微笑,淡淡的强调:“你好,李经理。我很满意你们的服务。”
瑞明大厦,马初景也不等秘书去通知总裁,径自走了进去。
韩自扬只穿着白色衬衣,松开领口,低头察看文件。
“老大,你怎么最近这么有闲啊?连我们的营销部的走台模特都要插手了?”他讽刺的笑了笑,“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连我都懒得管,你这么有兴趣?”
韩自扬放下笔,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是我打了招呼的。”
马初景不去理他的话,照旧语气很冲:“你明白我们对走台模特的要求,你这样,我们原先已经签约的模特公司怎么办?”
“仅此一次。”韩自扬安静的说,靠向宽大的黑色椅背,似乎有些不耐烦。
马初景还要再说,韩自扬懒懒的转开话题,“这样说起来,你居然没有抱怨搭档?真是希奇。”
马初景重重吐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以后最后还是不要这样——我们很难办。”接着沉闷着脸色,“这次酒店的负责人很能干,小姑娘很利落。”
“哦?”韩自扬挑起了眉梢,语气中兴致盎然。
“你也认识吧?李经理,就是那天她带你去看房。”马初景站起身,“我走了。”走到门口不忘回头狠狠地抛下话:“仅此一次,希望下次不要擅自干涉下边的安排。”
韩自扬看着他甩上门,心中倒是欣赏这样子的人才。转开眼眸,似乎想起了最近常常能在酒店遇到的女子——或者背着包去上班,遇到自己会微笑着问好;或者偶尔来查房时在走廊碰面,他恰巧见她半蹲着身子检查地毯,半回头对身后的职员说着什么,语气轻柔,神色间认真而专注。于是突然觉得心情极好。
日子依旧忙碌,君莫却很喜欢。休假的时候,除了咖啡店,她似乎无处可去,只能懒懒得靠着窗,任所有的思绪包裹自己。还不如忙着工作,回到家沾枕即睡,连梦都像被忙碌和疲劳的黑洞吸走一样,睁开眼便是新的一天。
这一个上午,有人提出模特的走秀可以放在露天,这样比在室内更开阔更有新意。君莫连连摇头,瑞明对本来用作会议发表厅的典雅风格不适合手机简约现代化特点有些意见,君莫捏着计划书告诉马初景2号楼的本就是商务楼,风格偏向冷色的北欧系,应该能和手机相得益彰。马初景皱眉,他在工作中极严肃,浑然不似外表的随和近人,头也不抬的否决了先前的建议:“露天?大晚上的你让一个个来宾喝西北风去?!”转头望向君莫,“李经理,现在把工程部的人带上,我们去看看把2号楼的大厅改作会场的工程量有多大。”
君莫打电话通知工程部,一边起身去拿大衣,“这就走吧。”
一行人步履匆匆,赶到二号楼,立刻开始工作。韩自扬恰好开车经过,便慢慢尾随他们走进二号楼。
马初景本来在细细察看大厅前台,发现身后的人都默不作声,方才回过头来,咧嘴笑道:“韩总怎么来了?”他有意将最后两个字拖长,目光望向远处的君莫。韩自扬面无表情,“你可以认为我在监工,马总监,要是最后效果不好,你最好准备去基层锻炼一下。”他冷冷抛下一句话,走向远处的李君莫。
李君莫正在和二号楼的领班低声商量,突然见到她脸色怪异,忙忙的回头,身后的男子俊朗而温和,向自己打招呼:“李经理。”
“韩总你好!”君莫连忙应道,“我们正忙着布置场地呢。您有事吗?”
“我遇见了,就过来看看。辛苦你们了。”韩自扬向身后的领班亦是点头致意,君莫飞快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张领班已经满脸绯红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啊,不辛苦。”她笑。
“今天不是休息日么?”韩自扬似乎不经意的问,“你们这么拼命,我该请徐总多给你们发奖金。”
君莫明眸灿灿,笑着解释:“我们酒店的休息制度和你们的可不一样,忙起来总得接着上班,等到闲了才会补假。大家都习惯了。”
韩自扬倾听的时候微微俯下身,很是认真:“忙完了我请大家吃个饭吧。”
君莫一愣,旋即笑道:“那太好了,我代大家谢谢韩总了。”
眼见他很有风度的离开,耳边是小张的低呼:“天呐。”
“回神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表现很呆阿?”君莫有些不耐烦的敲了敲她,手指冰冷。
小张垂头丧气:“李经理你怎么还能保持清醒?”
“很简单,我对他没有企图。”她对小张粲然一笑,看在旁人眼中,却是高深莫测。
又是一个无星夜,其实并不很晚。南方就是这样,入了冬,夜晚便迫不及待的席卷而来,总让人想窝回暖暖软软的床。君莫疲惫的走出酒店,寻思晚上该吃些什么。经过讨价还价,徐总终于在例会上宣布由于李君莫经理一直忙于和瑞明接洽,在这段时间不用值班。这样子,她总算每天能回到家里——其实家里也没有什么,只是叫人觉得安心,仿佛可以把一切工作和面具隔在门外,肆无忌惮的纵容自己。
她依旧大步走,大步的走会让自己觉得精力充沛——即便是假象也好。眼见离地铁站不远了,君莫振奋了下精神,身边却无声无息的停下了一辆有些熟悉的黑色车子。君莫迟疑着停下脚步。
“现在是地铁的高峰,我送你回去。”车上的男子下车,斜倚着车门,简单的说。
就这么简单?——君莫本能的想拒绝,可是想起能把人挤成纸片的地铁密集度,终于还是决定上车。她说了声谢谢,钻进车里。
“李经理,吃饭了没有?”韩自扬不经意的问。
“嗯……”君莫不答,过了片刻,方才道:“今天有些晚了,错过员工食堂了。”
“初景怎么回事?也不请你吃饭。”韩自扬面带笑意的说。
“不关他的事,马总监他已经和女朋友约好了,他还和我说对不起呢。再说,这都是我们份内的工作,他没有理由要解决我们吃饭问题啊。”君莫认真的解释,她转头看着他,侧面如雕琢般硬朗。
“你家附近有饭店么?我也没吃饭,一起吧。”韩自扬说道,抬头看看身边的女子一脸为难,“现在这个时间,估计哪里都是爆满啊。”君莫无声的对自己说,然后她灿烂的提议:“要不就肯德基吧?”
韩自扬慢慢扭头看她,明亮的双眸中蕴着笑意,“小姐,我自从在美国留学了四年后,回来见到洋快餐都绕道走。”君莫吐吐舌头,快速的说了句“sorry”。
然后她随口说:“我本来打算回家随便煮个面条吃……”
韩自扬眼中似乎一丝亮光闪烁,“我是北方人,一直爱吃面食。”
君莫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他微笑,顺便一口敲定:“我好久都没吃家里的面条,那样可真麻烦你了。”
君莫的大脑立刻当机,她咽下一口口水,顺便吞下了一句话:“是方便面啊……”
可是别无他法了,他在下边寻了个车位停下,一起上楼,君莫慢慢的开门,说道;“请进。”韩自扬将大衣拿在手里,双眼扫到玄关的地板,只有一双鞋子,显然主人很少在家接待客人。
君莫找了一双新的拖鞋,请韩自扬换上,然后心急的开始在厨房寻找储备物资——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几包康师傅的方便面。她发了一会愣,决定实话实说。
韩自扬坐在小巧的客厅里,微微打量这间小小的公寓。很田园温馨的风格,她大约偏爱米色系,让人觉得清爽。客厅与厨房打通,可以看见她在厨房翻来覆去的寻找着什么,似乎有些慌张——他想起了刚才在酒店外见到她独自一个人回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将车停在她的面前,只是想载她一程——然后,他的目光移向乳白色的小餐桌,中间是一捧小小的雏菊,怯怯的开放,花下则是一个普通的玻璃像框。
他慢慢踱过去,照片中不止她一人——那时的她扎着马尾,一脸灿烂的对着身边的男生,眉梢都洋溢着满满幸福。身边的男子亦是气质温和,满目的宠爱。
他细细的端详好久,直到听到君莫在身后出声提醒:“韩总……”
韩自扬回过身,微笑着看她:“那时你大学的时候么?”君莫瞥了一眼,笑:“我那时候很胖吧?”
韩自扬又回头看了一眼:“嗯,那时候刚好,现在太瘦了吧。”
“哎,快乐的时候真的比较容易胖。”她很快的说,半真半假。
君莫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她举起双手,亮出方便面:“我不该说大话——可是你的留学生生涯有没有对方便面产生阴影?”
韩自扬忍不住笑了出来。
君莫把仅剩的三包面煮在一起,给韩自扬挑了个大碗盛了一大半,满满的端上去。韩自扬道了声谢,也不客气地开始吃了起来。
“你很喜欢在楼下喝咖啡?”他似乎不经意的问她。
“嗯。那天真巧。你怎么也来这里么?”君莫点点头。
“等个朋友。”韩自扬简单的说,看了看时间,微微一笑。
这一顿本就有些晚了,两人吃得都很香甜。君莫有些好笑的看着韩自扬将汤也喝完,不由说道:“让徐总知道了可真是不得了,他一定会说我怠慢贵客。”
等到简单收拾完餐具,浓浓的倦意开始浮上来,君莫强撑着去给韩自扬倒水,韩自扬拦住她:“你早些休息吧,我得走了。”
君莫也不再客气,送他到门口。
门口的男子,双目切切,薄唇紧抿,似乎有还话要说。
君莫真的觉得倦,尤其在家门口——这个地方,她向来不习惯带上面具:“晚安。”
沉默了一会,“晚安,好梦。”韩自扬深深望进她的眼睛,沉淀出一望不尽的墨色。


维也纳咖啡
有人说,这是适合的恋爱的温柔咖啡。有时候,爱的滋味,类似等待——脉络清晰的三层:新鲜奶油、滚热咖啡、粗糙砂糖。知道么?时光若水,缓缓的流逝而过,贴切而温美。记得,不要搅拌。
瑞明的总裁秘书,不似别家的莺莺艳艳——有本事雷厉风行却也不忘将自己装饰得天仙一般妖娆。韩自扬向来尊敬的称呼她陈姐,年近五十的女子,无意藏起脸上的鱼尾纹,每日都是工整而不逾矩的灰色西装套服,利索的办好所有的公事,而在生活上,便似对待半个儿子一般细心提点上司。这个年轻的公司中,似乎只有她是严整而合乎礼仪的,马初景上一次闯进了办公室,之后整整一个星期不敢单独上来找总裁,连连哀叹“陈姐的目光可以杀人”。
陈姐像往常一样九点准时整理好上午的文件电邮和日程送给上司过目。一进门,眉头便皱了起来,韩自扬左手抚在胃处,一手翻阅一大沓文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用说也知道是胃病犯了,陈姐放下文件,熟门熟路的走到办公室右侧宽大的落地橱前抽出一个屉子。她将胃药和一杯温水放在韩自扬面前,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数落:“韩总,你昨晚工作的几点?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再吃方便面了么?你再懒打个电话厨房给您送宵夜总可以吧?”
韩自扬抬头,微微苦笑:“我知道了。”陈姐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论从公从私,我都不赞成您住酒店。既然总部已经搬迁过来了,您也该置个家了。”
以往她这么说的时候,韩自扬总是一听便过,今日却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似乎略带兴趣。半晌,他飞起眉梢,淡淡的说:“也好,那就帮我去看个楼盘。”
君莫偶尔还是会在酒店遇到韩自扬,她微笑致意,对方也总是向她颔首而笑。那一晚上两人的特别晚餐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君莫心中轻松不少,与其在真实的生活中和别人丝丝的纠缠不清,还不如翻名人明星的小八卦娱乐神经。她的工作餐对象改成了马初景,倒也不错,原因是这个人只要不工作,完全还像一个大学生。这很好,君莫不无怅然的想,为什么每个人都怀念当学生的时代,大约总是因为那是永远也回不来的是时光罢了。
“和我一起工作是不是总是觉得精力充沛?”马初景大言不惭的挨着君莫坐下。
“呦,真是真理。”君莫眨了眨眼睛,带着讽刺,不无期望的说:“知道我近期愿望是什么?就是不想见到你——我三天睡眠拼凑起来勉强可以到12小时。”
“唉,你就不会找个男朋友么?”马初景低头喝汤,“说说看,你是心理有障碍还是童年有阴影?”
君莫冷笑,就你一个人看过《武林外传》呢,毫不留情的说:“别再喝我耍嘴皮子,你再笑话我,明天我就和恩平换着干。”说着她忍不住想笑,恩平对小帅哥的企图已经路人皆知了。下一秒,果然恩平从远处走来,坐在了两人面前。
君莫急急得扒了几口饭,转身就走:“两位慢用。”
马初景眼睛睁得大大的,直似哀怨的秋水:“我有那么招人厌么?”
君莫忍住了笑:“我们都是青年才俊,时间就是金钱啊。”
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按部就班的发媒体函、请来宾,君莫心满意足的看着一切井井有条。这样子让人觉不到时间其实还在慢慢过去,只觉得每一分钟都有干不完的事,每一分钟的下一分钟都有着合理的安排。
后台模特美女云集,一个个骨感纤细,那种场面君莫应付不来,宁愿一遍遍的确认现场,仔细检查来宾座位席次,甚至安保部也不断打电话询问来宾的车位。
时间离得愈近,心中总觉得毛躁令人不安,总觉得会遗漏什么细节。马初景早跑得不知人影了,剩下的现场工作人员和自己一样,满目的疲惫,机械的走来走去,大约连头绪都有些找不着了。君莫站在一群南岱的服务员中间,检查衣着和打扮,突然一个小女生用手肘碰了碰同伴:“看。”
她也回过头去,韩自扬身边伴着一个极美的女子从旁门走进来,她不由回眸望向小梁。小梁冲她吐吐舌头,显然也对那一晚的客人记忆犹新。
廖倾雅披着一件灰色外衣,愈发显得身材纤细高挑,不是抬头望向韩自扬,眉眼间只见柔美。
她微微止住步子:“那我去后台了。”韩自扬点点头,“再见。”
他亦转身,目光扫视周围,随即眼眸专注的望向角落。
“韩总。”马初景一向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他很是习惯,“如果是这样,我倒能理解为什么要换模特了。”马初景嘴角暧昧的笑,目光望向后台。
“你全部布置好了?”他不理马初景的言外之意。
“差不多吧。”马初景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快步走开,“我去看看君莫那边。”
这样亲昵地称呼,猛然让韩自扬锁了眉。
马初景走到一群女生中间,面带微笑。君莫退开几步:“马总监要对大家讲话。”她抿着嘴笑,顺便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又是安保部的电话,几家媒体临时要求新增入场人数。君莫很好耐心的让他们去问瑞明的负责人,这并不是在她的决定范围之内。等到回过神来,原来身边立着的男子竟然便是韩自扬,他的目光并未看着她,只是原来两人离得这样近,她这才发现,着急慌忙的倒退一步,险险没站稳:“韩总。”
“小心。”他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却没有立刻收回,若有若无的那一刻,君莫只觉得尴尬,却也不好怎样——他收回手去,微笑向她问道:“很累么?”
她确实很累,眼睛下的黑眼圈用再多的遮暇膏也无济于事。君莫掩饰的笑了笑:“需要我带您四处检查一下么?”
他摇摇头,目光透亮,灼灼的看着她——君莫不知是不是错觉,却觉得惊心,匆匆离开:“那我去忙别的了。”他望向她的背影,沉淀下的思绪似乎在这片忙碌的空间中挥散开,原来,那一日一起吃饭,她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么?
大厅的门打开,瑞明的高层开始入场。而闪光灯也对准了居中的男子。这般有些混乱的场面是意料之中的,如此才能正式开起新一季的产品营销的盛大序幕。韩自扬一身黑色纯手工的意大利西服,双手斜插口袋,沉静若水的看着周围,这幅模样,早就超越单纯的英俊了。君莫立在角落,默不出声的看着,只觉得头脑发昏。
他的突然目光微微的斜向君莫站的角落。于是一个措手不及,神经反应般迅捷躲开,避在巨大的手机宣传板后,却又觉得这般明亮堂皇的大厅中,再正大光明不过,又何必要躲?
他走上台介绍瑞明的企业文化,同时亮相新款的8款机型。灯光配合着演讲人逐渐降低亮度,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这个主宰了通讯业大半壁江山的男子,畅谈瑞明手机下一步瞄准中国新兴农村市场的策略。气度极好,那样子的镇定自若,声音醇厚而低沉,让人的所有感官都觉得是享受。
君莫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这一幕这么熟悉……他也是站在了学校的礼堂台前,气质温和,依然是平日里的声音:“我在L大从学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成为教师,我只能努力的报答我的老师、学生和母校。”
是的,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平静,却没有人会怀疑他对学校、对学术的热爱,她站在小礼堂的角落,透过密密的人群,看着无数的学弟学妹站起来鼓掌,年轻的脸上活力洋溢,礼堂热气氤氲,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烘得暖色融融。
她依稀记得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呵口气立刻出现长长的白色轨迹。可是,就连生命也是有尽头的,再甜蜜再坚定的誓言,原来也可以不堪一击……
把君莫从回忆中拉回来的是前面的惊呼声,已经是走秀时间了。如今什么产品的推广都离不开美女这种特殊人种,君莫不无嘲讽的笑笑,可是人就是这么好美恶丑,天性使然,长得美的就必定没有脑子么?瞧瞧台上那位,君莫觉得眼熟,这才回过神来便是那晚大发脾气的廖小姐,这么美丽的女子,早已不用刻意的用衣衫来表现了。她一身黑色礼服,也未佩戴首饰,独独染红了指甲,立刻便是说不出的魅惑纠缠。
媚眼如丝,君莫算是知道这个词从何而来了。她忍不住想看看媚眼接收者的反应,只是侧面望去,韩自扬依然是面无表情,似乎专注于看秀。
“他妈的!”身边传来气急败坏的男声。
君莫懒得回头了:“怎么了?”她觉得一切都很好。
马初景微微被分散了主意力,随即回过神来,“已经警告过他们焦点是手机,那个女的居然涂了红指甲上来,要不是那么多人坐着我非揪她下来不可。”
君莫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你敢么?”
“你也知道韩总和她……”马初景冲口而出,旋即讷讷的住口。
君莫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没什么,她是韩总的师妹。校友。”他欲盖弥彰的加上一句话。看来还是对这个很不满。
“放心吧,美色当前,她便是没涂指甲油还是能吸引人的眼光。”君莫淡淡的说,“明天她一上娱乐版头条,还有谁能不注意她手中的手机?”
“我就说不要出名的模特,又不是化妆品推广,要不是老板最后敲定了她我还真不会请!”马初景是个对细节要求极严的人,近乎完美主义,君莫好笑的看着这妖冶的红指甲成了他心头的肉刺,只是轻轻的说:“好好看秀吧,又不是她一个人走台。”
一切都顺利,君莫发现自己又开始瞌睡了,她伸手毫不留情的在自己另一个胳膊上掐了一下,勉强清醒了些,听见马初景的声音在说:“看见那个老头子没?我们瑞明的第一笔风险投资,老大就是去找的他。”
果然韩自扬的注意力已经开始转向身边坐的一个外国老头身上,锋锐的眼神却一闪而逝,似乎在用外语急速的交谈着什么。
“都是人精啊!肯定在互相算计!”马初景评论。
君莫忍不住一哂,顿首道:“人家都说女人嘴碎,马总监一定不同意吧?”
两人一直有一口没一口的说着话,直到临近发布会尾声,一众贵宾已经站起身来,君莫搡了马初景一把,“你还不过去。”她自己也要开始忙着收拾会场,这一忙,估计又得到半夜了。她拨电话给总台,先要了间房。
布置了足足半月,可是拆卸起来三下五除二,立刻,适才衣香鬓影的华丽舞台便显得空落落的萧索。高节奏高密度的白领生活,又怎么会有人去哀怨感叹这些,倒还不如眼巴巴的等着下个月的奖金来的实惠些。她拖着有些滞涩的步子走向4号楼,暗想明天的例会报告完这单任务,就是没有奖金也要逼着老总给自己放空两天。
她在前台登记入住,隐约听见后边男女的低语轻笑声,不由回头望一眼。是今晚抢尽了风头的男女,电视剧中的男才女貌让人只觉得假,直到真的出现在眼前了,才觉得果然有登对一说。
君莫退在一边等着拿房卡,却不想韩自扬还是直直的走向总台。他看着君莫的眼中,隐隐带着温暖,却没有打招呼,只对总台的服务员说:“给廖小姐一个房间。”君莫的房卡已经制好,服务员递到她手中,君莫点头道谢,转身走开,脚步又急又快。走过廖倾雅身边,淡淡的清香,那双媚人的双目,似乎正在轻轻打量她。
进了房间,君莫条件反射的去浴室,察看浴缸有没有头发丝、地巾有没有铺整齐,半晌才想起今天不是自己值班,也不用提心吊胆。不由哀叹自己已经脑子糊涂了。可是身体愈疲劳,却往往在床上辗转难侧,心中想着那位廖小姐会不会又要大发雷霆的要求换床单。她迷迷糊糊的闭上眼,梦中总是徘徊那个身影,近在咫尺,却天各一方。直到猛然惊醒,指节用力抓着洁白的床单,整洁的商务房间毫无意识的映入眼帘,脑中却是爷爷虚弱的倚在病床上,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
生物钟很准时,君莫用冷水冲了脸,梳洗了便去退房。
她在大厅顿了顿脚步,那个笔挺的身影正坐在会客沙发上,手里举着一份早报专注的读着。韩自扬似有感应一般放下报纸,向她看来。双目依然炯炯,明亮而灼目,无法想象昨晚他也是这般的晚睡。
“李经理,一起吃早饭么?”他站起身来,不容拒绝。
君莫只能跟着走近自助餐早餐厅。她见到服务员们纷纷互相提醒,知道她们误会自己大清早来检查工作了,只能苦笑。
“韩总每日都这么早起么?”君莫随便去了些炒面,又拿了一杯豆浆,坐在韩自扬对面。他吃的却甚是西化,三明治和橙汁。他扬眉笑道:“你不喝咖啡么?”君莫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咖啡?”
韩自扬饮了口果汁不答,只说:“昨晚的发布会很好,我们的董事也很满意。”
毕竟这是对自己工作的肯定,又竭力不能表现出得意地样子,君莫一脸谦虚的夸奖马初景。韩自扬大笑:“我还不了解他么?据我所知,这是仅有的一次他没和合作方翻脸。”
“可惜我们徐总没这个意识阿,不然该给我加薪了。”君莫惋惜的说。
正说话间,一众食客的目光被正从大厅走来的女子吸引了过去,高挑的身材,极小的脸庞上架着一幅黑超,虽是遮住了大部分的容光,举手投足间依然充满款款风情。君莫抬头看了一眼,迅速的将最后一口炒面夹进嘴里,脸上浮起一丝模糊不清的微笑,似是调侃又似了然于心的通透。韩自扬瞥了她一眼,嘴角有些强硬的抿起。
他冷眼看她举起手腕看表,自如的站起身说:“我的上班时间到了,韩总慢用。”时机恰到好处,廖倾雅走到了桌前。君莫招手示意服务员迅速的清理桌子,却讶然见到韩自扬大步走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以极正经的语气询问:“李经理,这次合作很成功,我对你们的服务很满意。”
君莫一时没反应过来,“韩总,你说过了。”
“是,但是你没有给我名片。”他索性直接说。
他完全不必这样子,以他的身份,需要和自己直接联系?君莫对上他的目光,一片清冷,“我现在没带在身边——一会我会让人送过去。”她的语气也变得冷淡,让韩自扬眼色略略沉淡下来。
然而他幽深的眼底参杂了一抹笑意,似乎不以为意:“我的工作时间比一般人长——我是说,我会在你的非工作时间联系你。”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很可能”。
君莫附送笑容一个:“韩总要找我必然是要事,请随时打来就好。”她压下抑郁之气,韩自扬对待她的态度有些异常,她不是没有察觉出来,但是只觉得他并非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心中也存了几分好感。只是他老是这般莫名其妙的态度,究竟将自己当作什么?是那种巴巴的攀附上来的女人,还是多了一个随时服务的员工?她转身就走,几根发丝散落下来,随微风带起飘在脑后。韩自扬心中一动,自然察觉到她的不悦,他强抑住追上去解释的冲动,略微愣了几秒,看着君莫的背影走开。
廖倾雅嘴角噙着笑,自然看见了这一幕——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讲些什么。不语良久,才喝下一口温水,慢慢道:“她很特别。”
韩自扬亦是淡淡应道:“哦?”似乎对她想说的并不甚感兴趣。
见他并无意这个话题,廖倾雅也只是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寞落。
早晨的例会徐总大加赞扬了和瑞明配合的团队工作,君莫大觉脸上有光,忍不住向恩平抛了几个得意地眼神,随即注意到了许优异样的眼神,她收敛了表情,规规矩矩的坐着直到散会。会后,她追着总务部的费经理要求调休,理由是前一阵过度疲劳预支了精力。费经理无奈的摇摇头,只好给了两天的休息,君莫心下大爽,连连道谢,一下子觉得工作起来干劲十足。
瑞明的高级员工餐厅,短短的午餐时间马初景依然不肯放过韩自扬,几乎喋喋不休的唠叨身为总裁也不该擅自更改计划。
韩自扬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董事会都对这次活动很满意?”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个完美主义的追求者?”马初景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韩自扬再度陷入沉默。
“以后还有没有和南岱的合作?”马初景有些期待的问,“我挺喜欢那个小姑娘。”
韩自扬似乎有了些兴致,抬眼看了玻璃窗外,极高而透明的空间中人似乎也能漂浮起来,起起落落——最近自己的心绪竟然也如此一般。阳光跳跃着闪烁,让他想起那双琉璃般流转华韵的眼睛。
“老大,你知道我说得是谁吧?”马初景开始跃跃欲试,“这个小姑娘挺特别的,掩饰得太好,可总觉得她有心事。”马初景是营销总监,消费者心理滚瓜烂熟,看人心事方面亦是一流好手。
“初景,那天我说了要请你们一起吃个饭。你去安排一下吧。”他突然对马初景说。
“行,我把南岱的人都叫上。”马初景爱热闹,一口答应下来,“要不要叫上你学妹?”
韩自扬淡淡一笑:“不用。”含义很明确,他已不想继续这个谈话,马初景却愣了很久,他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不设防的笑意?
距离上一次这么舒服的自然醒大约足足有一个世纪只遥了吧。君莫依旧懒散的靠在厚实绵密的枕头上,一掬长发绸子般散落,直到肚子实在有些饿得狠了,方才不情愿的起床。她其实是个节奏很慢的人,至于为什么在学习、工作上效率那么高,她总是没好气地说:“都是些我不爱做的事情,当然要快些做完啊!”
然后她有正当的理由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cafe shop,心安理得的看着晚霞悄悄的从城市的一边渲染开来,浓墨重彩的绸缎竟似能将那冬日里的寒意驱散,“这不过就是最后的假相啊”,君莫低低的说,“看,又是黑夜了。”
凌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君莫,你是不是有心理疾病?”
君莫向来心思敏捷,顺着话茬:“从来没有——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那是数不过来啊,您别费心,我年轻貌美却不谈恋爱只不过看不上一般人而已。”
这番话说得顺溜无比,叫凌姐止不住的好笑。她努努下巴指着窗外,正开过一辆白色宝马跑车,“你的至尊宝至少得开这种车,才入得了你的眼对不对?”
君莫哧的一笑:“我有那么浅薄么?我的DARLING那得学富五车、深沉渊博,最好还清贫高尚……”
她的话没说完,电话催命。片刻后,她挂上电话,犹然恋恋的看了一眼温暖的咖啡小屋:“饭局,推不掉。”
赶到南岱中餐厅最大的一个包厢,三大桌的男男女女,扑面而来的喧哗差点没让她背过气去。一色的帅哥美女——真是恰好,南岱向来以美人闻名,瑞明的年轻男子也个个长相好、气质佳——气氛又岂会不融洽?
马初景拽着她的手臂,不满的问到:“找你还真困难啊?”
君莫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天我休息。”
她被安排坐在了恩平这一桌,一眼望去,对面的男子一件白色的衬衣,目光中荡漾出难以言说的情绪,密密的目光沉淀在自己身上,却终于展眉一笑——君莫心跳猛地失去节律,只能报以微笑,随即低头吃了一口凉菜。韩自扬的左手边坐着费欣然——研发部新晋的副总监,刚从国外回来,下午便向韩自扬汇报海外市场的技术动态,顺道留他一起晚餐。
君莫忍不住抬眼偷偷去那个陌生的男子——他的身上,那样熟悉的气质,她许久未见的、贪恋如斯的——终于还是回过神来,镇定的告诉自己:那不是他。
身边恩平忍不住哼了一声:“你看许优。”
许优自然在这种场合八面玲珑,正在对费欣然敬酒。费欣然素日里也只是专注研发,又不谙酒道,连连被灌了好几杯酒,对着许优脸已微红——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为了别的。南岱多的是美女,瑞明亦多青年精英,想必这一顿饭能促成不少好事。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浑然没有注意到原来身边的位子早已乱了次序,人人交叉往来的互相敬酒说笑,这一桌上,似乎只有两个人岿然不动,各怀心事。
马初景挤到了君莫身边:“来,李经理,干一杯。”
她微笑的饮下一杯啤酒,不动声色的轻声说:“我去下洗手间。”起身的时候倒是瞥到恩平略带情绪的一杯杯喝着酒,眼神飘忽。她只以为恩平工作中心情不好,也不以为意。
站在门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不想回去,似乎凉爽的空气一下子带去了脸上发烫的温热感。等到再回去的时候,费欣然和许优已经占据了自己和马初景的位子,她眯起眼睛打量周围,懊恼得发现唯一空出的位子不过就是韩自扬旁边。真想一走了之——可是他的目光明明就扫到了自己,带着一抹兴味的挑起了眉梢——只能慢慢走过去,尽量自然的坐下。她想,那一日自己带了脾气对他说话他是知道的。也不敢看他的目光,只是直直的坐着。
很奇怪,周围明明那么热闹,可是为什么似乎这里只有两个人沉默而寂静的空间,谁都无意去打破。君莫只能不自在的对他笑笑,试图找话说:“韩总怎么吃这么少?”
韩自扬略带诧异,似乎在微微忍着笑:“我吃得少?你进来到现在只吃了不到十口吧?”
“是么?”她也只能笑笑,重归寂寞。
“李经理,我想对那天早上的行为作出解释。”耳边的声音温和而沉着,迫得君莫对上他的双眸,而韩自扬,亦像是准备充足,缓缓而道:“那一日早上我的处境尴尬,你知道,廖小姐和我……”他想了一想,“不适合独处,所以,我追上你说了几句话。”他说得含蓄,君莫亦不想了解“不适合独处”的原因,只是微微一笑。
她在小心掩饰,韩自扬还是看出了一丝的不以为然——她当然不以为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会少么?好吧,就算自己接受这样的解释,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那样子光彩夺目的两个人的纠葛,她全然无意纠缠其中。
他却还是温煦的笑:“我的态度略过急躁了些,只是和心情有关。”——这是很明白的告诉她,只是因为她在而已,不是因为她是李君莫。
君莫松下一口气,很是谢谢他的解释——于是真心实意地流露出了笑容,灿烂甚似屋顶那盏耀眼的水晶灯。
韩自扬也是松一口气,他自问并没有骗她,只是却不得不这样向她解释。她这样子将自己保护起来,似乎也在逼他,不得不这样子重新处理两人的关系。


欧蕾咖啡
报纸,面包,摩卡壶。双手合围住极大的杯身,一整日的温暖,从清晨那一杯咖啡色液体开始。日日如此。
“你处理完香港那人的投诉了?”恩平敲敲君莫的桌子,后者恹恹的趴在桌子上,食欲不振的样子。
“不光是香港人,那个东北大叔和上海小姐,还有瑞明产品推广的报告书。”君莫冷冷的说,“你跑来到底干吗?”
恩平讪讪的笑:“你效率极高无比啊!”
“心情不好。”君莫不耐的点头,“请问,您到底有事没?”
“没有没有。”恩平吓得忘了来意,“来看看你。属于串岗行为。我走了。”
“嗯。”
“可是我还想问问你,听说你冷言相对韩总?”恩平还是忍不住,从门外探头进来问道。
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出去!”她狠狠地将发泄球砸向恩平,吓得恩平立马缩头遁走。
君莫叹口气,起身检起那个鸡蛋形状的发泄球——那是在夜市地摊买的。然后,再拿起那份通知《关于承办全国历史学术论坛的通知》。再翻开随附在后的人员名单——那么熟悉的名字。她真的在苦恼:还是辞职算了?
她那么想逃避的回忆,她用忙碌工作麻痹的那片精神园地,她尚未恢复的创伤——真是好笑,只是因为可能见到他——通通要功亏一篑了。讽刺的是,这一切竟然没有对错。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话:尽了人事,天命亦未必归你。
日子这般浑浑噩噩的过,她尽量不去想即将到来的相遇,心中也存了份侥幸——谁说他一定会来?
这次的会议上头也是极重视:“我们要两手抓——商业上抓紧瑞明这样的大客户,而承办学术会议也可以提高酒店的品位和文化嘛。”
徐总话锋一转:“李经理你是L大毕业的么?”
君莫点点头。
“咦,君莫你的简历上不是写着你也学历史的么?”人事部经理突然开口问道。
呆若木鸡的微张着嘴,李君莫立刻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被老天抛弃——她真恨自己提前休完了年假。
“你该请客了。老总把两次这么重要的接待任务交给你负责,下次经理竞聘你就有优势了。”恩平言之凿凿。
君莫掉头就走。
照例的早晨抽检工作她觉得特别不顺利,以往睁只眼闭只眼的部分她下手毫不留情:五号楼的领班因为大厅顶上不显眼的蛛网而被扣了分;三号楼的更惨,监视器中站立服务晚了一分钟,立刻被狠狠地训了一顿。她往纸上刷刷的写,吓得几个惯常关系极好的同事连招呼都不敢打,只是拼命上下检查自己的衣着仪容,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向来温和的李经理居然会如此疾言厉色,然而也只有君莫自己知道自己这是色厉内荏。她以前也是这习惯——一遇不开心的事情总是爱迁怒旁人,一把火通通烧到他身上。后来终于慢慢收敛起来,现在倒好,人还没重逢,脾气又回来了。
君莫又将报告上因为早上被扣分的名单划去,重重叹口气,给几名员工发邮件,说明早晨的事情只算是警告。
不快乐时振作的秘诀是拼命工作,厌恶工作的秘诀又是加快进度——恰好是良性循环。现在全都不管用了。君莫趴在桌子上,鼻子开始发酸。电脑滴的一声,提示有新邮件。
君莫揉揉眼睛,打开。顿时愣住,那么熟悉的名字,三年了——这么长久的未曾想起,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他的样貌。可现在,清清楚楚地从脑中钻出来。
那一日,就这么坐在图书馆看书。然后一抬头,看见林撷峻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当时自己一怔,不知怎么的,就是喊不出那一声“老师你好”。他向自己一笑,一如既往得儒雅淡定,慢慢在自己身边坐下,也是静静的看书。她和他,都觉得心中平和,似乎是静谧流淌。
那时的君莫,被室友称为“朝气蓬勃的好学生”。学习认真,目标明确。该长远规划的课程,比如英语,每天都抓紧。考前可以冲刺补救的课,必定坐在最后一排,对着英语单词喃喃低诵。
寝室四人早上的签到向来由君莫一人完成。她挎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杯,远远看到晨读签到的地方还只站着监督员一人,大约自己还是第一个吧。早起的时候室友还在迷迷糊糊的嘀咕:“君莫记得帮我们签到啊。”她爽快地说“晓得了”,然后匆匆忙忙的把眼镜塞回书包。她有意不带眼镜——度数本就不大深,这大冬天的出入食堂、教室,镜片上浮起的白雾让她很是郁闷,常常被别人取笑为熊猫。于是索性取下,迷迷糊糊地看世界。
抓过了签到簿,君莫龙飞凤舞的连签四个名字,然后站起身子便要走。身边的男生开口问道:“同学……”
君莫甚至没扫他一眼,又怕他阻拦自己,随口应道:“早上好。”甩了甩马尾便走了。
林颉峻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女生的背影,微笑低头看她所在的班级。
君莫到了教室,拣了最后一排坐下,方才想起来要替同学占座。她站起来往第一排上刷刷放了五本书,想起了昨晚同学间的对话,微微摇了摇头。
“明天林老师的课谁帮我占座阿?”
“哎呀,这次又不是上个学期是全校公选,还得提前两个小时占座,小班授课总有位子坐吧?”
“你没听说阿?别的班级早打听好了,准会来旁听的。”
然后几道目光集中到君莫身上,君莫抬了抬眼镜,慢吞吞的说:“好吧,我去占。”
室友们喜笑颜开,茗文搂着她肩膀笑道:“君莫我要坐你旁边。”
“你要坐最后一排?”君莫有些诧异。
“哦,那算了。”茗文无奈的叹气,“林老师的课最后一排估计不会抢手。”
等到自己把一个单元的单词背完之后,不大的教室已经热气腾腾了,除了自己这最后几排,前边已经挤满了人头。几个女生用愤恨的眼光看着第一排正中的那五个位子,君莫心虚的低了低头。然后听到前面有人在低笑:“今天签到林老师是督导员,我前面的男生一口气签了十个名字才发现有老师看着,脚都软了。”
后面的声音君莫听不到了,她也觉得后怕,上一次有老师监督签到,抓了几个代签的典型,人人得警告。她努力回忆那个签到处的男生的长相,却始终模糊,想想还是放弃。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林颉峻进来的时候,教室嘈杂的声音顿时静了一静,然后噼噼啪啪响起了掌声。然而他一眼看到的,却是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女生,低着头看书,周围空落落的便分外的显眼。
“好帅啊!”
……
君莫苦笑着抬头看着讲台上那个年轻男子,正在专注的试演PPT,她无数次对室友说:“平心而论,他真的长的很普通。”可似乎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的意见,她只能选择闭嘴。
可是连君莫也不能否认的是,他站在讲台上时从容自若的气质和儒雅温煦的声音,确实能迷倒了一大片女生。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了,君莫抬了抬酸痛的脖子,这才惊了惊,身边隔了一个位子正闲闲倚着林老师,她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却听见他温和的问:“在看英语?”
君莫觉得脸上微烫。
“怎么坐这么后面?看得见那些课件么?”林颉峻问道,“还是觉得我上的不好?”
“是我习惯坐后面。”君莫也笑了。
随口聊天中,君莫终于看清了这个年轻老师,长的很是精神干净,留着短短的头发,谈吐间一如上课时的那般从容温和。
君莫甩甩头,似乎要努力抛开回忆。
她点开邮件,手在颤抖。
“我周五到,能见面么?”
还是那么的顺着她,她若不愿意,那么就不见。
君莫回:“我去机场接你。”
短短六个字,却似耗费了所有的精力,筋疲力尽,却又带着隐隐重生的期待。
****
转眼便似换了一个人,她又觉得自己开始不觉疲劳般开始工作。她为论坛安排游程,联系各个学校负责人,觉得有团小火苗开始在心中复苏,暖暖的跳跃。
把恩平轰出办公室后她头次打电话去喊她吃午饭。恩平受宠若惊,一迭声说来了来了。君莫在办公楼下等她,笑眯眯的看她飞奔而来,高跟鞋的嗒嗒声整个楼可闻。
“你恢复了?”恩平觑她。
“哈哈,我要见初恋了。”君莫向她不怀好意的笑。
“你骗我呢吧?”恩平表示怀疑,“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
君莫拉拉她的手,指着前边:“看。”
斜前方徐总陪着韩自扬朝宴会厅走去,黑色大衣被风带起,风度翩翩。君莫和恩平不由自主地缓了缓脚步,倒是徐总停下脚步向俩人招手。
恩平在君莫耳边低语:“真想和帅哥共进午餐。”
“你们两个过来。”徐总打招呼说,“都不陌生了,徐总刚从国外回来,中午一起吃饭。”
君莫微笑比着口型:“梦想成真啦!”她略略偏头去看走在前方的韩自扬,微笑着正与徐总交谈。那种感觉,君莫暗暗的想,真的是完美无缺、滴水不漏——虽然年轻,却只见沉稳,恰到好处的对答只让人觉得无懈可击。
韩自扬微微向二人点头示意,望向君莫的眼神依旧温和,却一本正经的说:“两位好。”
君莫亦是按服务礼节作答,这般客套未免有些可笑,她别过头抿嘴一笑。
四人走到宴会厅前,服务小姐走上前来问道:“徐总,还是按照吩咐去莲花厅?”
徐总正要点头,君莫却见韩自扬浓眉微微一踅,心念一转,当即笑道:“徐总。还是去自助吧,我们的自助也是餐饮的拳头产品啊。况且韩总这样的大忙人,也不好耽误他时间呢。”她的话语又轻又柔,简直叫人无法拒绝这般提议。
事实上君莫说得没错,韩自扬只是遇到徐总,并没有预约一起吃饭——而他向来对中国的餐桌文化很头疼。他赞同君莫的提议,笑:“我却还好,徐总才是忙人。”
徐总又怎么能听不出言外之意,忙说:“年轻人就是爱简单方便。”
君莫忙布置了大厅靠落地窗的桌子,她落在最后,韩自扬便缓了缓步子。恩平敏锐的看了他一眼,对着君莫欲言又止,眼光中多了一丝暧昧。
起身去拿自助,君莫几乎皱着眉头选了半天,虽是品种琳琅,又五光十色的令人馋涎欲滴,可君莫转了半天也只是拿了一碗蛋炒饭,随手选了些蔬菜。
韩自扬悄然立在她身边,轻声问道:“就吃这么少?”
君莫一笑:“足够了,我正减肥着呢。”
韩自扬听了半晌不语,似笑非笑,“要胖些才好。”又似寓意深长,君莫一愣,却只见他微笑着走开。
吃饭应酬亦是常事,君莫只需坐在那里,适时微笑或者接话即可。徐总和恩平也是应酬惯了的人,这样子的交谈像极了淳厚顺滑的速溶咖啡,话语舒服的滑过咽喉,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连向来大咧的恩平也是端庄淑惠的坐着。
整个世界都戴着面具,君莫抬头,无意识望向窗外,她的眼睛略有些圆,笑起来或是眯起来却总是成小月牙般——她本就长着一张娃娃脸,只能让人觉得年纪更小。
韩自扬微扬眼角,她的目光向来是清澈而可以望穿的,只是她会刻意的去逃避,或是忽闪着眼神——
他知道,她工作时决不会这样,她会极坦荡真诚的望着客人的眼睛,会让人觉得温暖,却让人觉得仿佛那并不是真正的她。
这次她却忘了回避,韩自扬心中却是一惊,那样子的复杂情愫在能折射出水晶璀璨的眸中荡开。
“徐总,有件事还要拜托一下。我们公司的美国客人,就是住在贵酒店的鲍威尔,他本身是个历史爱好者,能不能委托找一位陪同人员,他过几日想去博物馆和这里附近的一些古迹游览。”韩自扬沉吟了一会,“只是英语好并不足够,最好能多了解一些历史方面的东西。”
徐总哈哈大笑,拍了拍一边君莫的肩膀,好似献宝一般:“不用找不用找。我们李经理就是历史专业的高材生。”
——这会儿把这个记得清楚了,君莫郁闷的背过脸去。
“是么?那到时候麻烦李经理了。”韩自扬顺着徐总的话,目光亦缓缓转向她。
君莫很想说自己三年时间差不多也将大学学的完完整整的还给书本了——可是徐总这样殷切的目光,只能点头答应。
门童已经将车开至宴会厅门口,四人一起出来,韩自扬侧身将车门打开,打了招呼,径直而去。
徐总也是急急离去,日理万机的样子。恩平哧的一笑:“瞧徐总急的,准是午睡去了。”
“你别欺负老人家。”君莫有些愁眉苦脸的回应。
下班的时候,路过4号楼,君莫也认识几个瑞明的职员——正提了东西往外走,她微笑着打招呼:“来帮韩总搬东西?”
那个年轻男子也是笑了笑:“是啊。”他开了韩自扬惯常开的车,“李经理,要不要送你一程?”
君莫连忙摇头谢他,还是坐地铁去了新华书店,选了好几本旅游景点教材,她自认为还是有一个好处的,就是压力越大、时间越紧——反倒能逼得自己拼命挤出时间来。
回到家中,念念有词的坐着背单词。古怪的建筑名称,青铜器,石器时代——直到眼睛开始发直——可使放下了书,君莫又一次失眠,她失笑,觉得自己是濒死的吸毒者,一丝丝的预感到绝望即将到来,无处可逃,可却依然让她觉得充满诱惑。
三年前,她不能去爱,不能去恨;三年后,她依然进退维谷——
活了这么久方才明白,能分出对错的事,才是世间最简单的事。可是她在心中细细分辨得再分明,谁对谁错,又有何用?


碳烧咖啡
你知道,并非烘培得越深,咖啡便越苦。当咖啡氤氲起木材的清香,再回味,舌尖绽开的味蕾,依然只是觉得苦涩。
“李经理,瑞明集团要退总裁的常住房。”君莫接到电话,接受指示要去回访重要客户。
她拨电话到韩自扬房间,这样子的公事公办最是省心。
“您在房间吗?能抽几分钟时间给我们么?”
君莫套上大衣,一头钻进寒风。她做晚没睡好,早上眼睛肿得明显,狠狠的灌了两杯黑咖啡。
地毯依然是柔软且密,尖锐的高跟鞋踩上去亦是一没而入。君莫理理衣服,站在门口按下门铃。
其实韩自扬从露台上可以看见君莫一路小跑来。陈姐的办事效率高,他想要买下的房产置办得妥妥帖帖,不日便可搬进去入住,于是替他退房——南岱得效率也高,转身便来回访。
他起身回到会客室,又等了几分钟,方才听到门铃响起。他开门,君莫的鼻尖微红,大约天气太冷。厚重的呢子大衣挽在她的小臂上,及膝裙下露出的纤细小腿,带着微笑的恭谨,“韩总。”
韩自扬不自觉地微笑,请她进门。
君莫觉得奇怪,这件套房依然如同尚未使用过一样,透着冰冷气息——她见过很多房间,但凡住了人,或者满地的衣服,或者一桌的零食,虽是脏乱,却不乏生气。她在沙发上坐下,对面的男子着白色衬衣,领口依旧微松。
“韩总是对我们的服务有不满么?”君莫问,她略有些忐忑,对坐的男子看起来很温和,往自己面前放了一杯温水。
“不是。我很满意。”他笑,“我退房间不会影响瑞明与酒店的合作,只是我已在这里置下房产。到底还是有个家好。”他淡淡地说。
其实君莫也知道,她只是来确认酒店和瑞明今后的合作,既然对方直截了当的表态,自己也该识相,乖乖走人。“是,可是酒店少了您这样的贵宾,还是觉得遗憾。”说着站起身来:“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她几乎坐下还没有三分钟,亦只能告辞,心知对方即使只能抽出这短短的时间,自己也应该心存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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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自扬关照下来的外国贵宾这几日一直在外考察,倒也不用着急——君莫正好腾出手来抓学术论坛的事情。
时间总是从来不会叫人等——期待也好,厌恶也好,其实它总是一点一滴的走来,从来由不得我们自己去控制和琢磨。
她这般食不知味、魂不在身的过了一天,捱到下班时间,匆匆换下工作服。出门前,门侧的落地镜,自己的身影闪过,她蓦然怔住。
那样厚实而暖绵的红色格子衬衣,是沉闷暗冷的冬日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她不由驻足,细细打量镜子中的自己。肤色依然白皙,少了脂粉的遮掩,额角俨然可以看见薄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马尾扎起黑亮的长发——她的长发工作时一直盘着,倒显得几分微卷。原来还是能那么学生气的,可是容颜依旧,时光却用不能追回了。
她在门外拦的士。车外景色飞驰,却幸好没有堵车。一路顺利来到机场。她用大衣将自己紧紧裹住,微微踮脚去看出口。当那个修长清瘦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君莫竟是难得的平静,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甚至没向他招手示意,她知道,他必然已经看到她了,他总是能第一个注意到她,不管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或者淹没在人海中。
她老是在下课后去他教室外等他。他上课认真,就总是要把所有的内容上完,便会拖堂几分钟,她混迹在教室外的学生中默默数着时间。教室门一打开,他出来时身边总是围着好些学生,还在讨论课上的问题,君莫性子急,总会撇撇嘴,可是只要他出来,他的目光却总是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那样的温和宠爱,又有些抱歉,总能叫她消气。
君莫好几次抱怨:“为什么问你问题的都是女生?什么居心阿?”她嚷嚷,可林颉峻却从来只是紧紧地攥住她的手,拖着她催道:“再晚点那家店可真的没位子了。”
君莫喜欢这家店,是因为在一色的北方菜馆中唯有它的糖醋里脊做的最像家乡菜。她本是南方人,吃不惯辣子,所以每次吃饭林颉峻便都点南方菜色,偶尔点些别的便一再关照服务员要少放辣椒。
君莫后来想想都觉得汗颜,这么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这么一个无辣椒不欢的人,硬是陪自己断了两年的辣椒,她就这么奢侈的,光明正大的,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他两年的宠爱。
她的第一次动心是在他的课上,那是最后一堂课,他神采飞扬的讲解完了课件,轻松的告诉学生可以自由提问。
于是有大胆的女生问“老师你有女朋友了么”。
君莫也笑,放下笔抬头看着年轻的老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笑意:“我宁愿你们叫我师兄,这节课结束后我就不是你们老师了。”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还没有。”
阳光跳跃在他白衬衣的领边,那份洒脱和笑容,那语气间不经意的笑意,一如他的年轻,他的才华横溢,君莫觉得自己的心跳了一下,听见身边的女生纷纷附和:“师兄,还有我们呢!”
似乎心中所有一切都复苏了,君莫习惯的笑着喊他:“喂!”
林颉峻拖着旅行箱站在她的面前,微笑着打量她:“小丫头啊,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她总是喊他“喂”,是因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尴尬,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可又不能再喊他老师,于是喂喂的喊惯了,他也就由得她了。
他并没有怎么变,气度里多了几分沉卓,他的目光依然融和若海,那种完全可以把自己包容的暖意。他打量她,究竟是刻意打扮成这样么?三年时光也在她面前失色,她竟似没变,他发现自己依然清清楚楚记得那一日早上,她转身离去时微晃的长发。
然而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他们坐在车上,气氛却是微妙而尴尬的,她早不像以前一般,明知他爱静,却叽叽喳喳的用各种琐事烦他。君莫何尝不是满怀心事?她缩在角落,亦是一声不吭。
原来有很多话想要诉说的时候,人还是能做到默然的。原来那些被淡忘的时光,终究不能别来无恙。
车门打开,已是繁星满天。
空气犹如强劲的薄荷,直沁入人的心肺。“去拿了房间我们就出去吃饭?”君莫看看手表问道。
一旁已经有门童接过了林颉峻的行李,殷勤的在前边领路。
林颉峻抬头打量大厅,照例的流光四溢,似乎是将这世间所有的璀璨拢聚在了这空间里,而地下的大理石晶澈的印下每个人的步伐,匆匆来往的过客而已。他皱皱眉,望向身畔的女子,她曾很喜欢一句话。
“哪堪得枕上诗书闲处好
门前风景雨来佳
独坐饮春茶”
她执著的迷信陶渊明是真的找到了桃花源,总是一次次的说等有了闲也要去碰运气;她说了以前的是理想做个小说中的吟唱诗人踏遍九州大地,就像界明城一样,可是界帅后来太惨,孤寂一生。
如今身在酒店中,看似人间最繁华的小世界——芸芸众生在这里只是熙攘来往,为着不同的目的或聚或散,如浮云般流转,却要她孤身一人笑迎这大千繁华。
他很想立时停下脚步,问她心中到底快乐么。可是他不敢,这几年,自己又何曾真正的考虑过这些。如今再想来说,岂不连自己都觉得矫情虚伪?
君莫微扬眼角,见林颉峻脸色颇有些不豫,笑着拉他衣袖:“怎么啦?”还是那般孩子气,以前也是这样,只要两人微微有些不和——没惹到她的底线,她倒是会主动向他撒娇的。她从来是这么对他的,也不计较别人的目光——那一刹那,仿佛还是青涩校园中的普通情侣,自己也不过是刚刚工作的年轻老师,这样特殊的身份,只会让人觉得这份感情别有一份旖旎——从来只会让人艳羡。
他不忍拉开她的手,只是淡淡的说:“没什么,有些累了。”
君莫还没接话,大厅那头出来的男女女女,异常喧闹。她背过脸去,等着林颉峻办入住手续,他的字依然铮然而清俊。
****
韩自扬悄然立在门外,面向夜色,眸色亦是沉淀下来。他陪着客户来吃饭,而那一幕却让他失神——那纤细双手的轻轻一攥,攥住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衣襟,却也重重攥在了自己的心口。他也不愿再回首,直到前面有人唤他,才走上前去,融进夜色中去。
晚饭吃得索然无味,想起那一日的方便面,满桌的山珍海味顿时失却了颜色,只觉得隐隐胃疼。一旁公关部主管见他脸色不好,连连替他挡酒,草草结束应酬。
滴酒未沾,便没有让助理开车,他关掉车子中的暖气,打开车窗——冷风灌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车子开往他在A市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驶过熟悉的楼层,抬头看那幢楼,14楼的小小阳台依然黑暗,大约主人尚未归家。
****
君莫说想吃火锅,林颉峻摇头:“你又不爱吃辣。”
君莫抿嘴一笑,“我早爱吃了——一毕业回来就发现自己原来挺能吃辣。”
她带着他去常去的火锅店。正是晚饭时间,店里挤满了人,他们找了位子坐下,这般的小,这般的热闹,连空气中都是弥散开的辣子味道。
他笑着说:“真像那时候。”
其实一点也不像——以前他们吃饭,会这么一片寂静么?君莫永远不会闭上嘴巴,似乎对着他,总会有说之不尽的话题。
上了满满一桌的菜,他习惯性的为她调酱料,放在她面前。君莫默然看着,火锅的热气似乎涌进了眼中,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一拨拨的菜下锅,她却只是一口口的喝酸奶。
林颉峻放下筷子,狭长而明亮的眼睛透过盘旋的白色暖气看着她略垂的面容:“怎么吃这么少?”
记忆中的她向来是能吃的,每次吃饭总是由她开始由她结束。那一次他们一起吃饭,一群的学生在他这个老师面前都存着几分矜持,尤其是几个女生,吃饭直如小鸟啄食般精巧。他只注意她,起先似乎不好意思,随后也不愿意再聊天,只是专注的吃菜——那么可爱,小口小口的吃,对周围一切都不闻不问。
她仰起头,唇色大约沾了辣椒的缘故,红艳似玫瑰,“年纪大了,胃口也没有以前好。”
林颉峻笑了出来,老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实在不合适。慢慢的,那样纯粹愉悦的笑容还是淡去,他突然觉得声音涩哑,恍然听到自己说出了那一句话。犹自模糊的想,这真的是自己在开口?
君莫的手放在漏勺上,一动不动,很久很久,才慢慢的放在嘴边轻轻的吹——烫得红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再疼,原来还是有一个地方更疼。
她不记得自己还说了什么,只是反复的想起一首歌。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原来,还不到十年。
所谓的感情,真的可以淡薄的这样了。
君莫拦了出租车,她怔怔的靠着——
三年过去,她压抑着的情感还在心里海浪般翻滚摇曳。今天终于见到了,她曾以为会发生什么——至少能比年轻时有勇气,可原来不是,原来压抑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
她在拐角处提前下车,经过便利店,拿了一块极大的牛奶巧克力——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用力的嚼,满嘴的香甜。于是大步走着,用力呼吸——
究竟是不是刻意的在控制着某种人类特有的液体?她只是不敢在人来人往之中放纵自己,便假装遗忘。她早该知道,自己从未有过那样大的勇气——大到抛弃一切,而这一切,如果她能够舍弃,三年前就已经舍弃。

爪哇咖啡
世界上最苦涩的咖啡是什么?未必便是爪哇,可其实有什么关系?涩到了极点,甚至不渗透酸。最纯粹的苦,只是心情。
李君莫最大的本事大概不是工作效率高,也不是接受能力快——装鸵鸟。她暗暗佩服自己,火锅吃多了花椒,还能麻木了舌头,她想装作一切都无知无觉,就真可以麻木起一切么?
第二日才是各地的学者往这里来报道的日子。L大亦有好些老学者,其中好多当年也都是君莫的老师,林颉峻早来了一日,便去机场接机。
君莫埋头工作,只是关在办公室不出门,却还是在晨检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教授模样的老头儿,似乎偏爱中山装,儒雅的斑白头发——她无端的觉得,林颉峻将来老了,必然也是这样的:叫学生觉得可亲,又会叫学生觉得可敬。
她以为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那么就随波逐流顺其自然。下午时分,老院长晃晃悠悠的走来,身边伴着他的夫人和林颉峻,俩口子相濡以沫,向来是L大的国宝级的人物。老先生年纪虽大,却记性极好——他是林颉峻的导师,对君莫也是很熟悉。远远望见她,便向她招手。
“张院长好。师母好。”君莫恭恭敬敬的问好,尽力避开不去看林颉峻。
“这不是那个差点拿满分的小丫头么?”就连师母也记得她。
那一年,他们班上林颉峻的课,也是他第一次代专业课——以前上过一学期的公共选修课,好评如潮。这才有提早占座一说。
考完试那天,君莫一寝室决定去小饭店吃饭以示庆祝。
她们在超市买饮料,一群女生自然叽叽喳喳的议论刚考完的试卷。其余几人都在哀叹,唯独君莫大笑:“你们一群追星族,不至于考这么惨吧?”
室友们互相安慰:“高分固然好,可是低分也能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
后来才知道,君莫是真的拿了最高分98,林颉峻拿着她的试卷去问导师,张院长看了说:“就给98,文科总不能拿满分吧。”
君莫和林颉峻在一起后,虽是低调,到底一个是学校最有魅力的年轻老师,还是让很多人知道。院里的老师们也多有耳闻。后来大四的一门课是院长亲自带的,他也开玩笑:“你们班哪个小姑娘把师兄给迷住了?还是师生恋哪……”然后滔滔不绝沈从文和张兆和师生恋的佳事——君莫整整一天都红透着脸。
只是师母的这一句话,却叫身边的人勾起了回忆,脸色都是微微一僵,谁都没有接口。
“老头子的眼力倒好了——平时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怎么这样远,反倒认出来了?”师母不明所以,笑着看着君莫。
老先生很善解人意,微笑的望着君莫:“当年差点保了我的研究生啊。现在干得也很好。只是……唉……”
寻常的话,若是由林颉峻来说,君莫或许能挤出一丝笑容来宽慰自己,可是老先生叹着气,终于让自己心中细细的弦,从昨晚开始绷紧的弦,锵然裂开,于是刹那间一切伪装褪去,她颓然败退给自己的心情,所有的努力不过是维持着微笑道别走开——早已顾不得身后男子了,只是想离开而已。
她果断的回到办公室给人事部打电话请假,迅速的出门坐地铁——半个小时后已经回到了家中。其实心里很有些好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哈利波特中的大脑封闭术,像是能把大脑中一部分生生的隔离开。至于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息壤,能将愈涨愈高的情绪堵住,她却不敢再去想了。
君莫握着杯子,坐在小小的地台上,昨晚一直试图遗忘的话——他说,他终于要结婚了。
14楼的落地窗,望出去浮生百态。她无声的掉泪,又似不甘心的狠狠抹去,可是越来越多的涌出泪水,慌得自己连擦都来不及,只得将头搁在膝上。她知道什么是苦涩,三年前已经尝过一次,却不得以再品尝一次。那样的苦,浓缩的纯粹。
不知坐了多久,方才起来,脑中清醒异常——她强迫自己走到电视前,双手抱膝,软软的陷在沙发里。
无非是想分散注意罢了——她木然看着电视上那个已有些年岁的台湾演员一身儒生装扮,油灯下秉烛夜读。恍然间觉得熟悉,不由看了下去。娇憨的女子软语犹在,转瞬却持剑自刎,霎时碎红遍地,男主亦是大恸,却只是不发一言,无声悄立。
说不出的惆怅,萦索得心口发闷。古人将愁比作轻雨的,君莫觉得贴切——她不觉得绝望,只是觉得天地万物间,只是笼罩轻愁,飞雾般难以散去——一天?一年?一生?她将双膝抱得更紧,死死的盯住电视,似乎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那时他和自己在一起,人人都说佳偶天成,她却始终未向家中提起——她是家中独女,当初一意要来北方求学就曾经和父母起过争执。
最后是极疼爱自己的爷爷拍板:“让她去。”
她欣喜的抱住爷爷欢呼,爷爷却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你也得答应爷爷,将来要回来。四年出去历练我没意见,可是还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为你爸妈想想,不能太自私。”
她满口答应,撒娇着安慰老人:“爷爷我一定回来!我最舍不得你啊!”
直到大四临近,君莫方才觉得该有个交待。她旁敲侧击的向父母说想继续读研,父亲一口否决:“研究生毕业未必能找到好工作,家里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回来就工作。”
君莫就这么僵着,她觉得自己求学的理由很正当,将来便留校——时间一长,家里也无可奈何。
她真心实意地喜欢L大所在的城市,和所有的北方城市一样,道路方方正正,宽且工整。她是路痴,于是几乎所有北方的朋友为她指路“xx在学校北边”,或者“xx在广场西边”,她总是一脸茫然。唯有林颉峻知道她的状况,不是带着她一起去,便是详详尽尽得告诉她附近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姻缘自然也会如同城市明了的布局一般水到渠成。她甚至计划好大四那年暑假和林颉峻一起回他家。她简单的和他在一起,眷恋北方,亦眷恋生活。
甚至已经将保送研究生的资料准备好,交上去的前一天,她接到电话,被告知爷爷病危。那一刻她心慌失措,忙忙的订机票回家。林颉峻送她到机场,一路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无言却胜似万语。
她提着极少的行李,站在登机处回首,那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目力所及的地方,轻抿嘴角,顿时安心不少。
然而脚却被前面的乘客绊了绊,她趔趄一下,手中的机票落地——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却始终说不上为什么——转身很快的奔回他身边,紧紧抱住他,似乎即将失去这个宽阔的怀抱。
林颉峻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他轻缓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那样深刻的烙在她的心里,君莫闭上眼睛,几乎哽咽着说:“再见。”终是缓缓离开。
君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忆起这些。原本她觉得这辈子大约也不会再回忆这些,或者是因为太怯懦,或者是因为太害怕。可是今天这一幕让她觉得原来那些并没有什么,终究还是时间冲淡了那些伤痛,直到伤口上再重重的被划上一道口子。
她回到家,原来爷爷可以瘦得这么触目惊心,他的腿甚至和自己的手臂一样粗细。她守在床边三日三夜,爷爷略好些的时候,还会指着床头的橘子示意她自己剥着吃。君莫惶惑,为什么爷爷能病成这样,自己却在计划着远离这个家。她开始明白,生活始终是和理想背道而驰的。
时光一幕幕的如同放映电影,转眼她已立在墓园,轻声向爷爷道别。君莫向父母说起了林颉峻,此时她已无力再掩饰再迂回了。
父亲沉默许久,只是问:“他能来这里么?”家乡附近的城市亦有不错的高校,人才引进计划也是完备,况且家中也能托上关系。
君莫说不知道,然后问父亲:“爷爷是不是已经替我联系了工作?”
她第一次听说南岱,A市的大酒店,原来爷爷真的这般疼她。知道她觉得家乡太小,知道她喜欢大一些的城市。这样的替她着想,却终究没有想到她在远方的恋人。
半个月后她悄无声息的回到学校,恍然间觉得学校像极了一个极大的选秀场——学生会大约是受了超级女生的启发开始评选最佳课堂。到处可见林颉峻的粉丝,四处拉票。君莫嘴角带笑得看着师妹们在礼堂门口投票。有人看见她,暧昧的朝她笑,她低头匆匆走开。
那一晚恰巧是颁奖晚会,他以最浅的资历入选,君莫挤在人群中,默默看着。
他站在了学校的礼堂台前,气质温和,依然是平日里的声音:“我在L大从学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成为教师,我只能努力的报答我的老师、学生和母校。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
是的,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平静,却没有人会怀疑他对学校、对学术的热爱,她站在小礼堂的角落,透过密密的人群,看着无数的学弟学妹站起来鼓掌,年轻的脸上活力洋溢,礼堂热气氤氲,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烘得暖色融融。
她依稀记得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呵口气立刻出现长长的白色轨迹。
那一晚他们一起在雪地里走,她后来的记忆中就只有寒冷和黑暗,林颉峻问她家中情况,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微笑不答,觉得睫毛上也细细的冻出了一层霜。
他刚从晚会上下来,疲惫的拥着她:“张老师身体实在不行了。”
她对这个词这样敏感,知道张院长于他,有着亦师亦父的深厚感情,低呼了一声:“怎么了?”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冰凉沁醒,“师母早不让他再看书了研究了,身体吃不住,天天在医院躺着,可就是不愿放下笔。医生也说了,就算身体可以,他的眼睛也……”
林颉峻是张院长的得意门生,从本科生到现在,一直跟着他进行课题。老夫妇并没有子嗣,喜欢他的天赋和人品,于是待他如亲子。可是再伟大渊博的导师,也抵不过“岁月忽已晚”这句话,终于还是无力再进行下去。而林颉峻能做的,只能继续的在这些导师的心血中继续探索下去,而不让它终结流逝。
接下来他们还说了什么话,君莫没有听清,她觉得忠孝两全真是个很大很大的帽子,却被带在了自己的头上,她头痛的想,为什么一模一样的痛苦,她要承受一遍,他也是一样。
回过神来,早已过了寝室锁门的时间。林颉峻突然说:“那就去我那里将就一下?”
大学四年唯一的一次夜不归宿,她低头快步走着,生怕遇上什么熟人。一直进了门,才松下一口气。
他住得简单,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三大柜的书。不过一张床而已,君莫鼻子有些发闷,只说:“我睡沙发吧。”
林颉峻微笑捏了捏她的脸,“这怎么行?”暖气上水后烘得人昏昏欲睡,替她在床上铺好,说道:“你先睡吧。我再看看书。”
君莫就从被子中探出头来,看他的背影,恰好将台灯的灯光遮去了大半,让人觉得安心而笃定。她迷迷糊糊闭上眼,隐约间似乎觉得他走到身边,低头长久的看着自己,于是睡得更好——大约是作为从这一晚之后常常会有失眠的安慰吧。
第二日去办公室销假,辅导员地给君莫表格,告诉她保上了研。君莫盯着表格看了许久,辅导员取笑她:“可以双宿双飞了。”
她猛地惊醒,推开表格:“对不起老师,我弃保。”
君莫利落的转身,直奔车站。大四的课可有可无,她没有请假,背上书包便去旅游,狠狠地将周围的景点玩遍。她将手机关机,到了一处地方用公用电话给家中报平安,却只是怕那只属于他的铃声响起。
她人间消失了那么久,知道觉得自己足够坚定去问林颉峻那个问题,便坐上火车,怀中抱着肯德基的全家桶,将自己塞得满嘴留油。
君莫就这么背着包,风尘仆仆的在他宿舍门口等他。她记得自己坐了很久很久,手脚早已冻僵。然后他出现,看了她足有十秒钟,似乎是望向一件珍宝。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便将她搂在怀里——却明显感到了她的抗拒。
君莫抬起头,简单的说:“我爸妈让我回家工作。”她避开他的目光,茫然的盯着他的嘴唇。其实只是给目光找一个停滞之处罢了,她知道他的答案——如果不是自己所料想的,那么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男子了。
君莫微笑,不错,这就是她一直喜欢的人——他不是不重感情,他那样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所以才徘徊踌躇。留在学校,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只是他背负的,又岂止只是她的感情。
她一步步的退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荒唐起来,如果不是那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呵,多么“巧合”时机,否则,她向来撒娇的手段,家中只能顺着她的意。
只是,这个念头,她早已想都不敢想,大概潜意识中,最不能接受的,还是亲人的生死离别。甚至听到“巧合”这个词,她都觉得有负疚感。
他沙哑着声音说:“你等我……”
君莫很快的打断他,她想笑嘻嘻的说,只是话到出口,却还是带着难以克制的哽咽:“我不等……你别难为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只知道自己说得没错,他说不出的,便让自己全部说出口,这样,至少将来后悔的只是自己而已。
后来林颉峻这么凶狠的吻她——他向来待她如一块精致而易碎的玉,小心的呵护,即便是亲吻,也只是温柔的掠过她的唇瓣——他们都觉出了微甜的血腥味,残忍而绝望。
他们的分手在学校引起了不少议论。不少是低年级的师妹,恍如看到了希望一般。身边的朋友却无法安慰她,她那么小心的藏匿起自己的痛,不让任何人去轻触。她早出晚归,每天窝在图书馆,看书也好,睡觉也好,目光总是沉沉,倒是不见失恋人常有的消瘦——她总是很期待每天吃饭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她可以什么也不想,她变着花样好好对待自己——炒菜,火锅,自助——倒显得略胖了一些。
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君莫觉得心灰意懒,很长时间都不能原谅自己,用吻来结束,这样的句号只能让自己更眷恋。
那年放假,她回家去见徐总,是爷爷的忘年交——很喜欢她,她便图省事,定下了工作单位。连简历也只投了这一家。
大四向学校请了假,写完论文便开始正式实习。最后抽时间回学校取毕业证书,远远看到他一眼,忙忙的别开眼去。回来的时候就听说院长眼疾加重,而他也忙着整理导师以往的学术论著,忙得更是厉害。
这么多的变故呵……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若是平时,这么快的变化放在十年中让她去接受也很困难——可是事实证明人类的精神愈合能力还是有无限的弹性,君莫惊讶自己全然承受了下来,依旧不咸不淡的过自己的日子。
电视已经演到了癫狂的男主——君莫突然佩服投资方的勇气,她记得那个演员不是已经到了演父辈的年纪了么?可是和青春似鲜花怒放的女孩在一起,却是极协调的——她感叹老男人的目光,睿智和洞察世事的豁达。
君莫似乎回过神来,察觉出饿了——她失笑,这是自己开始自动的愈合的信号了,那一年去酒店报道,徐总看着她大跌眼镜,居然胖得只能穿上工作制服的L号,她很不好意思——记得当时徐总意味深长的说:“还是别去前台了吧。”
片尾曲苍凉得让人心惊胆颤,窗外大约狂风呼啸,听起来似极虎啸,一下下撞击君莫的心:
离别在眼前,
回头望我伶仃形和影。
把诺言肢解,
句句碎屑;
把柔情肢解,
片片含血。
我用泪画成了,
你笑容的轮廓。
这一年,
飞絮飘落。
君莫关上电视,站在镜子前细细收拾自己,眼睛哭得有些红肿,寒冷的天气里便分外酸涩。她抹上遮瑕膏,自觉收拾得像人样了,方才出门。
出了家走大约十分钟便是易初莲花——君莫自认是个热爱逛街的人,却懒得很,小家又离市中心颇远,瘾头犯了便在偌大的大卖场挑挑拣拣,胜过一个人在家发呆。
她推着购物车慢悠悠的转。不断的往车里扔东西,似乎购物车满上一分,空落落的心也能小小的填补上一块。
直到购物车满满的堆起了小山样的规模——大至半年用的纸巾,小至搞促销的国货身体乳液——君莫意识到还要自己提回去,这才放弃了继续闲逛身去付账。
付款处排起长长的队伍,她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音像处竟然摆着下午看到的电视剧碟片,君莫当机立断,微笑着拜托后面的大妈帮忙看着购物车,转身便去拿了一套。
等到走出门外,君莫才开始后悔,整整6个塑料袋,勒得手上满是红印——又是寒风凛冽。


番外 之 温可
世界上最苦涩的咖啡是什么?未必便是爪哇,可其实有什么关系?涩到了极点,甚至不渗透酸。最纯粹的苦,只是心情。
第二日才是各地的学者往这里来报道的日子。L大亦有好些老学者,其中好多当年也都是君莫的老师,林颉峻早来了一日,便去机场接机。君莫没事往大厅晃荡一圈,好几个教授模样的老头儿,似乎偏爱中山装,儒雅的斑白头发——她无端的觉得,林颉峻将来老了,必然也是这样的:叫学生觉得可亲,又会叫学生觉得可敬。
她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不知道未来会怎样,那么就随波逐流顺其自然。下午时分,老院长晃晃悠悠的走来,身边伴着他的夫人,俩口子相濡以沫,向来是L大的国宝级的人物。老先生年纪虽大,却记性极好——他是林颉峻的导师,对君莫也是很熟悉。远远望见她,便向她招手。
“张院长好。师母好。”君莫恭恭敬敬的问好。
“这不是那个差点拿满分的小丫头么?”就连师母也记得她。
那一年,他们班上林颉峻的课,也是他第一次代专业课——以前上过一学期的公共选修课,好评如潮。这才有提早占座一说。考完试那天,君莫一寝室决定去小饭店吃饭以示庆祝。她们在超市买饮料,一群女生自然叽叽喳喳的议论刚考完的试卷。其余几人都在哀叹,唯独君莫大笑:“你们一群追星族,不至于考这么惨吧?”室友们互相安慰:“高分固然好,可是低分也能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
后来才知道,君莫是真的拿了最高分98,林颉峻拿着她的试卷去问导师,张院长看了说:“就给98,文科总不能拿满分吧。”
君莫和林颉峻在一起后,虽是低调,到底一个是学校最有魅力的年轻老师,还是让很多人知道。院里的老师们也多有耳闻。后来大四的一门课是院长亲自带的,他也开玩笑:“你们班哪个小姑娘把师兄给迷住了?还是师生恋哪……”然后滔滔不绝沈从文和张兆和师生恋的佳事——君莫整整一天都红透着脸。
老先生很善解人意,什么也没提,寻常的聊聊家常。岁数大了,坐了飞机到底觉得累,君莫便送他们回房间休息。她轻轻关上门,脚步轻盈的走到楼下。
她立在门口,心中倒是纳闷怎么林颉峻没有陪着恩师一起过来。转头,她惊诧的立在那里,她以为自己没有看清,忍不住伸手揉揉眼睛——林颉峻身边伴着的女子她亦是认识的,和他同届的外语院师姐温可,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她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并没有看错,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圈着银色的戒指。
他们也看到她,林颉峻迟疑了一下,还是牵着温可的手缓缓走向她。温可却轻轻挣开,脚步轻柔,略略落在了林颉峻的身后。
君莫紧抿着唇,她很想要像书里电视里那样,有着好风度的女子一样面色如常,然后走上去恭喜对方,再云淡风清的走开——可真的做不到。她转身走开,心中没有任何念头,只是告诉自己走得越快越好。
她果断的回到办公室给人事部打电话请假,迅速的出门坐地铁——半个小时后已经回到了家中。其实心里很有些好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哈利波特中的大脑封闭术,像是能把大脑中一部分生生的隔离开。至于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息土,能将愈涨愈高的情绪堵住,她却不敢再去想了。
终于还是崩溃了,她握着杯子,坐在小小的地台上,14楼的落地窗,望出去浮生百态。她无声的掉泪,又似不甘心的狠狠抹去,可是越来越多的涌出泪水,慌得自己连擦都来不及,只得将头搁在膝上。她知道什么是苦涩,三年前已经尝过一次,却不得以再品尝一次。那样的苦,浓缩的纯粹。
不知坐了多久,方才起来,脑中清醒异常——她强迫自己走到电视前,双手抱膝,软软的陷在沙发里。
无非是想分散注意罢了——她木然看着电视上那个已有些年岁的台湾演员一身儒生装扮,油灯下秉烛夜读。恍然间觉得熟悉,不由看了下去。娇憨的女子软语犹在,转瞬却持剑自刎,霎时碎红遍地,男主亦是大恸,却只是不发一言,无声悄立。
说不出的惆怅,萦索得心口发闷。古人将愁比作轻雨的,君莫觉得贴切——她不觉得绝望,只是觉得天地万物间,只是笼罩轻愁,飞雾般难以散去——一天?一年?一生?她将双膝抱得更紧,死死的盯住电视,似乎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那时他和自己在一起,人人都说佳偶天成,她却始终未向家中提起——她是家中独女,当初一意要来北方求学就曾经和父母起过争执。最后是极疼爱自己的爷爷拍板:“让她去。”她欣喜的抱住爷爷欢呼,爷爷却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你也得答应爷爷,将来要回来。四年出去历练我没意见,可是还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为你爸妈想想,不能太自私。”她满口答应,撒娇着安慰老人:“爷爷我一定回来!我最舍不得您啊!”
直到大四临近,君莫方才觉得该有个交待。她旁敲侧击的向父母说想继续读研,父亲一口否决:“研究生毕业未必能找到好工作,家里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回来就工作。”君莫就这么僵着,她觉得自己求学的理由很正当,将来便留校——时间一长,家里也无可奈何。她真心实意地喜欢L大所在的城市,和所有的北方城市一样,道路方方正正,宽且工整。她是路痴,于是几乎所有北方的朋友为她指路“xx在学校北边”,或者“xx在广场西边”,她总是一脸茫然。唯有林颉峻知道她的状况,不是带着她一起去,便是详详尽尽得告诉她附近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姻缘自然也会如同城市明了的布局一般水到渠成。她甚至计划好大四那年暑假和林颉峻一起回他家。她简单的和他在一起,眷恋北方,亦眷恋生活。
甚至已经将保送研究生的资料准备好,交上去的前一天,她接到电话,被告知爷爷病危。那一刻她心慌失措,忙忙的订机票回家。林颉峻送她到机场,一路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无言却胜似万语。她提着极少的行李,站在登机处回首,那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目力所及的地方,轻抿嘴角,顿时安心不少。
然而脚却被前面的乘客绊了绊,她趔趄一下,手中的机票落地——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却始终说不上为什么——转身很快的奔回他身边,紧紧抱住他,似乎即将失去这个宽阔的怀抱。
林颉峻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他轻缓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那样深刻的烙在她的心里,君莫闭上眼睛,几乎哽咽着说:“再见。”终是缓缓离开。
君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忆起这些。原本她觉得这辈子大约也不会再回忆这些,或者是因为太怯懦,或者是因为太害怕。可是今天这一幕让她觉得原来那些并没有什么,终究还是时间冲淡了那些伤痛,直到伤口上再重重的被划上一道口子。
她回到家,原来爷爷可以瘦得这么触目惊心,他的腿甚至和自己的手臂一样粗细。她守在床边三日三夜,爷爷略好些的时候,还会指着床头的橘子示意她自己剥着吃。君莫惶惑,为什么爷爷能病成这样,自己却在计划着远离这个家。她开始明白,生活始终是和理想背道而驰的。
时光一幕幕的如同放映电影,转眼她已立在墓园,轻声向爷爷道别。君莫向父母说起了林颉峻,此时她已无力再掩饰再迂回了。父亲沉默许久,只是问:“他能来这里么?”家乡附近的城市亦有不错的高校,人才引进计划也是完备,况且家中也能托上关系。
君莫说不知道,然后问父亲:“爷爷是不是已经替我联系了工作?”
她第一次听说南岱,A市的大酒店,原来爷爷真的这般疼她。直到她觉得家乡太小,知道她喜欢大一些的城市。这样的替她着想,却终究没有想到她在远方的恋人。
半个月后她悄无声息的回到学校,恍然间觉得学校像极了一个极大的选秀场——学生会大约是受了超级女生的启发开始评选最佳课堂。到处可见林颉峻的粉丝,四处拉票。君莫嘴角带笑得看着师妹们在礼堂门口投票。有人看见她,暧昧的朝她笑,她低头匆匆走开。其间他的电话打来无数,她一一拒听。
那一晚恰巧是颁奖晚会,他以最浅的资历入选,君莫挤在人群中,默默看着。
他站在了学校的礼堂台前,气质温和,依然是平日里的声音:“我在L大从学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成为教师,我只能努力的报答我的老师、学生和母校。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是的,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平静,却没有人会怀疑他对学校、对学术的热爱,她站在小礼堂的角落,透过密密的人群,看着无数的学弟学妹站起来鼓掌,年轻的脸上活力洋溢,礼堂热气氤氲,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烘得暖色融融。
她依稀记得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呵口气立刻出现长长的白色轨迹。
第二日去办公室销假,辅导员地给君莫表格,告诉她保上了研。君莫盯着表格看了许久,辅导员取笑她:“可以双宿双飞了。”
她猛地惊醒,推开表格:“对不起老师,我弃保。”
君莫利落的转身,直奔车站。大四的课可有可无,她没有请假,背上书包便去旅游,狠狠地将周围的景点玩遍。她将手机关机,到了一处地方用公用电话给家中报平安,却只是怕那只属于他的铃声响起。
她人间消失了那么久,知道觉得自己足够坚定去问林颉峻那个问题,便坐上火车,怀中抱着肯德基的全家桶,将自己塞得满嘴留油。
君莫就这么背着包,风尘仆仆的在他宿舍门口等他。她记得自己坐了很久很久,手脚早已冻僵。然后他出现,看了她足有十秒钟,似乎是望向一件珍宝。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便将她搂在怀里——却明显感到了她的抗拒。
君莫抬起头,简单的说:“我爸妈让我回家工作,你能和我回去么?”她避开他的目光,茫然的盯着他的嘴唇。
足足有一个世纪之久,他沉默。
君莫何尝不知道,他有自己的理想。她遂不再等他,转身便走。
林颉峻第一次这么凶狠的吻她——他向来待她如一块精致而易碎的玉,小心的呵护,即便是亲吻,也只是温柔的掠过她的唇瓣——他们都觉出了微甜的血腥味,残忍而绝望。
他们的分手在学校引起了不少议论。不少是低年级的师妹,恍如看到了希望一般。身边的朋友却无法安慰她,她那么小心的藏匿起自己的痛,不让任何人去轻触。她早出晚归,每天窝在图书馆,看书也好,睡觉也好,目光总是沉沉,倒是不见失恋人常有的消瘦——她总是很期待每天吃饭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她可以什么也不想,她变着花样好好对待自己——炒菜,火锅,自助——倒显得略胖了一些。
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君莫觉得心灰意懒,很长时间都不能原谅自己,用吻来结束,这样的句号只能让自己更眷恋。那年放假,她回家去见徐总,是爷爷的忘年交——很喜欢她,她便图省事,定下了工作单位。连简历也只投了这一家。
大四向学校请了假,写完论文便开始正式实习。最后抽时间回学校取毕业证书,远远看到他一眼,忙忙的别开眼去。只觉得他消瘦不少,气度却依然如故。
这么多的变故呵……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若是平时,这么快的变化放在十年中让她去接受也很困难——可是事实证明人类的精神愈合能力还是有无限的弹性,君莫惊讶自己全然承受了下来,依旧不咸不淡的过自己的日子。
电视已经演到了癫狂的男主——君莫突然佩服投资方的勇气,她记得那个演员不是已经到了演父辈的年纪了么?可是和青春似鲜花怒放的女孩在一起,却是极协调的——她感叹老男人的目光,睿智和洞察世事的豁达。君莫似乎回过神来,察觉出饿了——她失笑,这是自己开始自动的愈合的信号了,那一年去酒店报道,徐总看着她大跌眼镜,居然胖得只能穿上工作制服的L号,她很不好意思——记得当时徐总意味深长的说:“还是别去前台了吧。”


香草咖啡
只是贪恋温馨而萦绕齿间的云呢拿的香味——那么有欺骗性的温暖,饮在喉间,反复的却只是独属咖啡的味道。
“君莫。”
君莫手略略一松,她想:能当作没听见么?
可是车的主人已经堵住了她的去路,他下车,伸手给她:“这么多东西?我送你回去。”
君莫僵在一边,她别扭的微偏过头,低声说:“不用,这里离家很近。”她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三年前——她向来性格很好,朋友也极多,刚失恋的时候人人想来安慰她——可她却是紧紧守着自己的界限,愿意议论讨论请便,只是别让自己听见。
她异常的固执,似乎成了乌龟的外壳——可是韩自扬亦是定定的立在她对面,执著的伸着手。就这么僵持了很久——
君莫突然觉得累:何必又要和他僵持,何必拒绝旁人的好意?她将塑料袋递给韩自扬,说声“谢谢”。
韩自扬饶有兴趣的看着装满食物的袋子:“你自己做饭么?”君莫一笑不答。
已经是第二次坐他的车,君莫心情极差,理所当然的不愿开口——若是以往,她定然会觉得浑身不舒服,毕竟艰难的找一个生涩的话题也总比枯坐着好。她直直看着窗外,胡思乱想——有车真是好……为什么走路10分钟就可以到的距离开了这么久……为什么车里没有自己讨厌的皮革味……为什么……他又出现在这里?
君莫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忍不住侧眼觑他,他似感应到了转头看着她。君莫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线条冷峻,不苟言笑的样子极有气势。可是,似乎记忆慢慢改变了,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温暖的看着自己?
韩自扬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神色,一手扶住额角,忍不住一笑:“闲下来了?买那么多菜是要自己做?”
君莫微微尴尬,咬唇不说话。
呵,昨天和今天,人生的两重天。
车开至楼下,韩自扬随君莫下车,替她取东西。君莫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拿。”
她的手微微一挣,哗的一声,整整一个口袋裂开——满地的东西,香皂、牙刷滚了一地。君莫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爆炸开,莫名的兴奋和悲伤复杂在一起,她只记得自己只想怨恨而无望的发泄,她记起自己的发泄球还在办公室,她什么都不管了——不管手中的是什么东西、身边是什么人、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她狠狠地摔下手中的几个购物袋,就这么蹲在地上,开始抽泣。
韩自扬立在一边,心情复杂,终于还是看到她极脆弱的、平日小心掩藏起来的情绪——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只是想不到用这样让他无措的方式:路人纷纷侧目,俊朗的男子立在女子的身边,而她只是紧紧抱膝痛哭。
韩自扬亦是蹲下,小心拍拍她肩膀:“回家去好么?”一边递给她手绢。他看到她的眼角浸满泪,蜿蜒开在细细的纹路中。
过了片刻,她似乎能自制了些,泪眼迷离的伸出手去捡掉落的东西。韩自扬握住她的手,定了一会,她的手带着泪水的潮湿,冷风中冰凉如玉。
“你先上去,我帮你提上来。”他轻轻的说,语气坚定,带着抚慰的暖意。
君莫茫然的听着他的话,站起身往楼里走去。韩自扬仰头看着她的背影,带着抽泣而微微颤抖。他忍不住叹气。
韩自扬走进屋子的时候,门大敞着——他手中提着未破的袋子,手中也是抱着大堆的东西。君莫的姿势似乎没有变过——似乎这个世界唯有自己的双膝才是依靠。她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大约是情绪略好些的缘故,没有了低泣的声音。韩自扬走到她面前蹲下,犹豫了一会,伸手扶住她双肩,有一瞬间他看着她微红的鼻尖,似乎恍惚说不出话来。
君莫微微转开脸,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抹,倒一下子让韩自扬笑了出来:“饿了么?你要不要试一试我的手艺?”
下午六点左右天空已经全然墨黑一片,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君莫忙忙得想站起身,身音还带着哽咽:“那怎么行?”
韩自扬笑,轻轻揉了揉她的长发——这样子的亲昵猛地让君莫起了鸡皮疙瘩——
他说:“你去照照镜子。”
君莫慌乱的倒退了一步,说道:“你也没吃饭么?我来打电话叫外卖吧?”
“你不是买了菜么?”韩自扬指了指地上狼藉一片,轻轻扬起嘴角,“我没有开玩笑,真的请你试试我的手艺。”
君莫微微咬住了唇,迟疑着点点头去卫生间。她自觉脑子还在混沌状态——哭累的缘故吧?她抬头,忍不住惊呼起来,终于确定自己清醒了——整张脸的妆全花了,尤其是眼睛,整个是亚运会的吉祥物。她艰难的思考:究竟什么时候画的妆,记忆被慢慢拼凑起来——
她掬了一把清水,泼在脸上,觉得清明了不少。她慢慢的卸妆,似乎浑然忘了屋外还有一个人。将长发束起,整张脸都洗得清爽,隐隐透出明快气息,君莫一推开门,便是一屋子蒜爆的香气。她下意识的望向厨房,油烟机大开着——他脱了外套,里边是一件修身的米色T恤,侧影高大,熟练的在炒菜,回头看到她,笑道:“过来帮忙,把米饭煮上。”
君莫脸微微一红,却没移动脚步。她心中极不好意思,这个人刚才看到了自己几乎号啕大哭——也许在自己心中,被人见到化开的妆顶多觉得丢脸,可是内心被窥探到,却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韩自扬放下一碟热气腾腾的油爆牛肉丁,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素净的小脸因为一把扎起的长发而更显得苍白。他端起碟子,走到她面前:“你先吃?哭那么久也该饿了。”语气中有忍俊不禁。
君莫讷讷的走进厨房,淘了一把米,一边问道:“你居然会做菜么?”
他站她身边着手第二个菜,“你以为呢?以为我是豪门公子还是二世祖?”他并不是,读书时家中条件也只是小康,留学回来,早就有了一手的好厨艺,足以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只是瑞明成长起来后,工作极忙,早忘了自己还有这个本事,直到方便面将自己彻底恶心倒,终于开始记得要在饭店叫外卖,陈姐又特地在公司的餐厅中留了一名专门的厨师,才略显出这个著名企业总裁的气派来。
君莫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忍不住感叹了一下:“看上去就很好吃。”她买的是极容易做的菜色——牛肉丁、西红柿炒鸡蛋、清炒芹菜和紫菜汤。
君莫对自己的手艺的态度是客观的——有了家后小厨房的利用率十个指头也数得过来,今天是购物癖大发,脑子又糊里糊涂,才买了这么多的新鲜菜。这一点她清清楚楚地记在脑中——所以刚才哭得糊里糊涂还是不忘要叫外卖。
她曾经窝在林颉峻的公寓中忙了足足一天,整个厨房仿佛遭了洗劫一般,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林颉峻将三份菜吃完——难吃就不提了,他后来整整喝了半个月的小米粥养胃。那段时间,他听到了养胃这个词,几乎要失控。回忆起来,觉得好笑,又觉得吃力——还不如这样站在了客厅,什么也不用想,静静欣赏厨房的“美色”。
小客厅的灯光远比厨房的明亮,君莫一抬头,看见韩自扬胸前点点滴滴的油渍——那是很名贵的牌子,她不好意思起来:“你的衣服……”
他在低头吃饭,“没事的,干洗能洗掉。”
君莫哦了一声。
默不作声的吃完了饭,君莫起身收拾碗筷,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菊花茶。他正拿着那盒影碟细细的看。“可以看这个么?”他冲她扬扬手中的盒子。
君莫愣了一下,飞快的说:“你看吧。”
等她收拾完,屋外静悄悄一片,只有电视剧的声音。她悄然立在沙发后,手扶着靠背。
他大约是随意挑了一片放在机器中,女子仰头微笑看着她的良人:“你教我写名字好么?”是塞外人的缘故,她的口音略怪,王阳明执起她的手,一笔一划,长长的木棒在沙盘上刻下名字。她说:“我记住了。”目光柔媚得能滴出水来,这样的眼神,自己再熟悉不过。只是,能有人让自己看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哎,你说今天是什么事?”他大约也知道她站在身后,开口问道——那样子的语气,轻松而爽快,分明没有带给人丝毫微末的压力,“这么大了,还能哭成那样?”
君莫走到前边坐下,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初恋情人要结婚了,算不算打击人?”她撇撇嘴,尽量让自己觉得无所谓:“我也就自怜自艾一下,快成老姑娘了。”
韩自扬见她嘴角微翘,实在忍不住微笑:“这么可怜么?”
她的马尾扎的有些松松垮垮了,脸庞也更加柔和——他望过去,此时她将一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电视上,心中微微一动。
君莫并没有注意他低声接了个电话,转过头看他:“你还要看么?”
他收起电话,神色如常,问道:“你明天有空么?马初景让你来瑞明。”他拿起杯子抿了口水。“有些事要开始准备了,我们圣诞节有新款手机的发布会。”
君莫心中一动,迅速的抬起眼眸,真是巧——她本来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请假,却坚决的不想回去上班。
“好啊,我想换款手机呢,正想请马总监给我介绍下。”君莫说,“有折扣就更好了。”
韩自扬微笑,目光中似乎有着小小的纵容,他将杯子放回茶几站起身:“你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君莫起身送客,递给他大衣,顺口问道:“住得远不远?”
韩自扬微微一窒,“不远,开车挺快的。”
君莫笑着对他说再见:“谢谢你做的饭。”
她关上门,猛然觉得孤单重重袭来。哭过了,身体便似虚脱,趁着还有力气,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蜷缩在床上,祈祷一夜无梦。
果然便一夜无梦,精神气爽的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给人事部打电话——
经理连连说徐总已经打过了招呼,是在外办公。再打电话联系马初景。约定了时间,君莫一看足够去吃个早饭,真是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因为能吃上中意的早餐的有了欢呼雀跃的感觉。她快步走进附近的永和豆浆,点了一杯淡豆浆和一份油条。
她将油条一段段的掰断,浸在奶白色液体中——豆浆会浮上浅浅一层清油。这样子的油条亦会变得松软而膨胀。她坐在靠门口的桌前,暖意从口中开始,蔓延至全身。
****
君莫走进瑞明的大厦,接待处的小姐看起来容光焕发,君莫站在一旁等她打电话至营销部确认预约。片刻,她挂下电话,姿态优雅的对君莫说道:“李小姐,马总监现在在总裁办公室。他说请您移步去韩总办公室。是在24楼。”
君莫道了声谢谢,走向电梯。墙面光可鉴人,君莫亦满意的看到镜中的自己是白领丽人的样子,她轻轻呵一口气,暖暖的湿润双唇。
电梯才一开门,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子已经等在了出口处,“李小姐么?请跟我来。”
君莫有些不舒服的点点头——她似乎觉得她的目光带着审视,隐隐有傲然的意思,心中倒觉得有意思:职场上狐假虎威的例子还真是不少。
走廊甚长,冷不防一个男子的身影快步走出来,拿着手机极快的边走边说——走到君莫身边方才止住脚步,满脸堆笑:“你来了啊?我有些急事,你去韩总办公室等我一下。”
还没等君莫开口,他便匆匆跑了。倒是在前边带路的女子表情生动起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君莫。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她走到一旁秘书室的中年女子前轻声说道:“李小姐来了。”
陈姐站起来,笑着为她开门。
办公室极宽敞,却装修的极简约,一色的黑白灰色调——虽然打开着中央空调,到底还是叫人觉得有些清冷。他在办公桌后抬起头来,目光精亮,嘴角微扬:“来了么?初景去处理急事,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等吧。”
“好的。”君莫略觉局促,回头看秘书已经将门关上了,她在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对面橱柜上一大排各种型号的手机吸引了。
韩自扬一手微微撑着下颌,见她有意离自己坐得远远的,心中好笑,也不勉强她,收敛了心神处理电邮。
君莫看看那一排风格各异的手机,又转头看看埋头办公的韩自扬,忍不住问道:“看下那些手机,不算商业机密吧?”
韩自扬抬头一笑:“请便。都是没有上市的。你喜欢哪一部就拿去。”
君莫应道:“我只是看看。”
最耀眼的莫过于中间一款白色翻盖手机,比起一般纤细小巧的女性手机来显得机身很是大方,星星点点的一粒粒水晶璀璨着光芒——恰巧在左下角拼成一棵小小的圣诞树。一旁是一条配套的手机链,亦是组成一颗精妙的星星。她恍然大悟,忍不住叹气:“圣诞节的专款么?真漂亮。”
韩自扬闻言抬头笑道:“喜欢么?拿去吧。你昨晚不是说要换手机么?”
这样子的手机定然价格不菲,君莫似乎烫手般放下,连连摇头:“谢谢了,真的不用。”
韩自扬还没开口,马初景手中拿着资料推门进来,见君莫站在新品手机边,不由笑道:“喜欢我们的圣诞专款么?和施华洛世奇一起推出的,这是挣女人的钱呢。”
君莫实事求是的称赞漂亮,忍不住拿起来多看了几眼。“真是漂亮,不过在大街上用会不会被抢?”她忍不住问。
“哈,你是不是女人?反正我给我女朋友预定了一款——在大街上拿它打电话多有面子?”他装模作样的凑近君莫,“是限量的——有了钱也未必买的到。”
君莫淡淡一笑,“就这些资料么?非要我来跑一趟?就不能网上发给我?”
马初景嘿嘿一笑,却不说话,目光倒是绕过了她,转在韩自扬身上。片刻之后,才说:“我们下面去说话。”
韩自扬顿了顿,极有风度的站起来,身长玉立,道:“我就不送了。”
他们下到市场部的办公处,君莫知道马初景的办事风格,一准摆出比谁都臭的脸色来。她低头看手机资料,忍不住问:“只限量5000个手机?”
“嗯,5000个是要预定的限量版,然后开始公开发售。”他埋首在数据间,“我们明天开始正式工作好么?”
“明天?”君莫一怔,那今天要干什么?平白放了个假?她刚要起身,那一条短信又让自己愣住——
总是突如其来的告诉她,他要提早回学校么?
于是马初景说了什么,她便随口应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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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明的高级职员餐厅人甚少,气氛却极好,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轻松聊天——穿着也是随意的牛仔T恤,君莫在自己单位见惯了规整端庄的制服,倒有些大惊小怪。职员见了总裁,也只是轻松自如的打招呼“hi”。
韩自扬坐在她左手边,笑道:“吃什么?中餐还不错。”
她看看周围的人,都是吃的很方便的食物,大约是因为公司的节奏很快。“随意吧。”她看看马初景。
几份菜上来,君莫挑了一根茄汁牛柳,忍不住说:“你做的不比专业厨师差阿。”
舌头总是比脑子快,君莫意识到一旁还坐着马初景,恨不得吞了自己舌头,倒也好——话的后半句便快的叫人听不清楚。
韩自扬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君莫,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马初景问了句什么,见气氛诡异,识相的住嘴。
吃完饭,马初景便匆匆道别。韩自扬手中拿着车钥匙,替她摁下行电梯:“我正好要出去,一起走吧,我送你。”他一手插着口袋,并不望向她,也无意让她拒绝。
她只能说:“我回家。”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
君莫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车内则是令人熟悉的默然,她竟觉得亲切起来,再无尴尬。
过了好久才觉得不对,后知后觉,她不由开口问道“这是去哪里?”
他将车停在巨大的立交桥下,听各种车声呼啸而过,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现代生活,在钢铁的世界上生活,必然需要钢铁的神经。
他不答,她亦不催,只是静静坐着,弥漫开去一种柔软,只是叫他心生怜惜。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终于静静开口,“回去吧”。
那样的语气,却叫韩自扬一怔,终于是没了那种疏远的礼貌,只是在和朋友说话而已。
韩自扬双手稳稳的握着方向盘,他太了解初恋对她的意义——她利落干脆的在城市生活,其实只是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这样子的痛苦,唯有时间才能慢慢化去。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热得发烫。
君莫恍惚的转头看他,就这样,一滴泪缓缓的滑下,缓缓的滑,有足够的时间等着让人拭去。可她终于自己抽出手擦去,撇过了头,专注细致地看窗外的景致。
“你见过他吧?那天在大厅和我一起的那个人。以前我们没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不够勇敢。昨天我大哭一场,以为今天他一走自己就能好了——可现在,我还是难过。”君莫突然一口气说完,语气急快。
然后,她慢慢说,“其实,不只难过,我还后悔。”
怎么能不后悔?原来以为难以克服的障碍,他的老师这样健康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荒谬的故事——等她回过神来,却已经物事人非,再也不能改变分毫。
不错,就是后悔,她以往从没敢承认的后悔,她怕承认了,那么真的鲜活活血淋淋的剥下创口上的那层痂,血肉模糊的足以让自己心惊肉跳。
她不再说别的。韩自扬也没有出言相慰,只是将车开得飞快,遇到一个红灯便急踩刹车,那猛然的一顿让君莫身子前倾,又被安全带勒住,只觉得五脏六腑也要向前飞去。
就像遇到红灯,其实红绿之间只差了几秒而已,可是人的一生只要没有赶上那盏绿灯,却是真的漫长一生。
“下午的飞机么?”韩自扬沉声问,“赶得及么?”
君莫不知道他指什么,茫然的看着他。可随后就懂了——他的车极快的驶向机场方向,不容她开口拒绝。
车子停在机场外边,韩自扬探过身去替她解开安全扣,温言道:“快去吧,至少也要去道别。”
君莫坐着不动,极慢极慢的思考,既然过去了——难以挽回了,那么至少互相祝福吧。她忽然明白了那一日的林颉峻——原来他也一直纠结在往事中呵……他再一次出现在这里,亦是在对他自己下了巨大的决心——真是可笑,明明两人间的距离淡薄若游丝了,却仿佛彼此间只能吃力的挥舞绝世宝剑才能将它斩断。
她飞快的下车,似乎怕耽搁一秒便会动摇决心。
林颉峻还正在等待候机,他心灵感应般抬头,她真的来了。
君莫笑得灿烂无比,她气喘吁吁的拉着他的手:“师兄,恭喜你啊。真是对不起阿,因为在外面工作,也没回来再看你。”
她客套的说话,虚伪的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凌迟。
林颉峻只是微微挑起了嘴角,用最深邃的目光看着她的笑。
沉默的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机场的广播不停的催促,他轻轻张开双臂,像以前一样拥住她,依稀还是抱住珍宝。
君莫一动不敢动,最后咬咬牙推开他:“师兄,保重。”
他慢慢放开她,君莫模模糊糊的觉得这是老旧电影中的慢动作,他的风衣终于离开她,连带着他的温暖。
她定定的看他走进去,双脚如同灌了铅,沉重的不愿走动。她见到他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那一眼中,她想起以前种种过往,刹那间想要泪流满面,却终究满带笑颜着离别——不能像三年前那样,重新奔回他的怀里。


蓝山咖啡
酸甜苦三味如此协调在高贵醇厚的香气中,叫人习惯性的沉沦迷醉。
君莫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人群散尽了,她却觉得自己连转身都困难。直到那双手拢住她的肩,君莫恍然从梦魇般醒来。
韩自扬手上微微用力,在她耳边说:“走,回去了。”
她茫然间点点头,极顺从的随着他走。外人看来,定然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高大俊朗的男子搂着怀中娇美的女子,满目皆是宠爱与甜蜜。可韩自扬心中清清楚楚,君莫只是像个傀儡娃娃一般,任他牵引。
然而这个娃娃,走出机场的一霎那,冷风一激,便清醒了过来。她略不自在的挣了挣肩膀,自然的与他保持距离,这才抬头看身边的男子,低低说道:“对不起,让你见笑了吧。”
韩自扬抿唇,淡淡地摇头。他替她开车门,问她:“还回家么?”
“不了,麻烦送我去酒店。”她想了想,又改口,“就在南岱路口就好。”
酒店同事都熟悉他的车,她不想给自己惹来闲言碎语——她多少也知道他的好意,如他所说是对妹妹的情谊也好,另有他想也罢,她接受不起也惹不起——就再扮次鸵鸟吧,总有一天会被自己自欺欺人给坑死。
他也懂她心思,并不做声。开了一路,他果然在路口就将她放下。
君莫下车前,认真的看着他:“谢谢你。”她本就心乱如麻,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自扬微微牵起嘴角,“别放在心上。”她的脸色很白——若是武侠小说中说的,就该是有内伤了吧?韩自扬有些担心,却只能看着她大步的走向前方。
君莫回到酒店,恍若隔世。
恩平远远的见到她走进行政楼,招呼道:“两天没见你了啊。”
君莫一笑,不知是不是敏感,恩平显得容光焕发,她的长发烫成大卷,在酒店是很难打理的——向来要花上半瓶的柔顺剂,今天竟然显得服服帖帖。
“晚上一起吃饭吧?”恩平精神极好的提议。
“不了,一大堆事情等着呢。”君莫摇摇头,“你看起来真精神。”她真心实意地夸她。
回到办公室,她从抽屉里捡了包速溶咖啡泡上热水,想想觉得不够,又倒了一杯——打电话给总经理办公室,开口就说:“我都好几次没值班了,这么下去别人也有意见,徐总这几晚就我来值班吧。”
徐总见她坚持,也不勉强。
君莫喝了一大口咖啡,顿时觉得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靠着咖啡一晚晚的熬夜温习。想起要处理的大堆事情,顿时精力无限,恨不得撸起袖子便大干一场——终究要一件件来,便开始挨个打电话。
才去食堂吃完晚饭,君莫放下手中的资料,一幢幢楼的去检查。再回到办公室,餐饮部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宵夜——她以前从来是不要的,觉得麻烦——今天破例让他们送了一份鸡汁馄饨,觉得生活真美好,也能在五星级酒店中享受宵夜。
她将汤也喝完,困顿的躺在床上,勉强看了看表,已是深夜十二点开外了。迷迷糊糊的认识到咖啡不过就是预支精力罢了,咕哝了句“再也不喝咖啡了”,翻身便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被告知美国客人已经从外地返回,正在客房休息。君莫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似乎浑身有些轻飘飘的发冷,明明昨晚将暖气调到很高——她只能强做不以为意,毕竟再不舒服也不能像上一次那样随便的请假回家了。
这是职场,不是学校,想翘课看电影逛街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声——你不想干了,等着递简历和往上爬的人不知在身后排了多长的队。她无心也无力再去准备什么了,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去门口。
她提前在大堂吧等客人,一边向服务员要了一瓶清凉油,慢慢抹在手腕处,又放在鼻下轻嗅,似乎觉得清醒了些。再抬眼,见到那一晚见到的美国老头穿着一件红色格子衬衣,由韩自扬的特助伴着走过来,连忙迎上去问好,也对特助小肖打了招呼。
君莫介绍了自己是历史专业毕业,鲍威尔仔细打量了她,反应让她错愕:“一个既精通历史又从事现代管理的人才是很难得的。”
她无声的笑笑,说了声谢谢,便一起登车。
车子里又开着暖气,她头疼的想着,一边应付客人,只能从本就有些勉强的专业术语中寻找想要的单词。
老头子似乎对中国历史的研究早就超出了兴趣之外了,车子驶向的古代遗址在城外很远,一般根本没人去看。去了不过是大失所望。考古现场似乎荒废了很久一般,小肖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工作人员,得到的回答不过是“这里又不是景点”。
君莫在一边看着,心中也是荒芜一片,隐约的觉得心痛,却只能徒劳的看着一大片坑坑洼洼的空地,难以想象这就是中华民族的发源地之一。
鲍威尔的神色说不上不满,老头身材精瘦,嘴角却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微微吊起,转头对她说:“我们去博物馆吧。”
何来的博物馆?
她略带艰涩的说:“这个遗址的博物馆尚未建成。去市博物馆行不行?很多有价值的文物都在那里陈列。”
车里一片沉默,来时鲍威尔还在和她大谈在美国拍下的一件明代精品官窑的瓷器——
君莫态度有些自己难以理解的疏淡,并不是身体的原因,她自认为以自己的专业素养,可以控制起身体不适——只是不喜欢国宝流落海外的感觉。
进了博物馆,立刻便找了一个专业的讲解人员,自己和小肖走在后边。恰好走到了一件观音像前,她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中国人有信仰么?”
小导游本来在认真地讲解佛教中观音由男变女的变迁过程,顿时愣在那里。
老生常谈了,君莫冷冷的想,似乎不用清凉油,头脑也一下子明晰起来。中国人在信仰一道上确实和国外是迥异的。她向来也承认这一点,于是将目光移向鲍威尔,却发现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观音像,似乎并不在等待回答。
她微微依在展览厅的柱子上,闭了闭眼睛。小肖轻轻碰了碰她:“李经理,你脸怎么这么红?”
君莫勉强开了个玩笑:“化妆太浓了些。”
他们跟上前边两个人,鲍威尔皱眉看着一片褐色的石器:“商代?你知道么,我们的学界中一直在怀疑到底中国是否有这个时期的国家存在。”
讲解员还没开口,标准的无懈可击的英语在他身后响起:“鲍威尔先生,我们中国人的信仰很大程度上是我们的悠久历史,这一点,请不要怀疑,我们中的很多人心中没有一个确定的上帝——但是这不妨碍我们有一样的民族心理去认可这些文物所代表的文明。”
她顿了顿,语带微微讽刺:“中国悠长的历史早就教会了我们是非对错。至于,夏商朝是否存在的问题,不妨去查看下我国在进行的夏商周断代工程——相信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当然,在我们心中,其实这些不需要证明。”
她一口气说下来,自己也觉得吃惊,又觉得泄气——天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激动,或者只是因为他一直努力的方向就是这个?
鲍威尔愣了两秒,目光中带了几丝异样,没有接话,接下来的时间中,只是安静的听和看,也不再插话。
原来他要赶下午的飞机,君莫松了口气,汽车已经回酒店了,她先下车,大厅中站着熟悉的男子,面带微笑。她忙让出了一个身位,韩自扬向鲍威尔伸手,无意间带过她的手背,不由自主地缓了几秒,回头看着她。
君莫避开他的眼睛:“韩总,我的任务完成了。”也向鲍威尔道别,实在有些撑不住了,缓步向办公室走去。
午饭也没吃,昏昏沉沉的在沙发上睡了一会,打电话给酒店的医务室要了几片药吃了下去。窝在了办公室察看瑞明的计划书,总算辛苦的挨到了下班时间,裹紧了大衣出门。只觉得脚步都是软绵绵的,一心想回到家中睡死过去,也就拦了出租车报了地名,枕着车门闭眼休息。
家中顿时像极了天堂——她什么也不顾,陷在床上大睡,顾不得是一秒还是一年了。直到嗓子似乎冒烟,这才掀开了眼皮一角,犹豫要不要起床喝一口水。手机在一边无奈的震动,她顺手接了起来,如果不是想起来喝水,恐怕永远也听不见铃声了:“喂?”
“李君莫,你在哪里?”这样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焦虑。
“家里。”她懒得去分辨是谁。
“出来开门。”似乎松了一口气,对方简练的说。
君莫慢慢爬起来给自己找了一杯水,这才头昏脑胀的去开门。
韩自扬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皱起了眉头,她的脸颊灿烂甚似桃花,目光迷离,开了门也不再理他,似乎没有看到一般,转身便往卧室走。
他刚刚从机场回来,一路上打了无数电话,总是无人应接,酒店又说她已经下班,便索性站在了她家门口。
他大步赶上正想倒在床上的她,拉住她的胳膊:“去医院。”
君莫皱了皱鼻子,无意识的挣了挣说:“我要睡觉。”
她散发出的气息这样滚烫,韩自扬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双眉皱得更深。不再和她说话,半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拿起她的包和大衣,半强制的抱着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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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手上扎针的微微刺痛感惊醒了自己,君莫环顾四周,最先发现的不是环境的改变,而是床头那双灿若明星的双眸,带着笑意望着自己。
“这是医院?”她下意识的问。
“是。不用担心,发烧感冒而已。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他一口气回答完她的问题。
君莫看看窗外,漆黑一片,早就失去了时间观念。她微微挣扎着去够床头自己的手机:“我让恩平来陪我。”
韩自扬并没有阻止她:“现在十二点多了。”
君莫的手慢慢缩了回去。她抬眼看了看自己所在的病房,只有她和他而已,他在一边的桌子上,笔记本电脑发出嗡嗡的低响。
“睡觉吧。我好事做到底了,打完点滴送你回家。”他站在自己身边,嘴角是一抹让自己安心的表情,“不用急着道谢。”
她疲倦的点点头,继续睡觉。
韩自扬在桌边坐下,目光还是流连在她半露出的脸上,似乎褪去几丝红色就只剩下苍白了。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发烧时零零碎碎说出的话比以往对他说的一切话都要多——那样稚气的语调,撒娇的口吻,只让他觉得陌生,似乎从来没有好好认识她。
他觉得心痛,忍不住又站起来,替她掖了掖被角。药物随着生理盐水一滴滴的流进她的身体,他却觉得不仅如此,似乎是一样的柔密情感,缓缓流进了自己心中。
君莫彻底清醒地时候已经坐在他的车中,远处只有稀稀落落几颗星子在墨蓝的天空帷幕中闪烁。她局促说:“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的。这样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怎样照顾自己。”韩自扬眼睛看着前方,抬手又将温度调高些,“生病了还要出去工作的人,不叫勤奋,是糟践自己。”
君莫不作声。她能说什么?明明是替他工作,真是里外不是人。可其实她在心虚:她知道自己一场高烧是为了什么,并不是着凉那样简单——大约是带去一场心病。灼热的将自己的一切化为灰烬。
“我明天再把医药费给你好么?”她换了话题。
“嗯。”韩自扬微微点了点头,“别忘了,还有两天的疗程。”
君莫看了看时间,“连累你都凌晨三点多了还没休息……”她一阵语塞。
韩自扬没有回她的话,一路将车开到她家楼底,替她拿了包,倒是走在她前头。
在她手机中输了一个号码:“有什么事情就打这个号码——我一直开机。”他没有进门,在门口看着君莫将门关上,半晌,才转身离开。
第二日和同事调休,君莫再去医院打点滴,已经觉得好了大半了——原来身体上的病就是爽快,来得急去得快——
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韩自扬口气淡然,似乎带着抱歉,临时出差在外地。
她也知趣的没提要还钱的事情——反正不急在一时,他也不会缺这个钱。
圣诞节的到来让君莫如同陀螺般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圣诞节酒店的餐饮部和客房部都要有特别的优惠和策划,另一方面瑞明新款限量纪念版手机命名为“Xmas”,已经开始了宣传——广告铺天盖地的展开,新机虽然没有上市,却已经成为了各个网站讨论的焦点。尤其是5000款限量版,更是炙手可热。
这是第二次和马初景合作,君莫也觉得得心应手——她心甘情愿的被繁忙的工作虐待。越发得觉得自己精神充沛,积极的态度让马初景都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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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大早起床,冬天的早晨是真的清冷,她不自觉望向cafeshop,还是关着大门——已经数日不开了,君莫忍不住添添嘴唇,真是怀念那里的卡布基诺,又是圣诞节将至,她想凌姐一定能给她拉出一棵漂亮的圣诞树的奶沫。
她由衷喜欢这些日子,清静的好像世界只有一个人。没有纠结的往事,韩自扬也很久没有出现,大约出差没有回来吧。她坐在地铁里看手中的媒体联系人名单,微晃中似乎眨眼便到了。
刚开完晨会,她就接到快递电话,见是个小巧的盒子包裹在塑料袋中,心中到揣测了一番。恩平恰巧见到,大惊小怪:“不会是炸弹吧?”
君莫刚要放进抽屉,恩平就开始嚷嚷:“拆开看看,是谁送来的?”
快递单上并没有写寄件人,她一层层拆开,包装盒出现在面前时,手忍不住抖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往身后藏——恩平早就看到了,尖叫一声:“Xmas!”
君莫后退一步,不让她够着。她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快递盒,一时间很是慌神,好似拿了不该拿的宝物。
恩平回过神来:“不是要今晚发布会后才开始销售么?谁给你的?”
“噢,我也就顺口提了下这个手机好看,马总监便让人给我送了一个。”君莫按捺下心跳,勉强镇静自己。
恩平眼神怀疑。
“《哈利波特》出版都还被泄密了,我提前买款手机怎么了?又不是不用付钱。”她连推带搡的赶恩平走。
“你拆开看一下嘛。”恩平忍不住要求,亮晶晶的水晶,实在是女人无法拒绝的梦想。
“你出去吧,我还要工作呢。”君莫把门关上,拿起尚未打开的盒子端详许久,终究没有打开,轻轻塞到了柜子的下层。
她品味不出此时的心情,果然女人心中总是有些虚荣的,总是带着一丝欣喜吧。她很是记得他对自己的好,可是他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日子里,却也能怡然的生活。君莫摇摇头,想把这丝丝被搅动的情绪抚平,“搭”的一声扣上锁,她隐隐觉得,这样的华美,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


卡布基诺咖啡
那样香浓丰盈的奶泡,绵密的盖住Espresso,花式浪漫得让人猝不及防。
Xmas的发布会几乎是以炫目的方式在世人眼中登场的。瑞明一反往常的发布形式,由营销团队全权负责著名影星黎晔和自己爱情长跑数年的女友的订婚仪式,信物自然是一款限量Xmas。
这两件事结合的效果,毋庸言说,哪一件都足以登上媒体的头条。南岱的安保部明显感到吃力,不得不外请人员来协助维护当晚的秩序。
马初景对这个创意极度的自我欣赏,君莫不得不承认,虽然这样子的做法并不是惊天动地的第一次,但是结合Xmas的特定销售对象,就显得极有诱惑力了——哪个女人不希望在圣诞节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她也看到过娱乐新闻,黎天王纵横影坛,却洁身自好,男女老幼通杀。不比现在的一抓一大把随时爆红却又立刻能无声无息消失的青春偶像。徐总开心的私下对她提过这个月奖金翻倍——
即将到来的平安夜的主题活动,订餐和订房的热线已经打爆了。君莫对未来的黎太太很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见惯百花怒放的男子终于决定许下一生的承诺?这样想的不止她一个人,恐怕酒店外边已经布满了闻风而动的狗仔队了。
初时她这样的想法被马初景好好嘲笑了一番——
那日她笑问“要是他们订完婚分手了怎么办?”
马总监讶异非常——“你真的假的?明明白白的签了协议的。”
她失笑,调整心态,实实在在的将自己当了一场梦幻而华美的电影剧场的观众,好在自己算是有特权的,能近距离的看清台上的一众人物。嬉笑怒骂,心中明了便好,背后皆是纵横的名利网,谁也逃不脱。
君莫这么想的时候,正坐在办公室的靠椅上,心中警觉起来:怎么能这么懒散呢?她手脚麻利的抓起惯用的红色随身杯,还是一杯速溶咖啡,边捧着边走去大厅看看——这是她的晚饭时间,下午工作的时候贪吃了一包饼干,现在反倒食欲全无。
顶级的音响和灯光师在做最后的调试,脚步匆忙,她捧着杯子站在一边,居然发现没人搭理,也算忙中偷闲。
突然听到门口起了小小的骚动,寻声望去,久未露面的瑞明总裁竟然被保安拦在了门外,君莫失笑,急忙跑过去。她喊住那个大声要看出入证件的新来的工作人员,对韩自扬说:“韩总,真是对不起。”
韩自扬风尘仆仆的样子,下巴微带了铁青色——君莫猜他刚下飞机。他点点头,目光不经意的在君莫脸上转了一圈,接着看了看表,“李经理,我想要个房间休整一下。”
君莫立刻联系,她微微背过身去低声打电话,又问他:“今天只剩下标间了,您看可以吗?”
韩自扬听到她说“您”,忍不住微微皱眉,旋即说:“可以。”
“不用再看下么?”君莫问道。
“不用了,今晚主角不是我。”韩自扬也在打量她,似乎瘦了一些,精神却很好,焕发得像冬天霜冻中的小松。
他们快步走向另一幢楼,一走出门,君莫才觉得身上有些凉,原来刚才顺手将大衣搁在了大厅中,倒是不忘手中的杯子。
韩自扬蓦的站住,深深皱眉:“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这样冷的天气就穿这么点?”
君莫不由看看自己,也想起自己的高烧——气温零下的天气,只穿着及膝裙和衬衣,不由懊恼起来——他不说倒好,说了倒真的觉得更冷了。
韩自扬将身上的大衣脱下递给她:“披上。”他的口气有些生硬,大约自己也察觉出了,笑了笑:“我倒是不介意再送你去医院——不过今天不行,我们都很忙。”
君莫下意识去接,然而手顿在空中,笑道:“韩总您认识4号楼怎么走吧?就是您以前住的那幢,我就不带您过去了。”她不等韩自扬说话,转身走回大厅,心中惊疑不定,拿不准是否该开口问他。
韩自扬手中提着衣服,一时间哭笑不得。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双唇间轻轻吐出了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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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猛然间觉得,和上一场的发布会比较起来,这场订婚仪式才是真正的衣香鬓影——一时间来了那么多演艺界的明星,她也算见惯明星的,却也没有在这样子的场合,人人化着叫人看不清脸色的妆,目光迷离,珠宝绚烂——灿烂的真似明星。她在场边转一圈,人人都是端着酒杯极悠闲的样子,只有精心筛选出的各家媒体的记者们端着相机,随时候命的样子。
君莫也穿着素色的小礼服,这种场合下她自觉不起眼到像一粒灰尘,也就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占着一个角落,不出声的看着芸芸众生。
她见到韩自扬和马初景在远处出现,两人一黑一灰两色低调的西服,气质迥异,但同样赏心悦目。君莫恍了一下神,就见马初景举着手中的杯子向自己致意,她还以微笑。
韩自扬亦是见到她,远远的穿着一件白色的小礼服,可他觉得清新可人。他的目光极缓的移向不远处的记者,又对她轻轻摇头。君莫顿悟,这是示意自己不要过来,免得成为明天的头条。
她莞尔,别开头去。
韩自扬目光灼亮,见她了解,便转身去应酬,眨眼便被刻意上前的人群围在了中间。
他对记者的问题一概不答,全由马初景挡驾,颇为心不在焉的样子。马初景忍不住偷偷用手肘撞他,他实在需要提醒自己的上司,免得明天的网站上的标题是“瑞明总裁面色不善,Xmas发行前景黯淡”,或者“瑞明高层面和心不和,发布会初露出端倪”。
好在下一刻,黎晔携着他的未婚妻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才是吸引住了漫天遍野的闪光灯——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杜牧的《阿房宫赋》怎得这么应景?君莫失笑。
她漫不经心的将目光移向走出来的两人,忍不住将手掩住嘴巴——这才没有惊呼出声。那个伴在黎晔身边,穿着意大利定制婚纱的女子,不正是凌姐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震惊什么:原来她是黎晔的女友?或者,是那双眼睛——诚然,她的妆化的极好,可是那样摄人心神的双目,确实君莫从未想过的——若说是妩媚,却又如古潭般让人只见清水缥缈;若说是清澈,一个没有历经世事的女子又怎能懂得适时的在眼中藏起一些,却将最魅人的散发出来?
她忘了周遭的一切,呆呆看着那双眼睛媚视众生,直到黎晔将“Xmas”递到她的手中,君莫才略略将注意力移开。
又是一阵照相机的猛烈攻击,这次的焦点却是定情信物了。有记者在下面大声地问:“凌小姐,这次拿到了全球限量编号第一的手机,又得良人,心情怎么样?”
黎晔轻轻搂住她的腰,声音低沉,代她回答:“真可惜,这一支手机编号02,真想知道01号是被哪个幸运的女子拿到了。但是,编号并不重要,只要我们的心还在一起。”他简单的说,下边有人起哄叫好,他便缓缓吻上她的脸颊,直如童话而唯美。
君莫看了一会,觉得刺眼,这样的场面又让人生出疲惫来,忍不住想走。寻思了一会,不如去办公室等到散场——
这个世界真是充满意外,她也不得不感慨。只是觉得可惜,难怪cafeshop不再营业了——还是就此不再开门了?她边想边走,顺手推看办公室的门,觉得自由自在。
她抬手打开最下边的抽屉,拿出那个盒子,犹豫了一会,终于打开。暖黄的灯光下,机身奶白而柔和,和自己在韩自扬办公室见过的样机却有些不一样——左下角处一颗粉色的钻石,围绕着她的一排碎钻恰巧组合出一杯小小的咖啡,精致的让人觉得不忍放手。
君莫向来对咖啡有些犯痴,她看了很久很久,紧紧地握住。
终究很轻的放回白色的绒套中,她拿出那张编号0001的收藏证明,设计的简单而不失高贵,只有两个字——“君莫”。他的字随人,刚强透着洒脱,她忍不住摸摸纸背凸出的笔画,真是很用力的写字——这么厚实的纸质。
是圣诞礼物么?这么早,又这么贵重,烫手得她很想马上还回去——
君莫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学生的时候读过不少言情小说,却很少将自己代入小说中幸运的女主——倒是不由自主地猜测着编织一个个美丽童话的女子们,坐在电脑前专注的敲字,想必表情柔和而宁静。这样子的美梦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却惶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吸引到了他。
敲门声在静谧的夜中尤其的突兀,君莫条件反射的将盒子塞回去,隐隐预感到什么,跑去开门。
豁然是他,大约喝了些酒,脸色有些发红,却依然气息悠长,微笑着看略带慌乱的她。
她慌乱中甚至忘了问他怎么不在酒会呆着,又怎么会找到她的办公室。她用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上温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自扬略有些头疼的样子,揉了揉额角,“逃出来透透气。”
他果真有些倦了,连坐了那么久的飞机,马不停蹄的赶这一场应酬。
君莫的手动了动,想去拿手机还他,她犹疑的看了他一眼,悄悄伸出手去,却被他的话堵在那里——
“如果是想还我什么东西,那就不必了。”他淡淡的说,“那是特别定制的,你还我我也不好再拿去送别人。”
那是说……那杯小小的咖啡,是专属她的LOGO么?
君莫目光闪烁了一下,坚定的伸出手去拿出那个盒子:“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该拿。”
她想他明白“贵重”的含义,钻石也好,限量也好,她并不是很在乎——真正贵重的是人的心意。
君莫的目光扫到桌边红色的咖啡杯,有些旧了——甚至有她不小心摔出的细纹。她直直的将手中事物递给他,眼神倔强。
韩自扬的眼光暗了暗,站起身来,亦伸手,握住她拿着盒子的手,轻声说:“先拿着好么?就当存放吧……等到你真心想收的那一天。”
君莫觉得自己真是不善解人意,她想起韩剧里蔡琳演的学妹坐在张东健面前,他的眼神也是这么疲倦,他好像说:“如果可以,就直直走过来。”
她做不到——她拒绝他,并不是在拒绝对人人对爱情的渴望,她只是在怀疑,自己经历过那样的感情——郎有情妾有意,结局又是怎样?
他亦站起,这样的身高,却不给她任何压力,只是淡淡的坚持——
君莫只觉得为难,她知道自己是固执惯了的人,却难得的遇到了对手。他握着她的手,一寸寸的将自己的心意送到她面前。
电话响起,君莫颓然松手,原来是催她去会场,她这才惊觉时间过得如此快,已是午夜。
最后终于拗不过他,她只能拿过Xmas,低头轻声说:“我先收着。”她没有说谢谢——这份礼物不一样,她心中紧紧叮嘱自己,只是暂时收着而已。
灯光下韩自扬眼圈微微发青,想是累极。
君莫收好盒子,说道:“我要去会场了,你……走不走?”她紧跟着补上一句,“你是不是很累?回房间休息吧?”
韩自扬“嗯”了一声,似是不经意道:“你今天值班么?”
“不,我得快点去,明天我轮休。”她快手快脚的收拾,“走吧。”
****
说到底,工作这个东西,和饥饿一模一样——饿过了头,就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脑中白茫茫的失落感。君莫抬手看看表,不禁苦笑:“快两点了,叫出租车也很困难。”她想了想,决定去总台打电话叫车。
马初景走到她身边:“我送你回去。”
真是救星,她连连道谢——
马初景正想让她在门口等着,突然面色古怪起来,他似乎强忍了一会,终于开口:“我还是不送了。”
君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指指不远处几乎和黑色融为一体的车子,“看来有人等你很久了。”
像是为他的话做注解,那辆车打开了灯,慢慢向大门口开来。
马初景身手敏捷的闪开,只来得及留下说句“拜拜”。
后座的门打开,韩自扬给她让了个位子,简单的说:“上车。”
真是如影随形——想到他可能等了一个多小时,君莫又忍不住内疚,她不安的握了一握双拳,低声说“谢谢”。
并不是他开车,他坐在自己身边,左手轻压太阳穴处。君莫看到他的侧脸,只觉得这个男人的鼻梁真是挺拔漂亮的让人嫉妒。
“韩总,去哪里?”小肖问道。
“名修城。”他几乎闭着眼睛在说话,然后那双极漂亮的眼睛睁开,转头对君莫解释:“我今天实在不适合开车。”
小肖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君莫,微带诧异重复:“名修城?”
“嗯,顺路,她也住那里。”他解释,看了君莫一眼,大约不想让旁人误会。
然而君莫只注意到他说了“也”字。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惊,开口问道:“你住哪里?”她不敢看他眼睛,只盯着他的唇。
“哦,邻居。”韩自扬带着淡淡笑意解释,“朋友的一套房子,看着适合就转手给我了。”
真是刻意的令人发指啊……她望进沉沉夜色,为自己的想法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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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着手指头数圣诞节,才觉得真的要到了——君莫毕业论文做的是关于中国文化的强大包容性问题,她觉得真是有这么一说——圣诞节一传到中国,也就图个热闹,商家忙着促销,情人互相送礼,朋友借口聚餐,不外如是了。她睡到了午饭时分,这才决定用逛街消磨半天的时光。
出去的时候路过了凌姐的咖啡馆,依然关着门,君莫怅然,遂决定不去想它,又自觉很鬼祟的看了看周围,生怕那辆车出现——自己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随着人群慢慢闲逛,真是喜欢这样子——她爱极圣诞节的气氛,不是崇洋媚外,单纯的喜欢看到大街的窗口布置得白绿红相间,偶尔飘来独属圣诞的歌声,带点圣洁,带点灵气,却又沾满了中国特有的俗气的喜乐。美中不足,就是南方很少下雪,阴冷阴冷的——比不上大学时代呆在北方,鹅毛大雪下不够似的,总让人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最后一晚,街道上弥漫的火鸡香气。
路过星巴克,顺便带一杯摩卡,慢慢的边吸边逛——想起大学的时候,上网看到欧美明星的街拍图,人手一杯星巴克,底下就有人留言评论——“咖啡是那些明星街拍照必备之道具么?”忍不住笑喷,从此便印象深刻。只不过那时候就是想尝试,也只能远远的对小资的昂贵价格望而却步。
她走进商场,一楼的a区是通讯电子产品,一眼可见Xmas显眼的宣传攻势。柜台边就有一个年轻男子在买手机,君莫没有去看他的表情,想必是温柔、嘴角噙笑的。她无端的想起那个尚未收到礼物的女子,觉得自己能体会出她的心情——
自己收到他的第一份礼物,一个红色的星巴克旅行杯,她喜欢的什么似的,从此只专宠这个杯子,至今如是。他这么了解她,难道也能预测这样子的结局?红色的温暖,支撑了这么多年。她欣慰自己终于能微笑的回忆,这么美好,真的不用再刻意回避。
在外边解决了晚饭回到家,君莫打开电邮,正好听到铃音,她一把丢开鼠标跑去找手机——她的手机总是乱扔,常常最后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打骚扰。
是韩自扬:“平安夜有约了么?我现在预订可不可以?”他的声音带着素日里并没有的散倦,却让人心跳微微加速。
君莫慢慢踱回电脑前,一边仔细思考,她的圣诞节向来是奉献给酒店的,偶尔有过一次,是和恩平一起在大街上闲逛——那也是在下班之后了。
“工作算不算?”她叹口气,“平安夜是我们向来不能离岗。”
“几点下班?”
电话沉默了很久。
韩自扬又一次问道:“喂?”
君莫回过神来,“平安夜恐怕真的不行。圣诞节那天我再联系你好不好?”她不想再多纠缠,匆忙挂了电话。
韩自扬对着忙音呆了一呆,倒是第一次有人挂了他的电话。不过耐人寻味的是她的态度,至少已经说了会再联系,想了想,便轻轻笑了起来。然而他不需要她主动联系她,只要有这份态度就足够了。
韩自扬走进办公室,身后陈姐连着喊他几声,这才回过头来:“怎么了?”
“关于24号晚上慈善宴,主办方还在等您的答复。”
陈姐的话像是提醒了他,韩自扬不经意的问道:“打电话到南岱问问,我想预定平安夜晚饭。”
陈姐答应下来,片刻走进办公室,开口问道:“韩总,他们有家庭和情侣两种形式的晚餐,您是要订哪一个?”她向来不苟言笑的脸部表情终于有些松动,挑眉望向端坐着的韩自扬。
韩自扬面无表情很久,这才缓缓开口:“两个人的。”
陈姐眼中带了笑意,她忍不住想问“是不是那天来的小姐”,看到韩自扬僵硬的侧面,答应了一声,转身笑笑离开。
韩自扬拿出手机,名字选到了那一行,却迟迟不按下通话键,最后还是决定传简讯。
“平安夜一起吃饭,南岱西餐厅英伦包厢。我不介意你随时可以出去处理工作。”他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写得短信——事实上他几乎不给人发短信——觉得这样子的提议很善解人意,她应该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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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君莫搭上最早班的地铁赶到酒店,恰巧是前晚徐总值班——此时正好遇到她,惊讶的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
君莫正经的回答:“快到平安夜的活动了,我还有些细节需要筹备。”
徐总大为赞赏的目光让她顿时觉得自己起早很值得。
换了制服积极努力的工作,接到短信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她实在不能确定韩自扬是不是在搞笑,想了足足半天,还是回短信:“可是我的工作很介意,我的奖金也很介意。”可是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她有意不提他送自己去看病,心中却一直有感激,于是还是回短信给他。
韩自扬正坐在中层管理会议上,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略有些面色不善的眯起眼睛。也没有听到财务部的报告总结,似乎这样子的心情能传染,这一次会议开得人人如履薄冰——总裁亦是一言不发。
会议结束,他一个人在会议室坐了很久,然后又收到短信:“25号我下午六点下班,请您吃饭吧?”
他突然觉得轻松起来,立刻回复:“好。”
他站起身,走过秘书室的时候吩咐陈姐:“取消南岱的预定。我还是去慈善晚宴。”
陈姐愣了愣,忍不住提醒:“南岱的情侣晚餐很难订到,韩总,你……”
韩自扬懒懒的挥了挥手:“你看着办吧。”
“那晚会的女伴呢?”陈姐追着问。
半个小时后,马初景接到了总裁秘书室的电话。
“马总监,平安夜南岱西餐厅英伦厅,白金情人烛光晚餐。”
“我没有订啊,这是什么东西?”马初景一头雾水。
陈姐握着话筒,小心词措:“这是集团对高级员工的奖励,如果您不需要,可以说明。”
“……要!”马初景连忙答应——不要的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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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时候见到恩平,君莫很有些心虚,生怕她提起圣诞节怎么过——她在A市朋友不多,和恩平可以算是相依为命了。她在恩平对面坐下,恩平倒是好,绝口不提圣诞节,两人不闲不淡的说话,相携走出员工餐厅。
君莫挽住她的手,突然笑道:“还记不记得那年圣诞节我们吃撑的事情?”
“哎,你还说?”恩平点着她的额头也笑。
那一次她们下班,特意没在职工食堂吃饭,没想到低估了A市人民的消费热情,所到之处人口爆炸一般,最后丧气的发现连肯德基和麦记的外带也要排上半小时开外的长队。君莫一气之下拉着恩平进了超市,狠狠地拿了两个极大的面包,她饿得狠了,还没付钱,就边走向付银台边吃——保安很客气的请她们到了办公室。
恩平尖叫这是一生之耻,边说边撕扯菠萝包。就这样,两个在圣诞夜互相慰籍的孤独女子分别吃了一个足有枕头大小的面包,君莫回家后,半天翻不过身来——现行现报,肚子的形状和那个菠萝包一模一样。
她望着路边的那汪湖水,说:“其实酒店这个行业,累是累些,真的挺好的。”
恩平没有接话,站定了脚步:“你怎么了?这样子伤感?是不是韩总裁要娶你回家当少奶奶?”
君莫仰天“哈”了一声,“他想娶我还未必想嫁呢?”板起脸来严肃认真,“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么?我能这么不给人民做些贡献再功成身退么?”
她裹紧了大衣走回办公室,平安夜的果然是不同的——园子里停满了高档轿车,宝马奔驰奥迪,下车来的无一不是翩翩风度的男子和精心打扮的女子,看多了,也就觉得麻木——这个社会上,在光鲜的表面下,可能揭开龌龊黑暗的事实。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男女,又有多少是互相将真心交付?
今天的工作并不多,最忙得怕是餐饮部——君莫去餐饮部帮忙,发现餐饮部经理都亲自坐镇,忙着在做总调度。好不容易到歇一下,员工休息室中三三两两坐着几个实习生,想来是轮休,正在看电视。
时尚杂志举办的慈善晚宴,君莫微微停了一下,似乎扫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几个小姑娘激动地在议论纷纷:“就是韩总啊!我还给他送过东西!就在4号楼。”
电视中的名流们正在举牌竞拍,只看到他坐在前排,银色的西服,意料之中的面无表情。身边是他的助理,依稀记得就是那日的司机。倒是他右手边的女子也是熟悉面孔,廖倾雅一身白色的晚礼服,依然美丽的让人叹息。君莫兴趣缺缺,快步走开。
大约是节日心情特别的好,难得连客人投诉也少,君莫喜滋滋在家换上睡衣,一看不过十一点,从床边柜子里翻出几本书,开始慢慢的看。看得是酒店管理的英文原版教材——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头脑发热买下的,那时候觉得总要准备一下,谁知道呢?到现在都没有翻完——边看也边感叹“要符合中国国情”这句话的的确确是真理。
不过教育还是要走高端路线——君莫边看边鼓励自己。可是还是疲倦,到底比不上年轻的时候,看完球赛天都快亮了,在床上磨蹭一会就去考试,照样精神奕奕。片刻后身子已经被鸭绒被暖暖的包裹起来,君莫望着屋顶开始发愁:“明天请客吃什么呢?”
这个问题若是换了别人,本可以不用想。火锅、炒菜、西餐、洋快餐,什么不好选?但是对方的身份略有特殊——大约是非鲍鱼鱼翅配不上身份。可笑的是前两次一起吃饭,一次大老板亲自下厨,一次方便面解决。君莫放弃,听天由命,被请者来决定也不错。
下午六点,君莫换好衣服,刚走到街角处——某辆车就出现在面前,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低头看表,生怕自己已经迟到了很久。
整好是六点。她钻进车子,欢快的打招呼:“嗨!”
韩自扬扬眉看她,似乎是想对她的穿着做出评论——那样学生气,好像……那一日她和那个人在一起时一样,简单的夹克和牛仔裤,高高束起的马尾,脂粉不施——话到嘴边,也只是逸出轻笑。
她的第一句话是:“去哪吃饭啊?”悄悄咽回第二句习惯用语,“饿死我了。”——虽然自己在他面前早已全无淑女风度可言了,不管怎么样,自制力还是要有的。
韩自扬将难题丢回给她:“你决定吧,我不挑食。”——他真的不在乎吃什么。
君莫想起上次的窘境,看看时间——又是高峰期,她无奈的转过头看他:“你说呢?这个点哪里还能填饱肚子?”
“要不去EMBRACE?”韩自扬提议,想必想起第一次两人到处寻找饭店的场景?
EMBRACE就EMBRACE吧,君莫咬咬牙——这样奢侈的会员制俱乐部,韩总裁当然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她无语的点点头。
可是事实给了君莫两个选择——第一,钱包缩水,但是可以吃好喝好;第二,暂时安全的钱包,无穷无尽的饥饿感。她哪一个都不喜欢,尤其怨恨第二项。
路实在太堵了,在遭遇了n个红灯后,君莫的脸色开始变差。
韩自扬瞥了瞥她,叹气道:“前边有停车场,我们把车停了,下去随便找一个地方吧?”这样子的速度,开到城市另一边的EMBRACE,大约要饿到没有知觉了——虽然下来也未必找得到,总是存了万一之想。中国永远的人多地少——他们庆幸找到了最后一个车位。
两人走在一起,君莫原先并不与他并肩走着,只是人潮涌动,一拨一拨的涌过来,似乎随时能将人冲开,她觉得自己和碰碰球差不多,如今饿得轻飘飘,走路隐隐东倒西歪。韩自扬微微皱眉,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君莫也没在意,目光留连在街边热气腾腾的饭店中,而街头的鱿鱼香味更让她心情沮丧。
呵,莫非真的要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么,又冷又饿得冻死在街头,君莫的眼睛猛然间闪动出灿烂的光芒——这一家东北菜馆,临窗的空了一桌的位子,刚刚走人。
君莫是很想进去——可是,她看看身边的男子。韩自扬善解人意的说:“进去吃饭?我饿了。”
“嗯,好!”她大大的松一口气。
总算有了位置,君莫将菜单推给韩自扬,他却摆摆手:“你点吧。”
锅包肉、酱大骨、地三鲜、猪肉炖粉条……服务员好心的提醒:“小姐,我们的菜分量很足,两个人吃四个菜足够了。”
“嗯,我知道。”君莫点点头。
饭店里人多声杂,又开着空调,再穿着大衣就有些热了,只是小店不比高档饭店有专门的衣橱,身边的椅子也泛着油腻。韩自扬将自己的大衣脱下,对君莫说:“把外套脱了吧,一会出去当心着凉。”
君莫依言将白色夹克脱下,正要放在身边椅子上,韩自扬突然将手伸给她:“给我。”他将自己的大衣放在椅子上,又将君莫的外套放上——那么自然贴心。君莫愣愣的看着他那件经典的英国牌子的风衣,良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韩自扬怀疑的看了看她,“饿傻了?”
“没有。”她掩饰的笑笑,左手托腮,望出去玻璃上用白色的泡沫喷料写满了歪歪扭扭的“MERRY CHRISTMAS”。原来最大的幸福不过就是在饥寒交迫的时候期待一顿即将到来的美食。她见到玻璃倒影中的自己正在微微浅笑,两颊上晕出粉色。
他不过吃几口就觉得足够了,本就不是很饿,也就安心得放下筷子看她吃。君莫小口小口的吃,却似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菜上——让旁边的人也会觉得吃得很幸福。菜的分量真的很足——至少在南方算是极多了。
君莫放下筷子,浅浅喝了口橙汁,笑着说:“我上学的时候,这样四份菜一顿就能吃完。而且量比这家的还要多。”她微微眯起眼睛,以前只要一和林颉峻有了小矛盾,总是一个人气鼓鼓的跑到小饭店,好好的把自己喂饱——她管这叫好好对待自己。
她的眼睛变得蒙蒙起来,韩自扬猜她想起了往事,他自认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却也止不住心中微微刺痛。
他还来不及回答,君莫的手机响了,铃声是童趣且应景的“铃儿响叮当”。他看她找出包中的手机,还是那款瑞明的旧款黑色滑盖——他略略有些黯然。
君莫心不在焉的拨着眼前的小碗,低声应了几声“嗯”,末了有些犹疑的顿了顿,“嗯,我回去就给你发过去,准备的差不多了。”
她挂了电话,一时间还有些发呆,目光直直的看着手中的电话。片刻之后醒悟过来,讪讪的对韩自扬笑一笑。
“怎么这么忙啊?”韩自扬笑着问。
“对不起啊。”君莫轻轻的说。
买单出门,韩自扬将外套给她:“要不要在街上逛逛?”
这样好的气氛,君莫也不愿意很快回家。
才汇入人流,就有小贩挤上来推销玫瑰——不依不饶的样子让君莫气结,无计可施的望向韩自扬。
他看了看小贩手中的花,伸手拿出皮夹,一边问君莫:“都要了。”
“都要了?”君莫不可置信的看看韩自扬,又狠狠瞪了一眼小贩——这样丑的玫瑰花——红中带黑的花瓣,还是奄奄一息的——15元一支,他怎么不去抢?
“我不要玫瑰花。”君莫笑靥如花,指指小贩身上挂的恶魔小红角,“我要那个。”然后她戴上那个红色的发亮小角,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似乎有两团活泼的小火焰在她柔黑的马尾上跳跃,韩自扬在她身后,嘴角含着笑,目光中有他自己从未察觉的纵溺。
这个城市的心脏地带,人来人往的围绕着五光十色的音乐喷泉,似乎绝大多数是学生。他们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城市的夜空难得清晰而星光可见,韩自扬觉得自己说了很多话,甚至是现在少有提起的过去,申请留学时差点拖了后腿的语言,初到美国时略带艰辛的经历,华尔街那些风险投资者的狡诈,他以今天的成就缓缓讲来,只会让人感叹这些经历让这个年轻的男子更加的富有魅力,一种混合着坚韧、智慧和成熟的气质。
“知道么?那天我送鲍威尔的时候,他特意提起你,说你是个态度很认真的女学者。”他说的时候明显嘴角带着含义不明的笑。
君莫微窘,她倒是不知道原来给别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大约是高烧了一场,前尘往事变得模糊起来,只记得自己在博物馆义正词严又感情充沛的说了很长一段话。
后来聊得舒畅,君莫顺口便问:“那你一直没有喜欢的人?”问完了,才觉得自己矫情做作得很——可是这真的只是惯有的八卦思维发作,她觉得自己根本控制不了。
他却只是淡淡的笑笑:“如果你每天的睡眠都不足6个小时,你觉得还有没有精神去谈恋爱?”
君莫微微撇嘴,明显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却也没有表现过多好奇心。
他于是又说了一些:“真的是一直觉得很忙。”
“可是明明很多小说里的情圣都是和你一样的身份。”君莫带着顽意说,似乎有意让他觉得轻松。
“可能吧。”他耸耸肩,“也有让我欣赏的女孩子主动来表白的。”
君莫好奇的望着他,这样的目光让他不得不说下去。
“我挺欣赏这样子的勇气。可是感情不只是欣赏而已。”他的话语中感情浓烈,转过头去看着她,“我也是最近能体会。”
那一瞬间,君莫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丝淡至极点的伤感,似乎他也在苦恼着什么。
接近午夜,两人走到停车场附近,韩自扬将车开过来,君莫独自一个人站着等待。突然觉得寒冷,那样子满世界的欢声笑语也冲淡不去的寒冷,她微笑看着远远驶来的汽车,似乎越来越清晰的看到自己心中的决定。
她单薄的微笑慢慢绽开在韩自扬的眼中,他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她的笑容,带着让他看不透的表情——
他下车,重重的关上车门,疾步走到君莫身边——伸手抱住她,大衣扔在车上,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和暖暖的体温透过怀抱传递在君莫的身上。
君莫一时间不知所措,僵硬的让他搂在怀中,听到他极轻极轻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你不要动就好,等我慢慢走过去……你一定要比我有耐心……”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听来那样低沉而带着莫名的失落。
他微微退开半步,她依旧直直的站着,一脸惊愕,轻柔的月色下,只有发角的两个红色小角流转光芒。他伸手抚上她的发梢,英俊的脸慢慢靠近她。
君莫看着那熟悉却又恍然间觉得陌生的坚挺的鼻,薄削的唇,下意识的脸微微一偏,那样冰冷的吻,本来应该落在额上的吻,轻轻的烙在惶然闭上的眼上。


曼特宁咖啡
高原的咖啡豆总是不经意间带着刚强,或许一生之中,只是需要那样一次的决绝,无关甜苦。
那样子的表白。君莫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他说:“你不要动就好。”他的怀抱,也是这么温暖得让人不愿抽身……
他说:“你要比我有耐心。”
可是,她无法说出口,她的耐心,早已在日复一日中消耗殆尽。
照常的早起工作,在地铁上收到短信:“昨晚睡得好么?外出一星期,回来一起吃饭?”
君莫忍不住微笑:“请问我给您的印象就只能是吃么?”
韩自扬收到短信,回:“差不多。”关机,上飞机。昨晚送她回家后自己又回瑞明处理公事,早上直接到机场,亦是计划在飞机上补眠——早就没有生物钟可言了。
回到酒店,职工公布栏上贴着下一年的中高层管理岗位竞聘的通知。算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君莫扫了一眼就往办公室走。
许优快步走上来,打招呼:“李经理。”
君莫笑着回应:“早上好。”
“这次准备竞聘什么岗位?”她的话语中隐隐带了一丝火药味。
君莫笑笑不答。其实大家新知肚明,房务部经理即将内退,新上来的一批年轻经理人人把眼睛盯紧了这个空缺——对于酒店来说,客房还是分量最重的部门。
君莫若无其事的态度反倒让许优认定了她心中把握十足。好在行政楼近在眼前,君莫打了个哈哈,便借口晨检脱身了。
她打开电脑,打印文件——仔细的看了一遍,终于将文件塞进了抽屉深处。果然最近的热门话题便是竞聘上岗:基层的想竞领班,中层的想竞高层——连徐总见了她都拍拍她肩膀:“好好准备。”——意思是她有戏?
君莫总是笑笑,就连恩平问她,她也是高深莫测的样子,恨得恩平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你怎么回事?把我当竞争对手了是不是?”她凑近她:“你去试试房务部吧?我觉得你机会大。”
君莫回她:“我资历不够。”意兴阑珊的样子,唬得恩平不得不大声提醒她:“你醒醒啊!这可关系到前途和钱途啊!”
君莫只是在算时间——离过春节只有两个月了,真好,可以回家了。她闭闭眼睛,告诉自己要耐心,结果这几天也就出来了。
年底的日子就是能这么快的流逝,自己也能察觉出那样的速度,就是古人说的白驹过隙。可是今晚的客人——工作以来第一次,君莫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A市移动公司的张总和一批中层在宴会厅,偏偏实习生将一盘酱汁倒翻在了老总身上——还只是宴会刚开始的时候,一下子被拂了兴,面子上更是拉不下来,实习生诚惶诚恐的一连串道歉只让张总更不耐烦,一迭声叫经理来。
这样VIP级的顾客最是得罪不得——说来也奇怪,这样子身份地位的人,若是好脾气起来,什么都好说;可是一旦脾气上来,只怕负荆请罪也不顶用。
空调的热气吹得君莫太阳穴发痛,一跳一跳的很是难受。她觉得自己是个复读机,只会一遍遍重复几句话:“我们马上将您的衣服送去干洗。”“张总您是贵宾,为了表示歉意,这次我们免单作为补偿行不行?”“对不起,真是抱歉。”
张总只是冷冷坐着:“好不容易同事聚聚,兴致全扫没了,你们五星级的酒店就这业务水准?”米色西装胸前一片肆虐的酱色,丑陋肮脏。
真是热闹,只是一桌子的人,却是世间百态——盛气凌人的如张总,落井下石的如帮腔兼拍者,低声下气的如服务员和自己,君莫心中冷笑——无济于事,她想不出来如何收场,难道打电话给徐总亲自来解决?
“张总?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适时地插进一片嘈杂中。
场面好似被冷水一激,刹那间冷却下来。
君莫抬眼看他,似乎比一星期前见消瘦了一些,声音沙哑。
张总站起身,堆满笑容:“韩总,这么巧?”
“嗯,在这里吃饭,听说你也在,过来敬酒。”韩自扬手中端着一杯干红,向他一晃。他走过君莫身边,目不斜视,却不由自主地一顿。
张总忙端起酒杯,转头对君莫说:“换个人来,我也不计较了,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如蒙大赦,君莫又道歉,将当晚领班叫进去服务,这也算是不小的事故了,她也只能报上去——不出意外的话,明早会受到批评,公关部恐怕还得善后。若是没有韩自扬恰好来解围——真是浑然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回到办公室,她拿起电话好久,终于给徐总拨过去,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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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灿烂,君莫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清脆的嗒嗒声响,她迈得更急,远远抛开一件心事,只觉得浑身轻松。其实她不喜欢高跟鞋,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扔掉鞋子,检查创口贴下的磨开的伤口好些了没有。后来终于习惯那一层厚厚的老茧,心意还是难以扭转——发展到最后,每次穿上运动鞋总觉得莫名兴奋。
第二日没有上班——跑去了B市找小学时就发展友谊的季青苔。君莫坐在城际高速巴士上,觉得东南沿海地少人多,到底还是有好处的——两个大城市间的来回,也不过两三个小时。
接到韩自扬的电话,君莫倒是很意外——她微微避开了青苔,低声讲电话:“嗯,我不在A市,在朋友这里。”
“不是,B市。”
“下次吧,昨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
韩自扬挂上电话,习惯性的伸手撑住额角,车子随着长长的车流慢慢的往前开——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耐性,忍不住想狠狠地骂这个该死的拥挤交通。
和那一日不同,他的身边坐着她,空气中都弥漫她的清新,他有意说去EMBRACE,是因为知道会所离得那么远,可以在车子这个温馨带着私密的空间里独处更长时间。后来不用转头去看她,就知道温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饥饿带来的恶情绪,他忍着笑提议下车随便吃一点,又何尝没有看到她窃喜的眼光,想起来嘴角不禁带笑——后来想想,自己确实疏忽了,既然要她请客,居然说了去EMBRACE——恐怕以后她说什么也不会轻自己吃饭了。
只是刚才电话中的声音带着苍白的脆弱,恍如被窥见了心事,韩自扬若有所思的望向车窗外,红尘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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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在门外等着,君莫出来,她大急:“怎样?”
君莫笑着晃晃两根手指:“当然OK!”
两个人都是白领打扮,尤其是君莫,黑色套装,优雅的仪表——做了三年的酒店人,起码在仪容上可以无可挑剔,此时没心没肺的抱在一起,寂静的走廊上登时多了几分生气。
“哎,我追了你整整七年啊,终于修成正果。”青苔夸张的感叹,“错过了七年啊,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停吧,我不敢当。中午程睿请客?”
“哦,对了,我让他去定位子。”青苔想起了什么,掏手机给即将成为老公的男朋友打电话,神气的吩咐去饭店订餐。
“啪”的闭上滑盖,青苔说:“我们随便去逛逛?一会他来接我们。”
君莫微笑:“他送的手机?”
“他倒是想送来着,我不希罕,看上就自己买了。”青苔晃了晃手中的Xmas,利落的短发,尖尖的下巴骄傲的扬着,从小就特有自信——她们初高中4年同桌,文理分科终于被迫分开,却依然如漆似胶。高考前特地选了L大,原因之一看中了这样文理科均衡的综合大学,人算不如天算——君莫倒是上线了,青苔却差了几分被调剂到了B市的一所大学,如今是B市建筑所的工程师。
她抬腕看表,“出去走走?”看上去君莫比青苔温柔又婉和,实际上,反倒是青苔内心极细心,她拉着君莫的手皱眉:“最近怎么瘦了?工作忙成这样?”
“没有啦!”建筑物外边阳光大好,明晃晃的射得人睁不开眼,这样的天气里,让人觉得有些灼热,君莫脱了大衣在手,看见路边的小理发店,伸手摸摸自己的长发——
“哎,陪我剪个头发吧,不严肃点没法为人师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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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恩平偷偷捂住嘴巴,傻傻的问,“可是明天就是竞聘啊?”
“所以说啊,要不是这次竞聘,我还真走不了呢。”君莫用微笑掩去眷恋,收拾着办公室。身后好久没有动静,然后恩平大声地喊:“你辞职了?”
“嗯,那我竞聘你的空缺,是不是把握大些?”她喃喃自语。
“出去!”君莫又气又笑,顺手拿起一本废弃文件砸过去。
恩平搬了椅子坐下,平静的让君莫觉得伤感,“其实你走了也好,我也觉得酒店太累,你又不是很喜欢干这个。”
淡淡的话语,一下子让君莫的眼内蒙上了水雾,她本就低着头,很好遮掩,蓦然想起一句话:
“浮屠不三宿桑下,恐日久生情。”
漫漫想来,通透如佛家,无味如桑下,尚且让人流连,自己又岂能没有心魔?
那一日给徐总打电话,刚一开口说要辞职,徐总想都不想就拒绝——
然后她说是去大学当老师,徐总沉默了一会:“那个工作适合女孩子。这样,好在马上要竞聘了,工作倒也不用特别交接,我会给人事处打电话,就说你三个月前就给我打过招呼了。”——按照惯例,辞职需要提前三个月向人事处说明。否则要扣违约金。
“君莫啊,到了那里,好好照顾自己。”
真是再平常不过的话,君莫想了很久,才低声说:“谢谢徐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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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挑剔的顾客,领导的批评,同事的不合,都可以成为怀念的理由。她走在园林里,目标是4号楼——最后一次的轮班查岗。路过湖景房,微微驻足,还是用房卡打开。径自走到露台,原木地板沾了一层冬雾,开着窗透气的缘故,很是清冷。
君莫微微后悔起来:“白白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一晚也没住上。”以后再想住,自己掏钱——打完折也要两千多,哪是普通的小白领住得起的?
酒店的同事大都不知道君莫要辞职的消息,见了面依旧笑着打招呼,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更多的神色匆匆,边走边念念有词,明天还有基本业务的笔试,和寻常一样忙碌。君莫怅然脱下工作服,仔细叠好,顺便带到洗衣房。
她走到后门,恩平难得比她早,顾盼间有些古怪的样子——
“怎么了?你真舍不得我呢?”君莫打趣她。
“嗯,不是的。”恩平老老实实的说,“我带了男朋友给你看。”
倒是真让君莫大吃一惊——
街对面一辆铮亮的凌志SUV,那个男子也在向这里张望——君莫觉得眼熟,忍不住问:“谁啊?”
“费欣然。”好像带着羞涩,费欣然伸出手去。
那一日坐在韩自扬身边的男子——其实自己应该印象深刻的,总觉得有些像林颉峻。
君莫有意缓了一秒,偷眼看恩平——果然,恩平果断的将男朋友的手打回去,“哎,别动手动脚。”
“有你这样的么?”君莫笑叹,“你好,我是李君莫。”
“我知道,我们见过。”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韩总、马初景和另外几个公司同事一起聚会的时候总是会提到李君莫。
“上次是不是韩总请客你也来了。”费欣然兴致盎然的问,“我就是那一次认识了恩平。”
“上车说吧,冻死了。”恩平不耐烦地跺跺脚。
车子空间宽敞,君莫坐在后排,看着这年轻的高级工程师,忍不住好奇想偷偷问恩平怎么开始的。
“去哪里吃饭?”
“你不是说要有档次一点吗?”费欣然把着方向盘,很是诚恳,“我特意去借的EMBRACE的白金卡。”
君莫朝恩平诡笑。
“呵呵,看出来了?我也就是兴奋了点,就让我显摆一下吧。”恩平讪讪地说。
君莫觉得费欣然是自己见过男人中气质最干净的一个了,一潭澄净的浅水,叫人一眼望下去就能看到湖心。她很满意,马初景是像个涉世不深的大学生——但是仅仅是“像”,费欣然呢,根本就是一杯白开水——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温暖。
这一路车行顺利,费欣然的话不多,只是偶尔遇到红灯,从镜中看到坐后排的女友声情并茂的讲话,微微一笑。到了会所泊完车,已经有侍者恭然的前来询问有无预定。随后引他们去包厢。君莫和恩平都是行家,看得出服务员训练有素,一眼扫过去,白色的衬衣如雪,质量上乘,一丝线头都没有,定然是精心选择的。
第一次来,到底还是好奇的,四处张望,不过也就是素雅之极的地方,五层的小楼,侍者引他们到三楼左手走廊——
“这是韩总常来的包房。”费欣然用韩自扬的名字预定,果然便是白金级的待遇。
当然没有点鲍鱼鱼翅海参,恩平偏爱甜食,君莫顺水推舟将菜单往一边一搁:“你点吧,我从来不挑食,家常就好了。”
最后也不过点了水晶肴蹄、虾爆鳝背几个平日里就爱吃的菜。最后君莫要了个甜点,见侍者出去了,笑着问:“这里到底有多贵?”
费欣然笑笑,认真的说:“我还能付的起。”
君莫失笑,恩平也微微红了脸,嗔道:“又不是让你显摆。”
菜肴上来,无一不清鲜爽嫩,精致醇和,环境又极好,恩平不禁感叹“有钱人生活真好”。费欣然紧接着她的话:“那我们以后常来这里吃。”
恩平不吱声,抬头看看君莫,“可是我以后想去吃后街火锅了怎么办?”她声音带着抑郁,埋头猛吃了几口。
“怎么,你要辞职了?”费欣然也诧异。
君莫不想多说,点点头。
好在恩平的心情好得很快,转眼已经笑着给君莫挟菜:“现在有了免费司机,我随时可以去找你的。”
君莫一直犹豫的是自己的公寓,放着可惜——租出去又担心房客底细,此时正好问恩平:“你上次说想换房子住?”
侍者走进来换骨盘,走到费欣然身边笑道:“费先生,韩先生在楼上呢,怎么这次你们不是一起来?”显然对瑞明的高层都很熟悉了。
费欣然站起身,“我去打个招呼。”
君莫一时觉得慌乱,随即安慰自己:“费欣然也未必会提到自己。”总是不能一走了之,低头喝了口果汁,心神不安。
****
恩平很喜欢君莫的小公寓,倒是想租下,君莫本来说先住着,倒是恩平向来“亲兄弟,明算账”的风格,急得都想直接掏钱了——君莫拗不过她,便应了下来。
侍者将门轻轻推开,到底还是下来了——
韩自扬笑着走在费欣然前面:“我来见见欣然的女朋友。”
他话是这么说,目光还是说了谎——见到剪了短发的君莫,弯弯的发梢恰巧垂到耳垂处,话便微微一顿,不经意间掠过一丝阴霾。
“这么巧?韩总也在。今天君莫辞职,我们给她庆祝新人生呢。”恩平大大咧咧的站起来笑道。
“嗯?”他应了一声,空气中刹那间弥散开凌人的压力,迫的君莫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深沉的寒色,似乎在等她确认事实。
“嗯,真巧。”君莫将目光移到他的脸颊上,勉强打了个招呼。
“难得遇见一次,我去楼上打个招呼,一会一起聊聊?”韩自扬淡淡的说,转身去4楼,留下一个绝厉的背影。
费欣然浑然不解:“怎么韩总不大开心的样子?刚才我说起你们在下面的时候还好好的。”
恩平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窗外,前几日晴好的天气已经被严冬摧残殆尽,此刻俨然又是下着雪珠子,夹杂在细雨中,她抿嘴一笑。
韩自扬下来得很快,手上拿了大衣,显然结束了上面的应酬。他在君莫身边坐下,斜斜扫她一眼,将手中的温水放在她面前,皱眉道:“吃饭的时候为什么喝这么浓的茶?”
君莫很有些窘,见他这样,又有恩平和费欣然在一旁,只能作大方状:“谢谢。”
“辞职了么?去哪里?”他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眼角还是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锋芒。
“嗯,朋友介绍的,B市的C大。”君莫勉强说。
“老师么……”韩自扬颇有意味的停顿住语气,嘴角轻轻往上一撇。
两人的问答进行得很慢,一个似乎随意,另一个却似绷紧的弦,答得勉强。
费欣然看看恩平,似乎在她眼中找到了线索,忍不住轻轻“哦”了一声。
韩自扬镇定自若,侧首看着她,慢慢的说:“圣诞节那天看你饿得不行了,到底还是没到这里来吃,怎么样,还觉得合胃口么?”
他眼中有着笑意,看着君莫的脸上慢慢升起红晕。既然她比自己还没耐心,既然她已经辞职了……那么他亦不介意公开自己的心意。
这次恩平忍不住“哦”了一声,嘴角含笑,“吃完了么?要不回去吧?”
其余三人都没有异议,也就起身出门——恩平和费欣然走得略快,将两人撇在后边。
韩自扬斜睨她,她低着头走路,露出皓然洁白的颈——这样冷的冬天,连围巾都没有戴——他无奈的叹气,明明在生气,却还是不知不觉地关心她的一点一滴。
到了停车场,恩平上了SUV,却迟迟不走,一幅兴风作浪的样子:“君莫,让欣然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来送吧。”韩自扬淡淡的站在君莫身前,拦住她半个身影,末了补充一句,“我们住得挺近的,也是顺路。”
君莫无奈的看了韩自扬一眼,明天还要去酒店办手续——她很清楚恩平的八卦能力。可他替她拉开车门,静静的看着她,君莫只能招手:“再见。”
倒是SUV迟迟没开,费欣然倒是还好,恩平愣了很久,转头问道:“你知道Xmas的1号现在是谁收着么?”


柠檬咖啡
酸的果汁,苦的咖啡,辣的白兰地,甜的蜂蜜,没有层次的复杂其实很简单。
“介不介意我抽烟?”韩自扬把着方向盘淡声问道。
“嗯,没事。”
君莫以前讨厌吸烟,自小教育得当,总是将吸烟和肺部绝症联系起来,恨不得从此天下无烟。后来见过一个女子极优雅的点烟,就坐在酒店大厅中,像极了旧上海风尘女子,烟雾弥散中仿佛能显出旗袍中那一抹纤细的身段,从此以后,便不再讨厌。
她看他点上烟,夹在修长指间,却只是扶着真皮的方向盘,空气中浮起烟草味,虽不浓烈,却密密的沾染在每样物事上。
他将窗打开一半,呼得灌进冷风来,车又开得极快,君莫的短发飞扬到眼上,她伸手拨开。
“头发也剪了,新工作?新开始?嗯?”他的话淡淡的分不出喜怒,车速却越发的快,并排开着的一辆银色BMW,角力一般,均是戮力往前。
“你干吗?”君莫身手去拦他,只不过触到了他的手,烫伤一般缩回,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由他飙车。
他倒轻笑起来,眼角微微勾起,放缓车速:“你干吗?”,旋即摇摇头,那支夹烟的手轻轻扶着额角,“这句话该我问自己——原来你最后还是你躲着我?”
君莫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耳中听着他的话,又似乎全然没有听进去——她一直觉得奇怪,只要和韩自扬在一起,自己总是很容易的就能将情绪全部崩盘——上一次居然能做到当街大哭,事后想想,这一场大哭,多年沉积的心情,居然带了些喜剧色彩。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哪里?”韩自扬接口,他克制自己不去看君莫,生怕自己一见她的脸便克制不住激烈动荡着的情绪。
“随便。”君莫真的有很多解释、很多话想对他说,他这样一幅冷淡的神色,隐隐开始觉得发闷,便转过头去看窗外——已经是很熟悉的景色,她忽然轻呼了一声,cafeshop重新营业了么?
“就去那里吧。”她伸手指给他看。
韩自扬看了一眼,脸色愈加铁青——她或许早就遗忘,可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初识她的地方——兜兜转转,寓意着要终结在原点么?于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她在门外等他停完车,看着他大步向自己走来。他替她推开门,店里难得客人并不多——她却第一眼望向吧台,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凌姐在细细的擦拭那些骨瓷杯。抬眼看到她,淡淡一笑招呼:“来了?”
那双眼睛早已不是媚艳,流转清澈余韵,大抵心境明澈的人总是能这样。
君莫回她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了惯常的座位上。
她点了一杯热巧克力,韩自扬看了看她,低头看了看,沉声说:“柠檬咖啡。”——
菜单的注释是这样的:酸的果汁,苦的咖啡,辣的白兰地,甜的蜂蜜——
“甜蜜”?为什么只要她在身边,总还是能想起这个词?韩自扬看她被风吹红的脸颊,忍不住想替她抚整鬓角的乱发。可是,明明现在的心情酸涩难辨。
“你要说什么?”
斜插了柠檬薄片的褐色咖啡杯轻轻放在他面前。这样望去,韩自扬侧脸深邃,棱角分明。他的目光亦专注的望向远处。飘然而下的雨滴,似乎搅乱了那沉静的双眸。
君莫这么看着,真是无从开口,半晌,悠悠的说:“我以前,真是把爱情当成了所有——你知道么,恋爱的时候活得风生水起,失恋了——大概就算是得了自闭症。都几乎忘了,原来我也是个很上进的人啊。”她搅了搅眼前的热朱古力,笑了笑,“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刚来南岱工作了几个月,我就不喜欢——可是不喜欢又怎么样,还是得做好。”
韩自扬凝眸看她,她这么平静的讲着话,似乎相识以来,他从未听她这样子的平静讲述自己的事,她的表情恬静,漆黑的眸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眼睛,毫不逃避。
“我真不大喜欢酒店,来来往往聚聚散散的,没个定数,总有心慌的感觉。我告诉过你没?我其实挺喜欢当老师的。”她不自然的顿了顿,他的目光也一刹那的变得灼热,“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就是觉得寒暑假很好,可以到处去玩。后来觉得这个工作安稳,而且我喜欢当学生的感觉。”
韩自扬没有打断她,慢慢的伸出手去,轻轻伸手覆住她的手——
她的手总是冰凉,她的语气带着凉凉的悲哀,似乎眼前这么一大杯的热气腾腾的朱古力也无法捂暖。
君莫愣了一会,将手抽开,歉意地向他笑笑。
是啊,年轻的时候觉得少了爱情就天翻地覆——其实,熬过去了,日子就这样过。只求一个宁静,其实比什么都好,都舒坦——
察看青苔发来邮件的时候,他恰恰打电话来请他吃饭。总是这样巧合的,她心不在焉的回绝了平安夜的邀请,那一刻,她早就清楚了自己的选择。
只是不意——真的不意原来最后还能遇上这样一个男子,温柔的对自己说:“你不要动就好,等我慢慢走过去……你一定要比我有耐心……”
原来一个人长大了,会衡量了,也终于会选择了——她还是最爱自己,给自己选择喜欢的生活方式,细水长流,润物无声。
竟然开始飘下细细的雪花,夹杂在小雨中,只要外面有车开过晃着大灯,便清晰可见光柱中翩跹的六角晶体,茸茸的惹人怜爱。
咖啡冷却下来,他的指尖触到杯壁,沁凉入心——
韩自扬突然觉得自己从没有好好了解她的心意——以他的耐心,以自己所有的,以向来的骄傲,总是可以做到一切的。其实他早该知道,她向来对他有些疏离,不愿旁人知道他对她的亲密。她到底不知道——Xmas的创意来自于他自己,而那一款0001编号的手机则是真正意义上的独一无二——珠宝商设计了好几稿,方才定下那杯咖啡的形状。她不想去上班,就替她安排外出工作。她以为超市外的偶遇,其实那一日他遇见她出门,便一直候在超市外。他在慈善晚会上拍下的手镯,只是因为那样简单的款式,却坚定的爱恋誓言,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应该属于她——却连送出的机会都没有,她就对他解释说,她离开的原因只是为了心情。
他向来如此自信,总有拨得云开得日子——可是原来她要的这么简单,只不过安生的日子,恬然的心境,甚至辞职——也不是为了自己。
韩自扬心中了然,却越发的不是滋味,对座的女子轻轻拨弄自己的手指,一时间沉默下来。
他终于明白,感情上的努力和商场上的回报是截然不同的。他也曾经一一拒绝那么多或羞涩或自信的女子,所以终于能体会到自己深爱女子的心情:她必然也是带着内疚和不安面对自己,也是不敢面对他的一切努力。
君莫抬起眼看他,他早已镇定如常,注视自己,双眼明亮。
“嗯,你不知道,现在本科生怎么去大学当讲师有多难。”她笑着扯开话题,松了一口气,“多亏我朋友的叔叔是副校长。”
他的态度却是难测——最坏不过就是再不见面,别致的人生插曲——应该会难过,却也不至于悲恸欲绝。
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抿紧的嘴角那样子刚毅——如果自己再年轻些,正是对都市童话着迷的时候,整日幻想自己踩着高跟鞋,穿行在忙碌的都市中,终于遇到自己的王子——原来只是迟了几年,当一切真的发生,心境却截然不同。
“什么时候走?”他突然笑着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客气,我的东西不多——衣服和书而已。先回家过个年呢。”君莫看着窗外,低低应道。
这样子的寂静,真是难得,只有空调暖暖的送气声和屋外隐约的雨滴声。
“君莫,你还记得我的话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喊过她的名字,心跳竟然也微微加速,“原来我一直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真是对不起阿。”
对不起三个字,究竟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早已经不重要。这条路走得艰辛,他也不在乎。只是还记得自己的话,一定要有耐心。他在心中默念一遍,似乎要坚定自己的心意。
他说得苦涩,“其实我本不该这么过问你的私事——可是,我至少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从来没有那么明白的说过,我担心,你是不是一直误解成了另一种感情。”
他本想一鼓作气的说下来——可是那么困难——这样低姿态的讲话,让他开始觉得惶惑。原来真的有一句话说,爱情让一个人变得卑微。
他见君莫微微移开了目光,一颗心悠悠沉下去。
韩自扬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真是勇敢,当年在大学的时候孤身一人,接下了一单网络平台的协议,两个月内完成且客户满意,酬劳不菲——10万美元。可是完不成,赔付翻倍。当时拉了同学,一共两人的皮包公司,硬生生的接了下来——再去信息院找同伴,六个人忙了整整两个月,没日没夜的编程——最后几天,猛然间了一个bug,又是整段整段的检查,熬得急眼睛布满血丝,一打开电脑就想呕吐。最后拿到了那笔酬劳,注册了一个公司,成了瑞明的前身。
这样励志的故事,原来真的只限于事业。韩自扬觉得没有必要说下去了,她那样子聪明,才这样通透。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懊恼挫败得想转身离开,早已对她泥潭深陷,脱身谈何容易?
他最后微笑,潇洒如故,淡声说:“辞职也好,总是别委屈自己。”
统共只有一把伞,车子又离得有些远,韩自扬打开伞,君莫走在他身边。伞面很有些小,他便拢着她的肩,微微靠近些走。韩自扬自己并不知道,他这么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雨水雪片噼啪打在水面上,周围这么寒冷,他却徒劳的觉得温暖。
其实小区近在门口,他突然说:“我送你进去。”
君莫愣了一下,便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的走。到了楼下,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他并不甚在意,只是笑:“快回去吧。”
君莫向他道别,却听他在身后低低的笑了一声,真是带着磁性,逼得她回头——他抬步走近,伸手替她拢了拢发梢:“短发真的很好看。”
****
君莫拉开窗帘一角,那个身影在雨雪中向外走去。相识后,他从未给她凌人的压迫感,但她也知道他这样的人,必然有自己的坚持——然而他刚才的话,却那样柔软,柔软到她心痛。一样的风雪夜,曾有一个人用近乎粗暴的吻让她动弹不得,但她固执的离开。她看着那个背影,恍若时光倒流。
第二日起床,稍稍赖了一会,立刻大叫不好——虽然不过九点,却足以让恩平充分展示她某一部分的天赋了。可是手续还是要办理。她告诉自己真的勇士要敢于面对鲜血淋漓的人生,可是才进行政楼,许经理暧昧不定的轻柔嗓音已经飘了过来:“来办手续么李经理?”
新晋升的房务部经理,果然说话也开始深奥,有足够的自傲:“准备去哪高就呢?”
君莫还没回答——已经不用回答了,已经传来恩平快乐的声音:“我们小李不用高就,高攀就行了!是不是,君莫?”
许优黑着脸走掉,恩平不屑的抬抬下巴:“嫉妒。”亲热地挽着君莫:“走吧,你不是去人事部?”
真是天大的笑话——真的是笑话,她甚至不用徒劳的去解释就能想象到这样的对话:
“我没和韩总在一起。”
“你当我的眼睛是瞎的?”
……
莫非迫得她说:“呃,我没有接受他。”
问题是,会有人相信么?
可是三年的历练终于让她有了刀枪不入的本事——nothing is deceiving than a smile——君莫心中明了,面对或好奇或猜测的眼光,她只是笑,这样有什么不好?人人都以为她觅得良人,退隐归家——足以激励饭店的女孩子对未来充满想象,积极美丽的工作,期待未来。
她终于走出了酒店,还是熟悉的地铁3号线,永远相同的风景,总是变化的旅人。她靠在车厢上,真心希望即将走上的道路不管如何,安安静静就好。


薄荷咖啡
按原来的计划,君莫打算将该搬走的东西直接送到B市,可是C大学期尚未结束,预定的宿舍也是要到过完年才能腾出来——
君莫看着打完包的行李发愁。后来青苔嗤得一笑:“我当什么事呢!你先放我这里,过完年你过来我让人帮你搬过去。”
君莫在电话里也笑,一旦决定不做女强人,原来的毛病一点点地回来了:优柔寡断,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担心——工作的时候没有办法,神经果然是放松不得的。
统共三大包,她便喊了快递公司托运,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再看看身边,所剩下的不过一个小皮箱,而昨天在家中大扫除,这个小家亦是一尘不染,原来每一件事情都在默默提醒她该离开了,她转身出门,轻轻扣上的一刻,似乎听到闭起了心灵中隐深的小角落。
她坐在CAFESHOP等恩平,其实时间很早,北方的冷空气强势压境,顿时一片阳光灿烂的寒冷,凌姐坐在她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君莫看到她手上那枚硕大的钻戒,想起繁华若梦的那订婚的一晚,实在无法和眼前这个披着黑色披肩的清淡女子联系起来。
君莫有些可怜巴巴的想着自己新工作的收入,只能叹气:酒店的高级员工收入很好——她一年中至少有一两次敢壮着胆子进PRADA或者LV。话说回来,就算是在CAFESHOP,单价也不便宜,只是老板娘和自己投缘,总也不肯收钱。
“是不是要走了?”凌姐突然说道,即使在落地玻璃窗外漫天的阳光下,双眸依然灿灿。
君莫笑笑,既惊诧她清明的眸,亦看到了眼角细细的鱼尾,恍然又觉得那一晚上,她也是这般夺目。
“我以前的时候也喜欢到处逛,二十出头的时候,一个人在欧洲转——最后还是最喜欢意大利。刚开始真是喜欢花式咖啡,又甜又香,就是喝不惯ESPRESSO,觉得那么苦,那么小一杯——还得趁热喝。后来就在那里不愿动了,只不过回味到最后,最甜的反而最腻口,也是腻心,反倒是苦的还好些。”
她的话语极淡,回忆也如溪流潺潺,浸润在这家咖啡馆中。
“当时我男朋友事业起步,大概也是怕我在身边……”她笑笑,换了种说法,“你知道,总是有很多逢场作戏——就索性呆在欧洲学做咖啡。
“然后我回来,开个咖啡店——不愁吃穿,才发现看淡了很多事情。”她的目光肆意的流淌在君莫的脸上,声音低沉,“我真喜欢你,君莫。第一眼就觉得我们很像。”她嘴角的弧度那样优雅,君莫只觉得带出一片云淡风清。
“不过你比我好,我年轻时想不透的很多事,你那么小就了解了。”她淡淡的立起身,笑着说:“你朋友来了。”
君莫很明白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凌姐的故事,但她至少不会无比煽情的抱住她大哭告别——
——就像眼前这一位,恩平攥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注意事项,包括联系的频率、金龟婿的养护,到了最后,君莫居然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她不是专程来拿钥匙的么?
下午的车票回家,恩平慢悠悠的对她说:“怎么韩总不送你?”一副笃定的样子。
“别胡说了,我有腿有手,能走能叫车。”君莫一直微笑,隐隐带着苍白。
大巴上没什么人,君莫得以一路昏睡回家。电话中已经和父母交代清楚,全家一致的支持,于是很期待着这个寒假,可以肆无忌惮挥洒的,不属于青春的时光。
家乡是典型的南方小城市,经济发展温温吞吞,人们收入也是尚可,一派恬然度日的气息,总是脚步放缓,从来不会浪费得天独厚的好日子。
君莫每日早起陪母亲买菜,总是遇见一大群看着她长大的阿姨,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手中攥着大把的相亲对象跃跃欲试。回到家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总是喜欢将几十个电台一圈圈的转遍,觉得下一个跳出来的节目定然会更好看。
隔了好久,目光盯着窗外,脚上也开始觉得冰凉,终于决定出门逛逛。
母亲一迭声的说:“出去吧,别老闷在家里。”恨不得将她逐出去的样子,木已成舟,君莫只得去市中心走走。
只能去新华书店,学院给她打电话,通知下学期她先在院内开几门关于旅游的选修课,君莫想了想,选了旅游文化的课题,一下子有拾起本行的感觉。
书店甚小,她本就不指望能买上想看的书,倒是意外的在门口显眼处的新品推荐边驻足,一眼便看到了林颉峻的新书,名字又拗口,是关于周代的礼制文化的,还有他主持整理的张院长的一整套著作。原来是托了百家讲坛的福,历史终于开始火热起来——加上前些日子的历史论坛颇具知名度和影响力,居然陈列出了个小专题。
君莫拿了一本付账,边走边翻——他永远是这样,不会理会现在所有的人都以戏说的方式讲述历史,可大约也唯有这样,才是他心中的坚持。
回家时父亲正在看中午财经新闻,她走过去喊吃饭,略略瞥了一眼——端庄的女主播正在播报瑞明收购国内另一家手机生产厂家的签约仪式,她不由站住,电视中的韩自扬深色西服,正在签写合同,镜头里只有他的侧面,俊朗而坚毅的嘴角微微抿着,依然殊无笑意。
一周的时间,人生仿佛迥异了,没有他的消息,连带着隔绝起以往的城市精英生活。她当然是带着几分眷恋的,却更喜欢当下的日子。
而最后让君莫分外的想投入到工作中去的,却是春节的到来——
原先她的春节假期往往在单位过,等到回到家早过了时节——今年倒好,她猛然发现原来身边那么多人已经结婚生子,也只能乖乖的给一张张天使般的笑脸掏红包。
开始期盼过正常的日子,大鱼大肉的亲戚往来,君莫比量镜中的自己,脸倒是圆了不少——随即很是得意,终于不用担心套不上纤细的套装。
父亲提前三天给她买好车票,君莫那一日极早的起来,天还是蒙蒙亮,散着薄雾——母亲还是比她早,出门锻炼去了。她在床上抱膝坐了很久,等到凉意渐生,才起身穿衣——小时候爷爷还在,总是由催自己起床,还老是一遍遍给她唱——
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去争取胜利!
君莫忆起小时候,不禁微笑。洗漱完毕,转眼母亲收拾好早饭,便坐下喝完粥,君莫便去街角的花店买了花,打的去陵园。
她在A市的时候曾经陪着一个台湾来探亲的老太太去上坟,这样大的城市,陵园已经被压缩的密密麻麻如马蜂窝一般,她们找了好久方才找到老太太父母的墓碑——那样沧桑的碑石了。她看着老太太,生出那么多感叹——当年必然也只是承欢膝下、珠圆玉润的小公主,转眼间,时光就那样在每一处烙下痕迹——生老病死,总要完整的一生方能细细品味。
君莫将花放在爷爷墓前,默默的站一会,墓碑两边当年植下的小青松如今长得高了些,见到老人的照片——那时去世前一年80大岁时拍的,依旧安详的看着她,君莫忍不住微笑——她想爷爷不会愿意自己每次想起他的时候泪水涟涟,他是那么圆融且宽厚的老人。
很久之后才慢慢离开,就像以前在家一样,总是要出门上学的时候,身子半个都在屋外了,她才慌慌张张的回头记得说一声:“爷爷再见!”总是能找到爷爷带着老花镜的双眼,叹气说:“这么急干吗?”
君莫听见自己很轻的说:“爷爷再见。”
特意提早几日到B市,工作虽是讲师,却被告知只能以行政人员的身份挂在学院中,她将一大堆的书往宿舍搬——学校给青年老师配置的公寓就在操场边,一人一间——她刚踏进来,吓了一跳,可不就是大学的宿舍么?一样的大小,放着一张单人铺——需要爬上去那种,下边是组合式的书柜衣柜和电脑桌。
青苔很是不满,君莫倒很喜欢,拉着青苔去商场添置了好些东西,总是要将小屋布置得温馨一些才好。
晚上楼道中并没有什么人,君莫一个人提了超市买来的大小包回宿舍,只是冲了澡便爬上床,呆呆看着天花板——她终于想起自己稍微有些择床的毛病,不意电话狠狠地响了起来,真把自己唬得一激灵——更是睡意全无。
楼外操场上还有喧闹声,其实时间很是不晚,不过十点多——到底是学校,君莫记得自己上学那会,这个点刚刚下自习,肯定在夜宵的小摊上流连。
可是她的世界寂静如水,只有通过电流还原过来的低沉声音:“君莫?”
她索性坐起来,“新年好啊。”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快。
“你……在哪里?”韩自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君莫职业病立刻发作,反应过来对方该是喝了酒。
“你喝酒了么?”
只有低低的笑声,他隔了好久方才说:“嗯,有些应酬。”
君莫踌躇了一会,不知该说些什么,顺口说道:“年前我在电视里见到你了。很忙么?”
他没有回答,就这么突如其然,一字一句,“我很想你。”
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间,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声。
韩自扬的车停在立交桥下,烦躁的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的车座上,他有些懊悔自己刚刚拨出的电话——就连自己都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她走的时候,他已想得明明白白,分开一段时间很好——至少对她来说是心情的冷却和状态的调整。
可是那一晚,他送她回家,整整一夜,在办公室中,终于还是明白了。他开始苦笑——纯粹是将自己抽离开在感情之外,神志才清明起来。
他该给她时间的——让她自己体会,生活中抽离了自己,究竟是否有一些变化。如果有,那自然最好。万一没有……
他无奈的摁熄手中的烟,已然天亮,处理大洋彼岸来的公事电邮,便直飞前去谈判。
以前对时间毫无概念,总是觉得唯一变化的财富,那是随着年岁累积起来——每日都在忙碌的行程中——原来直到她离开这个城市,他竟然发现自己开始不经意间细数过往的时光,五日,十日,一个月……
春节飞去美国,在他将事业迁回这里后,本来一直在美国陪伴他的父母反倒留在了那里——
自己几乎又将整个地球走遍,明明知道她就在那里,却依然无法走近。
直到再回到这里,路过CAFESHOP,在南岱宴客,终于学会思念,终于借着微醺拨通她的电话。
心乱如麻的坐在车中,想起了那句话——在钢铁的世界上生活,必然需要钢铁的神经。然而他却开始怀疑,自己的神经,是否早已被她细细的融化。
君莫起身,披了一件睡衣走到阳台上。她终于开始承认,这个电话带给她的惊喜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计——
除夕那个晚上,她群发祝福短信,唯独在他名字的条目上犹豫好久,最后跳过——
她就这么在浓墨般的夜色中静静站着,微微咬着嘴唇,不着边际的捕捉思绪的跳跃。隐约可见,跑道尽头,温柔橙黄的灯光下,一对年轻情侣正在拥吻。


橙意咖啡
C大的课程设置规定前三周是自由选课时间——这让很多老师为难,尤其是非必修课的课程。若是上得不够好,或者极为严厉的老师,很可能最后被教务处告知“选修人数不够”而停课。
君莫想了很久该怎么上好第一节课,说不紧张那完全是自我安慰——她穿着平底的鞋子站在讲台上时,唯一庆幸的是鞋子没有细高的跟——否则她实在不敢保证教室里会不会传来双腿哆嗦发出的“嘚嘚”声——这种感觉迥异头次面对客户的时候:原来一对一的服务到底比台下二三十双毫不掩饰盯着自己的感觉轻松。
其实一开口,就觉得平静了些。前二十分钟只是给学生放了一段视频——君莫花了一天时间从韩剧《情定大饭店》中截下来的关于酒店管理的片断,再编成一部短片。其实不过是个噱头罢了——这个内容和课本身内容并没有关系,她本是准备着给专业课的酒店管理课程准备的。
幸好反映很不错,大约是因为大半的女生都看过,再度站上讲台时君莫觉得气氛好了很多,她简单作了自我介绍,末了,加上学生最关心的点名问题:“我做学生的时候也不喜欢老师点名,所以不管怎样,来混学分也好,喜欢这门课也好,你们可以放心的是我不会点名。”她微笑着顿了一顿,莫名想起了以前林颉峻的课,学生占座到了这么疯狂的地步——真是很了不起。“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可以来,我的设想中,旅游是年轻人生活的必需品——我们可以只是从很纯粹的爱好角度探讨,或许你们也可以认为这个课就是驴友俱乐部?”
下面有学生轻轻笑起来。
下课铃响的恰到好处,君莫去教师休息室喝了些水,倒是有个女生主动找到了她。
“老师,能给我们讲一些酒店服务的事项么?”那个女生直截了当的询问,“我们都是大四了,已经签了合同,在酒店工作。”
君莫仔细看了看那个女生,显然正在学化妆,略带成熟的眼影搭配其青春逼人的脸庞,别有韵味的好看。
“老师您随便讲些以前工作的事情也可以啊。”
学生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了解渠道保证自己消息灵通——君莫失笑,“你们签了哪里?本市么?”
“不是,A市的南岱。”女生略带自豪的说。
第二节课的时候,下边的学生大约也觉得这个老师颇为随和,并不是学院派——纷纷各抒己见。打算兼职导游的希望听一些专业相关的知识,或者喜欢交流自助游的,或者是即将毕业的签了酒店想听听经验。
最后互留了联系方式宣布下课,君莫走在校园里,挎着大大的包,脚步轻松——这样轻而易举的融入了学生的潮流中,四周只是脚步声,轻快而没有紧迫感——她很是喜欢。总是这样,情侣间互相牵着手,不时仰头相识一笑;或者三四个女生横成一条线,边走边大笑;还有永远潇洒的男生,不论什么课手中只是一支笔一本书。
又接到青苔的电话,让她去吃饭——君莫知道她既怕自己一个人寂寞,又向来喜欢粘着自己。天知道她该不该给青苔的男朋友挤出时间二人世界,便敷衍着说自己晚上有事推掉。
食堂吃完饭,不知不觉竟然逛到了公交车站——君莫看看时间,倒是足够去市中心逛一圈,自从来了这里,总是青苔“专车”接送,其实她想来很喜欢独自一人随兴乱逛——反倒是没了机会,索性坐上了空荡荡的车。
刚过完春节,春装便已经上市,冬装便纷纷打起价格战——君莫看到向来很贵的一条英伦格子风围巾正有折扣,其实不过75折而已,君莫一下子想起那一日他穿的大衣。她在商场转了好久,终于还是走了进去,要了一条围巾。
她提了包装袋,心头微微有些茫然。其实总觉得他对自己太好,那部手机如今暗无天日的躺在抽屉中,她有时会拿出把玩一会,又静静放进去,似乎这样才让自己心神安宁。
那么礼尚往来罢,就送一份礼物给他,况且,她总是觉得这样子的风格是极妥帖他的,那样的风度翩然,目光镇定若海——君莫想象中的英国男子,必然也是在阴湿的天气中竖起风衣的领子,叫人看不清脸色的行走匆匆。
其实韩自扬自从那一晚后再没有联系她,她快递寄出,写地址的时候想了很久,她并不知道他在名修城的地址,只能草草的写上瑞明集团总裁室收——或许心中不无这样子的阴暗期待,收不到也并不是坏事。
秘书室下班前整理信件包裹,陈姐掂量了下这个并不重的包裹,犹豫了一会,还是给他电话。韩自扬正在酒店宴客,略微有些喝高,轻轻支起额角低声说:“是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的嘴角舒展开,静静的说:“就放我办公室里。”
依旧觥筹交错的场面,他伸手忍不住去拿手机,握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下。他似乎已经无意再周旋于热哄的场面中,倾身靠向身边公关部主管,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含笑起身告辞。自然一片挽留之声,客套几句,还是脱身离开。
韩自扬匆匆拿了外衣走进办公室,一眼看见快递包装。他靠着椅背,嘴角浮起笑意,却也不急着打开。围巾很柔软,淡淡的棕黄色,办公室极亮的灯光下,似乎只有手中的温暖那么一触可得。
翌日晨会后,韩自扬叫住马初景,“跟我来办公室。”
每个人都看出韩自扬心情极好,马初景自然也是不惧,跟着走到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
他看着老板沉默了很久,始终一言未发,终于有些着急起来:“什么事啊?我最近可不闲,要不你给市场部多招几个人?”
“你说,送人围巾是什么意思?”他面无表情的问。
马初景诧异的张大嘴巴,随即似乎恍然大悟,“谁送你围巾了,还是你要送别人?”他将围巾两字拖得极长,韩自扬避开他的直视,淡淡问道:“你知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出去吧。”
“好像是要缠纠某人的意思吧?”马初景皱了皱眉头,“可是现在送算怎么个意思?圣诞早过了,就连春节都不是。”
“缠纠?”韩自扬轻轻揉着眉间,目光却移向身边拉开抽屉露出的包装袋一角,修长的手指亦掩不住溢满而出的柔情。
****
选课的学生只多不少,大抵上课生动活泼,长得又年轻好看的女老师总是受欢迎的。这样子的工作让她有踏实的满足感,哪怕在学校的生活依然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常常有开不完的会,或者过分清高的同事——但只有一点,她和学生的关系是如此的惬意,不必永远是服务他人的姿态,君莫便觉得很舒心。
周六的下午,君莫看看窗外,渐渐的春意盎然了,也有爱美的女生早早抛弃了厚重的羽绒服,清新鲜亮的色调总让人眼前一亮。她皱眉看着眼前厚重的读本,终于抛开笔。总是这样,没有一个正常的人愿意埋头在繁忙的工作学习中,哪怕能带来巨大的财富——君莫走在人群中安慰自己。
其实她并不是想买东西,只是喜欢闲逛——现在工作规律,总是有双休,或者倒上热饮闲闲的在宿舍翻书,或者塞上耳机在大街上东张西望。
“期待一个好日子,
工作不需我操心。
能随便想想东西,
喝一杯茶也可以,
写封信也可以,
不做什么也可以。”
总是让人想起蜂蜜茶,何况歌名就是honey,仿佛身置橘色柔软的房间中,哼哼唧唧的念叨着快节奏的歌词。
经过星巴克时还是老习惯,虽然最近不大喝咖啡,总是敏感的嗅了嗅鼻子,然后见到了熟悉的张扬着极致美丽的脸——墨镜压抑住了浓烈的魅然,却毫不妨碍她吸引旁人的注目。她显然也看见了君莫,慢慢的站起身来,摘下墨镜,向她点头示意。
君莫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倒是她先开口:“真巧,怎么在这里遇到你?”
“嗯,我换了工作。”君莫一直在诧异,“廖小姐还记得我么?”
对座的女子轻笑起来,似乎带动周围的空气颤栗得惊艳起来,低声说道:“怎么能不记得?”
君莫略略有些得意,其实她向来是对美女远比帅哥敏感。
“新工作在这里?”不禁多看了几眼她的装束,厚的绒衬衣,工装裤,倒是很学生气,她挑了挑精致的眉,似乎想起了什么,“难怪。”
君莫有些尴尬,又有些茫然不知所以,只得笑笑,不过牵动了嘴角而已:“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廖倾雅本是懒散的坐着,捧着眼前的咖啡,听她这么说,坐起了身子:“是么?”嘴角的一抹笑若有若无,目光却叫人捉摸不透。
“我在大学的时候认识他,我总是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她轻轻喝了一口咖啡,“直到前几天我才明白过来,他原来总是比我更有耐心。”她微笑看着君莫,“你很幸运。”
简单的话语里,不无辛酸、解脱和祝福,君莫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她重新戴上墨镜,轻轻推开眼前的杯子,“我跳槽了,刚换了一家法国的模特公司,很快就出去。”她顿了顿,“韩自扬是个好男人。”她摇了摇滑顺至肩的长发,“不过有些事真是强求不来。”
她并不像是在对着君莫倾诉什么,更多的只是像在对自己说话,只是恰好君莫坐在了她的对面。
于是看着她优雅至极的告别,恍然便是见证一场人生的新生,妖娆且纤细,昂扬着洒脱,亦包含了一个女子的尊严和骄傲。
君莫突然失了兴致,离开座位,阳光有些微灼,似乎能感觉出微金的光线跳跃在发稍间。
****
第四周课前,她收到教务处的确定选课名单,八十人的限定名额选满,她觉得由衷高兴,这也是一种被肯定的方式。只是这一次踏进课堂,却骤然感到失落感,偌大的教室,不过坐了寥寥十几人。
“怎么这么少人上课?”她俯身去拷课件,淡淡问道前排的一个男生。
“今天是春季招聘会,好多人都去看了。”
如今的就业形势严峻早已不言而喻了,君莫无话可说,现实面前永远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才打开课件,就有学生提议:“老师,人这么少,不如给我们放个电影?”
她的移动硬盘中是放着不少电影,就是打开的一瞬间让学生看到了,君莫将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笑着问:“来,想看电影的举手。”
刷的举起一大半。
君莫妥协,“想看什么?”
足足三节课的时间,有男生大声地说“魔戒”,立刻几个女生附和:“对阿,精灵王子很帅的!”
她的硬盘中只有第二部,于是拉上窗帘,静静坐在学生中间。
大峡谷即将要失守的那一刹那,白袍巫师率领着王国最后的骑士们出现在霞光万丈的朝阳前,千军万马,悄无声息,铺天盖地。睿智的老者举起手杖,于是希望如同太阳一般蓬勃跃出。
有男生低声说了一句:“他妈的真是热血沸腾!”
君莫打心眼同意这句话,那时候网上刚放出不过三分钟的预告片,激动地无以复加,一个人在电影院看了整整三场。如今看来,还是一样,迷醉在冷兵器时代的英雄情结之中——这世界上终于还是有一样东西,不会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而扭曲变色。
恰好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今天来的同学,下一次的课希望就电影促进旅游业问题谈谈你们的看法。”君莫说,瞄了一眼先前提议看电影的男生,正在以受害者的眼神回望她,“以新西兰为例也可以。”
****
在图书馆找了些书出来,单手抱在胸前,疾步走回宿舍,黑暗中只有路灯投下的长长的身影。就在宿舍楼下,君莫的脚步缓了下来。
黑色的车子与夜色中融为一体,唯独倚靠着车门的修长身影卓尔不群,他正静静的望向她正走来的小路方向,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然后,慢慢站直身子,即使是暮色之中,君莫还是看到了他眼中浓浓的笑意。


光环咖啡
幽蓝酒意,燃烧的尽头,一饮而尽的是醇厚的香,抑或橙皮的沁香?
他看她一步步地走来,脚步轻快,手中是一大摞的书——就像这数月未见的日子里,她终于还是走近他。
然而她的脚步缓了下来,他毫不介意,面带微笑走过去——
君莫眼中他的头发更短了些,却只觉得更加清爽。
君莫略带僵硬的向他点头,韩自扬微微扫过她用力抓住书脊而泛着苍白的手指,嘴角笑意更浓:“好久没见。”
她还不至于紧张到问出:“你怎么在这里?”或者“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问题。那样子的答案只会让自己觉得更加尴尬。
于是尽量像是老朋友许久未见一般招呼:“等了很久了么?”语气那般的自然,好似他们早已约好,只不过自己则姗姗来迟。
一起上楼,君莫打开门,身后的男子却微微皱起眉——这么小的空间,不过就是学生宿舍而已。收拾得干净而简单,窗台下是一张淡色小花布铺起的小榻——摊着不少的书本。
他环视这个在自己看来略显逼仄的空间,良久不语。君莫有些不好意思,淡笑着说:“很小吧?”
他摇摇头,似乎不愿和她说这个话题。
君莫将东西往书桌上一搁,笑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她的家中,未必有吃的,却总是库存各种各样的饮料:绿茶红茶果汁咖啡奶茶……
韩自扬简单的说:“随便。”
可是无论如何,家中没有热水了,她总是得去烧。君莫将榻上的书本挪在一边,让他先坐,自己去阳台的小厨房中烧水。
韩自扬随手拾起一个本子,薄薄的一本,密密麻麻的摘抄着她读书笔记的摘抄。他慢慢的翻阅,目光往下移一行,眉心便愈锁一分。
“爱和恨两者使你的眼睛蒙上色彩,那么你就无法很清楚地看。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开始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没有一个女人如你爱她的时候一样美,因为你会投射,你有一个梦中情人在你的头脑里,而那个梦中情人被投射到那个女人身上,那个真实的女人只是扮演一个银幕的功能。那就是为什么每一个爱迟早都会来到一个失望的点,因为那个女人怎么能够继续扮演银幕呢?她是一个真实的人,她会提出主张,她会说:我不是银幕!她能够继续适合你的投射多久呢?迟早你将会觉得她不适合。在刚开始的时候她会让步,在刚开始的时候你也会让步,对她来讲,你是一个被投射的银幕,对你来讲,她也是一个被投射的银幕。没有人能够永远为你扮演成一个银幕,因为那是不舒服的,一个人怎么能够根据你的梦来作调整?他具有他自己的真实存在,而那个真实的存在会主张它自己。”
“每一个爱迟早都会来到一个失望的点”,她在这一句下面地划上波浪线,一旁是一个感叹号,微微画了重笔。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原来她终于还是这样看待感情的么?眼眸微微抬起,望向她在阳台上的背影,似乎带着固执的神气回望他。
她端着杯子出来,见他手握着自己的笔记本,诧愕了一下,将奶茶递给他,顺手接回自己的本子。自己在一旁坐下,顺手翻了翻,“都是些书摘。”
“今天跟着人事部的人来看看招聘的事。”他微笑的对她说,似乎妥帖的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出现。
“噢。”她亦装傻,其实心中了然——以他的地位还会来关注招聘会么?
“我们最近涉足酒店业,有一家五星下个月开张。”他半真半假的说,“你别不信,我真是来招人的——招你:条件任意。据我的观察,你是个很称职的酒店人。”
君莫记起来了,确实有一家阳光酒店如今满城的打广告,“阳光?瑞明名下的?”
“控股罢了。”韩自扬看着她略有所思的脸,不由笑道,“认真考虑下?”
“可以,薪水比南岱翻倍?”她一本正经。
“好。”
“职务呢?”
“你想去哪个部门?”他凝视她的双眼,似乎在捕捉她最细微的想法。
“带薪假期呢?”
“你想要几天?”
答得比她爽快,那样子的不假思索,笃定的一一答应她所有的要求——君莫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她微微避开他的注视,颇不自在的扔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么好的待遇,到哪不能去请个精英来啊?”
韩自扬沉默,双眼依然是带着笑意的,却似乎失去了温度——从她手中轻轻拿过那本摘抄,指出那一句话,淡淡地说:“我不是很懂。”
“嗯,是奥修解释《信心铭》的,我最近在看的书……”她扫到那句话,却蓦然失语,只能回望他,总以为他向来坚毅若斯,可原来他的笑意中……还是夹杂着无奈的。
若是别人,她自然可以轻易的说出这是自己爱极的禅宗经典释读,只是睡前总是喜欢翻一翻——不过如此而已。只是她面对如此炯炯的双目注视,却似乎看破了自己最隐秘的内心深处——不过一句话,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就这样清晰的暴露在他的面前。而这一面,她本惊心的发现,原来自己以前都不曾这样清楚。
他淡然的合上本子,搁在一边,目光移向窗外,“你以为你能做到那样?”
君莫微窘,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向来做不到,却不需要他来提醒——自己的经历他是那样清楚,足够他下这样的断语。
“我做不到,我只要知道就可以了。”她冷冷的说,“至少让我知道会有这样子的结局,就当作提醒。”
薄薄的怒气在他的眼中敛起,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然做不到,就不必勉强自己——能做到顺其自然么?”
顺其自然,顺着心意,不要勉强,不要抗拒——那是她惯读的书中常出现的话,她微微仰起脸,他逆着灯光,立体若雕塑的五官投下一片阴影。
顺其自然?简单四个字,却不亚于在她心头投下了一枚炸弹——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别扭,为什么寄围巾时那样矛盾,为什么自己总是下意识的抗拒——她想,用时下的话来讲,这是矫情;用佛教的话来说,那是“欲得现前,莫存顺逆”。
他虽则面带微笑,却那样冷冷的对她说话,清冷冷的水浇了下来,她只觉得狼狈不堪,这样直接的戳中她的心坎,几乎让自己无力招架。她那么仔细思考的一切,原来真的抵不上他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救命一样的铃声响起——最最普通的铃声,联想起他的为人——也是这般的内敛又极不爱张扬的。君莫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有意低着头,不顾此时他迫人的目光,只盼他接电话。然而铃声就这么响着,他既不去接,也不挂掉,君莫心焦起来,忍不住抬了眼眸:“你电话响了。”
韩自扬“嗯”了一声,并不以为意:“我知道。”于是挂掉。
片刻之间,又响起——他终于带了一点不耐接了起来,“喂。”
转开去说:“我去阳台接一下。”
他出去的时候,轻轻带上阳台的门,君莫看着他的背影,他望向窗外,永远是站得这样挺直,说了几句话后,轻轻摇头。隐约几句话飘了进来,似乎在拒绝什么。过了一会,他推门进来,脸色不豫,有些懊恼得揉了揉眉心,却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怎么搞的,明明没人知道我来这里,还是被找到了。”
他嘴角弯出微笑,“推不开的应酬,我先走了。”
他抓起大衣和钥匙,手扶在门的把手上,推开门之前顿了顿。
君莫站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心跳极快,知道他在等着什么,却只是艰涩的开口:“那你忙吧。”
韩自扬身子微滞,回头望她——第一次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之情,似乎极快的抹过一线疲惫。却只过了片刻,极快的低了下头,便恢复如常。他尽量平静的背对着她关上门,却轻轻倚在冰冷的防盗门上,长久未动。
年轻教师的宿舍楼中往来人很多,大都是学生们会因为各种事务来找老师——纷纷侧目,这般出色的男子,静静的靠着一扇门,半闭着眼睛。
一个女生怯生生地走近他:“这位先生,您也找李老师吗?”
是来找君莫商讨毕业论文的学生——君莫并没有资格指导学生论文,却总是有人愿意来找她讨论,听她的意见。
韩自扬摇头:“不是,对不起。”他很快地移开身子,走下楼梯。
那两个女生望了他背影看了很久——遇到这样惹人注目的男子,不由有些兴奋,吐吐舌头,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这才转身敲门。
她们进屋的时候,君莫神色如常,小榻上的书本收拾得极干净整洁了。先前和韩自扬说话的女生忍不住说:“老师,我们刚才在你屋外看到一个很帅的男人哎。”
“嗯。”君莫微微惶神。
“靠在门上好久了,一动不动,还以为是找您的呢。”年轻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暧昧,带着抑制不住笑意。
君莫觉得在自己眼前出现的他从未有过的鲜活——她没有看到,却还是能想象到——必然紧抿着嘴角,无限的疲惫。她突然心惊胆战,那一刹那,迅速的下了决定,于是匆匆的对学生说:“你们等我一下”便冲下了楼。
她并不确定,然而气喘吁吁的跑到楼下,却蓦然失语——原来他真的没有走,他的车还在,她远远的看到,他靠在椅背上,却是极专注的看着楼道的出口——一抹极亮的神色随着她的出现闪过他漂亮的眼睛。
韩自扬看着她跑得气喘吁吁,微微弯下腰,远远站着,他突然觉得一切等待都是那么有意义,尽管在她的笔记中记下的那句话的让他凉彻心扉,而事实上他希望她的回应并不难,只要说她可以为他努力就可以了——这样子的简单——他还是能一如既往的给她信心和时间。
手机一直在响,陈姐尽责的在提醒她,烦闷的拔下电池,他还想试试——其实心中知道机会渺茫的,更何况还有她的学生去找她。
他下车,车门敞着,大步走到她面前,含笑看她,却始终不说话。
君莫凭着一口气下来,夜风一激,突然觉得清醒不少,讷讷的无法开口。
他突然开口,语气淡然,却如同温缓的流水,细细长长的流进人心:“我没有走,一直在等你。”
是在等她下来,还是等她开口?这些都不重要了。君莫抬起眼睛,就像初遇,眼神清澈而明丽。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似乎所有慌乱与不安都消逝的无影无踪:“真是对不起。我想我应该重新考虑对你态度。”
这样严肃、公事公办的口吻,直让人忍不住想笑——其实君莫心中有苦难言,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然后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以前我总是想得太多,嗯,你知道的……”
他知道她面对内心深处向来羞涩,言语间的局促不安,突然让他觉得心生怜惜,于是他接下她的话,柔和而理解:“我知道了。”
她这样子的表态,原来比自己预想的好那么多——一直蕴含的笑意绽放开,英俊的脸上熠熠生辉,他轻轻伸手抚上她的肩膀,透着坚实的温暖,似乎在帮她确定和明晰心意。
君莫并没有挣开,她微微走近一步,缓缓的说:“可是,我……”她换了一种说法,声音很低,“你真的那么喜欢我么?”她并不是要他回答,只是顺着话语说:“如果,现在我不能像你对我一样对你……”她抬头望进他的双眸,好似两汪悠远绵长的潭水交融在一起,“怎么办?”
韩自扬笑出了声,很是畅快,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那样体贴和宠爱:“我能怎么办?我不会给你压力,慢慢来,这样好不好?”
她咬着嘴唇,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他,终于笑了出来,双眸灿灿若明星,抿着嘴笑,良久才问他:“你不是要去应酬么?”
他抬腕看表,无奈的笑:“已经晚了。”还是走向车子,君莫笑望他离开,“路上小心。”
韩自扬已经坐进车里,刚刚将车发动,忍不住侧首看她一眼,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利落的下车,重新站在她面前。他捉住她的手,握住纤细冰凉的腕骨,将手中带着温热的小盒子放在她的手心。
君莫带着疑惑看他,才要问他,他已经极快的放开她,重新回到车里,向她展眉一笑:“你拿着。”他一字一句,清楚明白的对她说,“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当他坚持的时候,很少有人能违抗,君莫捏紧了手中的盒子,微笑着向他挥手道别。


摩卡咖啡
香浓甜滑的巧克力终于掩去苦涩,甜意如此,尝试过的人们最终还能否放开?
第二日君莫醒来,突然觉得心情异样,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出来。将手从被子中伸出来,无意间触到枕边,一片清凉——银白色的手镯,静静的置在枕边。她支起身子,将手镯放回首饰盒中,爬下床将盒子放进最下层的抽屉,和手机盒并排。那个抽屉空空的,只放了这两样东西——君莫突然苦笑,自己也算是清贫的青年教师,全部家当中最值钱的大约就是这一抽屉了。
泡杯麦片打开电脑,教务处的通知已经挂在网上,春假在即——C大刚刚推行的三学期制,将暑假缩短,另设了一个春假,足足有十多天。以往这种时候,总是最浮躁的,学生上不好课,老师也无可奈何。
君莫呆呆的看了很久那张通知,一下子觉得茫然,不知道这样长的假期用什么来打发。直到电话响起,君莫瞥了一眼号码,这才拍脑袋想了起来——恩平的生日,早就让她去A市一起庆祝。
恩平的性子很急,君莫惹不起,于是无视铃声,极快的喝了麦片,简单收拾了就打的直奔车站,铃声响了数次,听着心烦,索性打开无声模式,扔到了小包的最下层。
十分钟一班的大巴坐满了一半,君莫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车子缓缓开动,这才拿出手机慢条斯理的给恩平回电话。
刚吞了半口水,君莫差点岔了气,努力吞了下去,冷冷的说:“那我怎么办?”
“你等我下午回来,一起吃饭,反正你有钥匙对吧?不如你住到明天再回去吧。”恩平轻松的说,“欣然说给我惊喜,你说多难得啊!”最后说得可怜兮兮,君莫念在她是寿星,只能尽量大方的说:“那你早些回来。”她挂了电话,窗外景色飞驰,春色渐浓,只觉得处处绿色,灵气逼人。
其实两个城市给她的感觉几乎是一致的,水灵灵的朦胧,南方城市大约只有春秋两季最合人心意的,阳光不温不火,微风只能轻轻带起发梢末端,总让人觉得惬意。倒是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已经挪了一个地方重新工作生活,君莫熟门熟路的回到名修城,下意识的看看咖啡店,还没营业——她这么积极的回来——跨越了两个城市——莫名其妙的给人放了鸽子。
快步走回熟悉的楼层,不由想到不知道韩自扬昨晚回来了没有,也只是想想而已,君莫懊恼得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愿主动和他联系——总是觉得心慌。
她开门进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小屋,原来恩平那样……拜金,八卦,物质的女人,居然喜欢粉嫩的居家风格,窗帘和桌布都带着粉色蕾丝。第一件事是将礼物放在桌上,生怕自己会忘了,无所事事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午饭时间,她顺口就可以背诵附近好几家外卖的电话——于是方便解决。午后的阳光最让人觉得慵懒,君莫不喜欢睡午觉,总觉得会影响到生物钟,往往晚上就失眠。她习惯在一两点的时候喝咖啡提神,一忙到四五点就睡意全无。可是恩平向来讨厌咖啡因,总觉得是程度略低于海洛因的某种药物,家中清清爽爽的搁着纯净水数桶,于是她自然而然的窝在软软的沙发上,慢慢的倒了下去——睡得天昏地暗,沉沉一片,连一片梦也没有。
略带挣扎的张开眼睛,屋外还是阳光灿烂,君莫又半闭上眼,和脑中残余的睡意艰难斗争,缓缓坐了起来,瞄了一眼时钟,快5点了——她的耐心渐渐到了尽头,恩平总不能就这样将她喊来,然后不闻不问的和男朋友去快活了?
她拿起手机,想了想,决定过了五点还没有来关心自己——就只能打扰恩平了,犹带愤恨的看了眼桌上的紫色礼品盒——这几乎是她小半个月的工资,居然沦落到无人问睬的地步。
韩自扬的车开到那幢楼下,不由自主地慢下车速,他早知道她不会在这里,还是忍不住往上看了一眼——
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影,那样像她,只可见白净的衬衣和摇曳的素色长裙,从来就这样淡淡的立在某处——记忆也好,生活也好,似水墨画一般,只有细细的想起来,才觉得光韵粲然流转。
他没有停下车,拨电话给她。
终于清晰的看到阳台上的女子接起电话,他突然觉得幸福——只有这样一幕,她立在阳光下接起他的电话。
“你往下看。”他带着笑意对她说,宛若亲昵耳语。
君莫低头,自然对那辆车很是熟悉了,不由笑道:“这么巧。”
是很巧,他已经很少住这里了,恰好回来取些东西,这可算缘分么?
“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韩自扬直截了当的给她选择,即便是周末,他一样极忙,时间不多。
“我下来。你别上来了。”君莫急急的说,既然如今屋子是恩平住着,总不能像以前随便让人进出了。
她抓着手机就往下跑,砰的关上门。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告诉我。”韩自扬拨开她的几丝额发,她表情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他将一切收在眼底,看来并没有习惯自己的亲昵——却没有避开,到底还是好事。
“恩平生日,我早上才来的。”她侧着头看他,那样高大的身影遮去一些阳光,“可是她把我抛下自己去约会了,我在想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韩自扬看了看时间,不无遗憾的叹口气:“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君莫只能假装糊涂,“你很忙?那我上去了。”
国外一家极大的合作伙伴还在瑞明等着,韩自扬微微皱眉看她欲走,实在找不出理由将她留下,亦只能说再见,却低低的说:“晚上我联系你。”
君莫回头宛然一笑,挥挥手中的电话,声音清脆:“好。”
他微微眯起眼睛,还是那部黑色的手机,只有那一声爽快的答应声让心情稍稍明快起来。
才跑到电梯前,又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心中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是曾经听过的声音,费欣然。
“君莫吗?我们被堵在山路上了,看来晚上下不来了,恩平的手机又停机了,她让我给你说一声,真是对不起,我们明早回来。”他一鼓作气的说下来,不带停顿。
君莫心中先冷笑了数声,真把她当猴耍呢?酒店服务业的高级职员,可以全额报销手机费用,居然还能停机?这样险恶的用心,就是瞧准了自己不好意思对费欣然发脾气——
她作出了好风度,用愉快地声音说:“你们好好玩。”爽快地挂断电话,心想谁还等你呢,决定上楼提了包就回去。
然而走到门前,终于觉得整个世界开始倒塌了——她带钥匙出来了么?
现在可以肯定没有了,因为她的衣服极简单,一个口袋也没有——唯一手中握着的是手机。
真好,懒得给恩平拨了,肯定关机。费欣然大约也遵从女友的指示,关机。她头疼的想,自己还能投奔谁?或者去酒店住一晚?可是钱包在屋里。
所谓的山穷水尽。
君莫打电话给他,一时间也只是想起了他。
“我被关在屋外了——无家可归。”她语气中带着不满,似乎在向电话那头的男子发脾气。
韩自扬头一次被她的话惊愕得回不上话——她第一次这样带着撒娇的甜意和自己说话,过了片刻,似乎平复下心绪,带着笑意:“你下来。”他快速的将车掉头。
“你想怎么样?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或者在这里住一晚?”他略带微笑的看着她撅着嘴,神气像极一个孩子,很有耐心的问她。
“不回,我所有的东西都在上面。”她没好气地指了指楼上,“你……能不能借我些钱?”
韩自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借钱?”他重复了一句,“你想住酒店?”
君莫点点头。
“住我家吧。”他淡然说,“我今晚不回来,反正屋子空着。”态度认真而恳切,并不让她有一丝难堪。
“那怎么行?”君莫摇摇头,执著的伸出手去,“借我点钱好不好?”
他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纤细的手,一把拖了过来,不再向她解释。
她一直不知道韩自扬住哪里——原来是小区最里面的一幢排屋。他的力量大得惊人,君莫乖乖的没有挣开,转眼便站在了屋内。他将屋子钥匙塞给她:“我真是来不及了。你先自己呆着,一会有人给你送些东西来。”他才要带上门,回头望她:“你不饿吧?”
君莫抿嘴,摇了摇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打量屋子——感觉像极了他在南岱住的套房,其实是风格迥异的装饰,可都是冷冷的,没有活生生的有人住着的生活气息。哪怕找出一团用过的纸巾,或者一截烟灰都好——似乎一切都纤尘不染,如同样板房一样仅供认观赏。沙发是死灰色的——十分适合他的风格,君莫想起他今天也是穿了灰色的西服,真是英气逼人——
这才发现茶几上摊着一本杂志,翻着的一页上是数部手机的测评报告,她随手翻了几页,皱眉看着不熟悉的术语,一旁写了一些极潦草的单词。
似乎没过几分钟,就有人来按门铃。
君莫快步去开门,门外是那次去瑞明傲慢着神色打量自己的秘书,手中提着很大一包东西,面带微笑的递给她。
君莫低头看了看,听到她解释:“是韩总吩咐我送来的,您看有什么还缺的,我再去带来。”
随意的拨了拨,最上边的一个极大的保暖饭盒,下面放着睡衣洗漱日用品,她不好意思地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不会。饭菜是公司里带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她顿了顿,“韩总现在有很重要的客户要接待,晚上会联系您。”那双化着精致眼妆的双眼含义不明的瞟了她一眼,君莫气结:好歹自己也是纯良的知识分子,居然被人这样误会。那个人什么都给她带来,偏偏不借给自己钱。这个样子,又怎么能不叫人误会?
只是风度不能失,她礼貌的目送那个苗条的身影走出去,恨恨的关上门。
****
从来不知道郁结的情绪能让一个人食欲陡增,或者是饭菜很合胃口,君莫看着桌上已是空空的四层饭盒,半天才想起来应该去洗掉。
他的厨房更样板房,整套的进口厨具,就是没有找出一瓶洗洁精——真是怀疑那天的一桌好菜是不是他做的。
君莫只能就着水冲了冲,搁在一边。
又不好随便进人家房间参观,君莫只能坐在电视前,无聊的将几十个频道翻来覆去的看。他家的固定电话响起了——君莫不敢接,任它响了很久。片刻之后,是自己的手机响了,她这才接起来。
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不悦,“你在哪里?”
“你家啊。”
陡然间似乎不悦消散开去,“刚才怎么不接电话?”他问。
“我怕是找你的电话不敢接。”君莫老老实实的说,“怎么不打我手机?”
“我以为你看得懂固定电话上的来电显示。”韩自扬语气中带着戏谑。
君莫心虚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末尾三个六,是她熟悉的号码。
“晚上你睡楼上左手的房间,都是新的。”他对她说,“我大概不会回来了,今晚会忙到很晚。”
后句的解释怎么听都别扭,君莫觉得自己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嗯了一声。
“明天我也去B市,你等我回来,一起去吧。”
“好,可是我要等恩平回来,等她开了门我好取东西。”她自然而然的答应,全然没有拒绝。
“哦。”他轻描淡写的答应,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你一个人晚上住着会不会害怕?”他的房子其实不算大,两层而已,只是一个女孩子住着空荡荡的,大约都会有些害怕。
君莫完全想岔了,她是没住过大房子,自己的家总是很小,可是到底也是一个人独立过了那么久,还是个孩子么?
她爽快地笑:“头一次住这样舒服的大房子,怎么会怕?”
挂掉电话,愤愤不平的抱膝坐在沙发上,突然松一口气:要是他晚上回来住,那么自己无论如何宁可麻烦徐总,也不想孤男寡女的在他家独处。
跑到二楼的房间,打开灯,一张极大的看上去很软的床,一套灰色条纹的睡具——他真是喜欢冷色调。
君莫将睡衣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提进浴室,热热的冲澡,将头发吹得微干躺在床上,这才后悔——下午睡了那么久,果然现在难以入睡了。床头的灯微微亮着,本是最适宜入睡的光线,她突然无端端觉得害怕起来,这样大的房子,她果然还是不习惯的。
于是跳起来把大灯开上,走到门口,忍不住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外张望——漆黑一片,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去将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只能将门反锁,然后钻进被子,支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其实什么声音也没有,君莫觉得自己的神经简直敏感到了极点,只要有人轻轻一拨,大约就会崩开——爷爷头七那晚,她就是这样,觉得自己陷进一个巨大且黑暗的梦魇中,明明知道眼前狰狞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可以挣脱的,可自己就是醒不来。父母去楼下给爷爷烧纸钱和衣物,她听得分明,却连动动手指都不能。不知过了多久,父母的脚步走近,她才勉力睁开眼,大汗淋漓。
直到楼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君莫像弹簧一样跳起来,蹑步走到门边,紧紧握着手机,忍了好久,这才开门——
楼下开着灯,亮堂堂的晃人眼睛。她松了口气,不会有贼胆大包天到这程度吧?
果然不是贼,韩自扬微微弯着腰在茶几前放下钥匙,转头看见她穿着整套的睡衣站在二楼卧室门前,挑眉笑了笑:“吵到你了?”
君莫向前走了几步,“没有,我以为是贼……”
她睡衣最上边的口子没扣好,隐隐露出锁骨,韩自扬转开眼睛不去看她,“我回来拿些东西。”——
其实哪里是来拿东西的,不过就是想回来罢了。
君莫咬咬嘴唇,“都凌晨了,你去哪里住?”她实在是害怕——“我住的是你的房间吧?要不我住客房?这么晚了。”
韩自扬嘴角轻轻弯了起来,“好吧,我住楼下的房间就行了。”
君莫安心得点点头,也懒得再道谢,只说了句“晚安”,突然惊兔般记得自己穿着睡衣,忙不迭的回房间去了。
而他在沙发前站了很久,他的家,两个人,真好。


加力普索咖啡
凉意中,似乎让人回忆起所有辛酸甜蜜,自由弥散开冷风中。
他回来之后,君莫睡得极安心,一早醒来看看时间,叹了口气,原来才七点。到底是别人家里,她也不好赖床,去洗了脸,换上自己的衣服,刚要开门,猛然间觉得不对,回到卫生间用纸巾细细的擦了一遍,又把用过的毛巾和睡衣叠在一起抱在手中,打开门向下张望。
他背对着自己坐在餐桌边,低头看杂志,桌上放着豆浆、稀饭、油条、包子,大约将附近能买到的早饭都堆在了桌上。听到开门声,韩自扬回头看了一眼,自如的向她招呼:“早上好。”他指了指桌上,“来吃早饭。”
君莫应了一声,竭力去忽略空气中轻微的尴尬气氛。她比划了一下衣服,说:“这些怎么办?”
“噢,我又用不上。你带去么?”韩自扬微笑着说,“或者放在这里也行。”
君莫伸向果汁的手顿在空中,片刻后反应过来:“我还是带走吧。”
他放下手中杂志,指了指客厅中的茶几,“你的东西都在那里。钥匙也在。”没有等君莫开口询问,就解释:“我昨晚带回来的。欣然让人将钥匙捎给我了——我看太晚了,就顺便将东西给你取来了。”
君莫哼了一声:“他们还真是乐不思蜀了。”
“昨天据说欣然求婚成功了。”韩自扬微笑着替他们辩解。
君莫呆了一会,轻轻呻吟一声:“天哪。”
他只当她是为朋友高兴,却不意君莫说:“才认识两三个月——这算不算闪婚?”她探究的问他,“我是不是该劝恩平慎重?”
韩自扬挑眉望向她,意味深长,半天才缓缓的说:“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和时间成正比的。”
“可是我又要送礼了——她不会放过我的。”君莫喃喃的说,全然没有听见韩自扬的话。
韩自扬微微一愣,似乎在刹那间蹦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分神将果汁滴在身上,手忙脚乱的用纸巾去擦,这倒注意到了她的白衬衣,便笑着说:“成天都穿素色的衣服,小姑娘就该穿鲜艳些才好看。”
君莫还穿着昨日的衣服,一边擦一边头也不抬:“我早不是小姑娘了,老了很久了。”
其实她肤色白皙,学生时候也穿鲜艳的颜色,总会让人眼前一亮。后来开始工作了,因为长着娃娃脸,所以穿得冷色调一些,努力给人信任感。
“怎么不是小姑娘?”他探过身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宠爱。
君莫等他将手拿开,才不满的咕哝了一声:“不要老这样。”
韩自扬恍若未闻,只是低头吃早餐。
“你还等不等恩平?”
“不等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君莫有些气愤,“害得我昨晚差点吓死……”
韩自扬抬起头,目光灼灼,似乎提醒她昨天曾经大声说“怎么会怕”!
她讷讷的转开话题,“你去干什么?”
“酒店的事。”他简单的说。
****
并不是他自己开车,司机还是那一晚的年轻人,韩自扬简单的对她介绍:“我的助理小肖。”君莫向他微微一笑。
她坐在韩自扬旁边,春暖花开的日子,车子里还是开着暖气,开得平稳。君莫头一点一点的支不住了,忍不住开始打盹。韩自扬微微侧脸看着她,白净的肌肤上晕出粉嫩的红色,轻轻笑了一声,也心无旁骛的开始工作。
车子上了高速,她睡得极沉,也没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
韩自扬忍不住拍了拍她:“手机在响。”
君莫迷糊着翻了翻手袋,一下子将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手机边震动边响,韩自扬叹口气替她一一捡起来。
君莫也看到了名字显示,眼神清明起来,顾不得别的,接起电话:“喂。”
小肖边开车边从后视镜中望向后面:“韩总,我们先到哪里?”
却没有回应。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韩总靠着后座望向窗外,嘴角微沉,伸手扶着额角,对身边的一切不闻不问的模样。似乎车子中只有君莫低低讲电话的声音。
她的答话很简单,无非是“嗯”,“真的么”,“我还不知道”几句应答。她的侧面,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眼睛,一点情绪都没有泄露出来。
过了很久,才听她淡淡的说:“真好,不用担心。”滑上滑盖,君莫忽然无力的倚在软软的靠垫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有人开口说话,韩自扬突然伸手将她揽向自己的肩头,沉声说:“再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君莫点点头,闭上眼睛,可其实只觉得精神清明,睡意早就飞散开去。
她闭了一会眼睛,又睁开眼,“送我到百爱大厦那里就好,我要去买些东西。”
近在身畔的声音应了一声“好”,她不是第一次靠近他,这一次却觉得他身上总有一种让自己安心的味道——强压下复杂的情绪,“我快穷死了,又有人要结婚,赚的钱送彩礼都不够。”
以他的聪明,听到她那样子的语气,不会猜不到电话中讲了什么,却只是安静看着君莫倚着自己说话,她似乎并没有睁开眼睛,语气抱怨的像个孩子。他无从得知她究竟是怎样想的,也真的不愿再去探知。却只知道,她现在还在自己身边。
他的肩膀宽阔,隔着白色衬衣传来暖暖温意,君莫有些困惑,她记得自己曾经不顾一切的大哭——只是见到了那一闪而过的银白色钻戒,现在却整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说不上难受,却觉得心慌,她在他的肩头微微蹭了蹭,想要直起身子,他的手却环过她的肩头,经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带着轻柔的力道:“不要多想了。”
她在他的肩头粲然一笑:“是我大学同学,告诉我师兄这个五一结婚呢。”
“是么?”韩自扬一下子觉得心情抽紧了起来。
“她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现在也有长假了——在酒店的时候黄金周总是最忙得时候。”君莫边说边想起茗文的语气,大约知道自己迟早也会知道,那么着急而委婉的打电话来提醒她。
韩自扬的手略略松开,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那就好好想想该干什么。”
君莫在商业大楼前下车,她立在路旁,韩自扬将车窗打开一半,看着她对自己招手道别,春日阳光下,她的嘴角露出浅浅微笑,极像淡然清郁的一抹白色百合花瓣。他一时出了神,小肖忍不住提醒:“韩总,时间快到了。”
韩自扬转回目光,微微颔首:“走吧。”他并没有关上窗,市内的车速很慢,微风吹在脸上,没有凉意。
****
君莫漫无目的的在人群中逛着,她的目光几乎是随意的漫游在商铺中,脑中乱成一团的想法,却不知不觉地被一张旅行社的海报吸引,漫犷无垠的大漠飞沙中,骆驼商队缓缓而行,甚至耳边也仿佛听见了清越的驼铃声。她脑中灵光一现,丝绸之路——就送丝绸吧。一时间脑中有了想法,便索性将一切抛在脑后,直奔丝绸专卖店。细致的替新娘选了一件正红色披肩——质地极滑韵,摸在手上如泉水流淌,必定让人觉得人生终究幸福而柔软的,便吩咐店员包装起来。
手中提着礼品袋,坐上了公车,明知人生中用到“如果”这个词是极傻的,君莫心中也清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了这样的思绪中,飘飘荡荡的散开在柳絮中。
回去的公车只觉得悠长,接到青苔兴致盎然的电话,询问她春假准备干什么——君莫被岔了思绪,觉得好笑:“你问这干嘛?你又没有假期。”
“就是因为我没有,才想你过得精彩啊!就好像我过了一样。”她的设计院最近接了一座楼盘的设计工作,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她轻轻的说。
“这样啊……”青苔突然兴致勃勃起来,“你要不要相亲?”
君莫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她突然想起了大漠驼铃的宣传画,心中兴起了猎猎的兴味,想来自己是极少有这样的冲动的——
跳下车,打车去刚才见到的旅行社。一个小时之后,就拿了收据出来——新工作的第一个假期,她只想出去散心。
这样子的迅速,定了自由行的酒店和车票,她不能给自己反复思量的机会——总是有无数的可能性从思量中慢慢散开去,就像伸手抓住的细沙,越缓慢,越仔细,越用力,却在指间流散的更快。
回到学校立刻将礼物寄出,用心的选了一张红色的贺卡——沉思良久,只写了四个字“不离不弃”。她不无惆怅的想,终究要走到这一步。
午后的阳光下,她懒懒的倚在小榻上,拿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他发短信:“师兄,我将礼物寄出了。你们要幸福。”
她用拼音法,s所在的“7”键已有些不好用,她使劲的按,终于看着一行字在屏幕间亮起,发送出去——
顺手将手机搁在一边,她知道他不会回。她将自己对他的最后一份心意送出,这样的一份祝福,实在不需要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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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前最后的一周,连空气中都弥散着跳跃的分子,君莫宽容的对待这些学生——他们多年轻,觉得未来无限长,而假期可以大肆挥霍,是值得期待和享用的美好的日子。
她在课上问学生多少人计划出游,几乎都举起了手,于是轻松的交流彼此的想法,君莫有时候看着他们的脸庞,恍然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对陌生的远方充满期待。
韩自扬每天给她电话,总是并不定点,大约是太忙的缘故——
她不得不在上课前关机,即使开着震动也不行,常常是她不接,他就不挂——多媒体发出了信号干扰的声音,她好几次着急得直接拔下电池,歉意地对学生道歉。
下了课气冲冲的给他电话,他怡然自得:“我忘了告诉你,把你的课表发一份给我。这样我就才能挑准时间。”
真是连她得一举一动都不放过,君莫捏着电话很久说不出话来,终于轻松的说:“我下个星期就放假了。”
韩自扬正站在24层的落地窗前,俊朗的眉宇沉浸在一片金色之中,他极缓极缓的问她:“你打算干什么?”
君莫电话那头只是笑,却不答他。
“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去签一项技术转让。”他在电话里对她交代。
“去哪里?”君莫问。
“北欧。”
“真好,那边的极光应该很漂亮吧。”君莫淡淡的问他。
“君莫,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想要干什么?”他微踅着眉问她。
“你这么紧张?”君莫突然止住了笑,认真的说,“我要出去旅游——敦煌,顺道去个新疆,我从小就想去了,真的。”
“你朋友的婚礼呢?”他惊觉自己竟然将内心最深处的问题脱口而出,带着细微的从未表现出的惊惧,却也不无期待。
他的嗓音带着沙哑,那样好听,君莫恍了神,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正密密的将自己包围起来。
“礼物很贵呢。”君莫微笑。
玻璃澄亮且明净,清晰地看见树枝上的嫩芽在阳光中泛着淡淡的光辉,无限生机。隔了那样远,韩自扬却看得清晰明了。
突然听到她说:“等我回来给你礼物,请我吃饭吧?”
她的声音这样轻松,韩自扬陡然觉得那么诱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眉眼间舒展开得笑意,微带俏皮的皱着鼻子。
他沉声:“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答应他。
过了几日他出差,君莫也开始简单收拾行李,只背了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套了一件旅游风衣,自觉颇为风尘仆仆。
终于不再接到他的电话——韩自扬在欧洲,和她有着时差,于是总是给她短信——她觉得贵,据说用全球通发送短信的费用是她回他的数十倍,常常一早开机就是他的短信,寥寥数语,有时不过问个安。当然要回——她回得详尽,什么时候坐什么车,很想去哪里玩,她一字一句的告诉他,那样顺手,那样自然。


焦糖玛其朵咖啡(终杯)
I am because you are.
君莫买的车票是到西部的一个省会,再转车到敦煌。在火车上睡饱了,自然活蹦乱跳的下车,看看时间还早,于是出火车站吃最著名的牛肉面。虽然牛肉面馆如今遍布全国各地,她却觉得真是原产地的好吃——那样筋斗的手工拉面条,加上大片的牛肉,鲜美的汤汁,叫了一个大碗,却只觉得意犹未尽。
回到车站候车,只觉得候车厅虽大,却昏暗得叫人窒息——并不是客运的高峰,却还是人山人海,走道堆满了大包小包,充斥着方便面的味道。君莫却打心眼的不讨厌,学生时代总是这一刻的等待最让人觉得温馨,待到上了火车,总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每次父母都要去车站接她,君莫却耍着脾气不愿意,总是在脑中期待自己拖了大箱子在家门前按响门铃的那一刻——既可以给家人惊喜,又堂堂正正的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可惜了四年的时间,每次总是有家人来接她——谁让自己零零碎碎的东西多呢?一个箱子也装不下——父亲老是担心她一个人拿不下,其实君莫偷笑,每次在车上她甜甜的喊别的大叔帮忙,总会应者云集——长得甜美,又叫得欢,甚至有人帮她一路提到车下。
这次自己的负担只有背后的旅行包,她觉得得意——以前羡慕极了那些行囊简单的旅行者,可是一旦轮到自己,就无论如何也没法给行李减负。于是无怨无悔地随着大部队一步一挪的向检票处前进。
找到了自己的卧铺,将东西收拾妥当,便倚在床头,嘴唇微微有些干燥的裂皮,双手似乎也是粗糙的带着沙砾的摩挲感——西北的天气到底是不同的,干燥的超乎自己想象,就连头发都带了静电似的僵直起来。
她倒不觉得不妥,相反,总觉得只有这样方才当得起豪迈粗犷的西部之名。总是呆在细雨飘零且温润的江南水乡,只怕再强悍的英雄也能给潮气泡得酥软了去。
车身晃动了一下,列车广播已经开始了。一摇一晃的节奏缓慢而柔和,很像摇篮——于是裹上了略带消毒药水味道的被子,闷头大睡。
却不知错过一路的风景。
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她探头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居然真的有大片大片的如白云絮状的羊群,再绚烂的霓裳奢靡,却远敌不过大自然中纯净的金、绿、白三色组合,协调的一如飞驰的电影外景画面。
她近乎贪婪的用眼睛吞噬窗外一切,从未想象过戈壁荒野的贫瘠中居然也能水草肥沃的牧区,实在是该行遍了万里路,方才觉得之前的自己眼界狭小。只是连连可惜将大好的时光用在睡眠中。
西部大省地形狭长,火车行走的这一段恰好便是最人迹稀少的一段,风景却出乎意料的好——从车窗往后望,好几辆火车在一个转弯处汇合,浩浩荡荡的行驶在平原上,远处的雪山叫人想起了梁羽生的《冰川天女传》,既感慨人力的无穷,又叫人仰望自然的浩淼。
直到星光点点,再也望不清窗外景致,君莫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胡乱吃了点东西,这才看到韩自扬的短信,今天上飞机,明天就回到A市。
给他回短信,却试着发了一次又一次,总是失败,大约这里太过荒凉,移动信号没有覆盖——只得气馁的放弃。
睡前给自己倒一杯水,火车上的热水漂白粉味道刺鼻,她也将就着喝了几口,不禁皱眉,却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第二日下车,其实距离敦煌还远——据说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小站名字却是惬意,叫做柳园——想必当年折柳相送之风极盛,边塞要道更是如此——这才留下了这样的名儿。
西北的清晨很是清冷,呼出的气都结成白雾,于是匆匆上了一辆小巴士,车子有些脏,却不妨碍雀跃的心境。
三小时的车程有些长,只是君莫看到一路上的瓜园果园,又不免睁大了眼睛,惊诧万分——旋即笑自己少见多怪,初中课本就学过新疆瓜果甲天下,必然是温差大而糖分多的缘故。
敦煌只是一个小城,找到酒店也不难——到了才发现根本没有必要预定酒店,现在还不到旺季,离五一也尚有好几日,处处清冷,倒似为即将到来的黄金周储备能量一般。
痛快地洗个澡,决定下午就去莫高窟——亦是此行最期待的一站。
干燥的地方头发也是干得快,君莫才出了酒店,只觉得一阵清爽,坐了散客的车去莫高窟,临走前倒是酒店前台小姐主动地问她要不要帮忙订去乌鲁木齐的车票,于是付了定金,坐车去莫高窟。
一路坐车,天气有些沉闷,乌云黑压压的停滞在头顶——
司机笑着说:“没有关系,这样子的天多了去,不会下雨。”
驶到一半,一旁的游客纷纷指着窗外,满目的惊艳——万道金光从云层中密密洒下,折射出利剑一般的清辉,而将整个黝黑色土壤的平原切得凌厉破碎。
史书记载的乐尊和尚也是因为见到“状似千佛”的金光万道,方才在此处开凿第一个石窟。君莫心中不由念了一声佛,这一眼世间的壮景,便足以不虚此行。
她默默下车,先在旅游纪念品的专卖店要了一套明信片,一一写给父母和朋友,也算是纪念。恰好分完,并没有留给他——
君莫边排队买票,便给他短信:“正要进莫高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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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自扬下飞机,技术部总监正忙着准备立刻召开会议,于是陈姐和费欣然来接机。远远看着韩自扬走来,助理推着行李车,两人低头讲话。
费欣然向他俩挥手,韩自扬亦向他微笑点头,片刻后表情舒展,手中的电话终于震动提示有短信。
他放慢了脚步,助理停下等他,韩自扬微微扬了杨下巴,示意他先出去。
电话中她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兴奋和张扬:“我刚刚从莫高窟出来!”
“下一站去哪里?”韩自扬低声问她,嘴角漾开笑意,一旁好几个候机的女孩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嗯,我还想再看一遍。你知道么?今天的导游居然是一个历史系的硕士生,真漂亮的女孩子——她说她喜欢这里,离家背井在这里讲解工作了两年了。”君莫拿着电话眉飞色舞的讲,“真像传奇,她说喜欢看这些壁画和雕塑……”
她第一眼就喜欢带她的导游,清瘦的个子,长发扎起,带着柔柔的南方口音。一毕业就来到这里当景点导游,所谓的桃花源,不过带着梦想生活,如此而已。
她讲的兴奋,却不意电话那头,韩自扬的声音也开始清冷起来。
“你很喜欢那里?”他含笑问,只是这笑容简单的挑起了嘴角,倒显出了几分凌然来。
“是啊……不是不是,不是那种喜欢。”君莫转了念头,终于察觉出了不妥,只怕他又以为自己一时间转了念头,闷声不响的跑到了大西北当一辈子的导游——不由抿嘴笑了起来,她哪里是这样子任性的人。
他心中带着微恼,听到电话那头轻轻微笑,却不好发作,无奈的皱了皱眉,低沉着声音:“什么时候回来?”
“我订了明天去乌鲁木齐的车票,总要过几天吧。”其实她心中殊无计划,随身倒是带着一叠自助游的资料,打算走到哪里算哪里,实在累了就转身回来。
陈姐冲他扬了扬手表,示意时间紧迫,一屋子的人在等他回去开会,只能匆匆挂断电话:“我再和你联系。”
君莫挂了电话,笑容明媚的对导游小谢说:“留个电话给我吧。”
两个年轻女孩,专业又一样,彼此倒是投机。
“男朋友么?”小谢已经下班,反正无事,带着她又走了一遍石窟,这一次将好多平日里不对游客开放的窟龛都打开了让君莫好好看。
君莫细细俄看壁画上工笔细致的千佛或者舞艺翩跹的飞天,连连咋舌,一时间也没听小谢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旅游?男朋友不担心么?”
君莫的脸几乎凑近了壁画,不敢大声呵气,片刻才转过头来:“男朋友?现在还没有,说不定回去就有了。”她笑得暧昧,小谢也觉得有趣。
“为什么这边缘是黑色的?”君莫指着一个小飞天的衣袂问小谢。
“氧化了阿,想想,都多少年了。”
君莫脚踩着西夏时代刻的莲花砖,只觉得时空流转,古意盎然。然而第二遍还是走得快,转眼间又立在栈道下,小谢笑着提醒她:“你再不走可真没有回敦煌的车了。”顿了顿,“今天连看两遍,便宜占得挺大了。”
小谢微笑抱抱她,大声对她说:“再见了!”那样聪颖的一个女孩子,短短的数个小时,竟然似乎认识了她数年一般,她的眼睛就像大漠夜空中璀璨的星子,带着探究看她:“你呀,心太小,眼太大。”又略带着自豪:“每个人都像我这样,世界都乱套了。”
君莫说:“如果来南方,一定要找我。”
她笑着挥手,心中默念:什么才是心太小,眼太大?原来这就是,明明眼前的很好很好了,还是忍不住羡慕旁的,她想,这样真是不好。
于是回望渐行渐远的三危山,笑眯眯的给韩自扬打电话,却关机,便蹲在路边摊上给他选礼物——一只软软的白色的小骆驼,想来他收到时一定就会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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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君莫给父母打了电话报平安,然后走出去继续行程,鸣沙山和月牙泉据说日落的时候最是观赏的佳期,最终却有些觉得失望——对这一潭人工浇灌的池水,总是觉得不舒坦,骆驼又颠得慌,便早早的出了景区。
再拨他电话,还是关机。
会议室走得空无一人,韩自扬双眼已有些微涩,却长舒了口气,拿到转让后,终于开会将一切部署妥当,这意味着瑞明终于得以和国际上拥有电子通讯最顶尖的技术的公司并驾齐驱,他心中感叹,和国外相比,国内的技术还是有些差距——幸好这次终于赶上了。
才记起打开手机,移动公司提示有人在关机期间曾经呼叫他——那个号码,早就能倒背如流了——叫他一阵欣喜,随即瞄了眼时间,实在太晚了,想必她也已经休息,倒心甘情愿的合上了手机。
韩自扬难得的晚起了一日,大约一下飞机就开了数个小时的长会的缘故,时差倒是一下子能调整过来了——他头一件事便是去拨电话,其实公司的大事解决了,却难得的觉得心头不安,却又不明所以——电话那头极是嘈杂,他听见君莫很大声地说话:“嗯?你大声一点?”
他加大了声音:“你在哪里?怎么这么吵?”
“车站,马上坐车去乌鲁木齐。”君莫用手捂住一只耳朵,大声地回答。
“我挂了阿,马上要上车了。”君莫匆忙挂了电话。
再看一眼手机,却没了信号——君莫望着手机发呆,明明临走前给冲了值,怎么还是停机了?她恨恨得咬牙,移动还真是黑,自己明明没有打多少漫游和长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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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自扬走进餐厅,难得的吃饭的几个人都守在电视前,不像往日一样低声谈笑。
他抬眼瞟了瞟电视,马初景对他招手:“boss,来看,太刺激了!13级的大风啊,连火车都掀翻了!”
他站在了人群后面看画面,新闻念得平板:“由兰州开往乌鲁木齐的xx列车行至南疆铁路珍珠泉附近时,因瞬间大风造成该次列车机后9至14位车辆脱轨,目前救援人员因为风势太大无法赶至现场,伤亡情况也无法统计。南疆铁路也暂时中断。”
画面中只能见到一片暴风沙,狂啸席卷天地间。
有人在前面叹气:“13级,连火车都卷起来,那些救援人员怎么进去啊?”
韩自扬似乎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猛烈的撞击胸腔,隐隐觉得额角发疼,一摸口袋——手机搁在办公室了。他近乎粗暴的将马初景手中正在发短信的手机抢了过来,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迅捷的拨下那串号码。
片刻,移动客服的声音如此甜美:“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他用尽全身力气骂了句粗话,转身疾步回24楼,这样子失态,一众高级员工呆呆的站起身子,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几乎快跑到了秘书部,陈姐尚未下班,惊愕的看着韩自扬双目带着赤红,快速的写下一串号码——“去冲值,马上!”然后又说:“去查早上十点敦煌到乌鲁木齐的火车。”语调已低沉的近乎可怕——
她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人这样——唬得转身就去叫住几个年轻的秘书,稳住了心神,条理清楚地吩咐下去。
韩自扬也不进自己办公室,就这么站在门外等。陈姐效率高,十分钟后,镇定的对着韩自扬报出列车号——
他的心,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沉到了冰窟之内,冰冷的无法呼吸,却又像热血都涌上头部,竭力问了一句:“手机呢?”
“应该可以接通了。”
他背过身,拨通电话,的确不再停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片刻的失望与惊心漫无边际的将他淹没,韩自扬还是勉力定了定心神,转过身:“帮我订最快到乌鲁木齐的机票。”
陈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好。”旋即说:“我通知西北区总部,看您需不需要协助?”
韩自扬走进办公室,头也不回:“让小肖和我一起去。我不在的时候,你让人打这个号码,直到有人接为止。”
他打开网页,关注网络上实时报道,一条条看得仔细,却无所收获,现场风势太大,救援队和媒体无法进入,没有确切的消息。
陈姐进来,晚上九点的机票,他点点头。
“西北区的王总会去接您。”
“你给他电话,看看那趟车出事的地点能不能过去?他们是怎么样援救的?”他冷静的吩咐。
陈姐略带关切的看他一眼,转身出去。
他近乎神经质的一遍遍拨电话,始终无法接通——突然间觉得无力,闭上眼睛倚在靠椅上,什么都不愿去想了——第一次觉得,面对这样的事,原来自己无能为力,原来只能坐在这里等待。
****
赶到乌鲁木齐已是第二日近凌晨的时候,王敬中在机场外等他,韩自扬脸色铁青,机场外狂风怒作,气温也极低——他匆匆从南方赶来,幸好陈姐考虑周全,给他包中塞上了大衣。一旁小肖递上大衣给他,韩自扬顺手接过搭在手上,“陈秘书给你电话了没有?”
“她说一直没有联系上李小姐。”王敬中看了一眼,韩总风尘仆仆,只有助理提了一个箱子。
韩自扬浓眉一挑:“那边情况呢?”
“据说已经现场有伤亡,但是还不确切,救援队开不进去。”
“你安排一下,我要去出事的地点。”他打开手机,又一遍遍的拨电话。
王敬中吓了一跳:“这里离珍珠泉远着呢,我联系过政府救援队了。他们也要等风势略缓才能进去。”
韩自扬慢慢从嘴角憋出了一句话,带着无可扭转的决断:“我不管,弄一辆来。”
王敬中小心翼翼的看了小肖一眼,后者无奈的向他耸耸肩。
“韩总,你确定李小姐在那一趟车上?是不是再查清楚?”他切切看了韩自扬一眼,“我刚才已经打电话让人去敦煌的酒店旅行社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上了那趟车。”
韩自扬轻哼了一声,“上车前我和她联系过,应该就是那趟中午发的车。”随即心头一阵烦乱,“我要一个司机,快一点。”
王敬中落在后面打电话联系车辆,小肖主动走在他身边:“王总,多担待些——韩总也是关心则乱,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
王敬中点点头,表示理解:“唉,我知道,可是天力实在不可违——我尽力吧。”
他极快的派了一辆越野车,又找了一个熟悉地形的老司机,很快来接他们。几分钟后驶入了黑暗中一列车队中——都是要开往那里的,既有第二批增补的救援人员,也有大批守新闻的媒体。
噼噼啪啪的沙子敲打在车窗上,韩自扬觉得心慌,扭头看司机:“这风什么时候能停?”
“停?”老司机笑了一下,“能缓就不错了,这里十天倒有八天刮着大风。”
也不知开了多久,韩自扬只觉得天空完全没有要放亮的迹象,铺天盖地的黄沙和尘土,连时间都停滞下来。他捏着手机看,信号忽强忽弱,车速不算快,只是不时有大小不一的石子敲打在车子底盘,或尖锐或闷钝的声响让人不安。
小肖坐在前边接起手机:“陈姐?”他听了一会,立刻将手机递给了韩自扬——
“怎么?电话打通了?”他迫不及待的接起电话,甚至揉在额角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下来了。
“不是的。李小姐并没有在出事的车上,我们从她在敦煌住的酒店得到的确切消息是她上了另外一趟车,如今可能被困在后边——等到南疆线通了才能到乌鲁木齐。”
韩自扬只觉得一口鲜活的生气慢慢从心底升起,很缓很缓的温暖了胸腔,他知道陈姐不会信口开河,必然有了把握才这样对他说——随即语气急快:“怎么回事?”
“李小姐原先是订了那一趟车,后来酒店总台程序出了点问题,没有赶上将票给她——她就坐了下一趟车。”陈姐加重了语气,“应该不会有错——服务员说在车站她没有赶上车,发了一次脾气,所以印象深刻。”
“并且,我从南岱调了她原来的档案和照片,发到王总那里,他们已经确认了不会认错。”
恍若生死悬崖边走了一圈,终于见着了若隐若现的曙光——却也看见了脚底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的狰狞。韩自扬无限疲倦的倚在车里,“谢谢你。”
他挂上电话,“替我接通王总。”
“南疆线上堵车的情况怎样?”他清晰明快的问,“会不会出问题?”
王敬中笃定的回答他:“不会有事,出事的那里是全疆著名的风口,几十年也难见,后面的车最多不过被困上十几个小时。”
出事至今,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韩自扬只觉得无时无刻自己处在紧绷的状态中,踌躇了很久,问道:“你看现在怎么办?”
“韩总,我建议您回乌鲁木齐等。一来那个地方根本过不去,二来在乌鲁木齐办事周旋也方便。按照以前的惯例,前一趟火车出了事,后面的等上一段时间也就到了,您不用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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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躺在卧铺上,焦躁起来,一点也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天气突然就变了,列车广播又一遍遍的在公告:“由于天气和道路原因,列车现在晚点,请各位旅客安静休息,前方道路一通车……”她无心再听下去,塞上了耳机,传来蔡琴的“是谁在敲打我窗”,抬头看看被风沙吹得黄糊糊的车窗,哑然失笑。
她的心态尚可,而周围的环境却隐隐带了不安的骚动,毕竟停在这个地方十多个小时,连上厕所也困难,加之天气恶劣,已经有乘客和列车员起了冲突,一个三大五粗的男子指着娇小的服务员骂骂咧咧。
一旁有人帮着起哄,也有人拉开了那个男子,她也知道了前方列车被狂风掀翻的消息,再也无法向之前那样从容了。抱膝坐在床上,一模一样的风景看了那么久,实在腻了——似乎风势没有减小的意味,她从背包中拿出那只小骆驼,雪白的容貌,扎得手掌心暖洋洋热乎乎的——
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卷了进来,夹杂着大颗大颗的黄沙,一下子将君莫吹傻了。她勉力睁开眼,她所在的车厢靠前的窗子被刮破,怒风狂吼如巨龙一般,连人们的呼叫也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立刻有几个男乘客拿着被子去堵窗口,迅速来几个乘警和列车员,勉强找来了一块不知哪里弄来的木板,就这样顶着,却越发的吃力——
君莫终于觉得心惊胆战——这样可怕的巨风,是真的有可能将整列火车掀起。
她呆呆坐着,几乎下意识的去拿手机,信号一格还是空空荡荡——有信号又怎样,差点忘了,如今还欠费停机了。她突然记起了自己和韩自扬的约定,他低沉的声音性感而磁性:“一言为定。”突然便觉得眼眶有些热辣起来,“怎么办,要是回不去了怎么办?”
她茫然的拨出他的号码,似乎这样能然自己平静下来。指节摁得发白——君莫强迫自己关了手机,觉得自己不停的盯着一部永远无法和外界联系的手机未免太过神经质。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车厢也微晃起来。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除了漏进的大风呼啸声,一派安静,却叫人发抖的恐惧。而这样的寂静,又滋生出种种恐怖的幻想。她一动不动的抱膝坐着,将脸埋在小骆驼的小小驼峰中。
先前和乘务员吵架的男子低声说了一句:“好像风小了一些。”他一直帮忙按住木板,脸上微微轻松,问另一个人,“是不是?”
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君莫望向窗外,似乎飞沙走石缓和了一些,片刻之后,广播打开了:“由于风速减小,前方南疆铁路经过抢修,已经可以通车,列车即将启动。”一片欢呼之声,竟然压过了风啸。那个汉子一时间轻松下来,手中力道也减小,木板便重重的打在了左脸上,看见的人都笑了起来,他也不好意思地低低笑了几声:“手都麻了,嘿嘿。”
关系陡然间缓和下来,有人拿了水递给他们几个一直撑着木板的,自愿去换班,乘警们也安慰大家:“到乌鲁木齐也不过就四个小时了,大家少安毋躁。”
路过风谷那一段,窗外望去,人声鼎沸,赫然一大段列车被掀翻在路基旁,像被折翼的巨龙,萎顿一旁。密密排着那么多的车子,救护车卡车,人人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虽然列车开过只那一瞬间,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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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总,李小姐上的车我已经和铁路局确认过,已经过了风谷口,估计还有一小时就可以到站了。”
韩自扬坐在贵宾室里,桌上摊着一堆食物,却纹丝未动——双眼中布满血丝,整整一日一夜未睡了。
“救援队已经到了那边,我们的人也过去了,据说受伤的乘客已经转移到吐鲁番的医院去了,并没有发现李小姐。”王敬中坐在他对面,“您先吃点饭吧?”
他略略点点头,看见小肖背的包搁在一旁,隐约露出了棕黄色的格子,他一直将她送的围巾放在办公室,大约出发前陈姐替他塞了进去——他站起身一把扯了出来——柔软的蜷在他的指尖,他突然间觉得莫名愤懑,他要和她纠缠一生一世,那么决不容她出事!
列车驶近了城市,君莫顺手滑进口袋,开机。她毫无感觉的茫然看着那块木板横亘于地,车速很缓,几个大汉举了一路,个个都累得坐一边,话都不肯再说了。
他近乎疲倦的又一次拨电话,彩铃的声音让他一时间呆住,将手机拿开了耳边,不可置信的看了几眼——直到清晰的传来柔柔的声音:“喂。”
韩自扬觉得自己的嗓音在颤抖,他毫不避讳这一点,却只是问:“你还好么?在哪里?”
君莫突然间失语,听到他的声音,恍若重生,只觉得后怕。过了好久,才觉得脸上微凉,抬手摸摸脸颊,细细的一道泪痕。
“我没事,不用担心。”君莫竭力让自己听起来安然无恙的样子,想必他看到了新闻,却又怎能猜到他的心情亦是从修罗地狱转了一圈回来。
“你还有多久到乌鲁木齐?”韩自扬强压下剧烈的心跳,声音自持着透出冷静。
“马上到了……”
他也听到了火车报站的声音。
“你替我交了话费?谢谢你啊。”君莫不知道说什么好,身边的乘客都有秩序的往前移,准备下车,“我不和你说了,我下车了啊。有点挤。”
“你不要挂。”韩自扬重复了一遍,“你不要挂,你下车。”
他不再说话。电话中只闻令人安心得沉稳气息。
君莫只能迟疑着将手机放在耳边,一边背上包下车。
韩自扬站在站台上,阴霾的天气中,风速猛烈,他却一眼看到了那个女子——穿着深绿的外套,黑发及肩,一手持了手机,正低头从车厢中出来。
他拨开人群,快步向她走去,可是人潮那么拥挤,他只觉得自己走得慢——似乎两人的联系好似风筝唯一的引线,他却不敢用力的去牵扯,只能一遍遍低低的说:“你站着别动。”
君莫捏着电话,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四处张望。
远远的隔着人流,他穿着黑色的衬衣,向自己走来——君莫恍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电话,迟疑着说:“是你么?”
那么远,他终于舒心的微笑:“是我,你站着别动,我来找你。”他笑得那样轻松,突然觉得心中安定,她终于还站在原地,等他走来。
君莫合上手机,向他招手。
韩自扬看得极清楚,她手中捏着的那支白色手机,晶亮的钻石即使在昏暗的天气中也是熠熠生光。但是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她用不用这支手机,他真的不在乎。因为此刻,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她搂进怀中,下巴恰好搁在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息将她的头发吹得微动。
她的脸色发白,眼圈发青,疲倦的缩在他的手臂中。
他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恐惧,低声安慰她:“不要怕,没事了。”双手却毫不放松,紧紧地将她拥在胸口。
君莫闭上眼,慢慢放松下来,她真的觉得恐惧,是因为害怕来不及——三年来,只是因为那一个小小的心结,那么少对父母表示过感情;而一直抱着她的那个男子——他努力的接近她,他说“你一定要比我有耐心”,那一刻明明自己怦然心动,却依然硬起心肠置之不理。
她缓缓的伸手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真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韩自扬低头,她的脸颊带着令人迷醉的微微酡红,目光却明澈而柔和,印象中她从未这样和自己对视——只是淡淡的目光,却来得及注定这一生一世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