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31

BABY: 投怀送抱(性感尤物之~)

  内容简介
  不是她自夸,就凭她的性感、她的骚劲,
  每个男人见到她,绞尽脑汁就是要爬上她的床,
  虽然她很烦恼该如何甩开处女身分,
  但对于第一次「袒裎相爱」的对象,她可是挑得很,
  截至目前为止,她审核过各式各样、各个国籍的男人,
  就没一个入得了她的眼,
  而他以为他是谁,
  不过急奥洲的「国宝」,就可以没凭没据写信诋毁她吗?
  高傲如她,绝不容许别人恶意的攻击,定要讨回个公道,
  既然政府派人来游说她,要她去他的身边卧底,
  她刚好顺水推舟,假藉保护他之名,行报老鼠冤之仇,
  只是,他真的是色到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全耶!
  她只是稍微卖一下肉、拋下媚眼,他就像哈巴狗一样黏了上来……


  楔子

  关岛原是个不太出名的地方,路上随便抓几个人来问,都不知道地球上有这座岛的存在,近来因为全球观光业的发达,旅游成为人们的娱乐消遣,它这才日渐有名。
  是因为它有美丽的海洋沙滩吗?像这样的海岛,在太平洋上,随便一捉,都是一大把。
  关岛令人惊叹的地方,在于它特殊的……文化。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那是因为关岛规定--
  处女不能结婚!
  这种文化在现今大多国家都遵从一夫一妻制的世界,真可谓独一无二。
  拜托,处女耶!
  现在到街上找,就算费好大一番工夫,也不见得找得到。
  但是关岛却规定处女不能结婚,于是乎,许多新娘只好在新婚前让自己「破身」。
  这样的特殊文化也造成关岛出现所谓的「男团」,他们会全国性巡回,为那些处女进行「破身典礼」,解除她们的烦恼,勉强说来也算是功德一件啦!
  可千万别小看男团喔!他们曾当选全世界男人最羡慕的行业之一。
  羡慕归羡慕,绝大多数的男人望眼欲穿,却只能看不能吃……呃,也不是说不能吃,只要关岛的处女愿意,也是有机会的。
  近来,关岛的观光业大幅地成长,除了风景吸引人外,最重要的是岛上「性感尤物三姊妹」的盛名远播,使全天下的男人为了亲眼目睹她们、靠近她们,心痒难耐地飞到关岛来。
  陆感尤物三姊妹家里经营的是度假村,投宿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将度假村给挤爆了,但她们面对各式各样的求爱戏码,却早已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真正渔翁得利的可说是关岛政府,光是性感尤物三姊妹每年为他们所赚的观光收入就令他们每天数钱数到手软,笑到合不拢嘴。
  说起性感尤物三姊妹,她们各有各的特色。
  大姊沙蜜捷是天生的草包美人,拥有天使脸孔,魔鬼般的身材,但就是没有大脑。沙家原本是要将她嫁给当地有钱人当姨太太,她却逃婚,在牙买加认识瑞斯而结婚。
  大妹沙捷葳可说是最多男人仰慕、疯狂的对象。她,天生傲骨,人美又有头脑,她的媚眼随便朝男人一勾,无不被她电得神魂颠倒。
  小妹沙捷柔还在读书,可美丽的韵味已略可窥见,虽犹带清纯之气,可过些日子,想必绝不会比她的两位姊姊逊色。
  待沙蜜捷一出嫁,全世界男人的矛头一下子都指向沙捷葳的身上,犹想成为替她「开苞」的最佳男主角,连当地有名的男团也聚集到沙家的度假村,久久不肯离去。


  第一章

  关岛有名风情尽在沙家里,
  三姊妹美难自弃,
  大姊媚、大妹骚,小妹娇滴滴!
  大姊有心仪,政府脸黑一半!
  大妹只会靠骚功吸引男性,
  小妹则是风靡各大校园排行榜,居于第一,
  若再有男人掳获芳心,政府垮台是可预期!
  说来她们也没啥奇异,不过是张脸是个身体,成为男人无法抗拒的劲敌。

  这是一封不知从哪里寄来的信,大约是一个月前寄给沙捷葳的,信封上既没有地址,也没邮票,沙捷葳并未多加注意,直到今天,她百般无聊的拆开那堆积如山的追求信,有要追她、娶她、收她为高级情妇的,看来看去,全是一堆只企图她的身体,没啥见识的家伙!
  就只有这封信内容与众不同,居然说她只会靠骚功吸引男性……很好,很好,非常好。
  自小就被捧在手上,众星拱月的宠著,什么样赞美的话她没听过?
  这是一封满特别的信,不过,信中有毁谤她的嫌疑,这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她坐在海滩上,戴著墨镜的眼眯了眯,但随即决定把这封信的内容抛诸脑后,心想,这或许又是一种噱头,想引起她的注意吧!
  身旁的座椅忽然有人坐下,可她的目光仍然直视前方那一望无际的海洋。
  「沙小姐。」对方先开口。
  「这里沙小姐有很多个,你是在叫我吗?」沙捷葳微转头睨著没经过她同意就坐下的人。
  那是名头发近似灰白的老者。在关岛能穿得那么有气派,不是德高望重者,就是位居高官。
  「是的。」老者的声音铿锵有力,「有一些事我想跟你商量。」
  「如果是要把我介绍给什么大官的建议--很抱歉,我没兴趣。」她毫不犹豫地打了回票。
  自从蜜捷跑去牙买加钓了个有钱的大商人瑞斯后,她父亲感到当头棒喝,不是因为愧疚他之前竟把女儿当作买卖工具般地嫁人,而是自觉眼光太过短视,再也不把当地的黄金贵族放在眼里。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的他像只井底之蛙,不知外面的世界,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重蹈覆辙,那些拥有高产业、现代科技产业的商人,才称得上是钻石贵族,才是他的目标。
  而那些觊觑他女儿美色的大宫、有钱人,便不断的透过官员来提亲。
  于是,沙捷葳跟沙捷柔的身价一下子水涨船高,原本视女孩无用的沙父一下子把她俩当成了宝,度假村也不让她们帮忙了,请工读生就好,她俩只要穿得美美的就行。
  「沙小姐,我不是来当游说的。」
  捷葳嘲讽的笑笑,「那还有什么好讲的?」
  他们这些人通常来找她,不就是要安排她去见谁吗?
  老者的脸色微变,「这次是政府派我来。」
  「我请问你,哪一次你们的人不是政府派来的?」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次不一样。」老者急于说明。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一副没有什么好谈的语气。
  那些官员她早就看透透了。
  还有些名高官假意请她吃饭做朋友,事实上,却是想迷奸她!结果反倒被她整得七荤八素,哭爹喊娘,她这才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是真的!」
  「盖文部长,我说我看不出来也是真的。」一点都不是在开玩笑。
  「你知道我?」盖文一愕。
  「我常在电视上看见你,你满有名的,你的情妇可不少。」因为这个有名。
  盖文赧然的红了脸,「我不是来跟你谈这个。」他可是身负重责大任。
  「那你是想私下跟我谈,看我可不可以当你的情妇吗?」
  「不是。」他是很想,但沙捷葳是朵带刺的玫瑰,他招惹不起。
  「那就特别了,我爸爸那么势利,你没有企图还可以接近我,跟我说话……那你是以政府名义,还是国防部长的官衔逼迫他?我很好奇。」
  盖文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哈,都有!」端看他的表情,她便明了个十之八九。
  「沙小姐,实在是因为事情迫在眉睫,我们急需你的帮忙,政府才派我过来。」虽然窘困,他仍捺著性子说明原委。
  「帮忙?盖文部长,我可不是任人耍著玩的笨蛋傀儡,你如果想动之以情,说什么要我去认识某某国的长官儿子,有助于关岛的经济外交,什么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壮举,这些话我可是已经听腻了。」都倒背如流了。
  「确实是要你去认识一名男子。」
  「那你可以回去了。」根本不需要再谈。
  「沙小姐,那名男子有可能危害到关岛。」
  「危害?你是在开什么玩笑?」她试图由盖文部长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是他仍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他是个澳洲籍男子,有多重行业,会画画、摄影,也是雷奥食品公司及雷奥服装界的下一任继承人。」盖文沉重的叙说。
  「你还是在介绍一个男人给我认识。」她冷哼一声。
  雷奥公司?
  她听过,以鲸吞蚕食的方式独占北半球的市场,等名声响亮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美国立足,然后以不到半年的光景,不只北半球是他的天下,南半球也成为他的版图。
  「没错,但是,我将说明他将危害到关岛的原因。」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保护人民不是政府的责任吗?」她冷嘲热讽。
  「沙小姐,你不觉得『保护国家,人人有责』这句话更为恰当?」盖文部长面子有点挂不住,但仍沉著回道。
  「那些社会安全、国防预算全是编假的啊!」原来是找藉口纳收人民的辛苦钱罢了。
  捷葳对这些政府官员更为不屑。
  「这……」他又是一阵语塞,「我们只是想防患未然,雷奥公子是个很重要的人,他叔父无子,把他视如己出,目前是澳洲国防部委员及高科技全球总裁。」
  「哦!原来一家都是商业贼头。」她冷冷的评论。
  「沙小姐,你千万不要那么说。」他们只是个小小岛国,可得罪不起人。
  「你罗唆完了吧?」真是浪费她的时间。
  「呃……还没。」面对她的冷言冷语,盖文部长硬著头皮继续讲。
  「目前雷奥公子正在关岛作客,表面上是平静无波,但实际上是暗藏玄机,你也知道,现在恐怖攻击很多,他们不只会攻击高楼大厦,也做人身攻击,政府已接到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警告,雷奥公子可能会受到波及。」
  「那是他伟大,平常百姓还没有这种荣幸呢!」谁教他要那么出名?出名到有人看不顺眼,想拿枪威胁他。
  「如果他出事,全球等于少了个人才,澳洲政府会严厉谴责关岛没有好好保护他,并签名连署对关岛进行经济制裁,对关岛而言,那将是一场大浩劫!」
  而沙捷葳将是化解灾难之人!
  有那么严重吗?
  捷葳半信半疑,但瞧盖文部长说得煞有其事。
  「叫他去别的地方不就没事了?」
  「这事绝不能让奥雷公子知道!若忽然叫他到别的国家,他一定会起疑,一旦起疑,就会追根究柢,要是他问起周边的人,刚好那人又是恐怖分子……后果不堪设想啊!」
  捷葳不耐的皱眉问:「他来关岛干嘛?」
  「受……文化所吸引。」盖文部长支吾其词。
  白痴也听得出话中的弦外之音。
  文化?说的比唱的好听!「又是个好色之徒!」
  「奥雷公子一个人要掌管那么多事物,偶尔放个假并不为过。」盖文部长替他解释。
  可捷葳就是打从心底看不起这个奥雷。
  「他身边都是什么人?」
  「一些……美女。」
  「政府招待的?而他也乐不可支?也难怪了,合法的床上交易,有谁不想呢?」这下她对奥雷的印象更是差到极点。
  「沙小姐,在关岛,奥雷公子连半根寒毛都不能有一丝差错啊!」盖文部长苦著脸,他本身的压力也很大。
  这时的他,跟在电视上那威风凛凛的样子,有著天壤之别。
  「那又怎样?澳洲政府若是有办法,不会自己派人跨海暗中保护他吗?」捷葳仍不为所动。
  「暗中保护是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一名可以得到他信任,跟随在他身旁的人。」
  终于说出本意了,她还在想盖文部长说话绕来绕去,要绕到什么时候才肯松口呢!
  「如果对象是男人……哦,N0,不可以,因为会更令人起疑;如果是个女人就不同了,他本身就近女色,别人便不会觉得奇怪,但是碍于他的眼光可能很高,伯随便找个人,他看不上眼,会功亏一篑,所以……」他虽没把话说明,但答案已呼之欲出。
  「最符合条件的人就是你--沙捷葳小姐。」
  「我为什么要去?」她开始拿乔。「如果我去了,又要怎么样接近他?又是以什么样的身分接近他?」
  她问得咄咄逼人,盖文部长听得冷汗直流,差点无法招架。
  「如果沙小姐肯去,是以『爱人』的身分接近奥雷公子,取得他的信赖,然后暗中观察他旁边的人,再一一详报回国防部,直到奥雷公子离开关岛为止。」
  「你先不要说那么多,你该不会不知道『爱人』是什么意思吧?」她不会白痴到将他们这些高官中所说的爱人解释成「相爱的人」。
  「我很希望沙小姐不知道。」可是看她的表情,那是不可能的。
  「令你失望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漾起美艳的笑靥,那光芒令人觉得刺眼。
  盖文部长坐立难安,他也只是奉命行事,怕沙捷葳恶整他,令他难堪。
  「他结婚了?」捷葳突然问。
  在十八世纪的巴黎曾流行过「爱人」,那是种权位、骄傲和能力的象徵。
  所谓「爱人」,就是现今外遇的对象,只是在十八世纪,爱人的存在并不犯法,反而证明自己很有魅力。
  「不,还没。」
  「我为什么要去?」她重问。
  她去了又没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是一颗受令于人的棋子罢了。
  「沙小姐,你一定要去,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捷葳不耐烦地翻个白眼。
  「就算不为了国家,难道,你不想报一箭之仇吗?」
  「什么意思?」
  那个奥雷什么时候跟她结仇了?
  「你以为那封嘲讽的信是谁写的?」盖文部长意有所指的问。
  ※※ ※※ ※※ ※※
  捷葳看向远处的海,平静的海面忽然波涛汹涌。
  大大的草帽戴在绑著马尾的头上,三点式比基尼胸衣衬托出她无限风情的内在美,那一身夏威夷草篷裙穿在腰上,露出小蛮腰,她不用媚眼勾人,桌上就放满了一大堆鲜红示爱的玫瑰花。
  捷葳将视线拉回,性感的眸子三不五时偷瞄向左方,奥雷公子正坐在那里,他的伞、座椅跟她「恰巧」一样,她状似不在意,其实是很仔细的在观察他。
  「三、二、一!」她轻轻的念,他刚好翻了页手上的书,在同一时刻,她也动手翻了下书。
  由于他戴著墨镜,她无法得知他是否有在看她,但当他的头偏了十五度角后,她满意的笑了--
  他在看她。
  奥雷是澳洲的企业龙头,现在澳洲人民可以说日常生活都摆脱不了奥雷。
  在他的企业版图扩展到世界各个角落后,奥雷公司就立即宣布,往后的继承人全以奥雷称之,为了分辨奥雷公子及他的父亲,人们便以老奥雷和奥雷公子来区别。
  奥雷公子可说是天之骄子,因为太优秀了,是全世界人人抢著要的菁英,所以,澳洲政府私下将他列为国宝级人物,并联系全世界组织,极力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就是因为太有名了,所以,他在未继承奥雷公司前,就叫奥雷了。
  这些是捷葳对他的了解。
  但是不管他有多么好、多么优秀,都与她无关。
  那她来干嘛?
  日子过得太无聊,闲著没事找事情做,而且政府答应过她,只要她保护好奥雷公子的安危,以后绝不再来烦她。
  另外,当然是来报那小小之仇。他写信诋毁她,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且耿耿于怀。
  又来了,相同的时间翻书,连动作、速度都跟他如出一辙!奥雷拿下墨镜,光明正大的仔细打量离他只有五步距离的女子。
  她长得很美艳,那头玫瑰红的头发因微风吹拂而轻轻扬起,更加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事实上,打从她一出现,她就是全场男人注视的目标,当然也包括他在内。
  他不是笨蛋,绝不认为她的出现、动作纯属巧合,不过她成功地引起他的注意。
  往常女人主动贴过来,他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但现在不同,他看她不只一眼,
  终于注意到她了吗?
  捷葳的唇漂亮的微勾,不可讳言,奥雷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的胸膛精壮结实,颇能引起女人脸红心跳。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有趣,及一丝笑意。
  他们之间谁都没有开口,最后是奥雷受不了了,他最讨厌拖拖拉拉,但他无法否认,她的欲擒故纵果然高超。
  他先举起酒杯敬她,没想到,美人竟来个想应不理。
  这令他更觉得有趣了,心中那股得不到就更要得到的欲念苏醒了,使他看起来更加神采奕奕。
  不久之后,捷葳看到了一双男人的大脚停在她眼前,她其实是很想笑的,但她不能!
  奥雷在商界里是出了名的难缠,这下他愿意主动走向她,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有事吗?」她抬头问,他还真是高大啊!
  「嗨。」他露出一口白牙,手上端著酒杯,红色的液体随著他的举动轻晃着。
  「假如这是搭讪,招式不只老套,而且算是老掉牙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嗨。」和他面对面,她突然感到很轻松,一扫连日来不断相亲的阴霾。
  「我向你搭讪?」他挑挑眉。
  「不是吗?先生。」那他站在这里干嘛?该不会是专程来向她问好的吧?
  「这样说好像我跟那些一厢情愿,不停猎逐你的男人没什么差别。」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很好听。
  「在我眼中,本来就是。」
  他笑笑,「倒不如说我不是来搭讪,而是来交朋友。」
  「交朋友?有差别吗?」交朋友只不过是比较文雅的说法,难听些就是床上的朋友!
  他会用言语来掩饰自己的企图……嗯,他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不能混为一谈。」他啜了口酒,再度举起酒杯,「敬你,你刚才没回敬我。」
  「我母亲教导我,好女孩是不该随便跟男人敬酒的。」小姐她偏不。
  「那跟男人敬酒就是坏女孩?你很乖,我最喜欢这样的女子了。」不会反抗。
  「是啊!乖女孩只能喜欢,但没有魅力让人爱;而男人就爱玩弄这样的女孩,却绝不会娶她们。」她言词犀利的给予重重一击。
  「你对男人有很大的误解!不过,你看起来不是……呃,容我失言,不是个很好驾驭的女子。」
  「的确不是。」
  「因为,向来都是你在驾驭别人!」
  「你以为你很聪明?」但他说对了,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他们相处的情形、节奏,全都是由她掌控一切的。
  「聪明的男人身边都有一个笨女孩,我希望你是。」他别有深意的笑说。
  「但我不是。」她回以柔柔的一笑。
  通常男人看到她这样,是既爱,却又感到毛骨悚然,可他给她的感觉则是恰恰相反,他觉得她更美了!
  「那更好,男人都爱挑战,有强烈的征服欲,而你是最佳人选。」她给他很浓厚的挑战意味--他喜欢。
  「先生,你到底想怎样?」
  「我才要问你,你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吗?」她的媚眼不时地瞟向他,他敢发誓,他绝对没看错。
  「不是。」就算回答是,他也不会相信。
  「这样的回答就令人不得不起疑了。你这身打扮很迷人,比夏威夷火辣女郎还要夏威夷!」他再度举起酒杯,那酒杯看起来就知价值不菲,握在他的手上更加耀眼。
  「我喝的是柳橙。」她不卑不亢的回话。
  「果然是好女孩!」他的眼睛在笑。
  「你倒不如告诉我,柳橙配不起你的高级酒杯!我听说有个叫澳洲的国家,在雪梨那个地方,住的是高级区、用的是高级品,像柳橙这么普通的东西,人们拿起来互丢都嫌多余。」她不客气的嘲讽。
  「很凑巧,我就是澳洲人,也住在雪梨。」
  「我知道,因为你看起来就很势利眼。」
  「而关岛人讲话都这么伶牙俐齿。」不,她更是个中翘楚。
  「关岛女人没啥地位,跟雪梨人不能比。」
  「所以,我才觉得你特别,很有自我意识。」他不怒反笑。
  「你可以说我难应付,难应付的人不会看天方夜谭和格林童话的!」
  他宁愿觉得她是童心未泯,所以讲话难免会一针见血。「你对童话故事有兴趣?」
  「多看亦无害,或许书里面可以教教我一些魔法,将那些成天把交朋友挂在嘴上,却心怀不轨的人打发掉。」她一派认真的说。
  她以为他听了这么嘲讽的话会走,孰料,他竟是--张嘴失笑!
  「很好笑吗?」
  「不。」他想笑就笑,不需要理由。
  「那么你疯了?」
  他只是笑笑。「或许是我多心,也或许只是刚好,你桌椅、大洋伞的颜色竟凑巧跟我喜欢的颜色一样。」她连翻书的秒数都和他一样。
  「刚好?那可不一定喔!」
  「什么意思?」他微眯起眼。
  捷葳没再回答他。
  他正纳闷她怎么不说话了,他身后便传来嗲声嗲气的叫唤--
  「奥雷公子、奥雷公子!」
  他转过身,没看见捷葳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我在这里。」他朝迎面而来的六名娇客挥挥手。
  像是为了证明她只是引起他的注意,虽然他也想要她,但没有她也不会怎样似的,他朝捷葳说:「她们是我的女伴。」
  捷葳一脸不悦。
  「我这才明白,你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六名女子伴游?你真是有这福气消受啊!」
  「你也可以成为她们其中一员。」他挑挑眉,口气有些吊儿郎当。
  「不了,我的男人不差你一个,也比你有绅士风度多了。」她只要手指一勾,要男人还怕没有?
  「绅上?只为掳取你身体的绅士。」他淡讽。
  「你也是!」她不甘示弱地回敬了句。


  第二章

  他可以不理会这无礼透顶的女人,但是,当她说她的男人很有钱时,他皱起了眉。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来这里勾引男人的?」他粗鲁地捉住她的手臂。
  「不然你是来吟诗作对的吗?」她像是在说笑话似的反问。
  不等他回答,捷葳推开他的手。
  「你的女伴们在找你了,虽然我讨厌一夜七次郎,但厌恶的是你的『下半身』,而不是你没有思考能力的大脑!所以,我要对你的大脑说,不要太纵欲过度,免得搞坏了身体。」
  她解开她的草裙,里头是件小短裤,若隐若现的,这样的视觉效果比那些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穿丁字裤游泳的女人更加妩媚动人。
  然后她纵身一跃,以完美的弧度没入水中,优雅的游了起来。
  奥雷在泳池旁看了她几眼,却没跟著她跳下去,他的女伴们围绕著他。
  「奥雷,你怎么可以趁我们不在时就去认识别的美眉?」他的女伴们噘著唇抱怨。
  「你们不是相偕去买衣服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家高级游泳池是奥雷投资的,持有会员证才进得来。
  地广不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地下商店街,要买什么这里都有!
  「就莉莉看上了几颗价值不菲的钻石,想回来叫你跟我们一起去看嘛!」
  「喜欢什么就买,我没意见。」
  老实说,他的心情有些不好,美女、阳光、水畔,多么美好的地方,他竟因为一名女子而左右了他的情绪。
  「哦,奥雷,你是最棒的男人!」他的女伴们齐拥而上,不断的亲吻他。
  捷葳浮出水面,潸潜水流滑过她的娇容,她不再回头看奥雷。
  这时,一名男士来向她搭讪,若不是预先知道这名叫山姆的男子是政府派来跟她演戏的,她才不会跟山姆那么配合呢!山姆似乎有点假戏真作。
  奥雷虽享受著齐人之福,眼睛却管不住的直投向捷葳。
  她果然魅力非凡,很快的就钓到男人了。
  那名男子似乎在对她毛手毛脚,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绅士吗?
  捷葳知道他正在看她,把厌恶感强压在心里,尽可能地向山姆漾出笑靥。
  「奥雷公子,你好不专心,你在看什么?」
  奥雷沉下脸,冷冷的问:「我在看美女。有谁可以告诉我她的来历?」他以下巴指指捷葳。
  莉莉娇媚地靠在他的身上,「我知道,但是奥雷公子,人家希望能拥有一双钻石玻璃鞋。」只要有了那双鞋,她一辈子就不愁吃也不愁穿了。
  莉莉乘机揩油,其他女子只能暗自捶胸顿足,恨自己错失良机。
  「等一下我叫人去买给你。」他眉头不皱的允诺。
  「那我告诉你,不过你听了之后,不可以只爱她或专宠她一人哟!」莉莉补充。
  在澳洲、北美,人人皆知,只要是奥雷公子看上的人,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管是再怎么信誓旦旦说绝不会爱上他的女人,最后还是躺在他的大床上,为他销魂。
  「哎呀!莉莉,你在说什么傻话,奥雷公子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十分博爱,怎么可能只爱一个人?」其他女伴取笑道。
  「你快说!」她们也想听。
  因为,她们全是费尽心机倒贴奥雷公子,还未曾闻奥雷公子看上某个女人。
  瞧她们说的,难道,他在别人的眼中是个采花大盗?
  这不重要,她是谁,才是他现在关心的事。
  「她啊!就是关岛性感尤物之一,那个以风骚而远近驰名的沙捷葳。」
  「你怎么那么了解?」这种「好康A代志」存在于这个世界,他竟然不知道。
  莉莉甩了甩发,以为这样很妩媚,「那是因为奥雷公子你太小觑我们女人的嫉妒能力了。」
  「通常女人不是不允许别人比她美?」
  若有人比自己美,女人就会忽略她,当作她不存在。
  「不不,那是少数女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就因为她比我美,我一直在搜集她的资料,把她的优点倒背如流,尽量去学习,等到我们的韵味相同时……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她就会被我比下去了;就算没有,只要知道她的弱点,一直在她的缺点上扎针,这样我的心情也会很好。」莉莉洋洋得意的说完。
  所有人听了,都想要替她鼓掌。
  「你说得对,我太小觑女人的嫉妒能力了。」真是恐怖啊!
  「我是从事模特儿工作,在许多报章杂志上看过人人梦寐以求的哲华经纪人无数次地想挖掘她,但屡屡遭到拒绝。」
  所以,全世界对于关岛性感尤物都大幅报导,在模特儿界,她们可算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我只要知道这样就够了。」
  知道太多,就失去了那份神秘感了。
  「我想她会出来钓男人,可能是因为她的大姊嫁了,接下来就轮到她。近来很多世界各地的政府官员都想得到她们的青睐,而关岛又有一项规定--处女不能结婚。」莉莉迳自地说著,可这个话题引起他的兴趣。
  「那她是出来……」
  「做床上运动吧!」
  说罢,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又往地下商街逛去。
  莉莉说得没错,女人会在比自己美的女人身上找缺点,这下她们可得意了,她们的床上功夫绝对比沙捷葳这个处女道行深多了。
  奥雷双手交握撑著下巴,他的厉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沙捷葳,他正在欣赏她与别的男人调情。
  「表面上你装得不在意,事实上,你很在乎奥雷公子花心对吧?你在吃醋!」山姆调侃地道,那下流的目光令捷葳很不舒服。
  「我干嘛为一个只交谈过几句话的男人吃醋?」她会频频回头看,只是因为好奇。
  「因为,你喜欢上他了。」
  「你无聊,不要净说些有的没的,政府派你来不是监视我,也不是让你真吃我的嫩豆腐。」她可没忘了她是来报仇,才不管奥雷的生命安全。
  「什么政府?关岛政府吗?我是德国人。」山姆扬起贼笑。
  「那……」是她会错意了,她连忙要挣脱山姆放在她腰上的魔掌。
  「挣扎什么?你不是挺享受的吗?如果你真的没吃奥雷公子的醋,那就表现给我看啊!」山姆低头亲吻她的手掌,一路吻上手臂。
  「不--放开我!」她张大瞳眸,「你怎么知道他是奥雷公子?」
  莫非山姆是恐怖组织的人?
  「你先让我吻一下再说。外传性感尤物沙捷葳的唇还没人吻过。」他老早想一亲芳泽了。
  「不!不要!」她不断挣扎,引起阵阵水花。
  眼看她就要遭狼吻了,山姆的背遭人拍了拍。
  「吵--」吵什么!
  「老兄!」
  在山姆转过脸来时,奥雷用力挥了一拳送给他,「请你尊重一下女性,她已经说她不要了。」
  ※※ ※※ ※※ ※※
  天气还不算很热,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走在一条没有人经过的空旷沙滩上,男人拉著女人,温暖的掌心包住了女人的小手,女人的内心泛起一阵窝心的甜蜜感受,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却不是那样。
  「你不是说,请尊重一下女人吗?」沙捷葳的嘴巴喋喋不休的念著。
  他好样的,这条秘密路径连她这个当地人都不知道,他居然摸得如此透彻。
  「请你稍微闭上嘴,休息半刻可不可以?」她不累吗?
  「那是你自己说的呀!」半秒都不行,更遑论半刻钟。
  「我哪里不尊重你了?」他记得他是英雄救美,而不是得罪她。
  「我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要是你把我卖了,还要我帮你数钱那怎么办?」
  火红的太阳半沉沦在海平线上。
  「放心,我会分一点红利给你--」感受到她的身子一僵,他赶紧解释,「开玩笑的。」
  「我不是怕这个。你不怕我把你给吃了吗?」
  终于,粼粼波光的海水离开了她的视线,他们来到一栋很漂亮的私人别墅。
  他这才松开了她的手,按下一连串的密码及验证指纹后,雕刻得十分美丽的防弹古铜色门才气势磅礴的打开。
  这么严密干嘛?真怕有人放置炸弹吗?
  这么隐密的地方连熟人都会迷路,怕什么呢?
  她回头看著沙滩上印著他们的脚印,发现有许多处重叠,在更远的地方,待海浪拍上岸,纷乱的印记全被噬回大海里。
  「进来啊!就算你吃了我,我也不吃亏。」他朝她勾勾手指头,碧眼中闪烁著耀眼的光芒。
  「可是你吃了我,我就亏大了!」
  她还在犹豫,就被他拉了进去。
  这下她明白为何他的碧眼变得更沉。
  一被拉入门内,捷葳就被压在偌大的铜门上。
  奥雷想要她,不过,此刻的他是头失控又愤怒的野兽!
  熊熊怒火由游泳池畔一直隐抑著回到别墅,再加上她一路上的不合作,待一到他的领地,激烈的情绪一出闸,就宛如火山爆发般,一发不可收拾。
  「你这下子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的脸色阴侧恻的,却依然英俊魅人。
  他是指在游泳池的事。
  「我倒觉得我现在是进了狼穴,脱不了身。」她意有所指的反讽回去。
  不过,她的第一眼产生了误差,他的体格在「近接触」后,她才了解他的健壮。
  所谓的近接触就是他紧贴著她的身体。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满腔怒火,看到她被调戏时,他的胸口就燃起一把火,情绪超越了理智,想也没想就跳下水去解救她。
  「我又没有求你。」她挑衅地仰起下巴。
  他抿著唇俯低身子,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头顶上,即使他一再靠近,但她仍没有退缩的打算。
  「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气得头顶冒烟,但是,他不打女人,也没有那个必要,再说她犯的不是滔天大罪……
  瞅著她的娇颜,他的手指不知不觉地穿梭过她柔软的发丝。
  「你可不可以别动手动脚?」虽然她还没到意乱情迷的地步,但心跳早已因他的靠近而飞快跳动。
  「你尚欠我一条命,一个恩!」他做什么她最好不要有任何异议。
  「你没听清楚吗?我--」
  「没求我救你是吗?」他早她一步开口,要赖大家来赖。「但,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是又怎么样?
  「你要我从此对你言听计从,做牛做马的报答你吗?」她不以为然的睨著他。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要你把自己给我而已。」他的嘴角往上扬。
  他家的仆人够多了,不需要多加她一个。
  「呵呵……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她讪讪的说。他们这样相压……哦不,是他压她的样子很暧昧耶!犬其是现在他们身上穿的是泳衣。
  「本来就不好笑!」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瞅著她。
  ※※ ※※ ※※ ※※
  「我只是要你暂时做我的女人,也许是一夜情,明天你就可以走了。」他的调调很轻松,仿佛这样的情形是家常便饭。
  「一夜情?我不搞这种玩意儿!」她傲慢地拒绝他的提议。
  「现在是我才有资格跟你谈条件吧!」她别搞错立场了。
  「你如果要,不会去找别的女人吗?你不是有六个伴游的美女?」找她们不就得了。
  「她们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眼前他只对她感兴趣。
  「哼!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在泳池畔就发现他是个挺吸引人的男人,魅力与她这个美人不分轩轾,这下近距离的贴近他,才发觉他的男人气息令人无法抵抗。
  「那也是因为你这个罪魁祸首的出现才造成的。」他说得好像这不是他的错。
  达尔文的物竞天择也适用在男女之间,男人女人不断的淘汰身旁的人,只为寻找那个契合自己的另一半。
  「我的错?」她瞪大眼指著自己。
  「现在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只要说你要是不要?不过,你没有说不要的权利。」他霸道的说。
  「你干脆直接剥光我的泳衣,强行要了我算了!」她没好气的回道。
  看来,这个奥雷公子也不是个正人君子。
  瞧他,外表明明是白马王子,心却是黑的……哼!只会用外表及权势压迫人。
  从她的眼神,他知道她把自己想得糟透了。
  而这就是奥雷所要的。
  在这个国度,他们不了解彼此,他的形象也不必再是冷硬无情,哪怕她认为他下流,他也没意见。
  「强行或许也是一种乐趣,你要不要试试看?」他满意的看到她一脸愕然。
  「无耻!」
  「我喜欢美女骂我,尤其是性感尤物。」那种感觉是笔墨不能形容的。
  「你调查过我?」他居然知道她是性感尤物……她真厌恶这个封号。
  「不用调查,就有人主动提供给我。瞧你这错愕的表情,是不是怕你的目的被我拆穿?」他的手仍然没离开她的发,他喜欢她身上一种淡淡的清香。
  「能有什么目的?你看起来既下流又没品--喂,你不要一直靠近啦!」她心急地大叫,两手却被他压制在门上。
  「你身上有一种芳香的处女味道,平常处女是被排斥的,但对于性感尤物就不同了,怎么样,要不要一夜情?」他调戏的问。
  「一夜情?」他以为她面对这种情况会手足无措吗?「我那么美,还是性感尤物,而你只要一夜,传出去人家会怀疑你『不行』喔!」
  替性感尤物开苞可是全天下男人求之不得的事!
  「你真是不可爱!」女人笨点会比较好。「这样我会对你倒尽胃口。」
  「那是当然的了,你只会以貌取人,了解我是朵带刺的玫瑰后,不会痛得甩掉我才怪。」她吐气如兰,通常她的唇性感地开启,会使一个正常男人冲动得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吻住她,吻得昏天暗地,久久都舍不得放开。
  他没吻住她,那么他就是不正常了?
  是的,他是不正常,是他的自制力不正常得可以。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他靠近她的唇。
  「我知道关岛是不允许处女结婚的。」他凉凉的道出事实。
  「这又不是秘密,不过听你的语气让我觉得,你跟男团那些公狗没什么两样,可见男人真的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人家说上行下效,有头脑的指示,下半身才有动作,可见男人不是以下半身在思考。」面对她的冷嘲热讽,他不以为意,沉稳的反驳。「你这样的尤物不明不白的突然出现,我当然会中你的计,想要包养你。」
  被他看出自己别有所图,她干脆打蛇随棍上。
  「我老实说吧!我不要一夜情,我要当你在关岛的『爱人』。」她的纤纤玉手主动攀爬上他的脖子。
  「小姐,你知不知道『爱人』是什么意思?」他的眉峰微微向眉心靠拢,这个陷阱就是她要「舍身」?
  「你身旁的女人不都是这样?」
  「不,她们都是床上高手。」而她不是。
  她的俏脸微红,口头上仍不示弱,「熟能生巧不是吗?」
  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使他感兴趣。
  「那你知道『爱人』要做什么吗?虽然我很想,但从不勉强人。若接近我是因为你想藉此飞黄腾达,那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最好自己先斟酌斟酌。
  「哈!你是什么人?我只不过是要在出嫁前摆脱处女膜而已,谁知道你会这么不干脆!」捷葳强词夺理,掩饰自己慌乱的心思。
  她的确是用尽心机接近他,但这要怪谁?
  如果不是他无聊,写了一封诋毁她的信,她也不会跟政府狼狈为奸,别有企图的接近他了。
  先声明,她可是为报仇而来,管政府在庸人自扰什么,她都不想插手理会。
  「我只是事先警告,希望你不要乐极生悲而已。」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引领我去什么西方世界?」她故意说得很大声,但他不以为意。
  「我是奥雷,人称奥雷公子。」他一直在注意她脸上的变化。
  「我若装作不知情就显得我太虚伪了。你是鼎鼎大名的奥雷公子,我吃过你家出产的食物,说实话,真难吃。」她昧著良心说,不想让他太得意。
  「感谢你的指教。」他笑笑,一点也不生气。
  「你真的很干脆,算了,如果你不要,我去找别人好了,刚才那个山姆可是把我当成了美食呢!」
  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山姆。
  她想滥竽充数?
  「等等!」他一把拉回她,仍停靠在她的胸怀间,两人靠得更紧了,「我其实还满喜欢你的。」
  嘻,他上当了!
  她藏起心喜,抱怨著,「可是,你嫌我是有目的接近你。」
  「看起来是很像。」到底有没有,他心中最清楚。
  「那你到底要不要?」少装了,他不是什么君子,他要她。
  「你明白『爱人』要做什么吗?听了恐怕你会退避三舍。」落荒而逃。
  他这么看不起她,以为她沙捷葳是那么没种的女人吗?
  「知道、知道,我没把你视为洪水猛兽,我还站在这里。」她撇了撇唇。
  「当我的爱人是要全天候的服侍我,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像个必恭必敬的小娘子。
  「只要你不是一夜七次郎,什么都好说。」
  蜜捷说她才两次就累得半死了,但无可奈何地,瑞斯是个勇猛的男子汉,两次?瑞斯才不可能草草结束。
  而眼前这名男子,看起来就像禽兽,对那事想必有著丰富的技巧,及身经百战的超耐久力……她只盼别被操死就好。
  「那一夜八次你可以吗?」他打趣的道。
  「我想你可以自己来。」恕她不奉陪。
  「很好,看来你对那方面还有一点常识。」
  「这就叫做身子是处女,思想是荡女。」
  「你怎么这样形容你自己?」
  可听他的口气,明明是赞同她的说法嘛,假惺惺!
  「实话就是实话。」她尽量不看他的眼,免得一不小心迷失了自己。
  「我觉得你可以跟卡门比美。」他上下打量著她,凭她的条件,她具备这样的潜力。
  「在床上你会把我改造成那样吗?」突然,她好期待。
  「我决定了,在关岛的日子,你就是我的爱人!」
  她通过他的审核了,等到他们一拍两散时,优渥的分手费绝少不了她。
  「你不是认为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她很爱挖若他,因为她见不得优秀的男人过得比她好。
  他是很下流、无耻,又好色,但能当上令人为之敬仰的奥雷公子,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好应付。
  「就算有,又何妨?不过,你最好别跟我玩什么仙人跳!」只怕消息还没散发出去,她就被灭口,而且死无全尸。
  「我只是来摆脱处女身分。」这男人心机很深。
  「那么迫不及待?」他嗅著她的发香,「我从刚才一直在想,你的身体是不是跟你的发一样柔软、一样香?」
  「色胚子!」当爱人不是她自愿的,但她思前想后,这是唯一接近他的方法。
  「这样就骂我色?那你这爱人要怎么当下去?」他捕捉到她眼中的不安,却故意舍弃这讯息。
  「虽然我答应当你的爱人,但是,由我来服伺你,所以那档事你可不可以给我时间,慢慢来?」
  等到他想恶狼扑羊时,她就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嘿嘿,到时他也拿她没辙。
  「是可以慢慢来,如果你不会,我还可以教你。」他露骨的笑说。
  「那么肯定会是个良师,不是益友。」她就是忍不住要嘲讽他一下。
  一想到他有成群的女人围绕在他身旁,还有他那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丰富经验,她心中就觉得很不舒服。
  这么说来,他也是「大师级」的人物罗!
  「奇怪,你对我的评价好像很差。」
  「我对种猪本来就很反感。」她忍不住表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有能力又不是我的错。」
  他开始夜郎自大了喔!
  她忍住翻白眼的举动,「你可不可以不要讲了?」
  奥雷强逼自己抽开身体,「我倒觉得你比我那六个女伴还吵!我要去洗澡,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不了,你先。」她礼让他,她还没大胆到那种程度。「你有了我之后,你就不会要那些女伴了吧?」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转过身,眼眸迷人的睐著她,「当爱人是不可以那么不潇洒的,或者……你是在吃醋?」
  「都不是,我只是很注重卫生!」
  只要把他身旁能接近他的人一一逐离,再来过滤他认识的人,只要有可疑之人就通知盖文部长,那就应该没问题了吧?
  「哈哈,果然是个小处女,要求真多!」他开怀地笑说。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别再让她听见他的嘲笑声了,否则,难保她不会气得当下甩门就走。
  进浴室前,他回头出其不意的投了个暧昧的暗示给她,捷葳竟脸蛋泛红,觉得双腿发软,下意识手捂著胸口,那儿跳得好快……
  他真的不好应付!


  第三章

  几天过去了,两人风平浪静的相处,互动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奥雷会毫不客气的一直盯著她看,似乎在她身上有挖不完的宝,而他也喜欢这样看她。
  这些天,他倒是没朝她伸出魔爪,只是有时候会克制不住的拥抱她,令她快透不过气。
  此时,奥雷正坐在圆形桌旁,轻松慵懒的打扮,反而有一股致命吸引人的魅力。
  捷葳由床上坐起,望向透明落地窗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竟然一大早就醒了。
  她走进浴室梳洗,身上亦是轻便的穿著。
  「早,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朝她看了一眼,她穿什么都是那么地好看。
  「你那么早起来干嘛?」她拉了张椅子,坐在他的身旁。
  她身上淡淡的女性幽香沁过他的鼻间。
  「身旁有个性感尤物,要我当个坐怀不乱的君子,我可是办不到。」所以,他就早起了。
  「少来了,你恨不得扑倒我,一口吃了我。」
  「你非得对我的评价那么差吗?」
  「衣冠禽兽根本没有人性可言,好不好?」她看过很多书,精力充足的男人脑中无时无刻不想著那一回事,而他,为什么没有对她展开任何行动呢?她也很纳闷。
  「也有例外的时候,好不好?」
  「不要学我的口气!」她大发娇嗔。
  「你又没有去注册版权,更何况依我们的亲密关系看来,借用一下可以增进彼此间的感情。」他说得头头是道,一边说还一边点头,彷佛极满意这个说词。
  亲密关系?
  他是在睁眼说瞎话,还是在暗讽她什么都没做,没尽到做爱人的义务?
  她就知道,他这个色胚子绝不可能守身如玉,她一没行动,他就开始不满意她了!
  「睡著了吗?」久久没听见她开口的奥雷问,她的声音很好听,不开口太可惜了。
  「你才睡著了咧!你在看什么?」她好奇的问,随便抽一张资料来看,他也没阻止。
  「看一些我搜集来的『床上资料』啊!」他大方地说,愿意与她共享。
  捷葳的脸蛋顿时绯红,「你搜集这个做什么?你的技巧不是一级棒了吗?莫非还要精益求精?」他还真是孜孜不倦。
  「给你看的啊!这几天你都没行动。」他回答得非常顺口。
  「我不用这个。」她可以自己「摸索」。
  「这不是搜集给你看的,而是我有一位友人,他是中东记者,因为他所从事的工作是专访及编写这类的报导,我想我看过比较多不同的风俗民情,顺便替他搜集一些资料也好。」他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中东的友人?」她的情绪立即陷入紧绷的状态,他有中东友人?嗯,她要仔细记录起来。
  「有必要这么大吃一惊吗?」他感到莫名其妙,不解的看著她。
  「那你的中东友人知不知道你的身分?」
  她尽量说服自己,她的紧张戒备与关心是来自于她未报一箭之仇前,别人不能抢先一步伤了他。
  「不知道。」在朋友面前,他把自己装得很平庸的样子。
  「那你的友人是不是有攻击人的倾向?他为什么要靠近你?」她如连珠炮般发问。
  「奥雷在中东有开采石油,我去那里多少会认识一些人。」她在紧张些什么?
  她娇斥,「你这个笨蛋!如果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呢?外传奥雷公子是很睿智的,我看根本所言不实嘛!」
  「我的朋友是不是好人我自己会判断,像你就是恶婆娘,对我很不好。」
  「你干嘛做人身攻击?」她可是为了他好耶!
  「这个报导我几天后就要寄给他,我答应他的,要是食言,以他的个性,他可能会飞来毙了我。」他故意这么说,马上引起她心慌慌。
  「飞来找你?还会毙了你?」心中保护他的念头立刻冒出头。
  「你也知道,中东人嘛!情绪比较阴晴不定,说话比较肆无忌惮。」他无所谓地睨著她。
  「那如果他言行一致呢?」因为最近的大幅报导,使她将中东人全视为激进分子,脑中不禁响起了盖文部长所说的话。
  「你不要顾虑太多。」他笑著拍拍她的手。
  「他从事这种行业--」她还是不放心。
  「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所以你就信了?老兄,人心隔肚皮耶!你未免对人性太不了解了吧!」她对于他的个性有很大的意见。
  「他不过是粗暴人凶又没耐性,情绪容易失控罢了,你为何要把他想得如此不堪?」他不明白。
  「根据调查,这种人是最会拿机关枪到处扫射,或做自杀攻击的人。」想像他可能中弹身亡,她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虽然我的中东友人有过这类纪录,但他已经痛改前非,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要因为他一时的失足,就排斥他。」
  「报纸上写你阴冷无情、不易接近人,那真的是你吗?」她实在是很难相信。
  「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报导你就会对我望而却步?」
  「这事不能跟你的中东友人相提并论!」她是在担心他的安危耶!
  「我只想要了解我问的。」他执拗了起来。
  「是是是!」
  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人都容易因为一些报导或第一眼来评定一个人。」
  他说得她很有罪恶感。
  捷葳不明白奥雷怎会平白无故冒出这些话来。
  她曾问过他,他有没有调查过她?他说没有,还说要得到她的资料,只要他愿意,一声令下,她的生平资料、一晚作了几个梦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呈列在他眼前,只是他为了保有彼此的神秘感,而没去执行。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她不拐弯抹角的直接问。
  他的脸上立即浮现一种憨傻无知的表情,那是捷葳从未见过的,这令她更觉得可疑。
  「什么秘密?你不是只来当我的爱人的吗?」
  他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我……」她欲言又止,怕他已经知道是谁派她来的,而在耍著她玩,又怕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小心把实情泄漏了出去。
  「你什么?」奥雷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我们来一起完成这些资料吧!做完这些资料,你的中东友人是不是就不会来打扰你了?」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那要看他还需不需要我的帮忙,如果要,我当然义不容辞了。」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为朋友赴汤蹈火的人。」她也宁愿他不是。
  「所以我说人容易因为自己的判断而去误会一个人。」
  她真想翻个白眼当场昏死过去算了。
  「说不定你的中东朋友只是藉机想靠近你,是有阴谋的。」他要小心为宜啊!
  「你干脆直接说他是要谋财害命,要来谋杀我的好了。」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中东友人,是他瞎掰的。
  轻易把自己情绪流露出来的人,很容易被耍得团团转,像她就是。
  「你明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他的话还有那满不在乎的神情,让她很想揍他一拳,看他能不能就此清醒。
  「这么说好像有理,有一次他在半夜中拿著绳子看著我,不知道要干嘛!」为了增加可信度,不令她起疑,他顺著她的话讲下去。
  捷葳的心跳快要停止了,她倒抽一口气,「这种人你还跟他来往!」
  「多交一个朋友,多一条宽敞的道路,何况我那时有问他要做什么,他虽然答不出来,但也没再犯,要是我那时再慢些张开眼,也许就可以探知他的行为了。」他露出有些后悔的表情。
  「不,万万不可!」那么,他们现在就不可能相遇了。
  「咦?你好像很紧张。」
  「呃……我只是对你的朋友比较有兴趣。」她讪讪的笑了几声。
  但奥雷却脸露不悦,「你是我的爱人,可不是他的爱人,干啥对他有兴趣?」
  得罪他了,捷葳赶忙道:「我对你也很有兴趣啊!我们一起来研究这些资料吧!」她故意转移话题。
  她没发现的是,自始至终,奥雷的唇角都噙著窃笑。
  ※※ ※※ ※※ ※※
  看著手上的资料,捷葳的眼倏地张大。
  看完了这些床上运动报告,她可能会比较了解他的「神乎其技」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真的是床上运动报告吗?我倒觉得像是要出『性爱观察』书。」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样不就更令人觉得她对于他的中东友人仍耿耿于怀吗?
  「是很另类没错,但是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既然你要帮我那就更好了,你看!我把观察的主角写你,所以,现在要来访问你。」他指著资料,她的名字斗大的写在上面。
  「观察我?是不是每个跟你在一起过的女人都要被你观察?」这太令她意外了。
  「不是!那是因为你还是处女,洁白如纸,观察起来的正确性比较高。」
  「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当他的爱奴也就算了,现在连私生活也要宣告于世,她真是可怜。
  「你说你要跟我一起研究的。」不可以出尔反尔。
  「好啦、好啦!」
  「那我们先来问『叫声篇』好了。你的脸不用那么红,瞧,连耳朵都快要著火了,反正以后这些都会发生,只有我知道,你不用害羞。」奥雷好心的安抚她。
  「你到底要不要问?」她觉得他根本不是那么无知,他是个揶揄高手。
  「问,我问,」他清了清喉咙,「如果做那档事,你会怎么叫?」
  「我答不出来。」她不假思索的回道。
  「你说你要帮我的耶!」他大声地说:「真没诚意!」
  「我又没做过,怎么会知道我会怎么叫?」她拚命解释。
  他却认为这些全是她的藉口。
  「想看看。」他试著引导著她。
  捷葳怨怼的瞧著他,「你要把我纯洁的思想渲染成龌龊不堪吗?」
  「这是人的天性,怎么叫龌龊?你们关岛的性教育怎么会比中国人还落后?」他以为中国人才是全天下性教育最失败的国家。
  「我真的有困难。」
  「那我助你一臂之力,你可以想像是我在抚摸你。」他的眸子热切的盯著她。
  他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欲望,和那些想对她生吞活剥的人差不多,但她对他却不会反感。
  「我……」奇怪,光是他的注视,她怎么就忽然燥热起来?
  「很好,你有些反应,算是有进步了,但是女人在床上的叫春可不是这样叫我我我的。」他有贬也有褒。
  「我觉得观察对象应该是你才对。」他经验老到,问她这个外行人,倒不如问他。
  「你怎么可以推卸责任?你说过你要帮我的!」他紧咬住这点不放。
  「我知道啦!」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根本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罪受嘛!
  「还是你要我填上,关岛性感尤物沙捷葳的叫床独树一格,十分创新,她喊的是『我我我』?这或许也行得通,有些男人已经听腻了嗯嗯啊啊的了,写上这个,又用你做强打,发行全世界,一定大卖!」他信心满满。
  捷葳眼明手快的阻止他,「不可以,我不是叫我我我!」
  「你不用不好意思,说不定在性界,你的『我我我』可以掀起一阵流行狂潮。」那些AV女优得拜她为师,向她学习呢!
  「你少唬得我一愣一愣的了。」她才不会上当。
  「你知不知道,全世界有很多男人迷恋你?你的性爱学说若是推销出去……哇!出版社准赚翻。」他脸上闪烁著以她为傲的光彩。
  「别人对我起色念头,你还那么高兴?」可见他一点都不在乎她……她有一点难过。
  「他们只能看又不能吃,这钱不赚白不赚。」
  「商人都像你这么奸诈吗?」她不由得发问。
  「他们是,我不是!你可不要一竿子打翻整条船的人。」他不忘叮咛。
  「你说的话我真不想听。」她由衷的说。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好了,言归正传,到底要不要用『我我我』?」他本人是很期待的。
  「我不同意,你若写上去,就算作假、伪造文书!」她绝对会跳出来举牌抗议。
  「那你说要用什么?」好,他尊重她。
  「我仔细想一下……有了,你摸一下我的手。」她聪明的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明白了,你是想来个真实感受,那样只摸手是不够的。」他看穿她的用意。
  这样他就更不会轻易饶过她了。
  捷葳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所以当他的手朝她的身体摸去时,她立即攫住他的手。
  「我还没摸到。」他提出严正抗议。
  「不用了,这样我就有很深刻的感觉了。」
  他手上的热力是那么强烈,令她的心一悸,宛如有很多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唇不禁想逸出声音,但又忆起他说男人听腻了嗯嗯啊啊,也许是他的心声,于是她「唔」了声。
  「这样就有感觉了,你的想像力真是高人一等。」他不觉赞叹。
  「这是真的!」
  「我倒认为你在敷衍我。」他鸡蛋里挑骨头。
  「快写啦!」她催促著。
  「好吧!」他写下了「唔」字,她却脸红心跳加速。「那你还知不知道其他国家的女人都是怎么叫的?」他再问。
  「你不是行遍万里路,尝遍各国女人的滋味吗?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可是我现在在观察你耶!」什么叫尝遍各国女人的滋味?他虽然不满,但仍捺著性子引导她,「不然一人举一个例好了。我举例法国女人,她们普遍都叫『呜啦啦』。」
  「呜啦啦?你怎么知道?哦!我忘了,你交游广阔。」她的脸却臭臭的。
  奥雷嗅到酸味,只好避重就轻,「那是因为我在法国刚好也有友人。」
  「友人?我看是爱人吧!」她酸溜溜的说。
  「那也是过去式了。」他也记不起那些女人长得什么模样。
  「呜啦啦这叫声还真特别。」她头一次听见。
  「配上身材火辣的女郎,的确是有催情的作用。」男人都爱这样吧!
  「那你还来关岛干嘛?」去法国不就行了!
  她的眼神快要置他于死地了。
  「哎呀!爱人不要那么死心眼,吃醋的女人男人可不爱。」不过看她吃味的表情,他却很开心。
  「谁在吃醋?你不要厚脸皮了!」她绝不承认。
  「0K!无论如何,回到主题,现在换你提了。」
  依照公平原则,换她了。
  「我没出过关岛,认识的也只有瑞斯和你是外国人,改天我去请教瑞斯是怎么叫的好了,法国男人的叫法应该不同凡响吧!」如果瑞斯不肯告诉她,那她就去问蜜捷。
  「瑞斯是谁?」这次换奥雷沉下脸,「不要告诉我是以投资观光业闻名的瑞斯·葛罗。」
  「没错,就是他!」想不到她姊夫那么有名。
  捷葳跟他是什么关系?
  「不要提到别的男人!」他拉长脸命令。
  「你干嘛忽然那么凶?是你自己要我说的耶!」她扁著嘴,十分委屈。
  「我要的是女人的资料,不是男人!何况男人叫春是十分罕见的。」
  「不然男人都怎么叫?」硬憋著,不会得内伤吗?当男人真辛苦,不能流泪就算了,连这种事也要压抑。
  「God!天!你好美……」他试著举例。
  「男人爽干上天什么事?」真是莫名其妙。
  哎呀!她懂什么?
  「也许是感谢上天赐予身体,令雄性可以对雌性为所欲为吧!」
  他随便唬弄,她也听得入迷,感到津津有味。
  「哦!男人真会抱著感恩的心。」她了了。
  「是啊!」瞧她信以为真的表情,奥雷看了真想大笑。「我是要你举例,不是研究男人,真要研究,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那我推举日本女人好了。」
  「可以。」换点清淡小粥。
  「日本女人更猛,她们以前都叫她们语言的音标,『啊咿呜耶喔』,后来慢慢地演化推进为嗯嗯啊啊……自此流传到全亚洲。」她是这么想。
  「你是在编故事吗?真烂!」
  「我想不出来了嘛!」她一脸无辜样。
  「照你这样的说法,那美国的女人不就要叫ABC了?」他无法想像日本女人在做那档事时叫著音标。
  「也有可能啊!对方这么要求也拒绝不了啊!」他不是说创新比较有趣?现在又骂她烂,他真是既专制又自相矛盾。
  「我要是这样写,我的朋友可能真的会杀过来。」直接投枚原子弹炸掉他比较干脆。
  「那不要写好了!」捷葳紧张地汗涔涔,手背下意识的擦了擦洁白的额头。「我真的想不出来了。」
  「撒娇无效!」其实他就爱这样逼她。
  「那你写中国女人好了,应该都是嗯嗯啊啊。」这下该没错了吧!
  「很老掉牙耶!如果我是男人,根本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稀奇,要就把它做到最好。」奥雷一副很有责任感的样子。
  「我已经拚命在想了,你还在那边说风凉话!」
  「你只想得出中国人吗?」
  「是啊!那里物博地广,而且现在中国功夫风靡全球,也许大家对中国人在床上的功夫也会感兴趣。」她无厘头的瞎说。
  「我『勉强』写。」他特意加重勉强两个字。


  第四章

  泡了一壶咖啡,香味浓郁,两个人对这门研究功课越做越有心得。
  「那现在来访问『反应篇』。」奥雷将压在最底层的研究标题抽了出来。
  「还有啊!」捷葳哇啦哇啦叫道,她快被轰炸得筋疲力竭了。
  毕竟她还是个未经男女情趣的女子,和他公开谈论这么私密的事,虽然不会不舒服,但她会害羞。
  「我快快访问完,那你就可以解脱了。」
  其实,他本来就是想藉此跟她说说话,多了解她,驱离彼此之间的陌生感,想不到越问越上瘾。
  「这个题目刚好是为你量身订做的。」他顿了一下,「你是处女,那第一次 Make
  love之后,你给另一半的赞许会是什么?」
  他斜瞅她,满意地将她脸上的绯红尽收眼底。
  她害羞脸红时,好像一颗小苹果,令他好想抱住她,疯狂跟她……
  捷葳偏了偏头,这问题很麻烦耶!
  蓦地,撞见他促狭的眼神,她不甘示弱的性子又上身了。
  他是在看她的笑话,以为她不敢回答吗?别人越看不起她,她就越要回答,绝不灭自己的威风,助长他人盛凌之气。
  那个人当然就是指奥雷了。
  「因为是初体验,或许会含羞带怯地回答『很舒服』吧!」这样回答可以吧?
  她虽回答了,可整张脸火红透了。
  「哇!很多男人一定很喜欢这句话。」连他听了都蠢蠢欲动。
  幸好她之前有看过类似这类的报导,才不会临阵自乱。
  「那你现在再把自己推进向前,几次之后,除了舒服,你还会再说什么?」他衍生出另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答?」
  「当作例子来参考啊!这样读者才会觉得值回票价。」他说得很有道理。
  「我看只有你自己想知道吧?」
  「我这是在造福人群。」才怪!这份资料只有自己看,他才不会大方地拿去投什么稿呢!「快说。」
  她竟然拒绝不了他!
  「我没经验,真的不知道。那如果是你,你会希望女人说什么?」她反过来问他,让他脑力激荡一下。
  「『亲爱的,你好棒,你好神!』」多数男人都会想听到这令人飘飘欲仙的赞美,甚至可能因此重振雄风,再来一次。
  「这种话也只有你说得出口。」她忍不住白他一眼。
  「你说不出口吗?」
  「那要看你是不是真能那样。」她实在快受不了他了。
  「啧!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用过的都说好。」他骄傲地仰起鼻子。
  「我和你那些莺莺燕燕不同,她们是希罕你的铜臭味,什么违心之论全说得出口。我呢!就不一样了。」她的要求可是高得很。
  「你就非得一副晚娘面孔不可吗?」他觉得现在没有什么好争的,事实胜于雄辩。
  「快把你的答案写上去。」他真的越扯越远。
  「那么,达到高潮时,女人会说什么呢?」这可难倒奥雷了,通常他的女人只会说再来一次。
  「如果到了高潮,一定会有不一样的话,我有一次看到一篇来自台湾的报导,那个作者说,女人那时如果说X
  me,可以令男人为之疯狂。」她提供可靠消息。
  「那个X是什么意思?」他暧昧兮兮的提出疑问。
  「瞧你笑成这样,我才不信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他可是纯情的奥雷公子呢!
  说出来恐怕听的人都会吐吧!
  「就是你常做的那一档事咩!就是X me。」她真的说出口了。
  「哇!捷葳,想不到你那么大胆,莫非这是你的心声?」他真是忽略她忽略得太久了。
  「我这是就事论事,是你们男人爱听。」她也百般不想、不愿意好不好?
  「虽然粗俗,但真的令人很有感觉,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比呜啦啦还更有催情作用。」他笑著附和。
  「是啊!那名作者也是这样说的。」捷葳点头道。这可是有凭有据,不是她胡诌的。
  「那……捷葳,我要抱抱,我有感觉了。」他朝她张开双臂。
  「你认真一点行不行?再不配合我,我就不配合你了。」她下了最后通牒。
  「抱一下也不行吗?又不是床上的那种抱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我根本连你的手指头都没碰过。」他埋怨地嘀咕。
  「奥、雷、公、子。」她瞪著他。
  「是你说那种话引诱我的耶!」他深吸一口气,「那我把X me写上去,会不会有抄袭的嫌疑?是X me,X
  me,你确定?」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重复X me。」若不是她一直强迫自己,她早拔腿逃离现场了。
  「我只是要求正确性。」
  「那你就写啊!反正你财大势大,如果被告,也只是赔钱了事,说不定从此你声名大噪,带动了整个买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你说有没有道理?」她义正辞严的说。
  「没道理,赚越多只会赔越多。」
  「哎呀!畏缩的人成不了大事。」
  他成不了大事?那他响叮当的名号如何远播五湖四海?
  「被告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自在。」她就是要看他出糗,幸好这份资料只供他个人作参考。
  「要做就做大桩一点,要不就收手。那名作者的想法只在台湾被看见,你帮他扬名全世界,他是沾了你的光,不会告你的啦!」她回以要他安心的笑靥。
  「我总有种被陷害的感觉。」但他还是写了上去。「再来是『触摸及地点』篇,对对,这才是重点。」
  超猛的来了,她等著接招吧!
  「你在高兴什么?」
  「因为终于问到了有关你娇体的部分了。」他当然兴奋。
  「只怕我会令你大失所望了。」捷葳面无表情的说,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色狼。
  「这只是访问。捷葳,男人摸你什么地方你最有感觉?」这可要调查得清清楚楚才行。
  「这个保留。」他为难不了她的。
  「这个跟处女没有关系吧?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只要有欲望,就会有幻想,你一定也幻想过,而那个你幻想过的地方,就是你最有感觉的地方。」他推理著。
  不管他怎么刺激,她都不会说的,他死心吧!
  「我不回答。」她有不回答的自由。
  「我一定会让你回答。」只是不是现在。「好了,再问地点篇就完了,这个问题是一同讨论的,你别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这还差不多。
  捷葳就等著看他要什么招数让她回答,用拐的?还是用骗的?
  「什么地点make love令人最舒服?」这个也要一一详细记录起来才行,看她喜欢在哪里做。
  「床上。」她直觉地说出第一个念头。
  「标准处女的说法!」他早预料到了。那是她还没尝鲜过,只知道在床上才能做那档子事。
  「不然还有哪里?」她问得理直气壮。
  「我们来想,各举两个例,你说如何?」
  他也有参与,那她不吃亏。「可以!」
  「床上那个不算。」奥雷可是斤斤计较。
  「那……还有浴室跟桌上吧!」她听人说过。
  他甩开笔,激动地为她鼓掌,「好棒的回答!」不再是老古板的回答。
  「那你呢?」
  「义大利人最喜欢在洗衣机震动时做爱,根据观察,真的有特别的乐趣。」他别有深意的瞅著她。
  他干嘛一直看著她?
  「是不是可以更『深入的结合』?」
  「小姐,谈性的问题,你已经可以脸不红气不喘了喔!」
  「那是你调教有成。」这么说,她渐渐地跟他同流合污了……
  捷葳忽然站起来,她居然不厌恶这样,不能那样!
  「我还没说完--」奥雷慵懒的往后仰,懒懒地唤道,却没去追像被猎豹追杀般的捷葳。
  他这场精心安排的专访,就是要对她撒下天罗地网,让她再也逃不了。
  ※※ ※※ ※※ ※※
  每次奥雷淋浴完毕,捷葳会立即把手边忙碌的事全放下,然后假寐。
  他正常淋浴的时间约15分钟左右,捷葳可以悠哉的梳著自己的头发,但这次奥雷却比往常还要早步出浴室的门,惊得捷葳连忙抛下梳子,僵硬的躺回床上。
  「咦,棉被怎么在动?」奥雷奇怪的说,「捷葳,你睡了吗?」他憋著笑,故意问道。
  捷葳的心跳加速,却动也不敢动一下,仍然闭著眼假睡。
  「莫非是我看错了?」
  沙捷葳在心中猛点头。
  「可是被子明明在动啊!每次捷葳都算好我十五分钟出浴,然后提早一分钟上床装睡,这次我提早出浴,原来她是真的在睡觉,不是骗我啊!」他的喃喃声很大。
  捷葳庆幸自己背对著他,否则自己的脸蛋因为绯红而火辣成一片,能看吗?
  他故意附在她的耳旁,一阵酥麻热息吹拂而过,她不禁打了个颤。
  「捷葳,你不睁开眼,就会错失良机喔!我要做一件会令你血脉偾张的大事,你不看实在是太可惜了。」
  听他这样说,令她心痒难耐,故意旋过身,却不敢一下子张开眼,暗忖,他一定又在耍把戏戏弄她。
  像他问她那些性向调查,根本就是故意要看她出糗嘛!她事后仔细回想,她干嘛要顺他的意,老实回答,实在是笨透了!
  「你翻过身来了?但是,你还是在睡觉啊!不过,你的眼睫毛动了一、两下……是在作梦吗?捷葳,如果你现在睁开眼,我可是会觉得非常奇怪。」
  他到底要做什么?
  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吊她的胃口?
  捷葳方才动了下眼皮,已经引起奥雷的高度警戒,所以她不能再随便乱动。
  他这样的作法令人很不安,可能是那些下三流整人综艺节目看太多了,她直觉地认为,他是不是要拿出什么鼠蛇之辈来跟她同床共枕,
  「不要……拿小动物……吓我……」她只好假装是梦呓,希望能喝阻他的恐怖行动。
  「你还会说梦话,有人曾拿小动物吓你吗?我不会,我只是要稍微展露出一下我的『东西』,你没看见,没关系,它不可怕,等你习惯之后,还会爱上它,还有,它要我转告你,尽快做到爱人的义务。」
  先前的虚度光阴还有轻松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他要展开一连串的密集「攻击」。
  捷葳哪还记得什么爱人义务,她只是一心一意要报仇,只是每次都弄巧成拙,反被他整而已。
  「捷葳,它很需要你!」
  快来安慰它嘛!他在心里催促著。
  到底是什么啊?她开始恨起他来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知道她还没睡。
  如果她再装睡,就会被他耍著玩;但要是她张开眼,被他捉到了,一定又会藉此大作文章,那她藉此装睡以逃过他魔爪的计画不就功亏一篑?
  奥雷迳自靠了上来,拉开棉被,捷葳感觉得到他的胸膛是赤裸裸的……
  他他他……没穿上衣?
  「你很热吗?捷葳,那我来教你一个解热的方法,你看,我对你多好,以后你会对我念念不忘。」他的大拇指抚过她精致完美的下巴,狡黠的光芒在眼中闪闪发光。
  奥雷已经很久没遇到过像捷葳这么没大脑的女子了,她一直自恃冰雪聪明,任何事都难不倒她,殊不知,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写在脸上,这种人才是最笨的,因为他很好掌握她。
  不用了!
  她若再装下去,大事不妙。
  就在捷葳张开眼时, 「啪!」地一声,房里乌漆抹黑一片,
  怎么了?她脑中只闪过这个念头。
  奥雷邪邪的附在她的耳畔说:「捷葳,好戏要开始了,要是你在这个时候张开眼,我可是会认为你之前都是在装睡骗我。」
  捷葳连忙又闭上限。原来他把电灯关掉了,难怪会黑得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样他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在她的娇躯上抚摸,非常有技巧且熟练。
  捷葳强忍著不出声,可心里暗骂著,他这个大色狼,到底摸过多少女人的身体啊?
  她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奥雷的大掌已覆上她的胸部揉捏著,令她陷入晕眩中,咬著下唇,不让吟哦逸出口。
  「女人通常在这个地方就会很敏感了,捷葳,你是吗?」奥雷声音沙哑的喃问。
  「不要……」
  「这是梦话,梦话和心里所想的刚好相反,所以,捷葳,你是要的!」说著,他把她松垮的睡衣推到颈子上。
  「不……」她是真的不要啊!她只是讲得有点力不从心,又有点意乱情迷。
  「捷葳,你没穿内衣……真漂亮!」这样她还不叫出来?「我好想亲亲看,看它含在我口中是什么滋味,是不是像樱桃那么甘甜?」他色色的说。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热唇压下,顿时把她的蓓蕾含入口中。
  唔……捷葳张开眼,黛眉微皱,奥雷正把俊脸埋在她的胸间,让她看不见他的眼。
  「我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很漂亮,想不到内在美更是教人心荡神驰。」他伸出灵活的舌,一边逗弄著她,一边则用手指绕著她的晕红揉捏著。
  天,快住手啊!
  捷葳想翻身,但他偏跟她作对,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快透不过气了。
  奥雷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已将她的上衣脱下,看不上眼的把它揉成一团,丢向床尾。
  这还得了?
  她来不及抗议,他已俯低他雄壮的身体,大腿有意无意的与她亲密接触,头仍埋在她胸前,他似乎特别喜欢她的小沟沟,一直在舔那里,不肯罢休。
  「不知道你舒不舒服,别人作春梦也会想叫啊,是不是我下的药不够猛呢?」他好像有看到她张开了眼。
  下药?
  「一定是还不够,不然你怎么都没反应呢?既然做都做了,就要有始有终,而且我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你也要才公平吧?或许你是怕初次会痛,所以才藉此逃避,不如我们在这情况下做了吧!等你醒来时,痛楚很快就会过去了。」
  奥雷修长的手指就要拉下她的睡裤--
  捷葳恨死自己太过轻敌,没做好万全准备,才令他有机可趁。她可是跟狼睡在一起耶!竟然如此大意。
  她的脑袋空白了几秒钟,等她吸收他的话之后,她再也不能装睡了。
  「奥雷公子,你居然一丝不挂!」她下意识的夹紧大腿,推著他埋在她双腿间的头。
  「你居然能跟我对话。」他装作一副愕然的表情。
  「我又不是木头,你在对我上下其手,左吻右吻的,还说了一大堆色色的话,我全都知道。」她的手抱住自己的胸,想起上头还有他的余温,她就忍不住想呻吟。
  「那时你就清醒了?那怎么不说话?」
  「我、我……」她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是故意装睡,故意要引诱我。」他一直惹她、一直惹她,不管她是否七窍生烟,谁教她打断了好戏。
  「我是被你吵醒。」她不甘示弱的提高音量,但却令人不得不认为她是作贼心虚。
  可作贼心虚总比他厚脸皮好吧!
  「是真的吗?」
  她推推他,「信不信由你,你起来啦!你对我做了什么,居然脱我衣服!」捷葳懊恼的嗔道。
  「做一些爱人该做的事,而且才进行到一半而已,不接下去太可惜了。」
  「可惜你的大头啦!」
  「或许你觉得暗暗的没有情调,那我们开灯做好了。」奥雷作势要开灯,捷葳想也不想的趴在他的胸前阻止他。
  她可没忘记他说他现在一丝不挂。
  「不要!」
  「打开灯才看得清楚啊!还是,你喜欢黑暗?」他的手一拉,她的睡裤褪下了,只剩最后防线,「怎么里头还有?我以为可以像脱掉衣服一样,就可以看到『花』了。」
  她真想把他的嘴巴缝上。
  「奥雷公子,你要做什么?」
  「做爱。」
  「什么?!」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不是答应我,一切由我来行动吗?」
  完了,大势已去。
  他若真的要用强的,凭她的力量要抵抗他--分明是自不量力,而且在这地方高声求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或许他还会告诉她,叫得大声点。
  「可是,我这几天一直在等待,你都没行动,我想说或许你忘了,那就由我来执行。」
  「有啦!我有想要行动啦!」
  「那现在是最好时机。」他们的衣服都脱光光了,而她只剩一件小障碍物。
  「现在不方便吧!现在是晚上。」
  「这件事很多时候都是在晚上做的。」她是在藉故拖延吧!
  谁来救救她?她真是羊入虎口。
  「呃……明天会爬不起来。」她推著他的胸,「喂,你说就说,不要一直靠近。」
  「明天又不用工作,你管它爬不爬得起来?好了,别净说一些无意义的话,你不行动,那我来行动。」这样她就无话可说了。
  「啊……不……」她仰起头,大腿却被他拉开,他没拉下她棉质的小裤裤,直接将底部由右侧拉开,手指伸进去,直接刷著她颤抖的小核心。
  「原来,你最敏感的地方在这里啊!」他的眼已习惯黑暗,此刻将她的美看得一清二楚。


  第五章

  「不……」她抓住他的手,奥雷这样的坚持,令她没来由的感到害怕。
  他的手指继续往下滑,「还很湿呢!」他不断折磨著她。
  她无法夹住双腿,他则是不断地予取予求!
  「这是你让我等太久的惩罚,你一点也没有尽到爱人的本分。」
  「所以……你就这样对待我?奥雷公子,你先停下来好不好?」她苦苦央求。
  「你不是真希望我停下来吧!」
  捷葳忽然觉得,奥雷像是主宰她生命的男人,而她不再是属于她自己的了。
  她为何会有这种恐怖的想法?
  因为……她、心中有他!
  「那如果我现在伺候你,是不是来得及补偿呢?」逃开的念头倏地闪过她的脑海,他是个危险的男人,她不能再玩下去了,那会伤了她自己。
  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哲保身,现在情势不利于她,不如她先顺著他,再找机会逃走。
  捷葳这才发现,她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盖文部长三言两语就把她骗来,她还傻傻地一心想要报那封信之仇,单纯的以为奥雷是个懦弱无能的人,没什么好怕,他对女人向来是言听计从,孰料,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反而成为他的掌中物。
  她这时才想起,盖文部长不是曾说过在她有危险时会设法救她吗?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被利用了!
  捷葳越想越气,气得咬牙切齿。
  还有这个奥雷,根本不好掌控。
  说实在的,到现在她还弄不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表面上他像是个无赖,只会欺负她,但他冷静时那果决的判断力及冷漠,令人咋舌,不寒而栗。
  奥雷根本是个谜样的男子,她对他的了解少得可怜,她贸然前来,根本是误入火坑。
  「你说要服侍我,口说无凭,得看你怎么做!」他的手指轻刺她的穴口,感到她的温热与濡湿。
  「啊……你先住手……」
  「要是你出尔反尔呢?」
  「我不会……你说要给我适应期的……我们慢慢来行不行?」不要进行得这么神速。
  「这样已经是慢慢来了。」对他而言。
  「你不要只是光挑逗……我,你自己也一定很难受……由我来伺候你。」
  奥雷似笑非笑的反问:「你会?」
  「不就是亲亲你……」她娇喘著。
  「请不要在气氛这么好的时候说杀风景的笑话!」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不然要怎样?
  「我是很认真的!」很认真的要逃出他的魔爪,捷葳努力地不去想,其实她并不讨厌他的爱抚,甚至沉溺其中。
  「那你说你要怎么服侍我?」
  「像你对待我那样。」可以吗?
  「我对你怎样?」
  他似乎就是不肯放开她,真是可恶!
  「不就亲亲又吻吻。」
  「虽然说法有进步,但还是很逊!你知道要亲吻我哪里才能过关吗?」
  捷葳害羞地点点头,指指他的唇。
  他无奈地摇头,「我看我还是自己来好了!」
  等到她「真的」了解后,他早因欲火焚身而亡登上报纸的头条新闻了。
  「给我一点指示,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我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因为……我没经验,不过,只要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她豁出去了。
  「你何时变得那么温驯了?」耍诈吗?他隐起眼中的笑意。
  「小野猫也懂得温驯。」他没听过吗?
  「好,就凭你这句话。」
  他住手了,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有机会的,现在就看她如何做。
  「那如果我照了你的指示去做,你要停止不再抚摸我!」她得先跟他谈好条件。
  「真不知道你是来『处理』掉你的处女膜,还是来捍卫贞操的!」她的表情令他啼笑皆非。
  「你不要乱猜,我只是还没准备好。」心虚归心虚,但是她不能示弱啊!否则会被他瞧出端倪的。
  「是这样吗?」他睐著她。
  「你到底要不要我来『接手』?」这下,她尾椎都翘起来了。
  「要!」奥雷怀著调戏的意味道。「我要你吻我的肚脐下方。」
  一开始就给她最劲爆的。
  「肚脐下方?我从没听过有人吻那里。」她满脸狐疑,「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对!就是那个地方!」她很罗唆耶!
  捷葳顺著他的意思,俯身吻著他的肚脐下方。
  「咦?这里毛线满发达的……这样舒服吗?」
  「再继续!」奥雷因她的亲吻而感到心猿意马,但也因她的话而觉得哭笑不得。
  什么叫「毛线发达」?唉!他要大人有大量地原谅她,毕竟未经男女情事的处女,应该都是这副模样。
  这样的亲吻有什么意义吗?
  捷葳不甚明白,只是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但越吻越觉得他全身越紧绷。
  「你怎么了?」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奥雷咬牙盯著她无邪的黑白大眼,这真是他始料未及的。对于男女情事,他身经百战,竟然让一个小处女的一个小小动作,而使自己血脉债张,欲火焚身!
  「没、没什么。」
  他明明就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啊!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憋太久是会得内伤的。
  「你这样还叫没什么?」捷葳脑筋一转,「你是不是又在戏弄我了?」
  幸亏她聪明,想到了这点。
  拜托!她可是性感三尤物中最精明的,火辣如盛开的红玫瑰,浑身是刺,会刺人,他还想玩弄她?
  「我没有要调戏你,你这个大白痴!」他忍不住开骂。
  「骂我大白痴?奥雷公子,显然我响叮当的名号你没耳闻过吧?」为了令自己看起来就是那副眼角会闪星状白光的精明样,她还故意眯了一下眼。
  没想到这样的举动看在奥雷眼底,更是白痴加三级。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充斥著勃发的欲望,哪还有空去管她的什么名号。
  「你还说你没有要耍我,你看你这里,藏了什么东西?被我捉到了吧!还不快把它拿出来。」捷葳很生气的指著他Playboy四脚裤下的凸出物。
  这叫关岛最精明的女人?
  奥雷不禁怀疑,「一身傲骨加美丽无法挡以及智商高」的封号是由哪里冒出来的?
  不是她自己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要不就是全关岛人的智商都是低于八十,而捷葳刚好是那个等于八十的人。
  「唔……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用力的戳那里?」奥雷的额头冒著冷汗,他的宝剑岂容她这样对待?
  「谁教你不把它拿出来!」她凶巴巴的指控他的不是。
  「它现在还不能出来。」他尴尬的看著她,为了她,他忍住折磨人的欲望。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它交出来?等到你欺负我的时候吗?哦!我不发威,你真的当我是白痴呀!」
  「是要等到欺负你的时候才能拿出来。」他老实说,只是那种欺负跟她口中的欺负不同。
  「你还老实招!」她黑白分明的眼倏地瞪大。
  好,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她见招拆招,绝对让他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你放心,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它是不会出来欺负你的。」
  他很想和她轰轰烈烈地在床上翻云覆雨,给她难忘的第一次。
  可只要看到她那无邪的眼,熊熊的欲望之火暂时可以获得控制,但是,一瞄到她那火辣的身材……那微弯的姿态使她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那深陷的小沟沟……以及呼之欲出的绵球……
  就这样,他身体忽冷忽热,再这样下去,他不「花轰」才有鬼!
  「什么?被你欺负还需要准备?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可恶的东西。」
  「没什么东西。」奥雷欲哭无泪,本来要戏弄她,还让她替他「服务」的坏主意,这下全没了。
  「你骗我,它明明还在那里,你说谎也不打下草稿。」他以为她那么好骗吗?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奥雷轻推一下,她轻盈的身子便往后倒。
  他猛然站起来,看来冷水淋浴能使他好过一些。
  「耶!它还会跟著你走动!」捷葳从床上弹跳起来,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胯下,「而且它还变大,越来越明显。」
  她一定要知道他要用什么东西来欺负她。
  让她这样的美人一直看,他会没有反应才怪。
  「你不要看它,它就会……呃,不见。」
  「我有那么好骗吗?」她跳至他的面前,「我要看它到底是什么?」
  「它是和你做爱的工具。」好吧!他先简略的介绍。
  「刚刚说它是用来欺负我的,现在又说它是用来跟我做爱的,你唬我啊!」她脑筋还没那么钝。
  「真是有理说不清……(消音)!」他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喂!你在干嘛?」他拉著她的手嚷嚷,她的手居然探入他的四脚裤内东摸西摸。
  「你骂脏话!」她指著他的鼻子喊道。
  「把你的手拿出来!」他拚命深呼吸。
  「这是什么?好热,而且在变大!这是什么欺负人的武器?何时发明的?若再让它变大,拿来敲人,可能会致命!」她一边摸一边下评论,这下非得看清楚它的真面目不可,低下头--
  「我的天!」她只喊了这一声,脸上闪过几个表情,两脚一软。
  「捷葳!」奥雷及时接住她,「有必要那么夸张吗?」
  她竟然昏倒了!
  ※※ ※※ ※※ ※※
  要她别看她偏要看,现在出了事却要他来照顾她,他可是也被她搞得欲火焚身耶!
  端看她脸上泛著潮红,摸摸她的额头及四肢……没有发烧。
  她这叫自作自受。
  他这辈子活到现在,都是别人在服侍他,他何时伺候过别人了?这是头一遭。
  好佳在她并没有昏迷太久,她只是受到「惊吓」,很快地,嘤咛了几声便醒过来。
  「唔……嗯……哇!」她忽然僵直背,坐了起来,冷汗涔涔的落下。
  「有必要这样吗?」奥雷以毛巾为她拭去汗水。
  「我……我作噩梦了。」捷葳讲话结结巴巴,脸色惨白。
  「你梦见什么?」看来她的惊吓程度不小。
  「我梦见大香肠要打我……还有、还有,大剑把要打我……不,现在这个时代,应该说是大手枪!」捷葳边说边比动作。
  「然后呢?」
  「我就……哇!我记起来了,我会作噩梦全是因为你!」她指控的指著他,身子迅速地往后退。
  奥雷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早告诉你不要看,是你自己偏要看。」怪得了谁。
  她根本没听他在讲什么,兀自瞪著自己的手,「我、我的清白,全毁在你手上了!」
  想想,她沙捷葳不过是坏心眼了些、蛇蝎心肠了点,其他什么都很好,上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手?
  「你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他斜睨著她,要她看清楚,他全身穿戴整齐,她不用惶恐成那副德行。
  「不是你受到打击,你当然说得轻松了。」她埋怨著。
  「我倒觉得你早一点看到它、接触它得好。」奥雷耸耸肩。
  「什么?!」这对她来讲,无疑是青天霹雳。
  他出其不意的俯身欺向她,邪邪的道:「你不要忘了,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为了要『解除』你的处女身分,所以我身上的东西,你迟早都要知道,刚才我本来只是要戏弄你,但如果你真的看到也摸了,那更好。」
  只是,她下次可不可以温柔些?
  痛死他了!
  「我没有忘啊!但不是在这种气氛下,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她脑海中的构图完全不是这样啊!
  「不然你想像的是怎样的场景?」
  「浪漫一点。」
  他用怪异的目光看著她,「以前我的女伴们也曾这么说过。」
  「那有没有营造出来?」她好奇的追问。
  「不是我要营造,是她们营造出来。」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仿佛在说,他看上的女人高兴都来不及了,哪需要他费心?
  「你该改名叫霸道公子才对。」她有感而发。
  「总之,你明白就好。」对她的讽刺,他一点也不在意。
  「那你会在何时……」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何时要了你是吧?」他脸皮厚得连子弹也穿不过去,「看情形,或许是现在……」
  她瑟缩了下。
  「呃……那个……奥雷公子,」她难忘他的「巨大」,哦!不,对他而言,应该是「宏伟」。
  捷葳的话未竟,就被他打断。「我跟你开玩笑的!」
  他从不勉强别人,就算她再怎么反抗,最后,他仍会不费吹灰之力让她臣服的。
  「你干嘛忽然改变语气,变得那么温柔!」他非常不习惯。
  「这才是真正的我!」
  他才不信,「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如果……我是说假设,我临阵退缩,不跟你耗下去『解决』我的处女身分呢?」
  他状似轻松,却是笑里藏刀,「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覆收呢?只有我能喊停,你不能!何况昨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对你有感觉,我想要你,你就算逃了,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到你。」
  他的话令她起了寒颤,忽然,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那深沉的利眼正闪著掳夺猎物,将其撕裂的慑人光芒。
  ※※ ※※ ※※ ※※
  趁著奥雷在沐浴时,捷葳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跟盖文部长联络。
  她的声音近似咆哮,「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反正你想法子把我救出去就是了!」
  盖文部长本来还带著浓浓的困意,一听到捷葳找他,他立即正襟危坐。
  「奥雷公子囚禁你吗?」
  「没有。」但她插翅也难飞了。
  瞧瞧她现在,仇没报到,反而弄巧成拙。这一切根本就是政府设下她跳下的陷阱,如今,奥雷洒下了天罗地网,令她逃脱不了。
  「那你不可以自由行动吗?」盖文部长又问。
  「我出不去!」奥雷二十四小时和她黏在一块,她怎么逃?
  最重要的是,他三不五时就逾矩,她也越来越沉迷,这要怎么办?
  是的,她承认,她一点也不讨厌他的爱抚。
  「沙小姐,我们的任务才进行到一半,你必须执行下去,就算不是为了国家,你在跟奥雷公子相处的这段时间内,也可以报仇啊!」
  「那个仇我根本不想报了。」她现在只想离开。
  「为什么?」
  「因为--」捷葳顿了下,因为她怕自己越来越在乎他,等到他们一拍两散,分道扬镳时,她会很伤心难过……
  不,才不是呢!
  「我就是不想玩了!再玩下去,铁定会乐极生悲,而且我看奥雷公子也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他浑身是劲,又那么精明。」虽然他偶尔表现出不正经的模样,但那不是真正的他,她知道。
  好现象,沙捷葳已经进一步了解奥雷公子了。
  「这阵子也没有人要对奥雷公子不利啊!或许,政府得到的情报不正确,也可能只是恶作剧,是假的--不管怎样,想办法救我出去!」
  她说没人要对奥雷公子不利?
  「很抱歉,沙小姐,关于救你出来这个提议,政府是无能为力的。」
  「盖文部长,你不晓得你这样的说法会引起众怒吗?」捷葳语气中明显有著非常大的怒气。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够了解奥雷公子,就会明白,只要是奥雷公子想要得到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如果你想出来,也只能等待,看他何时心甘情愿的放了你--不过相信很快地你就能脱困,他的假期不久后即将结束,届时奥雷公子会跟你划清界线。」
  「你那么肯定?」她强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
  「那是当然!奥雷公子身旁的名媛多得不可数,可他对每个女人都不曾留恋。」
  包括她也是吗?
  捷葳的心没来由的抽紧,她觉得有种莫名的天昏地暗袭向她,其中还混杂著难过……
  ※※ ※※ ※※ ※※
  自从那天跟盖文部长通过电话后,捷葳就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不是她爱疑神疑鬼,而她也没有神经质的倾向,而是真的有抹诡谲的黑影会突然出现。
  不是常弄得她呆若木鸡立在原地想看个清楚,就是门外常有一些寄给奥雷的信件。
  奥雷很奇怪地说,没有人知道他在关岛的行踪,他并没有向任向人表明他的去向,为何会有这些信件?打开信一看,全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为了不使人心惶惶,奥雷总是不在意的撕掉那些信件。
  但捷葳很在乎。
  她真后悔跟盖文部长说没人要对奥雷不利的话,才一说完,马上就出事,她真是乌鸦嘴。
  殊不知,奥雷表面上虽然装作不在意,但他已在书房内经由电脑,和澳洲联络上。而澳洲的指挥中心在不到三分钟之内,已通知全球的防御系统,甚至启动了卫星。
  若是平常,奥雷会不打草惊蛇地跟对方周旋,但是捷葳在这里,那就绝对不可以冒险。
  捷葳的生命安全不可以受到威胁!保护她是他的责任。
  这并不是因为他垂涎她的美色,也不是因为他还没跟她发生关系,他才大费周章地比以往强大十倍的防御系统来保护她的安全。
  理由很简单,他不要她有一根寒毛受到伤害!
  如果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动了她,他保证,对方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奥雷平常在她面前仍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本来就是要这样的嘛,度个假,把自己的情绪弄得那么紧张,何必呢?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乎她!
  在不知不觉中,捷葳的娇憨,她的粗神经,她的美丽,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间的万种风情,都在在进驻他的心。
  每一刻他都在追寻她的身影--
  他要她!
  对于之前那些不断对他抛媚眼,乏善可陈的女人,他实在感到倒足了胃口。
  凝视著她迷人的睡脸,他的劲腿一踢,就把她费尽千辛万苦做好的啥烂界线给弄坏,猿臂朝她一揽,软玉温香的身子便落入他的怀中。
  这几天不分白昼夜晚,他不间断的逗弄著她,要她习惯他的存在。
  那一天她受了不小的震撼,-直跟他保持距离,但也因他的锲而不舍,她也才由反抗逐渐变成欲拒还迎,但前提是,他不能现出他的「大手枪」。
  他轻轻的吻著她的唇角,但是因为她太秀色寸餐了,他也由原本的逗弄变成认真。
  他开始侵入她芳香的唇,辗转吸吮,捷葳在昏昏沉沉中嘤咛了声,他抬起眼,有趣的看著她,见她脸上泛著潮红。
  他俯身再次激烈地吻她,手也在她身上四处游移,捷葳欲翻身,但他不准,专制的抱著她。
  她的唇被他吻得又红又肿,奥雷觉得有趣极了,他倒要看看,她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他的唇由她优美雪白的颈项向下滑,手解开她的钮扣,呵……他暗自窃喜,她居然没穿内衣!她未免也太放心他了吧?以为做了那道防线,他就不知道要如何越雷池一步吗?
  那她就太小看他了!
  在睡梦中的捷葳一直梦见奥雷在亲吻她,她觉得浑身发热,想挣脱他炙热的拥抱,但他手脚并用,令她动弹不得。
  这触感好真实啊!
  瞥见她长又卷的睫毛轻轻眨了几下,然后,她慢慢地苏醒了。
  奥雷立即假寐,双手还是抱住她,但他的身体在刹那间绷紧,前些夜晚是因为美人在怀,逗她逗得自己欲火焚身;现在却是因为在靠近别墅的海滩上,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他暗下冷冷地笑了。
  捷葳在张开眼时,蒙蒙胧胧中,第一个直觉就是奥雷又在吃她的豆腐,对她毛手毛脚了,更可恶的是,他越来越肆无忌惮,这次还手脚紧紧地抱著她。
  她唇角上还存著他吻过的温热感觉,颈部、胸口也是--他根本就是在假睡嘛!
  她生气的拉着他抱得紧紧的手,想痛骂他一顿……
  忽然,她听见奇怪的哀嚎声。
  奥雷很高兴他设下的陷阱奏效,只要是陌生人在接近屋子四周五步之内,就会被电得手脚发麻,只能落荒而逃。
  捷葳张大眼,动手摇他。「你醒醒,不管你是真睡还是假睡,或是刚刚有对我上下其手,我都不怪你,你快醒醒!」
  「什么事?」他睁开眼,话里却有著浓浓的睡意。
  她不推开他反而依进他的怀抱,「我听见有奇怪的声音!」口气急促。
  啊哈!她好柔软。
  「有吗?这么晚了,只有海浪的声音,恐怕是你听错了。」奥雷还在跟她装糊涂。
  「我没有听错,真的有人!」他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没事了,睡吧!」他紧搂著她,晶亮的眼中根本一点睡意也没有。
  「你不可以不信我,我真的听到……有人的哀嚎声。」她没骗他。
  「哀嚎声?三更半夜,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而且这里那么隐密,不会有人来的啦!」他一味地要她认为是她自己想太多。
  「你错了,如果没有人来,那之前那些奇怪的信是由哪里来的?」
  「从天下掉下来的。」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是认真的!」她气得大叫,推开他,赤足走向落地窗前,微微地拉开窗帘,小心窥视。
  它根本不必那样,那片落地窗只可以由内看出,外面是看不进来的,至于为何要加那窗帘,除了不让人发现外,只是为了美观。
  「好吧!你看见什么了吗?」他摆摆手,不介意不怕死的人再来挑战。
  「没有。」但是她相信她没有听错。她步回床上,坐了下来,也将他拉起,「我有事要跟你讲。」她的小脸难得严肃得要命。
  他们相视而坐。
  她又何必那么固执呢?
  「你要说什么?」他洗耳恭听就是。
  「今晚我绝对没有听错。」
  「然后呢?」他问得仿佛事不关己。
  她听了险些吐血。「或许那些信跟今晚的事都不是巧合,是有预谋的。」
  「捷葳,你侦探小说看太多了。」他试著平抚她惶恐的心。
  「你先不要插嘴!先让我把话说完。」他的回答令她为之气结,「你的身分特别--」
  「我不觉我有什么特别。」这个他绝对举牌抗议。
  捷葳瞪他一眼,「你没有什么特别?你摸著你的良心再回答好不好?你长得那么好看、又多金,女人光知道你那不可一世的地位后,都恨不得要倒贴你,这还不叫特别?」她真想对他尖叫。
  「你这是褒还是眨?」女人光知道他的地位身分后,都恨不得要倒贴他?她讲话还真直接。
  「总之,我的重点不是这个。」她投给他「你再插嘴就试试看」的凶狠表情。
  她的专制越来越像他了喔!
  「归纳起来,我得到的结论是--有人要害你。」她好心好意的提醒他。
  奥雷实在是太受瞩目了,有人仰慕他、迷恋他,但也有人妒恨他,怨怼得不到他的爱,而做出出人意表的事,还有,最近那些恐怖组织也对他虎视眈眈。
  「你想太多了。」他仍微笑以对。
  「这可是攸关你的生命安危耶!」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加害于我?」他现在不是安好无恙吗?
  「因为我--」她一时语塞,总不能够告诉他,她得知所有的内情吧?而且她是有目的接近他。
  「看吧!你说不出口了,很多事情用揣测是不准的。」这是个凡事讲求事实的时代。
  「如果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再来说当初没有做好防范,就后悔莫及了。」她苦口婆心的劝道。
  「嗯,你说得也有理。」
  「不要用那种在听故事的语气回答我。」她的头顶在冒火了。
  「不然要怎样?伤害又没造成,只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临危自乱只会使敌人更有机可趁。
  「你真是糟糕!」她指著他的鼻子娇斥。「我怀疑你那奥雷公子的封号是怎么来的!一个领导者必须有防范力警觉性,但你每一样都欠缺。」
  他当然有,但不能让她看出来啊!
  「或许我可以将你纳入我旗下的公司,你有很好的领导概念。」他赞美道,故意转移她的思绪。
  这个没用的男人为何会深得她心?她自己也不明白。
  「你不信有人要加害于你?」
  「不信。」他摇头,「我现在最亲密的人就是你,有人要加害于我,是你吗?」
  「我……」她答不出来。
  奥雷夸张地张大嘴。「不会吧?你真的要加害于我?想谋财害命?」他的眸子射出精光,可惜她垂著眼,没看到,否则她就不会以为他太过昏庸。
  「你不要太过分了。」她理不直气不壮的反驳。
  「捷葳,这跟过分有什么关系?」
  瞧她,真是可爱,情急之下,她就开始语无伦次。


  第六章

  「我说不过你,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如果不信,就当我没说过。」捷葳负气的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不过,就是太欠缺了可信度。」他继续逗弄她。
  「你——」她咬牙切齿回头瞪着他。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关心我的安危,为了你,我会格外小心,保护好自己。」他老奸巨猾的用计要攻陷她的芳心。
  「谁关心你啊!」她口是心非,嘴角却浮上笑意。
  他学她的口气,「你啊!」
  他真是可恶,但她的内心却是甜蜜的。
  「我不跟你多说了!」她佯装气呼呼的道:「你最好不要再破坏我做好的防线!」
  她每晚都这样说,但每天早晨醒来,还不是衣衫不整的偎在他的怀中。
  只怕往后没有他温厚的怀抱,她会辗转难眠。
  因为——即使不承认,但她无法自欺欺人,她已经渐渐习惯他了。
  所谓的日久生情就是这样吧?
  「不要白费力气了,做了也没用。」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她警告着,乍见他眼中的邪意,心不禁漏跳了一大拍。
  她背过身,藉以逃避他露骨的目光,但随即发现她错了,因为如果他由她身后扑过来,那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原来你的用意是这样啊!早说嘛!」他故意把她说成她在邀请他,「真乖,连姿势都摆好了。」
  「你在胡言乱语啥?」她回头看见他节节逼近,吃了一惊,连忙要跳下床,但他更快地由她身后抱住她。
  「小绵羊,你这样就不乖了,刚刚不是还在勾引我吗?怎么一下子就又想逃了呢?莫非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对她迷人的身体一直念念不忘。
  「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捷葳因他的贴近而心慌意乱。
  「是这样吗?捷葳,你没忘了我还没让你成为更性感的女人吧?经过那么多天的『排练』,我想你应该准备好了。」而他也忍不住了。
  「不!」她没有那个意思。
  奥雷扭正她的脸,「你是迷人的。」
  「谢谢。」她很高兴他这么说,甚至是满心雀跃,可在他心中,她是否有别于他以前的那些女人呢?
  「就这样?我记得你没那么寡言。」他玩着她零散垂落在耳边的发丝,柔软又好摸。
  「你眼中那欲撕裂人的占有欲让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也令她不知所措。
  「你只要回应我。」念在她是处子,他的要求不会太多的。
  「回应?」她咽了咽口口水。
  「是你把我叫起来,现在我睡不着,我们就来做点别的。」在他这阵子锲而不舍的调教下,她不会不明白他所指的「别的」是什么。
  第一个闪过她脑海的,当然是sex,不然会是聊天聊到唇破嘴乾吗?别说笑了!
  「我叫你起来不是要做别的事,而是因为担心……」她咬住唇,她才不说她关心他呢!他这人最会得寸进尺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他皮皮的接下她的话。
  「是担心我自己受到波及。」他少臭美了。
  「可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样。」他是不会看走眼的。
  她和他实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那是你的猜测,你不是说凡事都要有事实根据吗?」她现学现卖。
  「啊哈!你居然懂得拿我的话反丢回来给我了,不过,你未免也太会记仇了吧!刚刚的事还记到现在。」见到她担忧的神情,他不只欣慰,也很珍惜。
  全一一的放在心底。
  「我不想理你!」她气嘟嘟的。
  「不行!」他可不允许。
  「你躺好啦!我要休息了。」
  「可是我睡不着,你要陪我。」他耍赖。
  「你如果睡不着,不会去找有意义的事来做吗?」不要来吵她,扰乱她的心湖。
  「你说对了,你我真是越来越心有灵犀,我是要找事情来做,但做这件事,非你不可!」他暧昧地扬高自己好看的唇,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抑或是你在暗示我什么?」
  「请你不要再自编自导自演了好不好?」她真想把他可恶的唇及眼都弄不见,这样她的心跳就不会急速加快。
  「我只是把你内心的话说出来罢了。」他目不转睛的瞅视,不断加入一些成人彩色。
  「放开我的手!」他把她的手架到她的耳侧,让她动弹不得。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反抗吗?」
  「废话!」她跟他那些一勾手就自动躺好,欢迎他予取予求的女人可是不同的。
  「那我送给你四个大字:于、事、无、补。」
  「你到底要干嘛啦!」
  说话大声就能壮大声势吗?并不!像她,在他的注视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如何能压制得了他?
  如果能,那真是天方夜谭。
  「教你快乐。」他大言不惭的笑说。
  「快乐?」他在说笑吗?她现在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沙捷葳,你可不可以收回你的表情,闭上你的嘴,配合点?」人家说教人的人最伟大耶!而她不但不虚心受教,还处处跟他唱反调。
  「这些话应该是我要对你说的吧——唔!」她暂时讲不出话来,气息也给他夺走,因为,他吻住了她的娇唇。
  他怎么能吻她?捷葳的手推着他健壮的胸膛,但他的胸肌好好摸喔!她兴起一股想抚摸他的念头——唔,去去去,她的纯洁思想跑到哪里去了?
  都是他害的,满脑子的邪恶,天天跟他在一起,害得她……
  她手抵在他的胸前是要反抗他,藉以让他们的身体不要那么贴近。
  奥雷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吻技非常高超,捷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一下子便吻得她昏昏沉沉,心头都燥热了起来。
  但他绝对不满足这样的现况,他的野心很大,他要沙捷葳。
  就在今晚,此刻!
  她的妖媚已点燃他心中的熊熊之火。
  就在奥雷想再更进一步探进她的唇时,捷葳满脸酡红的别过脸,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的唇忍不住往上勾。
  「你笑什么?」她的口气不是很好,但是一颗如小鹿乱撞的心却悸动得非常厉害。
  「你真可爱。」他由衷的赞美。
  他灼热的目光让她不敢看他,连忙转移话题,「你已经吻了我,可以放开我了吗?」她只要稍微呼吸大一点,胸部就会触碰到他。
  这样很暧昧也很敏感耶!
  「不行!」他不容置喙的摇头拒绝,「我想这不会是你特地把我叫醒的用意。」
  「我说过我不是——」眼看他的唇又要压下来,捷葳反射性地以手捂住自己的唇,「你不可以再吻我的唇!」只要他一碰她,她就会浑身怪怪的。
  好像野火焚身。
  「那我吻别的地方,很高兴你这么拐弯抹角的提醒我。」他的唇角微微上勾。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住手——」她情难自禁地想呻吟。
  「捷葳,你没穿内衣呢!这样子使你姣好的身材更形妩媚,而且你的胸部好柔软,好好摸。」他言行一致,且手嘴并用地朝她的身体进攻。
  「不要讲了——」
  「不行,我要吻你。」他一手握住她反抗的手,一手扯下她的衣服,那雪白的双球一下子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的薄唇又湿又热地由她令人流连忘返的颈部下滑至她的胸部,终于一偿宿愿,打从她出现,躺在他的身侧起,他无时无刻不想这样触碰她。
  不,还要更多。
  他灵活狡猾的舌舔舐着她粉红色的蓓蕾,它们娇嫩的一朵朵绽放又硬挺,像极了粉色珍珠!
  捷葳感觉有股强力的电流窜过她的全身。
  这是什么感觉?她从来没有过,而奥雷却让她尝到了,那是种酥酥麻麻的感受。
  「奥雷,不要!」她说着违心之论。
  「再过不久你就会喜欢了。」奥雷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止他攻城掠地的企图心,反而变本加厉,一头埋进她的深沟,也不管她反抗的手,手指贪恋的揉捏着她的酥胸。
  他的嘴很像是画笔,要画过她的全身。
  「不要这样……这么晚了,该睡觉了,不然会很累的……」她已经语无伦次。
  「我不累,精神好得很。」
  「可是,我困了。」捷葳口是心非。
  拜托,他这样,她哪还会困?简直是精神百倍。
  「困?你这句话对我的杀伤力可不小,看来我得加把劲才行。」以前的女人到了这个阶段早叫春叫个不断,而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还说她困了!
  看她脸上泛着潮红,眼光近似涣散的模样,可见她是在说反话,还在硬撑。
  他还要怎样?这样就足以令她欲仙欲死了,还需要加什么劲?
  奥雷在她的上半身逗留了好久,捷葳也由原本的不习惯、陌生变成全身酥软。
  说实话,他的技术真不是盖的!
  「嗯……」等到捷葳情不自禁发出吟哦时,奥雷仍然想在她的酥胸上徘徊,没办法,她太诱人了。
  但他的下体已昂扬,令他不得不转移阵地,而此时捷葳也因耐不住欲火肆虐而扭动着娇躯,像是在鼓舞他,快吧!快吧!
  呵!看来她已有感觉,且十分强烈。
  那他就如她所愿吧!
  于是他开始舔舐她的肚脐下方,捷葳下意识的欲夹紧腿。
  「不要用吻的!」那里是禁地啊!
  纵使她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却不听话的倾向他,像是要汲取他的体温,或是获得安全感,可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陌生了。
  尽情的挑逗她,他自己同样也感到好热好热。
  「不要?你讲的是真心话吗?」他在她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已拉下她的短裤。
  「天!快住手!」
  奥雷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迳自说着,「虽然不满意你穿贴身底裤,但看在这底裤是这么地sex份上,我允许你以后可以穿。」他盯着眼前的美景,感到热血沸腾,血脉偾张。
  天!洞洞裤,好性感哪!有穿等于没穿。
  捷葳这下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外表虽美艳得惊为天人,但那是天生的,实际上,她的内心并不是那样呵!
  「不要遮,我好喜欢你这样!」他拉开她的手,唇靠了上去,从她茂密的丛林开始亲吻。
  「啊……啊……」捷葳这样就受不了了。
  「忍着点。」他还要吻到中心地才肯善罢甘休。
  「停,奥雷,停下好不好?」她的声音不像是在喊停,而是一种很深切的恳求。
  他还停得了吗?
  「不停!」他吻过她的小核,那里发热胀红,手情不自禁的伸向那里,挑逗的摸着她的跳动,好有生命力!
  「唔……」她的脑袋已成一片空白。
  他的唇再往下,来到她的小穴,真的好小好小,他开始窃喜那片禁地从没人碰过。
  「好湿,捷葳,你真热情。」他伸出灵舌,品尝着她的爱液。
  「不……」她脆弱的娇喘,声音支离破碎。
  「别再否认了,如果你再不承认,我可以把证据给你看了!」他的舌透过底裤的小洞,往她的窒穴慢慢抵进。
  「不要、不要!」她好想大声呻吟。
  由于他的逗弄太使她销魂,隔靴搔痒,却更为刺激,使她的蜜液如泉涌般汩汩淌出。
  奥雷很满意她的表现。
  见她的小裤裤全湿了,奥雷有了很大的反应。
  他开始脱掉自己的衣服,当他的长腿褪下他的裤子,捷葳惊鸿一瞥,顿时张大眼。
  那是什么?
  天!上苍,她只能说,so big!这是她脑中闪过的念头。
  它真的大得教她想往后退。
  「你居然没穿底裤!」她低呼。
  「那你为何不穿胸衣?」他反问她。
  「那不一样!」他的男性象徵好大,比上次看到时还要更大,以至于她心中的那股害怕又全一古脑儿的跑回来了。
  对他而言却没啥不同。「你上次不是看过了,干嘛还那么吃惊?」
  「就是它让我作噩梦的。」她不要,她想逃,「呃……奥雷公子,我们做到这里就算了。」
  算了?他只差临门一脚耶!他的兄弟可是会严重抗议。
  他是个尊重别人,但更捍卫自己权益的男人,吃大亏的事他可不干!
  这就叫做商人的投资观念,在这个时候搬出来恰恰好。
  「那可不行,这是满足我的欲望,并解除你处女身分的好时机。」他边说边捏着她的圆润。
  「可是它好大!还一直在变大!」她盯着他的昂扬。
  「它无时无刻都有不同的变化。」总之,她就是不会懂,不让他得到她,他会痛苦得不得了。
  「它可以解除我的处女身分?」
  「嗯!」也可以令她欢乐无穷。
  「呃……我还是不要,它那么大,拿来敲人都绰绰有余,它是不是要塞入我的『那里』?」
  「那里是哪里?」他跟她装纯洁。
  捷葳想发飙了,「你不要给我装傻了。」太欠揍了他。
  「我是真的不知道咩!」他要她亲口说出,因为,他爱透了她害羞发窘的神情。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好了。」她顺水推舟,刚好可以逃出他的魔掌。
  奥雷哪可能那么好打发。
  「你说话那么含糊不清,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哪里?不如我来猜猜,它通常是会进入这里———」他的食指在她的穴口逗留、挤压。
  「啊……嗯……」她马上呻吟。
  「你是指这里吗?倘若是,那就对了。」
  她千万要稳住阵脚,别被他挑逗得忘了自己是谁。「那、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小了点,但这里的容纳潜能,不是你能预估得到的。」他的手指沾湿了她所流出的激情。
  「还是不能!」她摇着头拒绝,决定还是临阵退缩。
  孰料,奥雷已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腰,「很舒服的。」
  「放了我吧!」她无法想像自己要如何接纳他的庞然大物。
  来不及了!
  她以为他会扯下她的底裤,但他不是,他直接撕开她下体的那片薄薄的衣料!然后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巨大顶住她。
  他皱着眉,喘息浊重而急促。
  「这样可以吗?」
  「还可以,只有这样吗?」她天真的问,情欲如同波涛汹涌的浪花,向她拍打下来。
  然后一口吞噬了她!
  「当然不只这样,还有很多很多。」趁她警戒心放松时,奥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鼓作气地冲进她的窒穴。
  「好痛、痛,痛啊!」捷葳一连喊痛,不只他的灼热刺痛了她,还有那股无法言喻的痛令她想把他推开,「你退出去啦!」
  「先不要动!就是因为你不好好配合,才会那么痛。」他心中有着无限的心疼,可她会痛却是必然的。
  「那我若好好配合……是不是就不痛了?」她的目光与他胶着。
  这样不动,他也不好受。
  「会减半。」他再一挺身,她的内壁吸得更紧了,他伸手在他们的交合处揉捏、按压。
  因为他贴心的揉捏及等候,使她的不适很快地消失了。
  「真的比较不痛了。」
  「你看,如果你乖乖听话,接下来这种痛就不会出现了。」他俯下身,半含着她的唇。
  「还有?」
  「这种事不会那么快结束。你是不是真的不痛了?」他快要忍受不住了,她的美胸贴着他,连私处也紧紧地吸住他,他快爆了。
  「是不痛了,但有股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他盯着她可爱的表情笑问。
  就空虚嘛!可她难以启齿。
  「是不是要我填满你?」他明知故问。
  「根本不是!」她口是心非,双腿主动圈在他的腰上。
  「根本就是!我会如你所愿。」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顺从她的意。
  「你这个坏蛋!嗯……啊……」
  「把力气留在呻吟才对。」他往后抽出,翘高自己的臀,再次冲撞入她的体内。
  撑开了她的内壁,软绵绵地,一缩一放,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十分契合。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以为自己无法容纳他的巨大,但他已快完全进入了她。
  「把腿张开!」他命令,从律动的速度可以知道他渴望她渴望了很久。
  「可是……已经是极限了……」
  他却不这么认为,大力地扳开她的腿,然后完全地冲撞进去,直捣她的最深处。
  他精力旺盛,深深为她的身躯迷恋,好想就这么深埋在她温暖的甬道里。
  这女人他要定了!
  他们这般地结合,连心灵也交融贴近,零距离,他更加肯定他的想法。
  「唔……嗯……」捷葳的手攀住他的脖子,他的勃发紧紧地塞满了她!
  痛楚已远去,接下来的是充实及飘飘欲仙的美妙感受。
  他没有一刻停歇,勇猛地撞击着她,让她陷入情欲中,无可自拔。
  奥雷揉捏着她饱满泛红的丰满,唇在她的乳沟间轻刷着,引发她的战栗。
  他在她的颈侧找到她的第三处敏感点,在那里猛吻,并烙下红色的印子。
  捷葳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自己的感觉,仿佛上了天堂,置身在软绵绵的白云当中。
  「可以了,奥雷……」
  「没那么快。」
  「我不行了!」苦求他,念在她初尝禁果的份上,放过她吧!
  他却埋得更深,加速律动,捷葳的内壁缩得好紧好紧,「捷葳,不要那么快!」他还没要够呢!
  她扼止不住自己的反应。
  「不,不行了!」她想尖叫。
  「再多撑一下。」他好想多要她,
  「退出来……够了!」她会裂开,她承受不了的放声尖叫,小手紧握着他的手臂。
  奥雷在深深地撞击后,在她体内发泄自己活跃的种子,但并没有退出来,唇封锁住她的,缠绵眷恋的舔吻着。
  ※ ※  ※ ※  ※ ※  ※ ※
  捷葳只觉得浑身酸痛,除了脑子无法思考外,她根本爬不起床。
  这可恶的奥雷,昨晚每次都跟她说是最后一次……压根儿是永无最后一次嘛!
  更可恶的是,她明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进入梦乡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频频向她伸出魔爪!
  她张开眼,半坐起来,娇躯未着寸缕,故意不去看床角某个角落明显的血渍。
  奥雷人呢?
  他不懂得体贴就算了,还在她醒来时就不见人影,虽然他今早曾和她耳鬓厮磨一番,但那是因为他别有企图,想要和她……
  她穿回衣服,打开衣橱,发现她的衣物全不见了,一定又是他在搞鬼!
  她轻轻走下楼,还是不见他的人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步向沙滩,她终于看见了奥雷,下一刻却刷白了脸,他竟然跟一名头上包着白布的男子交谈,那名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可以娶四个老婆的回教徒,也就是中东人!
  他们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那个男子要干什么?他要是敢乱来,她绝对立刻冲出去保护奥雷!她不自量力的想着。
  他们似乎是谈完话,那名男子目光—转,注意到她,眼神不是很友善,
  凶神恶煞是捷葳脑中闪过的看法。
  奥雷走了进来,那名男子才转身离去。
  「你怎么起来了?」奥雷的脸上没有什么不对劲,彷佛方才没发生什么事情。
  「拜你所赐,我差点起不来。」他是怪胎吗?比一夜七次郎还要猛。
  照理说,在床上付出精力越多的人,精神会越差不是吗?但这情况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
  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昨晚还可以吗?」
  这个不知羞的男人!
  「我不必要回答你。」她撇开头。
  「你脸红了!」
  「我真想把你的嘴给缝起来!」她咬牙切齿的怒道。
  「你不会舍得的,我这张嘴可是有很多用处。」不是他在臭屁,事实胜于雄辩。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竿。」
  「不信?我可以举例啊!就在昨晚,它吻过你的唇、你的颈项、你的胸,还有……」他的话随着他的眼神向下移,故意顿住话,留下无限的遐思空间让她想像。
  「住嘴啦!」捷葳羞赧地嗔道。不可讳言,昨天的确是个难忘的回忆。
  她伸出手。
  「做什么?要拥抱吗?」他乐意之至。
  捷葳闪躲开他的魔手,「我是要我的衣服!」
  「那些衣服我全不喜欢,叫人拿去丢了。」他说得轻松,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
  「请问,是我要穿还是你要穿?」竟然未经她的同意就擅自把她的东西拿去丢,她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可是,你必须穿给我看啊!」有什么不对吗?
  「才不是!」她凶巴巴的顶嘴。
  「你心情不好吗?口气怎么这么差?」
  他明知故问。
  「还不是你害的,如果你不把我的东西丢掉,我会生气吗?」
  「可我重新买给你的衣服全是名牌,而且都是名设计师绞尽脑汁的杰作,你应该会喜欢。」
  「你把我当成你之前那些女人吗?」她怒瞪着他。
  「不!你跟她们不同。」那些女人不过是他享受鱼水之欢的对象,捷葳不是,她令他动心。
  她踱向他指的衣物室,看了一排排标列出她size的牌号,「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通常女人看到这些眼花撩乱的衣服时,不是会乐翻天吗?她却反而一脸不悦。
  「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我便能了若指掌。」
  「原来你观赏女人的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说话的口气酸溜溜的。
  对于她的嘲讽,奥雷不以为意,热络的怂恿着,「快看哪!你一定会喜欢的!」
  捷葳差点没吐血,「这叫我会喜欢?」她随手拿起两件衣物嚷嚷。
  「有什么不对吗?」
  「这么低胸,不,胸前只有两块布,还有,高衩开到连屁股都可以看到了,我怎么敢穿?」她以前就疑惑过这种衣服有人会买吗?这下他帮她解答疑问。
  「这你不用担心,依你的身材,胸部刚好可以撑起这两块布;你的屁股很翘,也不必怕走光的问题。」他一一的详细解说。
  「你的头啦!」她对他的解说根本不能接受。「还有这一件,更是夸张,身上那么多洞洞,我乾脆不要穿还比较好。」对这些衣服她实在敬谢不敏。
  「好啊!」 他绝对举双手赞成。
  「这样比较方便你办事?」她的眉往上挑。
  「嗯!」
  「奥、雷、公、子!」她气得咬牙切齿唤道。
  「我是觉得每件衣服都很适合你啊!你昨晚穿洞洞裤,我以为你对洞洞系列情有独锺,还一口气进了好几十套。」他指指那些衣物。
  「那是穿在里面。」有理说不清,她真想昏倒算了。
  「有差吗?」
  「天差地别。」用膝盖想也知道,她翻个白眼。
  「那要怎么办?你再挑挑看,几百套的衣服,总会有合你胃口的。」他信心十足。
  捷葳却垂下双肩,「我看还是算了!」她不抱任何希望。
  「不然这件好了,只是无肩,其他的都还好。」他昧着良心推荐。


  第七章

  「这叫其他的都还好?!」捷葳的声音忍不住提高八度,「这件连乳房都遮不住好不好?」
  「这叫另类设计。」
  「抱歉,我不懂得欣赏。」他越介绍,她的心情就越恶劣。
  「至少有遮住你的花蕾啊!你在不满意什么?」他觉得挺不错的啊!
  「我很想揍你耶!」如果可以,她会使出浑身的力量赏他一拳。
  「不然要怎样?我真心希望你穿上这些衣服,反正我们又没要出去。」外出服在另一侧,那些比较正常,但他现在还不想为她介绍。
  「我当然了解你希望我穿这东缺一块、西掉一边的衣服。」还全真的是名牌,她一看价钱,乖乖不得了,够她家缴一年的税金了。
  他出手可真阔气啊!难怪那些名女人如八爪章鱼般地要紧巴着他这位金主不放了。
  捷葳突然觉得挺不是滋味。
  「那你考虑得如何?」他心中升起一线希望。
  她笑得很甜、很妩媚,「我马上就可以回覆你,两个字,你听清楚了——免谈!」最后的免谈二字她使尽吃奶的力气吼出来。
  「那你干嘛笑得那么甜?」
  「我不想再跟你说了。」两人之间没有共识,怎么可能谈得出个结果。「我只要贴身衣裤。」
  「对喔!你昨晚的底裤被我撕裂了,那你现在……」他的目光移向她的下腹。
  「你最好收回你的目光!」
  「不然你会咬我吗?」他笑问。
  她推开他,他却状若恶虎扑羊似的向她扑来,「你不要再碰我了!」
  「为什么?昨晚不是还好好的?」
  捷葳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明明很喜欢他的碰触,却又要顾及女性的矜持,最重要的是,她不要奥雷把她当成那些一心渴望他青睐,爬上他的床,以索求钻石房子车子名牌的女人!
  他们迟早会分开的,她只是他这时的女伴,等他回去澳洲后,他就会彻彻底底的把她忘得一乾二净……
  她竟感到无比伤心。
  明明告诉过自己千万别假戏真做,但一切都太迟了!她已陷得太深,都怪自己对他不设防,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如果他走后,没再来找她,她想,她会时常想起他。
  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的痞子样——皆深刻刻在心头上。
  「昨晚根本就不该发生。」
  「可是我不后悔啊!」
  「你在说废话,你有什么好后悔?你那么享受,甚至沉溺其中!」把她纤细的小蛮腰弄得快挺不直了。
  「你敢说你后来没尝到欢愉?」他目光斜斜的睨着她,看她能假装到什么时候。
  「我……可是我腰酸死了。」
  「真的吗?要不要再试试?」
  「我说过你不可以再碰我。」他是没听清楚吗?「我的处女身分已解脱了,你的确给了我很难忘的一夜,但是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
  「我办不到。」美色当前,岂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办不到也得办到!」
  「你怎么可以利用完我后就一脚把我踢开?」况且,他有那么好打发吗?
  「我不是利用你,这一切出乎我所料。」她是被设计的,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出乎你所料?难道,你来我这里不是要摆脱你的处女身分吗?」
  「你想说什么?」他起疑了吗?
  「我只是关心你。」
  「不用你关心,总之,昨天是个错误!」
  「你该不会后悔了吧?」他不可置信的问。
  「后悔有用吗?」她烦躁的摸摸自己乌黑的发,拿过他递过来的内衣裤,「我不跟你说了。」上去洗个澡,看能不能把烦闷冲掉。
  她想见他,又怕一看到他,自己的心会不受控制的狂恋上他。
  心烦意乱的捷葳,没发现痞子奥雷跟在她身后。
  捷葳要进浴室前才发现到他,她止住脚步,「我要去洗澡,你做什么跟来?」
  「我也要去洗澡。」他笑答。
  「那你先洗。」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是主人。」
  「我要跟你一起洗,这样比较能增进感情。」他说得头头是道,反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又是什么歪理?」一起洗澡能增进感情?
  「奥雷公子的歪理。」
  「既然是你的歪理,我没必要配合跟遵守吧?」他们—起洗澡?想也知道,一场浴室情色大战绝对不可避免。
  「当然有这必要,你是我的女伴!」他正经八百的纠正。
  「你很烦耶!」
  「放心啦!昨天我的精力已经被你榨乾了,等一下进浴室真的只是洗澡而已。」
  「你的话要是能信,猫王都能复活了。」信他话的是笨蛋。
  「这次是真的!」他的手指贼贼地在背后打叉。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筋疲力尽的样子。」
  他垮下自己的睑,「这样像不像?」
  「虚伪!」
  她啐道。
  「沙捷葳女王,你很难伺候耶!」他有感而发。
  若照他以往的个性,他早就直接押她上床,但为了要掳获她的心,0K,他可以暂时不那么野蛮。
  等他征服了她以后……嘿嘿,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如果敢对我毛手毛脚,我马上走人。」见他执意要和她共浴,她撂下话后便走进浴室。
  「你太多疑了。」
  「是你让人无法信任。」她皱鼻。
  「为什么我这别人心目中的美男子,你一直看不上眼呢?」
  「我可不是那些人。」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满意我以前有太多的女人。」他恍然大悟,自顾自地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我好开心,原来你很在乎我。」
  「你是不是都用这种方式钓女人?」这些甜言蜜语容易让女人心花怒放,「我才没在乎咧!」事实是在乎得要死。
  「哎呀,你的意思我懂啦!」他了然地拍拍她的背。
  「你懂什么?」
  「你爱我在心口难开。」
  「胡说八道!」她心儿狂跳撞击着她的左胸。
  可恶,他竟然说对了!
  「不承认是吧?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啊!说你没在逃避,说你心中没有我,说你没为了一些莫名的理由而庸人自扰,不敢表达出心中的感想。」他咄咄逼人。
  她却哑口无言。
  久久,捷葳才回过神,她差点中了他的计!
  「你对女人满了解的嘛!那倘若你碰上真心爱你的女人,你会叫她怎么做?」那个女人就是她沙捷葳。
  「我会要她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太压抑情绪可不好,不过,这种女人我还没遇过,不知道你是不是?」他故意问她。
  她不答反问,「那你遇上的都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心中五味杂陈,所有的调味料全打翻了。
  「都是那种分分秒秒就说『我爱你』的女人。」他故意加重「我爱你」。
  当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说出那三个字时,令她的心脏悸动了下。
  但随即暗骂自己白痴,那又不是在对她说的。
  「可惜我做不来。」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便动手脱衣服。
  身后没传来任何声响,她好奇地转头看向他,见他正肆无忌惮的盯着她。
  「不要停,继续啊!」他鼓励着。
  「那你先洗!」她不耐地嚷嚷。他真烦人!她连想安静的洗个澡,想些事情,都不得安宁。
  「何必呢?」为了使她快脱,他假装恫吓,「你再不脱,那就由我来帮你脱了!」她的全身他已看过、摸过、吻过,什么都做过了,她在害羞什么?
  说罢,他也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哪有这样威胁别人的?」他太过分了。
  「快脱!」他迫不及待要跟她复习昨晚的欢爱。
  「你很兴奋喔!有什么好兴奋的?」他一定又是满脑子的黄色思想,「你最好不要忘了你刚才的承诺。」她再次提醒他。
  「我知道。」
  奈何不了他,捷葳满脸通红的宽衣,他大剌刺地欣赏着她。
  虽然他们已经有亲密关系,但她还是不习惯在他面前表演脱衣秀。
  她动作迅速的脱光束缚,立即把自己的身子没入水中。
  奥雷的眼眸一直深沉地瞅着她。
  没一下子,他也下水了。
  他才要靠近,捷葳立即道:「你去那边,不可以跨越中间线!」幸好他家浴缸大得活像游泳池,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他们两人。
  奥雷扮无辜,「我又没有毛手毛脚。」
  「我想我们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他嘴上说的是一套,可眼中露出的光芒却活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不要,那就失去一起洗澡的乐趣了!」他断然拒绝,推开她的手,强迫性地抱住她,魔手不安分地游栘起来。
  「奥雷公子,你说过不……」
  「洗澡如果下上下其手,那还洗什么洗?你也稍微动点脑筋好不好?」他总是有话可以堵住她。
  「我可以自己来,不敢麻烦你。」她体内的燥热因他的触碰油然而生。
  「一点都不麻烦,是我心甘情愿的,有些地方你洗不到,由我来动手也是应该的。」他笑眯了眼。
  「有什么地方我会洗不到?」说来说去,他就是想乘机揩油。
  「很多啊!例如你的后背。」望着她那晶莹剔透、散发着温润光滑的肌肤,吸引着他的手掌心贴上去,情不自禁的上下移动起来,昨晚共赴巫山云雨的感觉全跑了回来。
  「可以不用洗那么久!」她大声制止,加强语气嚷嚷,「我是进来洗澡的。」
  「本来就是洗澡啊!不然你另有安排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在帮你洗乾净,按摩解疲,你昨晚那么累,不多按摩几下怎么行?」
  「好了,你不要再说下去!」怎么说,他都有理。
  「再来是——」
  「你摸到我的胸部了!」这下,他又有什么藉口?「那里我自己洗得到。」
  「我临时改变主意了,既然动手,那就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
  「请问你的主意是……」
  「送全套。」他不怀好意的笑答。
  「不用了,我不想要!」
  「我要送你就得收,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他十分专制的道,不给她商量的余地。
  「你以为我会顺从你吗?」
  「会!因为你根本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伸手一揽,从她的左胸横抱住她的右胸。
  捷葳努力要扯开他的手,「你食言而肥,你刚刚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早忘了,对度假的人来说,烦恼的事总是记得不多。」真是抱歉,他又当放羊的孩子。
  「我早该知道,你的话根本不能信。」
  「现在领悟已经太晚了!」他边说边将手往下移,拉开她如凝脂的腿,大肆地抚摸她的禁地。
  她婴儿般的肌肤彻底地吸引住他,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她这种绝世美人,性感尤物,教他如何不心动。
  「不要……会痛……」
  「初次会痛,再来就不会了,放轻松。」他的手指直接找到她的小核,不断地揉捏、按压。
  「我们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她会沉沦,会陷入万丈深渊,到时他若绝然转身离去,她会痛不欲生。
  「可以!」只要他点头,没人敢反对!
  捷葳的思绪载浮载沉,奥雷有力的手臂箝制着她,手指肆无忌惮的直往她的私处抚去。
  他灼热的气息扑向她,令她昏昏迷迷。
  这是不对的,她明知道,却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在他心中,她算是特别的吗?
  如果有一天他只字未留的走了,她该如何独自面对那份伤心?
  思及此,她马上清醒过来,原本动弹不得的身子萌生一股力量,用力推开他,急奔出去。
  ※ ※  ※ ※  ※ ※  ※ ※
  任凭风流倜傥的奥雷怎么逗她,捷葳就是不为所动。
  她好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不是特别的,他是否也像她一样,期待能够在未来往后的每一天看到彼此?
  这个问题犹如藤草般地蔓延,且缠绕在她心中,搞得她心情低落,快要发疯。
  一早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但是日子过得越快,她就越伤心,看他或不看他都一样的难过。
  「你又抱住我了!」腿也在她的小腿上磨蹭着,不用张开眼,她就知道他有何不良企图,
  「我情不自禁,你太香了!」不知不觉就抱住了她,
  「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他等一下又玩出火来,他可要自己灭,她一概不负责。
  「我还不想。」她好软,好好抱。
  「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若不是他的亲吻撩拨得她血液往各处敏感地冲,她也不会那么早醒来。
  「没错。」他老实承认。
  「放开我!」
  「我想要你!」他咬住她的耳朵,调戏她的意味浓厚,「你很不乖,昨天跟我玩得开心,居然玩到一半就从浴室跑出来,放我孤零零一人。」
  「你本来就不该碰我,既然我已经摆脱了处子身分,你我便不能再有任何瓜葛,以后要断也才能断得乾乾净净。」说出违心之论,她心如刀割,可他不会知道。
  奥雷虽然明白她的感受,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以怜惜的口气道:「你是解决了处女身分,但我们还是可以做性伴侣。」
  「你就只想着性这件事。」她火大的吼道。
  「没办法,你太诱人了。不要生气,来,我亲一个,一大早生气对身心都不好。」他作势要吻她。
  捷葳眼明手快地抵着他的下巴,那里长出新生的胡碴刺着她娇嫩的手心,「不要过来!」
  「捷葳,」奥雷沮丧地垂下双肩,仿佛没吻到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那你告诉我,你不让我碰的原因是什么?」他不要被拒绝得不明不白。
  他奥雷公子多受女人的爱戴,碰上魅力四射的捷葳,算是棋逢敌手,看现在的趋势,他甚至有可能会败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世界上,也只有她匹配得上他,让他爱不腻、要不够。
  这样的她,他没有什么理由应该放了她!是的,他会把她绑在他身旁,用一辈子的时间。
  但现在还不是对她告白的时候,等他弄清楚要对他「不利」的人的来龙去脉,他会将他的决定告诉她的。
  只好让她先伤心个几天。
  「我就是不想要!」他一碰她,就会没完没了,而她那掀起涟漪的心湖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平息。
  「是真的吗?可是,我只要一挑逗,你都会有反应,要不要试试?」他乐意和她一起做实验。
  捷葳投给他一个「你敢试试看」的表情。
  显然她还不够了解他,天底下没有他不敢做的事,而她让他发现,原来他满多鬼点子的。
  「不用!而且我也没必要跟你解释那么多,那只是白费唇舌。」
  这男人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易操控别人的心,她可要保持镇定,别让他给勾去三魂七魄。
  千万不能鬼迷心窍!
  「你人在我的地方,在我的手上,就必须配合我,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当你对我的挑逗是欲拒还迎。」到时,他就手下、唇下皆不留情。
  「你威胁我?」
  「这叫讨论、叫商量。」黑的他也能染成白的。
  「根本不是。」捷葳不耐烦地扳着他的手,「我刚刚不是解释过了吗?」
  可恶啊他,逼她臣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那个理由那么烂,我不接受!」他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的。
  「我有讲你就该偷笑了,还那么挑剔。」她大方地赏他一记白眼。
  「说是不说?」他的目光露出认真,她看了内心怦怦跳。
  「我是觉得我们不要再藕断丝连,以后会比较好分开。」她终于说出压抑在她心底的真正原因。
  「你这么想就错了,若真的会分开,能拥有较多的美好回忆不是更好吗?」很多青睐他的女人都巴不得他给她们越多越好。
  「那样我会更难过。」她悄悄吐露出心声。
  「更难过?这就奇了,为什么?」他咄咄逼人。
  「我真想把你的嘴巴缝起来!」他是大木头吗?
  奥雷握住捷葳纤细美好的下巴,「不要转移话题,把你心中的矛盾说出来。」
  「没什么好说的!」这次她要坚守心房,不再让他这个偷香窃玉的贼一举突破她心里的城墙,知道她的秘密。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谓的秘密,奥雷早巳了然于心。
  「既然没什么好说,那你又为什么会难过?」他抽丝剥茧,「你难过的原因该不会是你爱上我了?」
  简单一句话,却像枚威力十足的炸弹,炸得她几乎失去理智。
  这是她最不想承认的事,他却不假思索把它说了出口。
  「怎、怎么可能?这只是逢场作戏,我才没有爱上你!」她口是心非。
  还不承认?好,她意志满坚强的嘛!
  「我也是这么想。」
  这句话却把她的心给捏碎了,血色顿时自她的脸上褪去。


  第八章

  捷葳扭动了下身体,他还搂着她。
  「所以,我们只当普通朋友就好,不要再有肉体之亲。」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他?他是她爱恋的人啊!
  「这不是个合理的理由。」
  「你最好不要再惹得我怒火爆发。」她沉着声音警告,恨自己太不中用。奥雷心中根本没有她,她还死恋着他干嘛?
  「当你生气时受人挑逗,是不是就越有劲?我真想看看。」他不怕死的加油添火。
  这样的他,她没必要为他伤心。
  她要藏起心事,反正好聚好散,这种骨气她沙捷葳敢拍胸脯,趾高气昂地说她还有。
  她不会再难过……不过,呜呜,怎么越想越伤心。
  「现在我改变心意了,不会把力气浪费在你身上,你听见没?」她一字一字的说。
  「有听没有懂。」他皮皮的耸肩。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可五脏六腑却在大唱心事谁人知。「奥雷公子,你可不可以放开手?」
  「捷葳,你突然那么温柔我会不习惯,哦!莫非这是你的另类勾引方式?你最会拐弯抹角了,你会生气是在气我下懂你的用心良苦吗?」
  「你真是有理讲不清。」她举白旗投降了,
  「有些事情,做的比说的还要更容易令人了解。」他意有所指,手探向她的私处一压,她的丰臀立即贴向他鼓起的腹下,那里正蓄势待发。
  「放开我!」
  「不放,它需要你。」
  「现在又不是晚上。」她感到自己全身热了起来。
  「做这种事是不分国度、早晚,晚上做气氛好,但我忘了告诉你,早上它更足精力充沛。」因为要「出清存货」。
  他还真的是做不累。
  「你在要我吗?它这叫百倍而不是充沛。」她是不会上当的,光是感受他的热度,她就可预见明天自己又会直不起腰、下不了床。
  「因为你虐待它,让它等太久了,它才会这样。」谁教她都不给他。
  「又是我的不对?」绕了一大圈,他就是想挑衅她就是了,卑鄙的人!
  「你自己承认就好。」
  「哼!」她嗤之以鼻,他太太太容易得寸进尺了,轻易让一步,就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你哼是什么意思?」他饶富兴味的问。
  「不屑!」她不愿跟他同流合污。
  「你不屑它?」奥雷故意扭曲她的意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它!不过,却令它更热血沸腾,要发威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她推开他,拉下被他掀起的下摆。
  「那我怎么办?」他被妖娇的她挑起熊熊的欲火。
  「自己解决,你有方法鼓动它,就有法子平息它。」这下换她拿乔了。
  「你的意思是?」他暧昧地咧开唇。
  她真想撕裂他的笑容。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想歪。你的脑袋可不可以纯洁一些?」她没好气的叹道。
  「我有说什么吗?」他装出一脸无辜样。
  「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好好的保持你的『纯洁』,不要给『邪恶』污染了。」她明嘲暗讽。
  这样的指桑骂槐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是没啥好在乎、计较的。
  「呵呵,捷葳,你真坏!」高竿,骂人不带脏字。
  「跟你一此,只是小巫见大巫。」
  「你知道就好。」他一丝不挂站起身,自从上次嘿咻之后,他就百无禁忌,睡觉都不穿衣服。
  想做爱做的事时,这样比较方便,脱衣服太浪费时间。
  他居然这么快就放弃,是不是又在搞什么鬼?
  「你要不要一起进浴室?」他邀请她,在她开口之前,抢先一步的说:「我知道你会说你请先,沙捷葳,你够狠!」
  捷葳百口莫辩,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也好,你再多睡一下,我等会儿有访客。」根据他的调查追踪,今天对方会有所举动了。
  她没有什么要告诉他的吗?
  据他所获得的资料,捷葳可能也是这次事件中的共谋。
  但她也是被耍着玩,并不知情,才会关心他的安危,而她的关心令他高兴。
  「访客?」
  「就是你上次看到的那个人。」他仔细注意她的反应。
  「包着白布的中东人?」她一听立即坐了起来,「那个人来干嘛?」紧张不已。
  「他是我的朋友,就是上次为他做问卷的那个人,他特地来关岛看我。」这是个幌子。
  「朋友会跟你不欢而散?」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奥雷会有危险吗?她想起盖文部长的话。
  「我不是说了,他的个性属于火爆型。」那一幕是故意制造给她看见的。
  「可不可以不要去见他?」要是他们发生了冲突,她要怎么办?
  「人家千里迢迢的来看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那个受访者就是你。」看来他的故弄玄虚相当成功。
  「我不是在乎这个!」她不要他受伤,他不爱她或要离开她都可以,但是他若受伤,那种痛楚的感觉比心碎还要教她难受。
  她这个小傻瓜,爱他关心他为何不告诉他呢?
  「奥雷公子,你要多提防周遭接近你的人,你一个人只身在外,若太过曝光或与人太接近,可能会招来危险。」她不是在开玩笑。
  「这点我知道。」他伸手拂拂她的秀发。
  「可是你都不做任何预防啊!」
  「你要告诉我什么?请说清楚。」他与她四目对视,曾有一刹那,事情的原委就要脱出而口,但最后,她又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
  虽然她是受政府所托来保护他,但最主要的原因,她想来报他诋毁之仇,无奈事情已不受她控制,全都出了轨。
  她是真的在意他。
  能不能陪他到最后一天时再说出实情?
  「没什么,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进浴室,但是,你不可以戏弄我。」她妥协了,但条件先讲清楚。
  「你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不多睡一会儿?」太好了,她已经跳进他设下的圈套。
  「我睡饱了,我跟你一起去见你的朋友。」
  「见我的朋友?可以,不过,你不可以跟他眉来眼去,或多看他几眼。」他颁道禁令,他的醋劲可是很大的。
  「行。」她阿沙力的允诺,大不了她暗下观察他的朋友。
  奥雷的朋友真的是怪怪的,他脸上老是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是因为她一心怀疑着他,所以不管由哪一个角度看去,她总觉得他不对劲。
  捷葳的头上出现好几个大问号,由于他们用阿拉伯语交谈,她根本无从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
  她啥也不能多想,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快快结束,紧张的情绪逼得她快发疯。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的朋友他是好人。」奥雷私下握住她的手,转头安慰她。
  「好人脸上不会写着他是好人。人心隔肚皮,他心里想些什么,别人是猜测下到的。」既然奥雷下多加防范,那就由她来监视这位阿拉伯人的一举一动。
  「你别说得那么大声,想昭告天下吗?」
  「这是实话!」她很想把他敲昏,别人要对他不利,他是神经麻痹,还是没感觉?
  「我朋友听得懂英文。」她完蛋了!奥雷幸灾乐祸的笑说。
  「嗄?」捷葳一听,惊得长发都要竖起来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要是这阿拉伯人知道她在防他,岂不是打草惊蛇,让他有了应对的方法,她不就功亏一篑?
  「我有警告你啊!可是你都不听劝,幸好我朋友心情不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看见她一脸惶恐的表情,他实在很想放声大笑。
  「他心情不好?」糟糕!
  「是啊!中东局势一波末平一波又起,以阿宿怨,印基随时都有可能开战,他们这种激进分子忧民爱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某个国家捉个重量级的人来威胁国际组织。」他越说越起劲。
  捷葳吸呼短促,忍不住翻白眼,「这还得了?他是个激进分子耶!」
  「你不要一直重复我的话,我朋友最讨厌人家说他是激进分子。l
  「明明就是还怕人家说。」真是奇怪。
  「我朋友他为了要防身,随时都带着枪械,跟游击分子打仗是家常便饭,你没看过那种场面,砰砰砰砰砰砰,好不刺激!」那场面太壮观了。
  边说,他边做出拿机关枪扫射的狠厉姿态。
  「你不要瞄准他,等一下他捉狂怎么办!」那绝不只是翻桌而已。
  「他不会,这地方很安全。」
  安全?!她额上出现三条纹,黑了一边的脸。
  她不只一次告诉他他的安危受到了威胁,即使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可能出现危险。
  他真是贵人多忘事。
  忽然之间,那名阿拉伯人猛站起身,冲向门外,警铃立即大响。
  「我们快走,你的那名朋友去接应他的同伙了,你再不走,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她急着大喊,拉着痞痞的奥雷就要走。
  「你的口气很急喔!」他意有所指的道。
  「废话,我是关心你耶!你有大脑一点好不好?」
  「如果我朋友真的是去接应他的伙伴,你会怎样?」他注视着她的表情,明白他们情投意合,只是她还猜不透他的心意。
  「不会的!」她脑中闪过他被五花大绑,大卸八块的模样,活了二十年,她头一次红了眼眶,「我们没有时间说那么多废话,快逃!」
  奥雷的声音转为强硬,「该来的总是会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要陷害我。」
  瞧她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他心中漾满了无限的怜惜。
  「伤害是可以避免的,你想坦然面对现在不是时候,以后派人去调查才是明智之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快定,我求你!」她一心一意只想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奥雷置若罔闻,「捷葳,你接近我是不是别有目的?」他再问她一遍。
  她愣了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
  「如果你背叛我,我不会原谅你!」
  舍弃她一阵子是必然的了,如果他对她的爱意表现得太过于明显,那么关岛政府八成会狮子大开口,提出过分的条件。
  等这场风波过了之后,他再去找她。
  「我……我……」她绞弄着手,「我们先走,我我我……」她一连我了好几声,就是说不出口,她怕他翻脸无情,所有的温柔顿时成为泡影。
  「你什么?」
  他不要用相信的眼光看她啊!这会令她的罪恶感又加深好几倍。
  捷葳站在原地看他,掉入他迷人的眼眸中……
  她深爱着他,在乎他的一切。
  假如她诚实的告诉他,他会不会原谅她?
  她的思绪乱了,此刻外头传来吵闹的吆暍声,接着一个男人被押了进来。
  「盖文部长!」她倏地张大眼。
  「奥雷公子,根据调查,散发信函及偷窥的人,全是由这名男子策划,他是幕后黑手。」那名阿拉伯男子,哦下!拿下白布后,他根本是操着一口澳洲腔的澳洲人。
  「这是误会吧!」捷葳大为吃惊。
  「他还是关岛的政府官员,会做这一切,全是为了财谋害命,我们手上已掌握所有的证据。」他耍赖不掉。
  「捷葳,你认识他?」奥雷脸色寒森,原本环着她腰的手马上松开。
  「我是认识他,但他不是来害你的!」
  盖文部长是要来保护他的,怎么事情全反了?
  「沙小姐,我很感激你帮我的忙,既然事情已经曝光,我们要敢作敢当,只是遗憾我们未成功便成仁。」盖文部长咬牙忍着痛,唱作俱佳的道。
  幸好与政府串通好的奥雷老总裁允诺这件事若成功,促成了婚事,绝对会送给他—个大礼。
  「盖文部长,明明没有的事,你这么说会害死我的,你快收回你的话。」难道她误上贼船?
  「沙小姐,虽然即将到手的钱飞了,令你不悦,但我们已经无法东山再起,不管是关岛政府或国际组织都不会原谅我们的不法行为。」盖文部长装出一脸心灰意冷。
  「够了!」她没做就是没做,她转向面无表情的奥雷,「你不要相信他,我没有!」
  「事实摆在眼前,人证物证俱有,你还要狡辩?」
  「你不相信我?!我什么都给你了,我图你什么?」她的身心都给他了,请给她解释的机会,拜托!
  「财啊!他不是说了?」他怒不可遏地指着盖文部长道,「想不到你的演技真是精湛,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我该替你鼓掌!」
  他口出恶言,令她心碎片片。
  「你不相信我,我再解释也没用。」她难过地转身要走。
  他捉住她的手臂,虽不忍她伤心,但仍狠着心逼问:「你要去哪里?」
  「离开你的视线啊!」还留在这里碍他的眼吗?
  「事情哪那么简单,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都得付出代价!」他意味深长的道,包括奥雷集团。
  他会给他父亲、他叔父最不想见到的结局——公证结婚!
  交代下人把盖文部长拖下去后,他拉着捷葳就走。
  「你不相信我,那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捷葳推开他的手,她的手腕都被抓红了。
  他冰冷的目光下藏着的是心疼,他忘了他的三成力道就足以捏碎她的纤骨。
  她一人扛起所有责任的样子令他气愤,如果她爱他,有什么事不能跟他商量的?
  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责任好不好?她如果有事,为何不老实告诉他?或许他帮得上忙,而不是现在这样,她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独自伤心难过。
  单单这点,他便决定给她尝些苦头。
  「那你还拉着我进来做什么?」行李她会自己打包,她吸了口气,语气哽咽的问。
  他好想由她的背后抱住她,好好疼惜她,并告诉她,不要伤心,他如同她一般,也深爱着她。
  但为了让他们远走高飞到一个别人都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度蜜月,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你忘了我要你付出代价?」
  看在她爱他的情份上,她愿意试着解释。
  「我承认,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你终于承认了!」
  不要灰心,千万下要灰心,她努力做深吸呼,告诉自己不要退缩放弃。
  「你让我把话说完。当初盖文部长来找我,是因为政府收到美国政府的警告,因为你的身分太特殊,不能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他要我来保护你。」
  「凭你?你不要说笑了好不好?」
  「凭我当然保护不了你,但我可以就近观察你周遭的人事物,搜集资料,若发现可疑之处,立即通报盖文部长。」
  「依你的个性你会答应?」原来是这样啊!
  「当然不会。」好吧!为了这份执着的爱,她豁出去了。「那是因为你写了一封讽刺我的信。」
  「这么说你是来报仇的?」他推敲的说。
  「可我什么也没做到。」想逃还反被他偷了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说的全是事实。」半句不假。
  「你故事编得很精采,倘若没跑出那个盖文部长,我会被你唬住。」
  「我已经据实以告,为何你还是不相信我?」他的不信任令她十分难过,有种身心被撕裂的感觉。
  「你还想要继续编故事吗?」他不想听了。
  她恨他。
  也恨那种心痛得快窒息的感觉。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狠心?」她就深切的感受到。
  「我对意图不良的人通常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他气势磅礴,一步步地靠近她,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你心虚了吗?」
  「我没有!」无奈她反驳的声音很小,细如蚊蚋。
  「但是你表现得却很像。」她的背已抵到墙,无路可退,他的手掌啪地一声放在她的身侧,把她困住。
  「你不相信我我无话可说,谁教如今的一切都不利于我,但请你不要污蔑我的人格!」
  她绝不在他的面前落泪,将伤心的泪水锁在心坎,等一个人的时候,才尽情宣泄。
  「可以,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要多说,我要向你索求玩弄我的代价。」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珍贵的一颗心他都不要了,他还要什么?
  她又能付出什么?感情吗?他听了只会笑到前俯后仰。
  「念在我迷恋过你的份上,这次只要你表现得好,我可以把这一切恩怨一笔勾消,所以,你最好配合我,不要让我对你无情!」他的手缠绕着她的乌丝,然后松开。
  捷葳不懂他的意思,怔愣地望着他。


  第九章

  因他的靠近,她的心在颤抖,双腿也发软,但捷葳拚命教自己要支撑下去。
  「你不要乱来!」她的手抵住他健壮的胸膛,这种场面教她情何以堪。
  「我们什么事都做过了,你在怕什么?这一次是你欠我的。」
  前些日子她都不准他碰,真是想死他了,这一别,他们得分开好一阵子,他要把她前前后后欠他的,一次要个够。
  「我说了,那是误会,是你不相信我。」她大喊着撇开漂亮的脸蛋,却又被他扳回面对他。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用你的身体吗?」他残忍的说,瞥见她眼中闪现的痛楚,奥雷知道,以后捷葳一定会回整他,且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住口!」她对他又爱又恨。
  「住口?那我们来办正经事。」他也不想多说废话,想要她的欲望已主宰了一切。
  他开始吻她,起初捷葳不停的反抗,不停的捶着他,但他都没啥反应。
  「你最好服从我。」他喘着气,霸道的命令。
  「我为什么要?」她偏不!
  奥雷索性把她的两手箝住放在她的头顶上,「你当初不是说要当我的爱人吗?现在请你配合点。」
  「你这个野蛮人!」她不要在这种情况下跟他发生亲密关系。
  欲望沸腾的他看起来好恐怖,她好想逃,但却逃不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脆弱。
  他的温热薄唇压了下来,大肆地侵略她,捷葳的四肢百骸流窜强烈的电流,他都已经这样无情的对待她,她竟然对他的亲吻起了莫大的悸动。
  她甚至觉得他的亲吻里有一种很浓厚的情愫……
  她摇摇头,要自己别作白日梦了!他恨她,绝不可能爱她。
  「不要,你快停!」可怜的是她无路可退,却又躲不了他凶猛的热吻节节逼近。
  「我现在不吻你的唇,这是最后的点心。」他魅惑的说,语毕,唇往下移,来到她的颈项,手也不停的扯着她的衣物,捷葳的反抗很激烈,他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们扯破,毫不眷恋的甩抛到地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真是野蛮。
  「这只是前戏,还有你受的!」奥雷的手搓揉托的玩弄着她高挺的胸部。
  捷葳只能无助的娇喊,「不要、不要……」却阻止不了这一切。
  他以唇代替手,亲吻舔弄着她,那深沟是他的最爱……
  他抱起她,将她放置在柔软的大床上。
  捷葳因为他的舔弄而弓起了身子,他知道她向来敏感,一点挑逗,就能让她举双手投降。
  他的吻来到肚脐下方,她实在是美透了,而她的底裤重蹈上衣的下场——被撕毁。
  「我不要……」
  「你骗人!」他亲吻着她,「要不要我把你激情的证据拿给你看?」
  「你……无耻!」无奈,她连说话也支离破碎,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已经很湿了,我只是亲吻你,你的爱液就那么多,那如果再做点别的呢?」他伸出手指,逗弄着她鼓胀的小核。
  她给他弄糊涂了,他不是要惩罚她吗?为什么声音里却有着疼惜的温柔?
  这又是他的招数吗?让她连挣扎的意识也自行消失殆尽?
  他的舌头真是可恶!
  捷葳想夹紧双腿,但奥雷不允许,他把她的长腿拉得更开,尽情的在她的敏感地带逗弄撩拨着。
  她觉得她要崩溃了!
  他吸吮着她的蜜汁……天,她好小、好紧!
  这几天他们一直没有「做练习」,想必她现在仍不能容纳他,于是他抱着她,让她背对着他坐起,手指往她甜蜜的私处探去。
  「啊!不……不,啊!」捷葳拉着他的手,却不知该拒绝还是让他的手指更深入。
  她不用选择,一切他已决定了。
  「叫出来。」他的手直捣她幽密的小穴,探了进去,在她娇嫩的内壁上抽送着。
  「不要……不要!」快把手拿出来啦!
  「我在帮你习惯我的存在,你太青涩了,这样等一下比较不会痛。」他要她好好地享受他们的欢爱。
  「嗯……唔……」
  「这样叫就对了,再叫大声一点!」他又加入一指,「好紧,捷葳!」
  这真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她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整个身子随着他的抽弄而摆动得更为激烈,无助的躺在他的胸膛上。
  她被他这个恶魔掳住了身心,只能随他下地狱,随他起舞。
  「啊……」她吟哦着。
  奥雷脱下衣物,长腿敏捷地褪去长裤,他的巨大昂扬立即弹跳起来。
  捷葳忍不住脸红心跳,他是那么地庞大。
  「我……我不能!」她的目光接触到它,艰难的咽下口水。
  他一次比一次大,现在还在膨胀中。
  根本就是他不配合她嘛!
  「坐上来。」没有什么不能的。
  「我坐上去?」他在开玩笑,要惩罚她也不用那么恶劣吧!
  她早该明白,若比赛谁最坏心眼,他绝对是榜首。
  「快,不要罗唆。」而且是背对着他。
  「可是这样子……」她没尝试过,行得通吗?
  「捷葳!」奥雷催促着。
  「我不会!」他分明在为难她,他那么大,要是撑裂她怎么办?
  只是想像她就觉得可怕,但他抱在她腰上的手明白地告诉她,她逃不了了,非坐不可。
  她没试过,也不知道准不准……
  「坐下来,我会引导你。」
  她慢慢的坐下,她的潮湿碰到了他灼热如红铁的顶端。
  「这样对吗?」她咬住下唇,阵阵空虚感顿时袭来,她知道,他们要的绝不只是这样而已。
  「对,再快一点!」他有一半已没入她的甬道。
  「不行,还是不要。」她真想逃开,虽然这样临阵退缩很懦弱,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拉了一半的琴岂有不拉的道理。
  他的手用力的在她腰上使力,捷葳低呼了声,便坐了下来,他顺势冲进她娇嫩的体内。
  「啊……」她的低呼化为娇吟。
  他们紧紧相贴,再契合不过,仿佛天作之合。
  他的巨大充实填满了她。
  「扭动腰,捷葳。」她以为坐着就没事了吗?这小笨蛋,但却又可爱得不得了。
  「我不……」她太讶异了。
  奥雷往上一挺,捷葳舒服的喟叹,不禁跟着他的撞击扭动起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被他撞击得神志不清,但他仍是不愿停止,他还要不够,大手抚摸着她雪白的酥胸,换了几个姿势后,捷葳已经不行了。
  「奥雷!」
  「捷葳,你跟我分开后,必须想我!」他边加速律动边命令。
  在她的收缩中,他嘶吼了声,吻住了她的唇……
  灼热的种子深深地撒入她的体内。
  ※ ※  ※ ※  ※ ※  ※ ※
  政府有派人来向她道歉,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搞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既然奥雷不肯相信她,说再多也无益。
  娆娇美丽的捷葳变得失魂落魄,变得好憔悴,很多仰慕她的男人为此更加迷恋她。
  但她谁也看不上眼,心中全被奥雷那张可恶的俊脸占据。
  奥雷已经回澳洲了吧?捷葳失神望着前方,欲哭无泪。
  沙捷柔看见向来自信满满的二姊,如今被爱折磨得下成人形,不禁对爱望而却步。
  「捷葳,你的食物我放在这里。」
  「我吃不下。」
  「不吃东西怎么行?你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自从你回来后,东西吃得很少,现在连水都不太喝。」
  「我只想多休息,你把食物端出去吧!」
  「起来多少吃一点,或者出去走走也好,外头的阳光、沙滩很漂亮呢!」可她仍无动于哀。「捷葳,看你这样,我实在于心不忍。」看她这么痛苦,沙捷柔忍不住叹息。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草呢?
  那个奥雷公子可是有名的花心男,他只不过比别人英俊得多,体格赞了点,地位家世全世界没几人能匹敌而已,他有什么好的?
  「我没事。」捷葳淡淡的说。
  「你都瘦成这样了,还说你没事?」她又不是三岁小孩,那么好蒙混过去。
  「捷柔,你太夸大了。」
  「那你起来吃东西嘛!你已经回来半个月,我还没见你笑过耶!捷葳,你跟奥雷公子有没有做好保护措施?」
  保护措施?
  「当然有。」捷葳心虚的答道。
  实际上,奥雷不喜欢束缚,他没戴保险套,她又不懂得避孕,她该不会……
  中标!
  「我是怕你怀孕了。你把你的处女身分甩掉是很值得高兴,但如果怀了孩子,尤其孩子的爹地又不在……」问题就大了。
  捷葳陷入沉思,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点。
  「捷葳,你还好吧?」
  捷葳的脑袋一片空白,「我没有怀孕!」但她的手却下意识地放在腹上轻抚着。
  她很想念奥雷,他现在在哪里呢?
  ※ ※  ※ ※  ※ ※  ※ ※
  寂静的夜,海浪拍打上岸的声音格外清晰,捷葳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惦记着捷柔问她的事。
  事隔半个月,她尚察觉不出自己是否怀孕了。
  在关岛每个人都认得她,她不能上妇产科检查,如果没事,就当作是一般检查,可万一有了呢?她父亲绝对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她的心绪很乱,心跳异常快速。
  她该不会真的有了吧?可她跟奥雷只做两次。
  不可讳言,奥雷的精力是那么地旺盛,说不准她真的……
  哎呀!好烦喔!
  她这半个月来一直睡不好,只要一入睡,总是梦见她跟奥雷相处的甜蜜时光,徒增她的伤悲。
  她闭上眼,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
  烦忧的事情太多了,她不要再想了,久久她终于入睡。
  但没一下子她就被吵醒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低呼,她的眼睛被蒙住,眼前一片黑暗,手也被绑着。
  「不要大叫。」男子刻意压低嗓音,出声制止她。
  在慌乱中,捷葳一时辨识不出他是谁。
  「你要干什么?这可是沙家!」
  「我知道,你家跟政府有勾结。」来者即是奥雷是也,话中有着浓浓的笑意。
  「胡说八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快放开我!」她挣扎着,她太大意了,才让歹徒有机可趁。
  奥雷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你怎么消瘦成这样?看得我十分心疼。」
  「不要碰我!」这身子只有奥雷可以碰。「你是谁?」
  「你的忠实仰慕者,你见过我的。」他没有住手,反而大肆地抚摸她,这感觉真好。
  「住手!我不要!你不可以摸我!」她的声音中有着深澡的惶恐。
  「为什么不可以?我仰慕你啊!我会温柔的对待你、呵护你,只要你跟随我。」
  「你爱我也没用,我爱着别人,我是那种一旦爱上就不会变心的女人。」
  他也是。「我不信,天底下没有哪个人比我更好,你爱的那个人是谁?」
  「奥雷公子,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
  「可惜他是个浑蛋,让你憔悴。」他的手往下移,摩挲着她光滑的大腿。
  「不要、不要!我跟他之间只是有些误会,我很爱他!」刻骨铭心的那种爱。
  「好吧!既然你这么爱我,我接受了。」奥雷笑着扯下她的眼罩,抱起她。
  「什么……你……奥雷!」她低呼。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有那么爱我耶!」他眼中漾满温柔,挺鼻怜惜的磨蹭她的洁净小鼻。
  「你要我!」她恍然大悟。
  「不用这种方法,怎么逼得出你的真心呢?」高傲又娇羞的她,定不会表明心意。
  她好高兴再见到他,他真的是她日夜想念的奥雷吗?
  她脸上闪过千奇百怪的表情,最后覆上的却是冷漠。「你来干嘛?你下是抛弃我了吗?」
  「我是来带你走的啊!免得你那么想念我。」他顿了下,看进她的眼里,让她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爱意,「我也同样想念你。」
  他原本预定一个月后来带她走,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她暗自窃喜,可表面上仍故作矜持,「我不跟你走,你那样的伤害我,要我跟你走就跟你走,那我不是太没有主见了。」
  「你不必有主见!再说,这事由不得你。」
  他不会再放开她了。
  「把我的手解开啦!你不是误会我吗?」她委屈的红了眼眶。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根本没有什么谋财害命事件,全是奥雷公司跟关岛政府联手搞的鬼。」
  她只是一颗棋子,不过,这件阴谋成功地凑合了他俩。
  「你既然知道,还这样伤害我?」她听了更生气。
  「我不只一次暗示你,有问题说出来,我会设法替你解决,但你死也不讲,我很生气。」
  「所以,你就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我?」他这个大浑蛋!
  这时,他的私人直升机已经来到。
  「为了不在婚礼上当个众人参观的主角,我不得不这么做!」
  世纪大婚礼有多少人梦寐以求,但他不屑要。
  捷葳也觉得那场景很可怕。想想,她啐道:「可恶的关岛政府!」
  「没关系,我们只要逃走,他们就拿我们没辙。」只要想像那些爱管闲事的老人家们急得跳脚的模样,他就开心。
  「你更可恶,你明知我是无辜的,还伤我的心!你……你浑蛋,我不跟你走!」
  那怎么行?
  奥雷不顾她的挣扎,抱着她跳上直升机。
  他低头吻住她,他决定了,他要吻她吻到她意乱情迷,气消为止,这样以后他才有好日子可过。

  【完】

李李翔: 十年懵懂百年心 (原名:东之燕云) 74-完

第七十四章 意外之喜

  那药憧见云儿失态,忙问:“这位姐姐,你怎么了?”云儿回过神来,一脸懊恼地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信丢了。”那药憧信以为真,跺脚说:“哎呀,你怎么这么粗心!赶快想想丢哪儿了,说不定还能找着。”转头又跟罗掌柜解释,“罗掌柜,这位姑娘有封信要你带给她家里人,没想到弄丢了。”云儿着急地说:“我明明记得出来之前放在怀里的、怎么会丢了呢!”说着低头在地上到处乱找。那药憧说:“许是丢在来的路上了,要不你回去仔细找找?罗掌柜贵人事忙,就怕等不及。”云儿想了想说:“缺月宫有一间放杂物的屋子,来之前我进去拿了样东西,说不定就丢在那儿了。”
  罗掌柜瞧了瞧云儿,又看了一眼冒充保安堂伙计随他一起进宫来的东方弃,心中了然,忙说:“姑娘,你慢慢找,不要急。找着了自然好,没找着再写一封也就是了。我忙归忙,等你写一封信的工夫还是有的。”云儿感激地看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边的东方弃,慢慢说:“罗掌柜,那真是谢谢您了。我这就回去找,只是万一没找着,还得找人再写一封,我又不识字,哎,真是麻烦。”罗掌柜会意,忙说:“这有什么麻烦,我这位伙计就会写字,常常代人写信的。我让他陪你一块找,要是没找着,就替你再写一封。御药房不宜多待,我先走了。阿远,我在来的宫门口等你。”
  东方弃答应一声,跟着云儿和那药憧一块出来。云儿硬塞给那药憧一块银子,感谢他的帮忙。那药憧年纪甚轻,为人机灵却很厚道,连声说不用。云儿笑嘻嘻地扔下银子,拉着东方弃一溜烟跑了。
  两人拐了个弯,来到云儿先前待过的放杂物的屋子。云儿站在门口,见周围没人,这才推门进去,双手抱膝靠墙坐下,拍了拍身边留的空位,伸了个懒腰说:“好啦,现在可以痛痛快快说话了。你怎么不在洛阳待着,闷声不响就跑来了?吓了我一跳,我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呢。”她顿了顿又说:“你怎么贴了这么一个假胡子,难看得紧。”说着伸手去扯。
  东方弃连声吸气,“你手轻点,轻点,疼。燕苏手底下有不少人认识我,贴了个假胡子,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说着叹了口气,“洛阳都被叛军占领了,还能待得住吗,只好逃到京城来避难啦。”云儿大惊,“真的假的?”她这些天来住在深宫里,在燕苏的刻意隐瞒下,对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只知道燕平的叛军似乎驻扎在城外,燕苏为此忧心得儿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东方弃诧异道:“你不知道?乱军已经打到京城来了,把京城都包围了,两军对峙有好几天了。”
  云儿吃惊地站了起来,“啊?”她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可是宫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所有人该当差的当差,该做事的做事。”并没有人心惶惶,因此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小叛乱。
  东方弃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虽说叛军已经打到京城来了,可是我瞧这场仗燕苏未必会输,说不定是他故意诱敌深人呢。京城老百姓因为家园被围,万众一心,齐心协力抗敌,甚至有老百姓运砖搬土帮忙挖壕沟建隙望台。听说燕苏为了防止己方大臣通敌,把一些文武百官的家眷软禁了,朝中纵然有人墙头草,想要随风倒,如此一来,也不得不背水一战,誓死抗敌。”云儿听他这么一说,稍稍放下心来,看来燕苏定是胸有成竹,才会任由贼军一路长驱直人。
  东方弃又说:“叛军一打到洛阳,守城的将领便投降了。我找了个机会溜出洛阳,直奔京城。前脚刚到,后脚叛军就跟着来了。我怕你在宫里出什么事儿,想起你临走前交代的,央求罗掌柜带我进宫。我还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却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云儿从怀里掏出信来,笑说:“我还惦记着你在洛阳当掌门人快不快活呢,正想找罗掌柜给你带信,哪知道说曹操,曹操到,嘻嘻。”燕苏要是知道她给东方弃写信,嘴里纵然不说什么,心里定然不高兴,所以她才瞒着他,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东方弃摇头笑说:“咳,什么掌门人,我早不当了,还给史家的人当去了。”云儿瞪大眼看着他,'‘什么?你不当啦?“江湖四大家族之一的史家掌门说不当就不当,这人是不是犯傻啊?
  东方弃苦笑道:“我根本就不是当掌门的料,四大家族的掌门不是武功好就可以当得好的。史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处理得我都头大了,干脆让贤,落得个无官一身轻,自由自在。”云儿点头道:“说得也是。可是我瞧史家的一门老小挺中意你的啊,你不当,他们肯吗?”东方弃嘿嘿一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半路杀出来当这个掌门,史家不服的人多着呢。”
  云儿愣了一下说:“那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东方弃摇头:“当然不是这样。”他先是查明史家老爷子的死是龙在天下的毒手,他见史佩纶武功虽然一般,可是待人诚恳,为人公正,因为多年来跟着史家老爷子出生入死,在年轻一辈人中很有威信,便推举他当史家掌门。史佩纶果然不负众望,把史家诸多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东方弃这才卸下重担,离开了洛阳,总算对得起史潇潇临终前的一番重托。
  他对史家这个话题提不起多大兴趣,对她手里的信反倒兴致勃勃,笑说:“难为你还记得给我写信,都写了些什么?给我瞧瞧。”云儿忙要藏起来,笑说:“有什么好瞧得,你人都来了。”东方弃伸手去抢,云儿不给,“不行,不行,当面看人家写的信,怪不好意思的。没写什么,我撕了吧。”她拿在手里当真要撕。
  东方弃使了招“小擒拿手”从她手里夺了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信,得意地说:“既然是写给我的,我自然有权利看。”云儿气自己打不过他,索性算了,没好气地说:“看吧看吧,什么也没写。”,东方弃展开信,足足有三张之多,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只见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写着:“东方,你在洛阳怎么样?我在京城过得不错,勿念。京城的天气很好,晴空如洗,就是有点热。夏天的午后最容易起风暴,有时候刮大风,简直能把人吹倒。我亲眼见到一棵树苗被风吹得连根拔起,撞在高高的宫墙上,咚的一声巨响,哎呀呀。真吓人。我突发奇想,背后拴个风筝,人是不是就能飞上天啦?如果能这样的话,刮大风似乎也不错。不过后来听伺候我的宫女绿袖说,那棵树苗是新栽的,又长在风口里,很容易就被吹倒了,其实远没有那么可怕。我不会写信,不知道写什么好,随便说说我在宫里的生活吧。
  “我早上一般辰时起床,吃了早饭就在宫里随便走走。我住的院子前边有一个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宫里的人全都叫莲花,据说某个太妃名字里有个‘荷’字,为了避她的讳,宫里的人便不许叫荷花,只能叫莲花。我真讨厌这些地方,真是岂有此理!避讳就能寿与天齐、仙福永享了吗?若是要避讳,取名字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人叫的吗?”
  东方弃看到这里,扑哧一声笑出来,问:“你为什么对避讳一事如此深恶痛绝?”云儿连忙分辨说:“我没有深恶痛绝啊,就是觉得避讳有时候不方便罢了。”她在宫外叫惯了“燕苏”,生起气来大骂“姓燕的”的时候也有,哪知在宫里不但不能直呼其名,还得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她因此心生不满,却又不敢当面抱怨,只能拐弯抹角地发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某人也。东方弃取笑她说:“你这信确实写得够锣唆的。”云儿气得嘟嚷,“那你别看,我说了我不会写信,这还是生平头一遭呢,早知道……”东方弃忙拦着她以防她抢回去,低头继续往下看。
  “你知道宫里的女人都干什么吗?皇后呢,整天吃斋念佛,手不离佛经,还经常请和尚来宫里讲经说法。一大堆的和尚一天到晚在宫里‘阿弥陀佛’敲木鱼,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吵得人觉都睡不好。我因此伤了元气,大病一场——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好了。真怀疑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超度亡灵,以求心安。那个名字里有个‘荷’字的太妃就更好笑了,找来一大堆的戏子,要人整天唱凤阳花鼓戏给她听,并且唱来唱去总是那么一出‘奴苦命也,离家八千里,深宫三十年’,每唱一次就要哭一次,害得一边听的人也要跟着落泪。我听了一次,硬着头皮挤出了两滴眼泪,以后再也不肯去了。据绿袖说,这个太妃是凤阳人。
  ”还有比这些更好笑的呢。皇帝呢,你也知道,一心求仙访道,想要长生不老,连老婆儿子都不要了。听御医说,他病得很重,可是偏偏不肯吃药,说太上老君的仙丹自然会医好他的病,到时候他就可以白日飞升了。燕苏就说,仙丹若是医得好,早就好了,还用等到现在吗?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仙丹之所以不灵,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做儿女臣子心不诚的缘故。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再劝他了。“因此,我得出一个结论:皇宫是一个变态的地方,所以专门出变态的人。你看那个姓燕的,不是也挺变态吗?
  ”还记得咱们在临安的时候,照面还没打他就要杀人的事吗?最后,这信你千万别给人看,切记,切记!不然我也只好把自己拔了毛煮了给那姓燕的当下酒菜吃了。“
  东方弃一边看一边笑得肚子痛,抖着信纸说:“这都是你自己写的?那个姓燕的怎么得罪你了,连他也要骂?”云儿红了脸,跺脚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知道我写得不好,你不看不就完了。”这信她偷偷摸摸写了好几天才写完,那时候燕苏不让她出宫,她实在气不过,于是就在信里说他的坏话。她低着头,闷闷地解释说:“本来我想写一封简短的报平安的信算了,可是转念一想,短短几行字,不够诚意。于是搜肠刮肚,凑齐了这么多的字,我也知道这信写得委实有点像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又八卦又哆唆,可是我早叫你别看了,是你自己非要看的,现在还笑我,太过分了!”
  东方弃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取笑你,只是觉得你写得有趣,这才笑的。”云儿怀疑地问:“你真的不是笑我三姑六婆、胡说乱道?”东方弃笑说:“真的,真的,十足真金东方弃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取笑你,只是觉得你写得有趣,这才笑的。“云儿怀疑地问:”你真的不是笑我三姑六婆、胡说乱道?“东方弃笑说:”真的,真的,十足真金。“他将信整整齐齐折了两折,小心翼翼装进信封,放进贴身的暗袋里,拍了拍确定不会丢了,这才笑说:”幸亏没撕,不然多可惜!这是我见过的写得最好、最有意思的一封信。“
  云儿明知他是恭维,还是很高兴地说,“谢谢,谢谢,不过你这夸奖也太过了。你来宫里是找我有事呢,还是专程来看我?”提到正事东方弃变得正经起来,认真地说:“一来是看你,二来有些话要跟你说。昨天夜里城南的树林冲天的火光你见到了吗?”云儿摇头,“没有,这里是城北,离城南远得很。”东方弃间:“他没跟你说?”云儿有些奇怪,反问:“你说什么?”
  东方弃犹豫了一会儿,方说:“昨天夜里两军交战了。”云儿忙问:“战况如何?”东方弃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见到龙在天了。”云儿皱眉,“龙在天?他来京城干吗?”东方弃慢慢说:“龙在天来京城倒没什么稀奇,不过他身边跟着的手下可是大大有来头。”云儿忙问:“什么人?”东方弃说:“他的这些手下虽然乔装打扮过,可是据竹莲帮的人说,这些人是淮安王燕平的心腹侍卫。”
  云儿一屁股坐了下来,“若不是燕苏他在背后捣鬼,龙在天也不会在阴沟里翻船,在武林论剑大会上败给闻人默,丢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再加上淮安王的心腹侍卫——糟了!他们是不是要对燕苏不利?”东方弃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他在宫里?”云儿摇头,“昨天就出宫了。”她想了想,心中急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走来走去,口里说:“依我看,他们肯定是想趁两军交战之际刺杀燕苏,一旦他有什么意外,京城还不是不攻自破吗…不行,不行,我等不下去了,我得出宫一趟。”东方弃安慰她说:“没这么严重。燕苏武功高强,再说身边高手如云,区区几个侍卫哪那么容易伤得了他。”云儿急得直嚷:“你不知道,‘黑白二虫’没跟着他,一天到晚看犯人似的看着我呢。”东方弃知道她关心则乱,他若是不带她出宫,她自己也会想方设法溜出去的,危险只怕更大,只得无奈地说:“好,你换身太监穿的衣裳,我们一起走,罗掌柜还在宫门口等着我呢。”
  云儿熟门熟路地偷了一套御药房的太监穿的衣裳。两人一路来到西华门,见罗掌柜拉着一辆马车,果然等在那儿。罗掌柜正抽着烟,见到一个太监送东方弃出来,忙上前打招呼,“这位公公辛苦了……”待见是云儿,他一时愣住了。东方弃忙说:“先上车。有话出去再说。”接下来他对罗掌柜简单解释了一番。
  盘查的侍卫因为认得罗掌柜,很容易就放行了。方弃跳下马车谢过罗掌柜,两人往城南的方向走去。一行三人出了宫,云儿和东受战事的影响,天色大亮,街道却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行人,也是来去匆匆的。宫,绿袖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我得递个信儿进去,云儿说:“我这么偷溜出免得大家担心。”她问算命先生借了纸笔,写了几行字,信封上大书“黑白二虫收”五个大字。东方弃奇道:“写给他们做什么?”云儿笑道:“这两只虫子,恶心得紧,这时候不耍耍他们,更待何时!”她在信上写她要去城北,让他们赶紧来找她。
  东方弃没有阻止。知道她通知白双喜、黑从忧是为了让他们赶去支援燕苏,转过头去吹了一声口哨。旋风从一条小巷里奔出来,头在他身上亲热地蹭着。云儿赞叹一声,“旋风是越来越有灵性了,可惜我的狮子骢不在…”话还没说完,狮子骢从巷口慢腾腾地走了出来,还抖了抖身上沽上的草料。自从楚惜风死后,狮子骢仿佛也跟着失去了活力,整天懒洋洋的。云儿欢呼道:“我当时真后悔把狮子骢留在洛阳。都怪那个自会说狮子骢太扎眼,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没想到你竟然给我送来了。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东方也!”
  东方弃粲然一笑,“走吧。”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好看之极。云儿挑眉道:“哼,这有什么,看我的!”她也不踩马蹬,凌空而起,脚尖点在狮子骢的头上,身子在空中翻了几个滚,稳稳当当落在马背上,身姿如分花拂柳,落叶无声,十分轻碗优美。她手上轻轻一提,狮子绝发出一声嘶叫,像一道黄灿灿的金光在眼前一闪而过,后面跟着雪球似的旋风。
  两人还没来到城南的城门,已经闻到风中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周围的房从不是被大石砸塌了,就是被大火烧毁了,到处是受了伤的士兵和老百姓,随行的军医正在为他们上药。云儿十分震动。若不是此刻亲眼所见,她待在深宫里,还以为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呢,哪知道昨夜经历了一场浴血苦战。
  东方弃见城门大开,受伤的士兵被妥善安置,俘虏一批又一批被送进城来,善后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心里的大石落了地,看着远处烧焦了的枯树林说:“肴来叛乱平息了。”云儿满心欢喜地跳下马,用力点头,“嗯,咱们赢了!”她知道燕苏一定不会输的。
  有个副将手拿鞭子指着他们说:“你们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不知道朝廷有令,闲杂人等城南一带不得踏入吗?”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下一刻便要将他们拿下,就地正法。云儿被人这样无礼地乱骂一通,居然一点都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将军,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闲杂人等,我们是大周朝的老百姓。”那副将愣了一愣,哼道:“哪里来的刁民,拿下再说。”
  云儿缩了缩头,对东方弃低声说:“今儿我才算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本来想着他昨儿晚上为了大周朝的老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正想酝酿情绪说几句声情并茂感激的话呢……”东方弃见当真有两个士兵拿着大刀过来,身上的恺甲沾满了已经干涸的鲜血,连双眼似乎都是红的,忙说“将军,我们是宫里的人,有急事找太子殿下。”
  那副将看了眼他们,对他们搬出太子殿下的名号似乎有点不耐烦,走过去拍了拍旋风的头,拍狮子嗯的头时,狮子骢很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他不怒反笑道:“这两匹马千金难求,尤其是这匹狮子骢,倔得很,我喜欢。你们既然是来见太子殿下的,总要留下点见面礼,这两匹马我要了。来人,把这两匹马牵走!”东方弃不知道该不该动手,云儿反倒是一反常态,笑嘻嘻地说:“难得将军喜欢,这两匹马就当是小的进献给将军的。”她重重“哼”了一声,本姑娘的东西,你家主子都不敢要,你胆子倒不小哇,看你到时候怎么乖乖还回来!
  那副将满意地点头说:“小兄弟年纪不大,做事漂亮得很,难怪能跟在殿下手下办事。”他一见云儿身上穿着宫里太监的衣服,东方弃的马又是宫里的御马,查了令牌后,没怎么为难,指着前方说:“我刚才还见殿下在城楼上歇着,你们快去吧。”
  云儿拿出燕苏给的令牌,一路畅行无阻来到城楼的观战台。冯陈、褚卫等人守在外面的城楼上,见到云儿很是吃惊,连忙进去通报。推开门一看,燕苏却不在,三尺宽的木榻上还放着云儿亲手交给他的那件玄色披风。


第七十五章 擒贼先擒王

  冯陈疑惑地说:“殿下刚才还在呢。”云儿眼睛到处看了看,问:“他一个人?”冯陈摇头。“不是,魏世子和闻人公子都在。”云儿眉头一皱,“闻人公子,哪个闻人公子?闻人默那小子?”冯陈点头,“此仗多亏了闻人公子献计并且率领江湖群豪把叛军引到城南的百望山,才得以大获全胜。”云儿重重“哼”了一声,表示不屑,“这些钩心斗角的事,他最擅长了,这人卑鄙无耻。殿下呢?”她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只有一个守城的士兵说:“我在城楼上站岗,刚才见殿下和魏世子他们骑马朝城外的树林里去了,急匆匆的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云儿说:“我们也去看看,不知出了什么事。”云儿、东方弃、冯陈、褚卫等数人下了城楼,径直往树林方向奔去。沿路一片焦土,血流成河,连树林外的溪水都染红了,给人一种悲壮凄凉之感。因为战场已经打扫过了,尸体就地焚烧,不远处浓烟滚滚。发出难闻的味道。原本茂密的树林此刻光秃秃的,一片焦黑,空旷的焦土上嵌立着数十座烈火焚烧过的营帐,燕苏的人马正在清点战俘和战利品。到处散发着浓烈的焦臭和血腥味。
  云儿一路走来,只觉得恶心欲吐,趴在树上吐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脸色蛤白。东方弃急得直问她要不要紧,她摇了摇头。褚卫便说:“这情景我们见惯了,不觉得什么,云姑娘是姑娘家,只怕是吓着了。”东方弃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都过去了。”云儿心里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吐得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她不是胆小怕血的人啊。
  冯陈一眼看见一身鲜血急匆匆走过的白会,忙说:“白将军,你见到殿下了吗?”白会兴奋地说:“冯总管,抓到反贼燕平了!”冯陈精神立马大振,“当真?在哪儿?”白会笑说:“我正要赶过去呢”冯陈心想,怪不得殿下连他们几个都来不及知会便赶了过来。
  几个人跟着白会来到一处土坡前,悄悄走了过去。燕苏站在斜坡上,手里拿着白晃晃的龙泉剑,剑尖指着地上跪着的一人,身后跟着魏司空和闻人默。地上跪着一老一小,皆是五花大绑,身上满是泥土污垢,看不清本来面目。头发散乱、胡子都白了的是淮安王燕平,而倒在地上、吓得簌簌发抖的小孩便是晋南王燕齐。
  燕苏嘲笑道:“皇叔,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乎?怎么三跪九叩给侄儿行如此大礼?真是折杀侄儿了?”燕平满股血和泥,挺着胸膛骂道:“你这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也配当我的侄儿?我呸!”燕苏怒极,一脚踩在他脸上,把他踩了个四脚朝天,重重栽在地上,恨声骂道:“我叫你造本宫的谣言,本宫不杀你全家难消心头之恨!”
  燕平翻身爬起来,对着苍天泪流满面哭道:“老天啊,可恨我大周一白七十余年的基业断送在不肖子孙燕平手里,燕平死后实在无颜见列祖列宗啊!”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完,对燕苏冷笑说:“你以为你真姓燕吗?要不是王文压那小贱人为了保住她的皇后之位,来了个‘狸猫换太子’,你今天还不知道…”
  话未说完,燕苏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就将龙泉剑刺进了燕平的胸膛,吓得一边跪着的燕齐屁滚尿流,眼泪哗哗哗往下流,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燕苏见魏司空、白会、闻人默、冯陈等心腹近臣皆因燕平最后一句“狸猫换太子”露出震惊的神色,不由得怒道:“燕平这老贼大逆不道,造谣生事,蛊惑民心,罪该万死。传令下去,淮安王一家老小全部处斩,明日午时白会亲自监斩!”白会忙站出来应了一声“是”。燕苏顿了顿平息了怒气,又说:“本宫承天命而生,乃上天注定的真龙天子,私下谁要是敢乱说话,杀无赦!”
  魏司空等一干重臣明白燕苏大怒,震惊过后忙跪下说:“乱贼之言,不足为信。臣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心中均想,无论燕平说的“狸猫换太子”一事是真是假,绝不能泄露一个字出去,不然,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燕苏此刻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已成了大周朝名正言顺、名副其实的“太子皇帝”,成为九五之尊指日可待,这当头谁也不敢炸逆他。
  云儿见燕苏气得当着众多臣子的面大开杀戒,忙拉着东方弃也跟着低头跪了下来。燕苏通过除李措、借闻人默之手将一群乌合之众的江湖群豪收为己用、杀燕平等一系列铁腕手段,威信日增,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对他都是越来越敬畏,当真是令行禁止。此刻所有人都跪着,独他一人负手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君临天下、凌厉威严之感,没有人敢出声。
  燕齐吓得眼泪汪汪,跪着爬了过去,拽着燕苏的下摆哭道:“太子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饶我一命,我一点都不想当皇帝,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是皇叔他说要我当皇帝,我不当他就要杀了我,我没办法,太子哥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声音都哑了,云儿见了心中颇为不忍。
  燕苏被他哭得不耐烦,头也不抬地说:“来人啊,把他关起来,听候发落。”燕齐哭着被两个士兵押走了?燕苏徽洋洋地说:“你们跪着干吗,都起来吧。”他抬头见到云儿,愣了一愣,走过去说:“你怎么来了?”语气有一丝惊喜,待看见一旁并肩站着的东方弃,脸色立马又变了。
  云儿知道他近日事情冗杂,因此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火,忙解释说:“东方他,他是有事才来的……”话未说完,就被耳边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了。只见树林外的己方营地突然蹿起一片火光,人马声混乱不堪。云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燕苏此时也顾不上碍眼的东方弃了,脸色一寒,气急败坏地问:“出什么事了?”疾步赶了过去。
  一路上只听见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一个又一个营帐如烟火一般炸了开来,炸得里面的人魂飞魄散,血肉横飞。人们登时恐慌起来,自相践踏,死伤者遍地都是。燕苏气得差点跳脚,冲白会、冯陈等人骂道:“站着发什么呆!谁干的?还不快去查!”
  他眼睁睁看着己方人马顷刻间被炸得粉碎,脸色顿时发白,浑身颤抖地吼:“到底谁干的?给我搜,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就在他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时候,只听得背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大笑声,众人刚转头,便看见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从空中滚落在脚下。云儿眼前一黑,捂着嘴直干呕,东方弃忙扶住她。闻人默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惊恐地跳了出来,喊道:“阿锦,阿瑟!”他看着这个出现在眼前的一身黑衣、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人,咬牙切齿地说:“龙在天!”
  龙在天不系腰带,任由外袍敞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手里拿着一根火药的引线,得意地说:“闻人三少爷,太子殿下,龙某送你们的这个大礼还满意吗?”燕苏眼看大获全胜的时候,却被龙在天炸得人仰马翻,胜利的果实蒙上一层惨烈的阴影,双眸阴鹜地说:“好好好,龙在天,你今天要是能活着离开,我燕苏这两个字倒过来写!”
  龙在天傲慢地说:“我为什么要走?杀掉你们,我就是武林至尊,天下第一!”他随之仰天大笑一声,看着闻人默阴森森地说:“小兔呆子,杀了你,老子就是武林盟主。去死吧!”话音刚落人就像龙卷风般卷了过来,带起地上大片的沙尘,霎时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暗,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难受。
  闻人默被龙在天强大奇异的功夫骇得连退数步,方才记得拔剑迎敌。魏司空、冯陈等人忙护着燕苏往后退,燕苏不但不退,反而冲上前拉了一把云儿,不悦道:?发什么愣,快走!“众人站在远处观战,越看越心惊。云儿低声说:”这个龙在天,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闻人默节节败退,在龙在天的手下连十招都挡不住,只有挨打的份儿,眼看就要落败。虽说他被尊称为“天下第一剑”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其家传武功源远流长,学的是正宗上乘的内功心法,又逼着云儿交出了云氏心法,武功更上一层楼,放眼整个武林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不料在龙在天手下,竟然如此不济。两人以前也交过手,千招内不相上下,没想到龙在天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东方弃像是想起了什么,沉吟着说:“我听赛华佗说过,游龙山庄有一种秘传的武功叫‘三月杀’,能使人一个月内武功突飞猛进。不过练这种武功,对练武者本人反噬力道非常大,因为违反习武之道,练武者三个月后会七窍流血、经脉俱断而死,一般人是不会练这种武功自寻死路的。龙家祖先说这种武功有伤阴德,已经毁了,江湖上早已失传。”
  云儿忙问:“难道龙在天练了‘三月杀’?”东方弃点头说:“他的武功邪门得很,跟以前武功路数大相径庭,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云儿想了想,叹气说:“也许‘三月杀’武功秘籍根本就没有失传,只不过数百年来龙家的人不肯练罢了。
  龙在天如今被逼上绝路,因此想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临死前拉闻人默一起陪葬。“东方弃心中暗想,只怕不只闻人默,还有燕苏,不然龙在天也不会烧他的粮草,炸他的营帐。
  魏司空听了忙说:“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未点燃的炸药?殿下,咱们还是先走吧。”燕苏见龙在天言行举止疯疯癫癫,武功又奇高,担心云儿站近了有什么闪失,一把将她从东方弃身边拽过来,“我们走吧。”云儿见闻人默被龙在天一掌打得撞在一块大石上,口里血如泉涌,水流似的淌在地上,一片血红,眼神涣散,连站起来都吃力。看这情况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他的忌日了,不由得有几分同情,说:“他跟你不是一伙的吗?我听说他这次还帮了你的大忙呢,你不救救他?”
  燕苏冷哼,“救他?本宫可不想养虎为患!这种人朝三暮四,背信弃义,死不足惜。你忘了他挟持你要挟本宫的事了?”云儿听他提起旧事,知道他巴不得借龙在天的手除了闻人默,好扶持另一个更听话的武林盟主傀儡,便低了头不说话了,跟在燕苏身后往前走,忍不住回头去看。闻人默浑身是血爬起来,不等他出剑,龙在天的一双鹰爪凌空朝他的天灵盖抓了过去。她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却听得耳内重重一声双掌相击的声音,忙睁开眼,原来是东方弃出手救了闻人默一命。龙在天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怒骂道“臭小子,你找死!”饶是东方弃武功高强,应付完全疯狂的龙在天亦颇为吃力,数十招过后,已从一汗始的攻势转变为守势了?云儿挣脱燕苏的手、急道“龙在天疯了,你快想想办法。”燕苏双手抱胸,不为所动,口里冷淡地说,“谁叫他多管闲事。活该。”云儿哀求道:“就算他多管闲事好了,可是我在这世上只剩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燕苏听了心里越发不快,“什么叫你在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亲人了?我难道不是人?他宅心仁厚,悲天悯人,好啊,那本宫就让他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回头吩咐道:“传令下去,周围恐怕还埋有炸药,所有人退回城内,立即离开此处。‘?云儿咬牙恨恨地看着他,”燕苏,你的心肠难道是铁石做的吗,难道就没有心软、同情、怜悯的时候吗?“燕苏大怒,”你竟然又因为他而责备我?我的心软、同情、怜悯在你身上早己经用尽了,你还敢问我这样的话?“
  云儿见他气得额上青筋暴出,眸中闪过一丝伤痛之色,知道自己话说重了,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燕苏厌恶地看了看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不说话。云儿又摇了摇,恳求地看着他,他不理,却没有甩开她的手。云儿只好贴起脚尖在他耳旁轻声唤道:“燕郎,东方就像亲人一样,你是?一不一样的。”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跟小孩子一样,要人时时刻刻哄着?
  燕苏眉头舒展开来,瞥了她一眼,气自己不争气,却又忍不住问:“怎么个不一样法?'‘云儿眼睛盯着龙在天的一举一动,跺脚说:”你先救人再说。“燕苏唇角逸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她的脸恶声恶气地说:”晚上回去再拿你是问。“他仰头说:”司空,你让火器营的人过来。“
  不一会儿,数十个手持大型弩箭的人迅速赶到,一字排开,把一颗拳头大小的火药塞进大腿粗的箭筒里,点燃引线,箭头对准龙在天。燕苏得意地说:“任他是铜墙铁壁,在如此强大的火器下,也得灰飞烟灭,烧成一堆渣滓。”云儿看着他手里发号施令的五色旗羡慕地说:“哇,真威风。”燕苏笑了笑,突然将令旗塞到她手里,“你不是要救东方弃这小子吗?你来吧。”一旁的白会看得直皱眉头,殿下怎么能将三军令旗交给一个女人以博一笑呢,这不犹如历史上的“烽火戏诸侯”吗?简直乱了朝纲国法!
  云儿眼睛一亮,问:“当真?”燕苏不耐烦地说:“啰嗦!你只要挥动手里的令旗,大喊‘开火,就可以了。”云儿兴奋得直点头,依言下令。数十个火球带着呼呼劲风从不同角度朝龙在天射去,落地的时候发出轰隆一声爆炸声,炸得人耳鸣眼花。
  龙在天眼看不妙,一边跳脚大骂,一边东躲西藏,身法如鬼魅一般,几十个火球居然没一个打中他。
  燕苏眯着眼睛说“这人在火器营的进攻下犹能游刃有余,留不得。”他朝东方弃所在的方向喊道:“东方介,休得妇人之仁杀了他”龙在天虽然没有被火球打中,然而衣服头发都烧了起来。东方弃趁他手忙脚乱扑火的空当,一掌劈在他的喉头。龙在天翻着凸起的白眼拼命挣扎,火光下照出他苍老的面容以及灰白头发,身体跟芦柴尖棒一样干枯消瘦。东方弃失了失神,猛然惊觉:龙在天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
  就在东方介失神手劲一松的时候,龙在天狠狠一口咬了下来。东方弃吃痛,一掌拍在他头顶。龙在天头顶鲜血直流,不得不松口,连皮带肉咬下东方弃一块肉。仰天发出一声怪叫,突然整个人化成一个圆球,滴溜溜滚进树林里,眨眼间便消失了。
  众人被这番变故惊得合不拢嘴。燕苏臭着一张脸来到东方弃跟前,二话不说打了他一个耳光,“东方弃,你故意的是不是?”清脆的耳光声比龙在天刚才所带来的震撼更让人惊呀。东方弃右手按着手臂的伤口,来不及反应便被燕苏结结实实打了个耳光,踉踉跄跄退了一大步方才站稳。
  云儿十分牛产,原本要跳出来质问燕苏为什么打人,被魏司空拉住了,“殿下的脾毛你也是知道的,你这会儿要是打抱不平,更是火上浇油,对东方弃没有一点好处。”她只得按捺下来,倒想听听燕苏凭什么对东方弃这么不客气。
  燕苏沉着脸说:“为什么放龙在天走?”东方弃本想辩解他没有,龙在天的武功实在厉害得超乎他的想象,转念一想,也许燕苏不过是想找一个借口以此羞辱自己。他瞧了瞧一脸为难、焦虑的云儿,淡淡说:“东方没用,殿下这一巴掌打得极是”他一瘸一拐朝不远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闻人默走去。
  云儿见他嘴角流出血来,忙跑过去,惊叫:“东方,原来你受伤了!”东方弃擦了擦血渍,冲她一笑,“你以前总说我天下无敌,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云儿见他对那一巴掌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这才放下心来。眨眉问:“你伤得重不重,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东方弃吐出嘴里一颗带血的牙齿,有些尴尬地说:“人家说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过我还是把它吐出来吧。”他伸出手指搭在闻人默的脉搏上,眼神猛地一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伤得太重,没得救了。龙在天真跟疯了似的,下手招招不留余地,以命搏命。
  云儿见闻人默都快死了,以前的那些恩怨也就算了,轻声在他耳旁说:“闻人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闻人默慢慢睁开被鲜血覆盖的双眼,见是云儿,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说:“我想喝水。”云儿皱眉,“这会子哪里有水?”东方弃拔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酒葫芦,轻声说:“闻人兄,男子汉大丈夫,喝什么水,我这里有酒,上好的女儿红,你喝一口吧。”闻人献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儿喂他喝了一口,见他还要,又喂他喝了一口,一连喂了三口。闻人默像是缓过劲儿来了,指着地上静静躺着的纯钧剑说:“我死了,请把它送回闻人山庄。”东方弃便问:“那你呢?”闻人默吃力地说:“就地埋了吧,也不必起坟立碑,我自知自己不是个好人,不愿沾辱了闻人家的祠堂。可是这剑是我的祖先闻人客用过的,我不能埋没了它。请一定送回……闻人山庄……”东方弃点头,保证似的说:“闻人兄,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闻人默点头,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似乎有什么重要东西,却因为力气尽失,拿不出来。云儿便说:“你要拿什么,我来。”手伸进他衣服里面,摸到一个软软的物件,掏了出来,原来是一个香袋,绣得十分精致好看。
  云儿替他打开来,里面是一撮头发,还有一只红宝石镶的耳环,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云儿心中吃惊,也不知是哪个女子的,闻人默这样眷恋地带在身上。闻人默把香袋递给她,眼睛却闭上了,缓缓说:“阿罗,还给你。”
  云儿因为他声音太过低哑一时没听清楚,见他要给自己,不知他什么意思,忙接在手里。闻人默转过头呆呆看着穿破云层的朝阳,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好一会儿,喃喃地吃语:“谢谢。”他头一歪,倒在了云儿怀里。云儿摇了摇他,见他毫无反应,身体慢慢变冷,才知道他已经走了。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她看着远方的山水树林,不由得有些惘然。


第七十六章 平地一声惊雷

  闻人默带来的手下全被龙在天杀了,东方弃把他们埋在一处,又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把闻人默埋了,叹气说:“这里依山临水,绿草如茵,鸟语花香闻人兄你在此安息,想必会喜欢的。”
  云儿站在闻人默的坟前,一脸苦恼地说:“闻人默,你要死也把话说清楚啊,你到底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啊?”这个香囊不知是哪个女子送给闻人默的定情之物,闻人默这样珍而重之收在贴身的口袋里,临死前却给了她,又没说明白对方是谁,她拿着不是,不拿着也不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东方弃想了想说:“那你就先保管着,以后如果有人向你要,你给她就是了。”云儿搔了搔头说:“也只能这么办了。”心中暗想,她倒没看出来,闻人默除了卑鄙无耻之外,还是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痴情种子。
  东方弃看着眼前的一堆黄土,心中涌起诸多感慨,拔出葫芦塞,将酒慢慢洒在地上,叹息道:“闻人兄,你说你争这些名夺这些利做什么?人一死还不是什么都一样吗,占的地方不过是方寸之地、黄土一杯罢了,死后万事皆空,哪管得了这许多的生前身后名?不过,人生在世,有所坚持大概不算是一件坏事吧?算了,说这些也没用了,你我相识一场,喝完这杯,就请上路吧。”
  两人慢慢踱步离开。云儿心里不痛快,抢过酒葫芦,将最后一滴酒喝完,挑眉说:“闻人默这个人,一心要振兴闻人山庄,恢复潮音坞碧玉湖以前武林圣地的地位,生前估计没过过几天舒心快活的日子,天天不是钩心斗角,就是吹胡子瞪眼睛。说起来,他这个人若不是面相阴冷了些,长得不比楚惜风差呢。”
  东方弃听她这么说,有些意外,笑着说:“怎么在你心里,楚惜风长得好喽?那么我跟燕苏呢?”云儿扑哧一笑,仔细看了看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摸着下巴沉吟说:“这么一看,你除了脸上那道疤痕有点碍眼之外,长得也不差,只不过少了楚惜风身上的那种邪魅之气。至于燕苏……咳,他长得太过完美了,反而让提不起精神。你知道,有时候缺憾也是一种美啊,比如你脸上的疤痕虽说不美观,可是却可以让人一眼便记住你?”
  云儿叽里呱啦发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议论,犹在比较二人外貌气质的优劣时,忽然听得身后某人冷飕飕地说:“照你的意思,本宫是不是也应该在脸上划上一刀以便配合你的审美观?”云儿吓了一跳,见燕苏背靠一棵足有十数围粗的大树站在那儿,身后一个人都没有,沉着一张脸用力瞪她。云儿一时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顿了顿,又干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没有人比你长得更好看啦……呵呵……”心里暗自补充,他可真跟防贼似的防着东方弃。
  燕苏一脸嫌弃地看了眼云儿,又冷冷地瞟了眼一边的东方弃,不满地说:“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闻人默又不是大象,挖个坑需要挖那么久吗?”云儿忙说:“总不能挖个坑就走吧,还得把土填上,还得找块石头刻上名字,还得……”
  燕苏一下子打断她,“啰唆,还不快走!磨磨蹭蹭的,大家都在等你。”云儿快跑两步跟上他,犹不忘回头说:“东方,快点,太阳快下山了。”她指了指燕苏,把手放在脖子上,苦着脸无声地说了句“咔嚓”。东方弃被她怪模怪样的鬼脸逗得直笑,点头表示明白,挥手让她先走,不用管自己。
  燕苏突然转头,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干什么?”一张脸臭得很。云儿忙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快走吧,大家不是等急了吗?”他一个人跑出来,魏司空和冯陈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敲锣打鼓找他呢。果不其然,刚出了树林,冯陈急匆匆迎上前,在燕苏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话。燕苏脸色登时大变,“传令下去,白会留在这里,其他人等立即回宫,快牵本宫的马来。”本来就硝烟弥漫的南城门登时乱成一团,到处是人的走动声、马的嘶鸣声以及发号施令的咆哮声。
  云儿见燕苏忙着跟手下交代各项重要事宜,站在远处没有跟过去,低声说:“东方,看样子,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呢。”东方弃皱着眉头说:“叛乱已经平定了,淮安王燕平死了,晋南王燕齐也被关了起来,还有什么大事呢?”云儿心里一动,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了!”东方弃转头看她。云儿见周围没人,咽了咽口水说:“我前几天听孙毓华孙御医说,皇帝快不行了。你看,会不会是……”
  东方弃忙打断她,“别乱说,咱们静观其变就是。”云儿耸肩说:“哼,以为当了皇帝,就逃得过生老病死了吗?”东方弃叹了口气,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若真是如此,够燕苏这小子忙的了。”云儿默然不语,半晌,转开话题说:“你是不是受了伤?我请孙毓华给你瞧瞧。我上次送了他一个玉烟斗和半斤退罗来的烟丝,他很承我的情。你放心,这看病不要钱的。”东方弃摇头,“一点小伤,没事的。我就不随你一起进宫了。”
  云儿见他时不时皱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怀疑他受了不轻的内伤,怕自己担心,硬是装得跟没事人一样。自己只得装作不知道,不过等会儿可得让孙毓华好好替他把把脉,于是央求道:“去吧,去吧,我一个人在宫里很怕。宫里老是闹刺客,乱得很。”东方弃心想,这个时候,燕苏哪有心思照顾她。自己陪在一侧也好,以防有人因为燕苏的关系对她不利。他思考了一下说:“那我扮作官里的侍卫吧,你别到处乱走。”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套侍卫的衣服换上,回来的时候见到神气活现的狮子腮和旋风交颈亲热,很是吃了一惊。
  云儿得意扬扬地说:“我让魏司空出马,那副将二话不说,乖乖把马还了回来,可是看着我却很不服气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怎么不乐意呢。我就说‘这马你替我养得不错啊,精神奕奕的,看来是训练有素嘛,有赏’,于是赏了他一块银子,把他气得脸都绿了。”东方弃心说,一个号令千军万马的将军被你贬低成养马的马馆,难怪人家生气。魏司空笑说:“马副将当兵以前当过山贼,占地为王,身上野性难改,不过打起仗来却是一等一的好手。”云儿点头说:“原来如此,我还说他怎么动不动就抢人家的马,原来是惯性使然啊。”
  魏司空对云儿说:“殿下赶着回宫,先走一步,叫我好生照应你。云姑娘,东方兄,你们没什么其他的事了吧?我们这就回去。”等到大队人马拉着粮草、物资、兵器等物慢腾腾地回宫,天己经黑了,各个宫殿灯火通明。魏司空送云儿到缺月宫门口,“云姑娘,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东方兄,后宫外人不得擅人,你随我一道走吧,咱俩好好喝一杯。”云儿忙说:“司空,东方他挨了龙在天一掌,受了伤,你带他到孙毓华那儿走一趟。孙毓华欠我的人情,不会不答应的。”魏司空有些吃惊,“东方兄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快跟我来。孙毓华脾气古怪了点儿,医术却是极好的。”
  云儿看着他们走远了,这才进去。绿袖迎出来,埋怨道:“云姑娘,你怎么偷溜出宫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担心死了,连皇后娘娘都派人出去找你呢。”云儿吓了一跳,“什么,皇后娘娘一她也知道了?你怎么能跟娘娘说呢,哎,真是的……”急得直搓手。绿袖没好气地说:“云姑娘,你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敢瞒着娘娘?殿下要是怪罪下来,我们脑袋可就得搬家了。”云儿聋拉着脑袋说:“我……我这就去娘娘那儿请罪去。”
  王皇后一身素服坐在灯下,像是专程在等她回来,脸色似乎很不好,阴沉沉的,眼睛从她进门起,就一直盯在她身上。桌边的灯火因为窗户开着的关系摇曳不定,衬得气氛有些阴森诡异。云儿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说:“云儿知道错了,请娘娘责罚?”王皇后冷冷通近她,一字一句地说:“你错在什么地方?”
  云儿不敢抬头,小心措辞说:“错在私自出宫……目无法纪……还有胆大妄为……”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罪不可赦,皇后娘娘不会拿她问斩吧?王皇后突然拔高声音说:“你错在根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语气尖锐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凿在冰块上发出刺耳的嚓嚓声。云儿完全愣住了,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膜震得难受。
  王皇后深深吸了口气,情绪稍稍平静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不紧不慢、雍容平和,“你随我来。”云儿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只见她快步出了缺月宫,左弯右转,不知要带她去哪里,心里不由得有些恐慌。四周树木繁茂,一到晚上,黑黝黝一片,连蛙鸣虫叫声都没有,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惊然。就在云儿胡思乱想,不知王皇后盛怒之下要怎么处罚她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周围的侍卫、宫女、太监来回穿梭,人人脸上都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十分忙乱的样子。
  云儿抬头,看见宫门口大书“景泰殿”三字,方知道这是皇帝的寝宫。心想,皇后带她来这儿干吗?不是说那个皇帝病得快死了吗?景泰殿守卫森严,宫女太监来往穿梭,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见皇后娘娘来了,全都低头跪了下来。王皇后把手一挥,示意平身,问从里面小跑步迎出来的一个老太监,“胡公公,陛下怎么样了?”胡公公长得十分瘦小,大约六十来岁年纪,一双小眼睛看人的时候却精光闪闪,躬身答道:“陛下……陛下还是不肯服药……”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王皇后似乎并不关心周明帝有没有服药,站在殿下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说:“胡公公,你伺候过大周朝先后两朝皇帝,是宫里的老公公了。”胡公公忙说:“奴才十三岁就进了宫,到今年整整五十三年了,能伺候主子们,是奴才的荣幸。”王皇后喃喃自语:“十三岁啊……五十三年,时间可真不短。胡公公,哀家这就要去看看陛下,你带路吧。”
  胡公公忙答应一声,在前面引路,说:“太子殿下刚才来过了,郭大人说有要事察报,又急匆匆走了。”云儿暗想,不知又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皇帝病得随时有可能翘辫子,他怎么能走开呢,万一有个什么……那可怎么办是好!王皇后却一点都不担心,答应了一声表示知道,顿了顿问:“哀家对朝廷里的事越来越不关心了,是哪个郭大人?”胡公公说:“郭敬之郭大人。”王皇后眉头皱了一下,“郭敬之?就是那个兵部侍郎,殿下以前特意派他去外地办事的那个?”胡公公点点头说:“郭大人现在是兵部尚书啦。”
  王皇后“哦”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云儿松了口气,刚想趁乱溜走,王皇后却指着她说:“你过来。”云儿只得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胡公公一直目不斜视,这时看了她一眼,想知道是谁如此得皇后娘娘的欢心,见到她的样貌时,却愣了一愣,一副活见鬼的神情,随即用话掩饰自已的吃惊,“娘娘。殿下刚刚睡着了。”王皇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甚在意地说:“没事,我就在这儿坐坐。你吩咐下去,谁也不得打扰,就是殿下来了也不行。”
  胡公公答应一声,带上门要出去。王皇后叫住他,“还有,你去一趟御药房,让孙毓华把药送过来。”胡公公以为她要亲自劝陛下服药,连忙去了。
  云儿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偌大的景泰殿,烛火通明,床上躺着半死不活的皇帝,身边坐着一言不发的皇后,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好无聊地把玩手指。
  王皇后自顾自想自己的事,过了会儿却突然冒出一句,“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高不高兴,快不快活?”不等云儿回答,她叹了口气说:“我是一点都不快活的,处心积虑这么些年,原来一切不过尔尔。这座冷冰冰、阴森森的皇宫,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一生。活到现在这个份儿上,我早已经厌倦了,生也罢,死也罢,全都不关心了。”她看了眼龙床上的皇帝,陷人沉思,像是自言自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陛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理朝政,整日跟道士们混在一起的呢?是从安贵妃去世的那天便萌生了白日飞升,好上穷碧落下黄泉去找她这样的想法,是吗?”
  云儿听得心脏突突突乱跳,原来昏庸无道的周明帝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沉迷于开炉炼丹、求仙访道的吗?那个王皇后口中所说的安贵妃又是何许人也?
  王皇后顿了顿,又说:“所以你也不服药,一心求死,好跟她在地下双宿双飞、白头偕老,是不是?可是江山社稷呢,大周朝一百七十余年的基业呢,我们孤儿寡母呢,你统统不要了吗?你死后有何颜面去见燕家的列祖列宗?”说着一把扯过云儿,大声质问:“就算我们孤儿寡母对不起你,可是她呢,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睁开眼看看她吗?”
  云儿当场吓得瘫软在地上,差点晕死过去,哆嗦着唇连话都不会说。什么?自己是眼前这个快要死的人的女儿?
  皇后是不是疯了?胡说什么!云儿抬头愕然望着面容有些扭曲的王皇后,知道她不但没有疯,反而清醒得很。
  王皇后一把拽起云儿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你过来。”云儿倒在地上不肯动弹。王皇后冷冷说:“你父皇就要离开人世了,你不过去看看他?”云儿被她的话吓得头昏脑涨,迷迷糊糊地说:“你弄错了,我爹爹是御史大夫云平,不是他。”王皇后对着周明帝冷笑说:“你看,这就是你的报应,连你亲生女儿都不认你。”
  周明帝眼皮动了动,不过没睁开。王皇后说:“你都听到了,对不对?”她拉着周明帝干枯的手放在云儿脸上,轻声说:“感觉到了吗?这就是你女儿。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的吗?”云儿惊慌不已,脸上没有生命力的皮肤的触觉令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无边无际的恐惧将她淹没得差点不能呼吸。她甩开王皇后的手就要逃,然而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酸软,连站起来都有困难,想起在缺月宫绿袖给她斟的一杯绿茶,心中惊呼:完了!
  王皇后冷冷说:“你别费力气了,有时候有武功未必是一件好事。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事,就没打算让你活下来。你父皇就要走了,你们父女一起走也好有个伴,你也算尽孝道了。“说着亲手倒了一杯茶,将手里拇指大的药丸碾碎,一点点溶入茶里,要喂云儿喝下。云儿怔征看着她,忽然泪流满面,哑咽说:”如果皇帝是我的父亲。那么你是我什么人,我母亲呢,我母亲呢,到底是谁?“王皇后一时愣住了,过一会儿没好气地说:”放心,反正不是我。我还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来。至于你母亲是谁,你不知道也罢。不是我心狠,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这样做的目的,说不定到时候你还会感激我呢。“
  云儿怒目瞪向她,悲愤地“哼”了一声,说:“那我是不是该跪下来谢皇后娘娘您赐死?可是今天,我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你把话说清楚,我亲生母亲……到底是谁?”是她口中说的那个安贵妃吗?不然为什么皇后这么恨自己,甚至不惜亲手杀她?
  王皇后手里的茶杯一荡,泼出的滚烫的茶水溅到她手上,她仿佛没知觉似的,冷着脸说:“其实,死得明不明白又有什么要紧?难得糊涂,做人是这样,做鬼更是这样了。你喝了它,一切烟消云散,重新开始。”
  云儿挣扎着撇过头,“我为什么要死?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不喝!”王皇后冷笑,“你没做过?事情的真相远比你想象的残酷,你要是知道了……”她突然打了个寒战,身上的力气像是突然被谁抽走了似的,一脸惶恐,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但是只有那么一刹那,王皇后很快便恢复正常,意兴阑珊地说:“算了,懵懂无知也有懵懂无知的好处。哎,你还是继续稀里糊涂吧,说起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她盯着云儿的脸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叹气说:“阿罗,我对你没有恶意,可是事情到了这份儿上,我实在是通不得已……”她说着忽然双手掩面哭了起来,喃喃道:“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云儿惊愕地看着王皇傲后低声啜泣,她这个将死之人没哭,她反倒哭得一塌糊,一脸懊恨,简直莫名其妙!冷笑道:“怎么,你知道错了,打算放我走了吗?”王皇后像是被她惊醒过来,哭声一顿,,用手帕擦干净眼泪,摸着她的脸轻声说:“世上有一种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哀家不是这样的。哀家宁可一错到底,也绝不后悔!今天这杯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由不得你做主!”云儿盯着她恨声说:“不!”死死咬紧牙关。
  王皇后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举起酒杯往她嘴里硬灌,眼神阴狠,冷冰冰地说:“你以为你不张嘴我就没办法了吗?”云儿背靠着周明帝的龙床坐着,四肢不能动弹,身体拼命往后仰,头躲来躲去,不肯碰那个杯子。她就算寒毒发作没几天好活了,也不愿这样被人活生生逼死!王皇后失去耐心,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手劲奇大。阴沉沉地说:“乖乖喝下去,也好少受一点苦。”
  石儿被迫喝下一小口,突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她,趴在地上,拼命吐了出来。王皇后上前按住她,云儿不顾一切往外爬,两人来回扭动,挣扎得很厉害。就在这时,听到一声艰难的咳嗽声。王皇后愣了一下,回头看时,见周明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愤怒、痛恨,还有一丝祈求。
  王皇后放开云儿,走近周明帝,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见我要取你女儿的性命,你不乐意了是吗?反正这个女儿你从来没有见过,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你不是只要得道成仙,和安贵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就好了吗?难道还会管其他人的死活?”说着眼神突然转狠,“我今天就要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是怎么死的?以泄我数十年来的心头之恨!”


第七十七章 惊天秘闻

  胡公公去御药房端周明帝服的药,绿袖忙殷勤地说:“公公。你要拿什么,我去就好了,您老伺候陛下辛苦了,歇会儿吧。”说着用袖子擦了擦胡公公前面一块光滑平整的大石头。胡公公因为伺候过两朝皇帝,在宫里地位很高,下面的人很巴结他。不过他并不仗势欺人,为人行事小心谨慎,从不肯多说一句话,也不爱多管闲事,碰到麻烦找上门了,便装聋作哑混过去。他听了绿袖的话,笑说:“多谢绿袖姑娘关心,不过这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的,我还是亲自跑一趟为好。”
  绿袖忙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篮子,堆起笑脸说:“我来提,我来提,我陪公公一块去御药房吧”胡公公心知她这般殷勒,大概是有事相求,没有阻拦,让跟着的小太监下去了。两人一路往御药房去。果然绿袖趁周围没人,低声说:“胡公公,绿袖忙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篮子,堆起笑脸说:”我来提,我来提,我陪公公一块去御药房吧“胡公公心知她这般殷勒,大概是有事相求,没有阻拦,让跟着的小太监下去了。两人一路往御药房去。果然绿袖趁周围没人,低声说:”胡公公,我母亲和姐姐上京来看我,可是宫里只有年末几天安排宫女和亲人见面,您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出宫一趟?我很快就回来,保证不误事儿。“
  胡公公目不斜视地说:“绿袖,你又不是新来的,官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宫女挽自出宫可是大罪”他抓过一个小太监问:“孙毓华孙御医在吗?”那小太监见是胡公公,忙行了个礼说:“在,在,正在给人看病呢。”胡公公“哦”了一声,随口问:“都这时候了,给谁看病?”小太监说:“不知是哪个侍卫受了重伤,魏世子亲自领来的,孙老御医不得不卖他这个人情。”胡公公笑说:“这侍卫也不知是谁,面子这么大,我得瞧瞧去”小太监忙赔笑说:“可不是嘛!”胡公公又说:“你去问问孙毓华,陛下服的药煎好了吗?赶紧送过去。就说皇后娘娘等着呢,大意不得。”一面说,一面往里走。
  绿袖拦住他不让他进去,恳求道:“公公,绿袖进宫整整八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亲人,您老就行行好,通融通触吧。绿袖在这儿给您磕头下跪了!”胡公公也不阻拦她,一脸无奈地说:“绿袖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吗!,绿袖悄声说:”公公,皇上病重。皇后娘娘不管事,太子殿下整日忙得不见人影,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不是您老说了算吗?绿袖求求您了!“说将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胡公公叹了口气说:“我问你个事儿,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眼生得很。”绿袖忙说:“这也难怪公公不知道,这事儿瞒得很紧,皇后娘娘下过令,不让随便乱说的。不过既然是公公问起,自然是不要紧的。这位姑娘啊,大有来头,是太子殿下中愈的人,皇后娘娘不喜欢,,又拗不过殿下,你知道娘娘很宠殿下的,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她暂时软禁在缺月宫。她这次偷溜出宫,娘娘动了怒。我瞧娘娘今儿的神情,这位姑娘只怕大大不妙。你没见娘娘把我们都支开了,只留她一个人在景泰殿伺候吗?”
  胡公公思索了一下,又问:'‘这位姑娘叫什么?“绿袖有问必答,”似乎姓云,至于叫什么就不知道,我听太子殿下私下见叫她’云儿‘,大家都称呼她’云姑娘‘。“胡公公轻轻吁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啊,姓云啊,怪不得……“顿了顿说:”好了,下不为例。守宫门的侍卫要是问起,你就说皇后娘娘差你出去办事。“绿袖又磕了个头,欢天喜地地走了。胡公公进门找孙毓华拿药,察觉到空气有些不寻常,脸色一紧,眼睛盯着屏风后的角落冷声说:”谁?出来!“
  孙毓华给东方弃把了脉,说他被龙在天霸道的真气伤了心肺,因此脸色苍白,时不时咳嗽,进里面的屋子开方拿药去了。东方弃等得无聊,随意走动,不想听到了胡公公和绿袖的对话,心中有些着急,这么说来,云儿岂不是有危险?他得赶紧去一趟景泰殿才是。他心神这么一乱便被胡公公察觉了。东方弃一边惊异于胡公公高深的武功修为,一边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低头行了个礼,说:“公公误会了,在下是来看病的。”
  胡公公一听他自称“在下”,而不是“属下”,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盯着他身上穿的侍卫服说:“公子其实不是宫里的侍卫吧?”东方弃知道碰上高手了,不敢糊弄,点头说:“公公好眼力。在下受了点小伤,司空兄说这位孙先生医术高明,承他关照,特意带我进官来看病。他因为有急事,先走一步。”胡公公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腕,右手食指在他脉搏上一探,淡淡说:“你伤得不轻,可不容大意啊。”同时惊讶于东方弃内力的深厚绵长,不由得细细打量他,见到他右脸上那道三寸来长的疤痕,惊疑不定,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你脸上的这道疤痕虽然难看了点,倒是不讨人厌。”
  东方弃笑道:“在下复姓东方,单名一个弃字。脸上这道疤痕据说生下来就有,也不知是真是假,让公公见笑了。”胡公公咳了一声说:“哪有人生下来就带疤的,公子开玩笑了。不知公子哪里人氏,能跟魏世子称兄道弟。想必不是世家子弟便是有名的江湖少侠,我刚才真是得罪了。”东方弃忙说:“东方弃不过一介草民,默默无名,从小在京城十里外的同安寺长大,哪里是什么世家子弟。公公言重了。”
  胡公公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问:“你就是东方弃?从小在同安寺长大?”东方弃见他脸上神情古怪,好像认识自己一般,有些迟疑地说,“公公…以前见过我?”胡公公忙说:“我在宫里活了一辈子,哪里能见过你。只是听你名字取得古怪,有些好奇罢了。你伤得虽重,不过凭你正宗深厚的内力,将养十天半个月就会好的。你赶紧走吧,宫里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东方弃忙说:“多谢公公提醒,我这就走。”胡公公看着他打开门,忽然又说:“东方公子,请留步。”
  东方弃手搭在门上,停住脚步回头看他。胡公公从怀里拿出一面令牌,沉吟了一会儿方说:“东方公子,你拿着这个出宫,便没人敢拦着你了。听老奴的话,远离宫廷是非,笑傲江湖去吧。”东方弃愣了一下,这才接在手里,抬头看着胡公公,想找出他之所以厚待省己的原因,却什么都猜不出来,只好说:“多谢公公。”心想,人家哪是厚待自己,那是看魏司空的面子才这么客气,回头可别忘了跟魏司空提起这事。
  胡公公看着他走远了,方才进去找孙毓华。
  东方弃一路往景泰殿赶来,身穿皇宫侍卫的衣服,倒是方便了他行事。他避开其他人,,刚偷偷溜进景泰殿,却听到内室传来云儿痛苦的惊呼声,接着是瓷器落地发出的清脆的声响。他快步抢进去,只见云儿软软地倒在地上,唇角犹流淌着残留的药汁;而王皇后则冷冷坐在地上,眸光空洞,不知看向哪里;床上躺着的周明帝翻着白眼,拼命喘息,干枯的双手青筋暴起,出气多入气少。
  东方弃一把扶起云儿,又惊又怕,手心抵着她后背,在她耳旁轻声呼唤:“云儿,云儿,没事了,没事了,……”他转头看着王皇后,冷声问:“你喂她吃了什么?”王皇后瞥了他一眼,神情蔑视地说:“大胆奴才,你知不知道擅闯陛下的寝宫是死罪?还不快滚!”东方弃气得一把揪住她的前襟,“死罪?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治我的死罪!”手指在她身上一点,王皇后顿时痛得瘫软在地上,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口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东方弃蹲下身子,双手攫住王皇后的肩膀通问:“你到底喂她吃了什么?解药呢?”王皇后痛得五官扭曲,性子却十分刚强,咬牙忍受不肯求饶,断断续续地说:“那还用问,……自然是……毒药……”语气似乎甚为快意。东方弃一把掐住她喉咙,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拔出云儿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威胁说:“解药呢,你说不说?不说把你头发全部剃光!”王皇后不怕痛,却似乎怕他当真把自己一头青丝剃了个一干二净,口里吸着气,手指胡乱往后一指。东方弃见一丈来长的屏风后面放了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盒子,忙抱着云儿冲了过去,翻箱倒柜找起来。
  东方弃半抱着云儿,一手不离她后心、真气绵绵不断送进她体内,一手在盒子、抽屉、柜子里乱翻,因为刚受过内伤,又不顾一切要用真气帮云儿把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因此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气色从未有过的难看,差点连路都走不稳。云儿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摇头喘息说:“东方……我不要紧……你快走吧。”再不走,侍卫冲进来,两人都得死在乱箭之下。东方弃忙说:“你当然不要紧,不有事的,快别说话。”突然感觉脚下一个踩空,东方弃尚来不及反应,两人便齐齐跌进了地底的密室里。
  王皇后因为疼痛,按住龙榻一侧突起的龙眼的双手犹在发抖,全身像千百万只蚂蚁噬咬一般,忍不住用手去抓,雪白的肌肤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一步一步往外爬,吃力地喊:“来人啊,来人啊……”
  东方弃抱着云儿滚在坚硬的花岗岩上,眼睁睁看着头顶厚重的木板慢慢合上。黑暗中他确定云儿还有呼吸,心跳虽然微弱却不紧不慢,这才有心情打量周围的情况。这间密室离地面大概有一丈来高,四面都是坚硬的岩石砌成的墙壁,里面空空如也,既没有地道也没有出口,空气干燥清新,流通性很好,看来只是皇帝用来紧急避难的一个寻常密室罢了。刚才给云儿驱毒,真气耗损巨大,他将云儿靠墙壁放好,闭目运气,打算稍作调息再冲出去。
  就在他运气的时候,突然听得头顶传来诸多凌乱的脚步声,心中一凛,完了,没想到宫中侍卫来得这么快!他看了眼一边的云儿,心想实在不行,只有硬闯了,拼死也要护她周全。一想到她中了毒,此刻生死不明,不由得心生歉疚,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他拔出惊鸿剑,蓄势待发,准备头顶的木门一打开,便用真气护体,抱着云儿跃出去。然而等了半天,却听得脚步声慢慢出去了。屋里响起燕苏的声音,冷冷淡淡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母后,你怎么了?”
  燕苏听得周明帝病危的消息,怕宫中有变,立马赶了回来,一直守在周明帝病榻前。郭敬之惨白着一张脸来见他,说在淮安王燕平关押的人质里找到一个人,名字叫贾有道,周明帝建武十三年的大理寺中丞。他说他知道杀死已故王皇后的真正凶手是谁:燕苏便急匆匆赶了过去,见到瞎了眼睛、手筋脚筋俱被挑断的贾有道,听了他的说辞,又惊又痛又恨又怕,押着他冲进了景泰殿,根本就不管王皇后先前吩咐的任何人不得打扰的话。
  胡公公上前阻拦,刚要说话,燕苏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燕苏虽然手段狠辣,脾气暴躁,可是对伺候过两朝皇帝的胡公公一向敬重有加,今天居然连胡公公都出手打了,恐泊头上的天要变了吧?胡公公看了一眼燕苏,双眼全是血丝,脸上肌肉一下一下地跳动,显然正极力压抑怒火。忙示意所有人都退下,不得靠近景泰殿五十步以内。
  王皇后因为痛痒抓得浑身都是血痕,她倒在地上,见到燕苏一脚踢开大门,冷冷地走了过来,惊喜地说:“苏儿……”燕苏原本恶狠狠地看着她,听到她这一句“苏儿”,冷硬的心忽又软了下来,也许全都是那个贾有道胡说八道,姨母待自己就像亲生儿子一样,怎么可能设计杀害自己的亲生姐姐?他冷眼看看地上这个将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女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挣扎了一番,他还是蹲下身解了王皇后身上的穴道,“发生什么事了?”声音很僵硬,完全没有往日亲昵尊敬的语气。王皇后身上痛痒一消失,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喘着气说:“其他人都退下。”
  燕苏看了眼身后的郭敬之,露出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嘴巴闭紧点。郭敬之心中一寒,知道自己无意中知道了皇家这天大的秘密,恐怕是活不长了。他带上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一个贾有道。
  王皇后随手抓过一件披风披在身上,靠在软榻上坐下来,闭上眼睛不说话,虽然痛楚已过,可是浑身仍然跟散了架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燕苏本来有许多话要质问,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见到病床上的周明帝放在胸前的手指在动,他压抑下惊怒、恐慌、害怕的情绪,轻声说:“父皇,你好点了吗?”周明帝费力地睁开眼睛,脸朝向王皇后,不知是什么力量使得一个多月不曾说话的他清晰地骂出一句:“贱人!”王皇后的脸顿时煞白如纸。
  燕苏神情一黯,指着贾有道咬牙切齿地说:“姨母,你知道他是谁吗?”王皇后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摇头,“不认识,此人样貌如此丑陋,形同废人,母后怎么认得这种下贱之人。”贾有道原本死水般坐在轮椅上,像是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激不起他一点波澜,一听王皇后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王文啖你这个贱人,你害得我今天人不人鬼不鬼,亏我当年鬼迷心窍,才会对你俯首帖耳,赴汤蹈火,唯命是从!你不认识我,总认识我的声音吧!哈哈哈……”他发出刺耳的笑声。
  王皇后惊得从软榻上站起来,连披风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指着面目全非的贾有道惊恐地说:“你……”她怔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偌大的景泰殿一点声音都没有。王皇后看了看一脸痛恨绝望的燕苏,还有半疯半癫发出诡异笑声的贾有道,又回头看了看病床上剧烈喘息的周明帝,贾有道惊恐地说:“你……”她怔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止了似的,偌大的景泰殿一点声音都没有。王皇后看了看一脸痛恨绝望的燕苏,还有半疯半癫发出诡异笑声的贾有道,又回头看了看病床上剧烈喘息的周明帝,知道瞒不住了,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先前的惊慌失措全都不见了。她一步一步走到燕苏跟前,平静地说:“我一直相信因果报应一说,十多年了,每一天每一夜战战兢兢等着今天的到来。虽然到来的时机令我有些意外,不过无所谓,我反倒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浑身轻松。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包不住火,既然你都知道了,不妨由我亲口来告诉你。”
  贾有道自从王皇后开口后,便不停地咆哮叫嚣,仿佛疯了一般。燕苏化掌成爪在他头顶百会穴上一拍,看着王皇后恨恨地说:“没人了,你说吧。”
  王皇后看了眼七窍流血、气绝身亡的贾有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从容不迫地叙说:“这话要说就长了。你母亲,也就是我姐姐,还未出嫁时和池家大小姐池毓秀关系最亲密。后来姐姐嫁入皇宫,池毓秀则嫁给了云府的大公子云平,婚后生活据说很美满。姐姐那时候既不得宠,王家又不像现在这么有权势,因此抑郁不乐。池毓秀常常进宫陪伴姐姐。刚巧两人又同时怀孕,姐姐便向陛下请旨,去京郊的别宫养胎,池毓秀自然陪伴在侧……”
  燕苏冷冷打断她说:“我不是要听这些陈年旧事。”王皇后瞟了他一眼,叹气说:“苏儿,你还是这般缺乏耐性。不错,是我指使贾有道去找云罗刺杀姐姐的。”燕苏听到她亲口承认,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拔出龙泉剑,指着对面那个女人的心脏位置,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不以为意地说出这样的话?只要他的手轻轻往前一送,他就报了仇,可是一想到她多年来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乃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这一剑无论他给自己多少痛恨的借口,都没有办法捅下去。他嘶哑着喉咙逼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你姐姐吗?”
  王皇后冷冷地说:“王家有王文珏在的一天,就没有人意识到还有王文琰。漂亮的衣服,价值连城的首饰,甚至是天底下最珍贵的男人,我都只能拣她剩下的。就是这种嫉妒、怨恨、丑陋的心理使得我在知道了姐姐的秘密后,着了魔一般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策划了一出女儿刺杀母亲的阴谋……”
  燕苏仿佛呆住了,皱眉问:“你说什么?”王皇后冷笑说:“难道你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非得找云罗刺杀姐姐吗?天下那么多的刺客,我为什么偏偏要找一个涉世未深、武功也不见得有多好的十三岁的女孩儿?那是因为我无意中知道了建武元年那个惊天的大秘密。姐姐为了获得皇上的宠爱以及皇后之位,不惜害死了自己的闺中密友池毓秀,并且将她的儿子和自己的女儿调换过来。结果姐姐母凭子贵,顺利登上了皇后之位。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她顿了顿,继续说:“原本是相安无事的,这个秘密也一直保守得很好。直到建武十三年,当年有一个伺候姐姐的宫女没死,不知怎的逃出了京城外的别宫,找到我说出这个秘密,企图要挟我们王家。那时候我已经进宫了,我是建武十年进的宫,可惜我办事不够稳重,被姐姐发现了这个宫女,处死她的同时,姐姐准备斩草除根除掉云平,以绝后患。碰巧云罗回来了,虎毒不食子,最终姐姐打算见她一面,再用药迷晕她,悄悄送她离开京城。我便派贾有道找到云罗,诱使她趁机刺杀姐姐。因为姐姐只有见云罗的时候,才会撤去身边守卫森严的武林高手和心腹侍卫。事情大致就是这样。”
  燕苏听得脸色越来越白,面无表情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承天命而生的太子,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大臣的儿子罢了?”难道燕平临死前说的“狸猫换太子”都是真的吗?那么他,他,他……燕苏脸上露出惊恐、怨恨、绝望还有难以置信的神情。
  王皇后看着眼前这个三魂丢了七魄的燕苏缓缓说:“苏儿,你的出身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大周朝的太子殿下,不日即将成为大周朝的皇帝,手握九州,君临天下,这不是你从小的梦想吗?这是你天生注定的使命。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上天注定的,谁说你不是奉天命而生的皇帝?这就是天命,不可更改的天命!”


第七十八章 无力回天

  燕苏痛苦地呻吟,“你为什么从始至终都在帮我?既然你下得了狠心杀害自己的亲生姐姐,为什么对一个毫无血缘的人这么好,甚至不遗余力扶持他登上帝位?杀了我岂不是更干脆?”王皇后一脸黯然地说:“自从我流产再也不能受孕开始,我便知道上天的惩罚终于分毫不差报应到我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了,这大概是我罪有应得吧。既然姐姐一心希望你继承大周朝的江山社稷,那么我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让你登上那个位置,以偿她的夙愿。”她说话的同时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神情很是痛苦。
  燕苏从来没想到自己最敬重最亲近最热爱的姨母原来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姐姐,他的母后——不不不,照她的说法,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母后,他的姨母为了权势地位杀了他的亲生母亲——他的母亲,到底是谁?而他又是谁?他脑子里此刻乱成一团,手上的龙泉剑叮的一声扔在地上,打开门就要冲出去。他只想抛开一切,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到这个阴暗、残忍、恐怖的地方来。
  王皇后静静拦住他,“怎么,听到这样的真相,受不了了吗?你要去哪里?”燕苏呆呆地摇摇头,“不知道,我得好好想一想。也许这是个噩梦,睡一觉醒过来就没事了。”王皇后伸手打了他一巴掌,骂道:“我是罪魁祸首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照旧当你的太子就是。死了这么多的人,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觊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不就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坐在大殿上接受文武百官的参拜吗?难道你想自暴自弃,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燕苏一巴掌被她打醒,头脑清明了一些,转过头看她,冷冷地说:“你杀了自己的亲生姐姐,我的母后——不管如何,她是我的母后,从小抱我亲我哄我的母后!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王皇后毫不畏惧地说:“我今天把真相说出来,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软禁也好,赐死也好,我都不在乎。天天像个罪人一样忏悔的日子我也不想继续过了,死了反倒干净痛快。可是苏儿,我是真拿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我从来没有对你起过加害之心,就连……就连自己的外甥女,我都舍得放弃。我一心一意,全都是为了你着想。你千万别让我和姐姐失望,无论如何你得一往无前走下去,无论如何你得坐上那个位置,无论如何你要让我们姐妹死得瞑目才行!”
  燕苏心乱如麻,这种突兀的、惊愕的、痛恨的、自我厌恶的感情像一锅粥一样咕嘟咕嘟煮在一起,发酵膨胀后让他整个人差点崩溃爆炸,恨不得有一把无形的剑将这些带给他痛苦和绝望的情绪拦腰斩断,从此不留痕迹,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忽然听王皇后提到“自己的外甥女”,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顿时惊得差点跳起来,“云儿,你说的是云儿对不对?你把她怎么样了?”她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下得了毒手,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王皇后长长地吸了口气说:“放心,你以后见不到她了。这个秘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可以安心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傲视天下。”燕苏一把揪住王皇后,重重往地上一扔,害怕得嘴唇直哆嗦,“你……你杀了她?”王皇后狼狈地倒在地上,脸容一变,厉声喝道:“难道你还想和她在一起吗?她是什么人?有她在,便会毁了你的一切!苏儿,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死了这条心吧!”
  燕苏以为云儿已经死了,一瞬间万念俱灰,颓然跪在周明帝床榻边,痛得双手捂住脸,抬不起头来,心像被人整颗剜掉似的,拽着周明帝的衣角像个孩子般呜咽道:“父皇,父皇,你醒醒,你快醒醒,告诉苏儿到底该怎么办,苏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眼泪断线珠子一般滚了下来。原来他什么都不是,父皇不是父皇,母后不是母后,姨母不是姨母,全是权势和利益的傀儡。周明帝张着干裂的嘴唇,瞪着灰白的眼珠,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泪流满面、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隐约听到脚底下传来砰砰砰硬物撞击发出的声音,凝神屏气听了好一会儿,确定不是幻听,地底撞击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清晰。他以为是刺客,捡起地上的龙泉剑,一个箭步抢到密室上方,对着厚重的木门大声喝道:“谁?”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他阴森森地说:“别以为你不出来,本宫就奈何你不得!本宫只要启动机关,景泰殿后院的湖水就会渗进密室,直到充满整个房间……出不出来?”
  木门的正中间一柄剑的剑尖一点点伸了出来,显然是里面的人正用内力迫使利剑穿透质地坚硬厚重的木门,想要破门而出。燕苏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这个刺客武功不赖嘛,死在里面也好,省得费事,他冷酷地按下了床榻边龙头拐杖的龙头。
  东方弃和云儿关在密室里将王皇后和燕苏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东方弃越听越心惊,而云儿听到自己竟然为人利用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时,心神大震,承受不住这番惊心动魄的打击,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东方弃在黑暗中抱紧她,感觉到她身上流出的温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越来越多,无论他怎么喊叫都无济于事。这个密室的设计是里面的人可以轻易听到外面的声音,而外面的人却什么都听不见。他急得用惊鸿剑不断去撞击头顶的木门,企图引起燕苏的注意。听到燕苏在上面喊“出来”,知道他终于发现了,心中大喜,忙气运丹田,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力往上一刺,惊鸿剑的锋利加上他深厚的内力竟然将千斤重的木门刺穿了,心想,燕苏看到惊鸿剑,应该就会知道是他和云儿在里面。
  哪知燕苏以为云儿死了,对所有人的生死全然不放在心上,也没注意地面上露出的半截剑身是惊鸿剑,只想要人为云儿陪葬,按下机关便走了,也不管东方弃在下面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喊。东方弃看着冰冷的湖水一点一点渗进密室,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水已经漫到腰上了。他横抱云儿,双手托起她,让她尽力不碰到水,黏稠温热的液体沾满了他的双手,甚至听得见液体滴在水面上的声音。
  东方弃一开始焦虑得恨不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开那道木门,自从水漫到胸口,无论他怎样尽力,云儿的身体还是湿了以后,突然安静下来,嘴唇在云儿冰冷的脸上亲了亲,哽咽说:“云儿,咱们死在一处,也算值了。”云儿被冷水冻醒,经历刚才那番惊痛,面临这样的生死关头,心中竟然奇怪地无悲无喜,双手缠在东方弃脖子上,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点头说:“好。”-yu-
  冷水一点一点上升,已经浸到东方弃鼻子上了,他竖抱起云儿,抓着她的腿,让她尽量高出水面。云儿无力地说:“东方,算了,没有用的。”早死一刻晚死一刻又有什么分别?她已经看不到东方的头了,只感觉到他柔软的头发缠绕在自己的脚边,像飘动的水草。东方弃呼吸越来越粗重,抱着云儿尽力往墙上靠,可是支撑不到一刻,他身子一个倾斜,手上一松,云儿砰的一声就落进了水里。
  东方弃忙抱紧她,想把她再次举出水面。云儿打了个寒战,颤声说:“东方,不用费事了,我知道我就算出去了,也不行了,我觉得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好像快流干了……”东方弃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淡淡说:“没事,只要水不将整个石室灌满,咱们就死不了,你再忍耐忍耐,漂到顶上了,我就有办法出去了。”云儿虚弱地窝在他怀里,“可是我要让你失望了,我大概活不了了……”东方弃安慰她,“没事,你只是受了点伤,出去后将养将养就会好的。你以前在天上昏睡了八年,不是也醒了吗?快别说丧气话了,我不爱听。”云儿眼泪无声流了下来,为了不使他担心,点头“嗯”了一声。
  就在水即将灌满密室,东方弃和云儿也不再挣扎,闭上眼睛一心等死的时候,水却渐渐退了。东方弃大口大口吸气,拍着云儿的脸兴奋地说:“云儿,云儿,快醒醒,水退了,咱们有救了!”云儿嘤咛一声,忽然眼前一亮,木门轰的一声打开,头顶上露出王皇后披头散发惨白的一张脸。
  燕苏按下机关,亲自押王皇后回缺月宫。王皇后和燕苏并肩走在一起,燕苏貌似孝顺地扶住她的胳膊,实则是挟持防范她。两人走到一半,王皇后突然回头看着景泰殿的方向。燕苏冷声说:“怎么了?父皇还没死呢,你不用一步三回头地拜祭。”王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一想到阿罗是姐姐的亲生女儿,姐姐为了她甚至送了自己的命,我便坐立不安,狠不下这个心肠。我害死了姐姐,怎么能再害死她的女儿呢?苏儿,阿罗没死,她还在景泰殿,密室下面关着的人就是她……”
  燕苏听完后脸色煞白,不顾所有人的侧目,抓着王皇后就往景泰殿飞奔而去。而跟在后面的胡公公惊呼:“殿下,娘娘……”他还以为周明帝病情有变,忙跟了上去。
  “本来我看在你是一国之母的份儿上,还想饶你一命,阿罗要是死了,你就给她陪葬去吧!”燕苏恶狠狠地说,一头冲进周明帝的寝殿按下龙头拐杖上的机关。木门缓缓打开。王皇后看着眼前早已昏迷不醒的云儿,就像看到了自己亲手害死的亲姐姐,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崩溃了,冲过去抱住她,哭道:“姐姐,姐姐,你别死,文琰不是有意的,文琰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很后悔,我真的后悔了……”
  燕苏一把推开王皇后,抓起屏风上的龙袍将云儿裹得严严实实,焦急地唤道:“云儿,云儿,你千万不能死……”原来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那个人是我,如果连你也死了,那我该怎么办?
  东方弃浑身是水爬上来,按住胸口不断咳嗽,“快看看怎么回事,云儿刚刚流了很多的血……”燕苏掀开龙袍一看,云儿下半身几乎被血染红了,地上积了一大摊的血渍。燕苏快疯了,“御医呢,御医呢?”王皇后已经从刚才的崩溃中清醒过来,冷声说:“没用的,她流产了。”燕苏抬头看她,仿佛没听清似的重复了一遍,“她流产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几个字表示的意思,他朝着空中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莫非世上真有因果报应?因为我杀的人太多了,所以报应到我头上不够,还要报应到我爱的女人和孩子身上吗?”
  东方弃跑过去一把掐住王皇后的喉咙,颤声说:“你到底给云儿吃了什么药?你怎么能明知道她是你的亲人,还下得了如此狠手?”王皇后抿紧双唇,倔犟地说:“对,我就是一个蛇蝎女人,心狠手辣,外表的贤良淑德、温和恭谦全都是装出来给世人看的!”
  燕苏恨恨地盯着王皇后,手指着她骂道:“贱人!”接着转过头看东方弃,眼中露出浓重的杀机,手拿龙泉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东方弃受了重伤,力气尽失,不要说逃,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露出一个苦笑说:“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听到了皇家这样大的秘密,就算燕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杀我,皇后娘娘只怕也饶不了我。不过燕兄,临死之前我有个请求,死后能不能将我的遗体送回天上?我一直想带云儿回去看看,死了能葬在那里,也是一种福气。”燕苏默默点头,“可以,这样的请求不算过分,天山那个地方很适合你。”
  东方弃闭上眼睛受死,“那我就谢谢燕兄了。”燕苏一剑刺了下去,突然手腕被人捏住了,抬头一看,竟然是胡公公,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胡公公低声说,“殿下,陛下他……他刚刚驾崩了……”所有人都怔住了。
  王皇后反应过来,冲到床榻前确定周明帝是真的走了,忽然泪流满面,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喊道:“阿枫……”周明帝名为燕枫。明明恨得看着他日复一日活受罪只觉得快意,可是为什么一旦他真的死了,自己会这么难过?难过得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所有的执念都灰飞烟灭!
  燕苏愣了一愣便接受了周明帝已经驾崩的事实,冷笑说:“死了也好,活着更痛苦,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父皇,你终于可以跟安贵妃在一起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他转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东方弃,眼神一冷,“也许今天阎王过寿,想多拉几个鬼魂为他庆祝呢。东方弃,你也去吧。说不定很热闹。”东方弃苦笑说:“这样想的话,死似乎是一件挺不错的事。”
  可是燕苏刺出的一剑再次被胡公公拦住了。胡公公的两指捏在龙泉剑剑身上,面对燕苏,低着头的样子似乎有些惶恐,阻止的态度却很坚决。燕苏大怒,“胡一得,你什么意思,竟敢以下犯上?”胡公公脸上露出迷惘之色,喃喃说:“连陛下都走了……我这个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人竟然还活着,跟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何区别……”他右手牢牢抓着龙泉剑,顿了顿说:“皇后娘娘和殿下的话老奴刚才在外面听见了……”
  他见燕苏脸色大变,忙补充说:“殿下和娘娘放心,老奴敢保证,除了老奴外,没有其他人听到。”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人老了,眼睛不行,耳朵反倒越来越灵敏。”长长叹了口气,他不紧不慢地说:“当年换太子一事娘娘只是从某个宫女那里听来的一鳞半爪,而老奴却从头到尾参与了整件事情,所以知道事情真相远远不止娘娘说的那么简单。”
  “当年云夫人也就是池毓秀池小姐和已故的皇后娘娘同时生产,娘娘生下的是一个小公主,而云夫人生下的却是一对双胞胎。云夫人并非娘娘下毒手害死的,而是难产死的。娘娘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便将孩子调换了过来,不过只能留下一个孩子。她命我将另外一个孩子处理掉,我狠不下心肠杀这个刚出生一天还不到的小男孩,便将他丢在京城外的一座树林里,亲眼看着一个落魄秀才把他捡走了,这才回宫复命,跟娘娘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后来听说这个孩子在同安寺住下,学得一身上乘武功,我很欣慰。”他说完后看了眼地上重伤不起的东方弃。
  东方弃勉强爬起来,踉踉跄跄倒退一步,看了眼胡公公,又看了眼燕苏,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来一般幽冷,“胡公公,照你这么说,我跟燕苏燕兄是亲兄弟了?”他感觉十分荒谬,笑了起来,“那么,我跟他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刻竟然还有心情问这种事。胡公公指着燕苏说:“殿下比你晚一刻钟出生,自然你是哥哥。你脸上之所以有那道疤痕,是娘娘身边另外一个侍卫拿剑要杀你,我拦住了,不过你的脸还是被他的剑气弄伤了。你小时候我还去同安寺看过你一次,后来听说你跟天竺来的高僧弘一大师云游天下,我很高兴你离开了宫廷斗争。”
  燕苏早已被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震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现在他居然和东方弃是孪生兄弟!忍不住自嘲说:“突然冒出一个双胞胎哥哥,我是该庆幸还是该绝望呢?”他声音接着转冷,“东方弃,我管你是谁,你今天必须得死。而我,燕苏,从今天开始,就是大周朝的皇帝,继承大统,号令天下,没有人可以动摇!”
  云儿短暂昏迷,被燕苏的怒吼声震醒,见他要杀东方弃,喘息道:“好,好得很,今天索性大开杀戒……普天同庆……咳咳咳……”胡公公走到她身边,指着她眼角蓝色的泪痣轻声说:“小公主,你甫一出生便有这颗泪痣,老奴记得很清楚。你放心,老奴便是拼了这一条老命,也要把你身上的毒给逼出来。”说着盘腿坐下,要运气为云儿驱毒。
  王皇后看着他们,摇摇晃晃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胡一得,没用的,她没有中毒,你救不活她的。”胡一得本以为云儿不过是服了毒酒,真气在云儿身上游走一周,脸色一黯,对云儿破败的身躯无能为力,颓然站起来,“小公主,老奴老了,不中用了,也活够了,这就到地府伺候陛下去,陛下是一刻都离不开老奴的。”说完自断经脉而死。
  没有人料到事情的本来面目竟然如此荒谬、残酷,整个景泰殿如死一般寂静。
  东方弃爬过去将云儿搂在怀里,满心怜惜,轻声说:“云儿,不怕,还有我呢。”他抬头看着燕苏说:“你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身边,却把她害得半死不活,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的罪。我要带她走,永远不会再回京城。你今日如果要杀人灭口,就把我们一起杀了。”
  燕苏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王皇后捡起地上掉落的龙泉剑,横剑自刎。燕苏大叫一声,抢过去阻止。王皇后倒在地上之前冲他微微一笑,燕苏抱住她放声大哭,“母后,母后!苏儿刚才不过是说狠话,没想过要你死,真的!”王皇后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点头表示知道,示意他别哭,右手食指指着龙床上的周明帝,点了两点。燕苏哽咽问:“你是想跟父皇合葬,是吗?”王皇后点了点头。燕苏擦干眼泪,“苏儿答应你。”王皇后心里一宽,在他怀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燕苏将王皇后和周明帝并排放在宽大的龙床上,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对着摇曳不定的烛火惘然地说:“这是哪里,我是谁?”所有的一切在今夜轰然倒塌,从小构筑的世界原来不过是一个虚无的泡沫,一捅就破,万事万物全都化成一个虚假的黑影,让人分不清、辨不明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爱,什么是恨。让人不由得怀疑身边的人和事是否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永远的黄粱一梦?可是这种存在为何又如此残忍而疼痛,连喘气都觉得像是被人割了一刀?
  东方弃见燕苏似乎魔怔了,一直把头伏在周明帝和王皇后的尸体边发呆,灯火下看过去的刹那,好像他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干枯、苍白的躯壳。他从未想过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可是这有什么用呢,知道事情真相远比不知道更残酷、更无情、更无力回天。他抱起满身是血的云儿,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出了景泰殿。
  燕苏没有阻拦。


第七十九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

  东方弃抱着云儿一路来到御药房。孙毓华给云儿探了脉,捻着胡须说:“云姑娘没有中毒,不过服了堕胎的药物,又受了寒,加上她以前寒毒深入肺腑,又受过重伤……”说着摇了摇头,“东方公子,老朽不才,实在无能为力。”脸上忍不住露出惭愧之色,见东方弃脸色霎时变得雪白,像被什么击中一般后退一大步,把身后木架子上一大包包好的药材带落到地上也没发觉,忍不住安慰他,“老朽一生行医救人整整四十三年了,还从未见过像云姑娘这样的情况。生也是命,死也是命,一切皆有定数。东方公子,你切莫太过于执着,伤了身子。”
  王皇后原本打算瞒着燕苏送云儿出宫的,想到她身体孱弱又怀着孩子,现在孩子小还没什么,万一肚子大了呢?以她那样的身体,岂不是一尸两命?为了保她一命,强迫她喝堕胎药,虽然没什么好意,却也说不上是恶意。她一直在杀不杀云儿之间来回徘徊,一会儿一个主意,到最后连自己也控制不了,因此做法也很激烈。没想到云儿喝下药之后,东方弃冲了进来,变故突起,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东方弃微微点了下头,惨白着脸说:“东方谢过先生关心。既然生也是命,死也是命,再怎么强求也没用……我带云儿走了。今天没带银子,改日再奉上诊金可好?”孙毓华忙说:“不用,不用,老朽医术有限,救不了云姑娘,惭愧得很。江湖中有不少奇人异士,或许有别的办法。云姑娘既然昏睡八年还能醒过来,一定是福泽深厚之人,吉人自有天相,这次说不定另有什么奇遇呢。”东方弃谢过他出了御药房,拿着胡公公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皇宫。
  当夜,他从皇宫偷了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套在狮子骢和旋风身上,顺带偷了一些食物和水,连夜离开了京城。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传来有规律的嗒嗒的马蹄声。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也没有灯,甚至没有风,黑暗和寂静将他们紧紧地抱在怀里,世界被隔绝在另一端,残忍而安宁。
  马车走得很慢,几乎感觉不到一丝震荡。云儿轻轻咳嗽一声,东方弃忙掀开帘子进来,“你醒了?饿不饿?”云儿摇头,喘息说:“水……”东方弃忙打开水壶,摸了摸说:“凉的,你等会儿。”他将铜水壶握在手里运气热了一热,这才倒在瓷杯里,杯子上方冒出氤氲的热气,他的手心被烫成鲜艳的血红色,而他本人却毫无知觉。
  云儿就着他的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喝了一小半,摇摇头表示不要了,连声喘气。东方弃放下茶杯,拿出油纸包着的各色糕点,样式精致,有圆的、方的、菱角式的、梅花式的……轻声说:“你一个晚上没吃东西,多少吃点,才有力气赶路。”
  云儿摇头,咳了一声说:“不饿。”东方弃看着她气息奄奄的样子,顿了顿,故意不满地说:“多少吃一点。深更半夜的,你还挑三拣四!”云儿笑了一笑。他将千层糕一点一点捏碎,就着热水喂云儿吃下。云儿吃了两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皱眉说:“难吃,想吃葡萄。”推开他的手,不肯再吃。
  东方弃尝了一口,点头说:“确实不怎么好吃,想必蒸的时候厨子睡着了,又硬又甜。明天我去弄葡萄。”云儿“嗯”了一声,问:“这是哪儿?”东方弃掀开帘子往外看,黑糊糊的一大片树林,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不知道。”万籁俱静,只有马车哐当哐当的声音以及路旁时断时续的流水声传入耳内,两人靠在一起,呼吸可见。云儿不怎么在意,闭上眼睛说:“在哪儿都无所谓。”东方弃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回天山吧。”八年前云儿受了那么重的内伤都能起死回生,这次为什么就不能呢?他相信只要回到天山,一切都有转机。
  云儿点头,无力地说了声“好”。去哪儿都无所谓,只要不留在京城。东方弃见她似乎很疲倦,替她把身上的毯子盖紧,“睡吧,天亮了我叫你。”云儿眼皮动了动,歪着头沉沉睡去。东方弃见她许久没有动静,忽然有些害怕,手颤抖着探到她鼻子下面,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揪起的心这才松了下来。他捋了捋她散落的头发,盯着她的脸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钻出去驾车。
  不管将来如何,他们暂且活一天是一天。
  清晨明媚的阳光洒在青翠欲滴的荷叶上,前面是一方小小的池塘,一条小道一路延伸到前方小山丘的尽头,没入茂密的灌木丛里。云儿不知道马车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喊了一声,“东方?”她一脸惊疑,莫不是燕苏追来了吗……
  东方弃的头从门帘外露了出来,一脸欣喜地说:“你等会儿,我去去就来。”云儿不知他要干什么,勉强撑起身子,从窗口见他兴奋地跳下马车,直奔前方的农家小院,大概是讨水喝,他们带的清水快喝完了。她见没出什么事,重又躺了下来,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感觉心里若有所失。风中传来花的芬芳、草的清香,耳边可以清楚地听到马车外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好不热闹。可是她从未觉得这么孤独过,任凭世间所有的一切也填不满这种孤独,那是一种深沉的、阴郁的、从内心最深处流泻出来的情感,与她的骨血融为一体,至死方休。
  不一会儿,东方弃掀开帘子跳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串深紫色的葡萄,颗粒饱满,个个有大拇指大,晶莹剔透,上面还带着几片椭圆形的叶子,笑嘻嘻地说:“快吃,快吃,刚摘的,上面还有露珠呢,又新鲜又干净。”他手捂在嘴边小声说:“我偷来的,千万别被人发现了。”云儿诧异地说“偷?你没给钱吗?”他为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偷盗这样的事是不屑于去做的。东方弃苦笑说:“我哪有钱,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幸好没人看见。”云儿挑了挑眉,做了个鬼脸说:“反正是你偷的,抓到了我可不管。”她摘下一颗葡萄,也不洗,就这么连皮带肉吃下去,连声说好吃。
  东方弃将葡萄一粒一粒摘下,拿手帕擦干净放在茶盘里。云儿一气吃了十多粒,笑着说:“我还从没吃过这么新鲜的葡萄呢,就是有点酸,不过不酸就不是葡萄了。”她顿了顿又笑着说:“还是偷来的东西好吃,从没觉得葡萄这么好吃过。你怎么不吃?再等会儿我可就全吃光啦。”东方弃笑说:“你喜欢就多吃点,比起葡萄,我更喜欢吃奇异果。”云儿展颜一笑,挑眉说:“那咱们下次就专程去闻人山庄偷,反正潮音坞碧玉湖的路我都摸熟了。”东方弃点头说好,云儿立即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两人仿佛要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商量好了日子,什么时候去偷最合适,从哪儿偷最方便,煞有介事。说着说着,东方弃不知道自己的鼻子为何有点发酸。
  马车经过路口那家栽了葡萄的农户的时候,看见一个四十来岁、全身晒得黝黑的农妇头上包着一块蓝色的花布,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花布衫,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大声骂道:“谁家小孩那么嘴馋啊,转个身去喂猪,门口挂着的一大串葡萄就给偷走了,别的不偷,还专门偷大的。今年结得最好的一串葡萄,碗口大,足足有一尺长!嘴里痒,怎么不去偷别人家的甘蔗,大老远跑来偷我们家的葡萄啊?看我抓到不打断你的狗腿!从小偷三摸四,家里大人也不管一管,有娘生没爹养……”
  云儿听了掩嘴轻笑说:“快走,快走,没听见吗,要打断你的狗腿呢。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可救不了你。”东方弃干笑两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示意狮子骢和旋风快走。那农夫见路上有马车经过,不由得停下骂声看了一眼。东方弃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幸好她见马车富丽堂皇,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出行,没有怀疑,喝了口水继续骂。
  走出老远,直到那家农户再也看不见了,东方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原本我想,只偷一串,应该不会发现吧,哪知道她连葡萄一串一串都数清了的……哎……”云儿学那农妇的口气说:“别的不偷,还专门偷大的,今年结得最好的一串葡萄,碗口大,足足有一尺长……我觉得你还挺会偷东西的,凭你的轻功和眼力,有当神偷的潜质,继续努力啊!哈哈哈哈……”她这一笑便觉得胸口痛得厉害,针扎似的,是那种突如其来、毫无预备的剧痛,忙吸口气平静下来。她又怕东方弃发觉,痛苦地挤出一个微笑,转移他的注意力,“被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吃甘蔗了。”幸而疼痛很快过去了,身上黏腻腻的,全是冷汗。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她无聊地趴在窗口看风景,指着斜坡上一大片甘蔗地惊喜地说:“东方,快看,快看,那不是甘蔗!”东方弃正在驾车,忙摆手说:“不行,不行,那里有人。再偷,真要被人打断狗腿了。”云儿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掏出一小块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你没钱,本姑娘有啊,赏你了!”幸好自己钱和蝶恋剑从来不离身。
  东方弃拿了碎银,问附近锄地的老农能不能买甘蔗。那老农戴着一顶竹制的斗笠,年纪大了,耳聋眼花还驼背,伸着脖子问:“什么,你说什么?”东方弃运起内力用方圆数里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买甘蔗!”惊得藏在树上、草里、芦苇丛里的鸟雀扑腾扑腾乱飞,前方的山脉传来悠长的“买甘蔗”的回声。那老农“哦哦哦”点头说:“没钱找。”东方弃摆手说不用找,自去挑了几根粗壮肥大的甘蔗,找不到削皮的刀,便用惊鸿剑削了皮,斩成一段一段抱回来。
  云儿被他那一声“买甘蔗”逗得笑得直不起腰,嚼着甘蔗摇头晃脑地说:“这甘蔗又甜又软,你那声‘买甘蔗’果然没有白喊啊,再喊一句来听听……”话没说完,就被嘴里的渣子呛到了,咳了一声,忙将甘蔗渣吐出来。她瞧见痰盂里鲜红的甘蔗渣,低头看了看手头的甘蔗,咬过的地方全是血,惊慌失措之余,更担心的是被在外面给马喂草料的东方弃看见,把手里剩余的一截甘蔗往外一扔,又将痰盂藏在小桌子底下,用桌布遮住,慌里慌张打翻了茶杯。
  东方弃听到动静进来,问:“怎么了?”仔细瞧了瞧她,“脸色怎么这么白?”云儿忙笑说:“没什么,大概是累了。坐马车真累。”东方弃点头,“嗯,那你睡吧。前面就是安阳城,晚上我们可以睡客栈了。”云儿侧身躺了下来,右手捂着嘴,生怕自己梦中也咳出血来,胡思乱想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傍晚时分赶到安阳,夕阳下面是有些残破的城墙,足足有两尺厚的大石,然而大洞连小洞,损毁严重,如此军事重镇,朝廷竟然也没有派人重修。家家户户门前挂上了白色的旗幡,路上行人很少,均是来去匆匆。青楼酒馆一律禁止营业,偌大的安阳城显得有些萧条。两人找了间客栈住下,东方弃将云儿安顿好,吩咐厨房煮一碗红豆甜汤,完了又要酒。
  小二忙说:“客官,不好意思,朝廷有规定,国丧期间,全国上下三日不得饮酒。”东方弃不由得想起燕苏,想到他一夜间自以为是的世界瞬间崩塌,父死母亡,最爱的人远走他方,想到他和自己竟是一母同胞胞的孪生兄弟,不由得百感交集,是梦非梦?他已经分不清了,那些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希望云儿能好起来,哪怕再花十年的时间也不要紧。他回头对小二说:“那就上壶热茶吧。”
  小二答应一声出去了,过了会儿端了茶进来,搭讪说:“客官从哪里来?”东方弃说京城。小二“哎呀呀”叫起来,压低声音说:“京城啊,那我问公子一件事啊——我听说皇上功德圆满、得道成仙啦,皇后也跟着一块走了,是也不是?还听说皇上驾崩的那天晚上,整个皇宫金光大盛、仙气缭绕,太上老君亲自下凡来接皇上升天,你看见了吗?”
  东方弃不知道民间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燕苏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流传出来的,想了想说:“大概是吧。”那小二拍着大腿说:“那就是啦!哎呀呀,如果是我,我也不当皇帝了,当神仙多好啊,长生不老,点石成金,要什么有什么……”他一路自言自语走了。
  东方弃听了直摇头,心想当神仙也未必好吧,要不然神仙为什么也老想着下凡呢?回去收拾马车时,撩起桌布,就看见痰盂里干涸的血渍,不由得愣住了。坐在马车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待情绪平静下来,这才回房和云儿一块吃晚饭,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吃完饭东方弃退了一间房,笑说:“咱们节省点,银子快不够用啦。你睡床,我睡地下。”云儿忙褪下手上的玉镯,“这个拿去当,我留着也没用。好歹是宫里的东西,应该能当不少钱吧。”东方弃忙说:“还不至于如此,不过节省点总没错。”他不敢离开云儿一步,万一她在他不经意间永远地走了,那怎么办?

  两人一路晃晃悠悠走到九华山附近时,已经传来新皇登基的消息,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云儿看着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白布换成了红色的绣旗,不知为何,眼泪突然就出来了,他……总算是得偿所愿了。这样可笑可恨可悲的结局,如果还有人能得偿所愿,不失为上天最大的恩赐。她怕东方弃看见,忙转头把眼泪擦去,轻声说:“到九华山了吧?”
  东方弃点头,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和凹陷的双眼,心头泛起的那种滋味,干干的、麻木似的,仿佛身体里的某一部分正在不分昼夜地逐渐流失,点头说:“嗯,前面就是九华山了。要不要去看看吴不通他们?”云儿摇头,“不了,我不想他们看见这样的我。我想你们大家,还有他……记住的是永远年轻、漂亮、可爱的云儿。东方,我大概是走不到天山了,送我去天外天吧,那里也是一样的。”她自知时日不多了,能够身葬“天地之外,红尘之巅”的天外天,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东方弃默然无语,看着一脸哀求然而决心已定的云儿,最后还是扔掉马车,抱着她一路来到天外天。春末夏初的一场大火将天外天化为一片焦土,可是转眼到了秋天,这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空气清新得像是水洗过一样,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近处是波平如镜的新月湖,草丛在十月金风的吹拂下连绵起伏,鸟叫声、蛙鸣声此起彼伏,新绿的叶子一片一片冒出头来……烧焦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正逐渐淡去。
  云儿的病并没有因为天外天安静的环境、秀丽的风景有所好转,寒气发作得也越来越厉害了,无论东方弃怎么为她运气疗伤都没有用。他搭了个专供云儿一个人住的小木屋,外面刷上鹅黄色的油漆,头项开一扇大大的天窗,晚上可以看见星星和月亮,屋檐下挂满了铃档,风一吹叮当响。云儿躺在松软的花瓣床上,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鼻子里闻到的是馥郁的花香,她张开双手,舒服得直叹气,“真像摇篮,摇一摇就睡着了。”东方弃一边喂她喝鱼汤,一边说:“这屋子漂亮吧?包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云儿一觉醒来,见东方弃手心抵在自己后背,悠悠说:“我又晕过去了吗?”东方弃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摇头说:“没有,只是睡久了些,我正要叫你起来呢。”云儿见他嘴唇发青,脸色蜡白,刚才从床上站起来时甚至打了个趔趄,知道是真气耗损过巨的缘故。她沉默了一会儿后问:“现在什么时候?”东方弃看了下外面,“傍晚,太阳快下山了。”云儿掀开被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我觉得好多了,想去外面走走,正好还可以顺带看看夕阳。早上要出去,你说露水重,中午你又说太阳大,现在出去总没事了吧?”
  东方弃拗不过她,扶着她在草地上坐下。云儿兴致出奇的好,摘了许多野花要编花篮。东方弃见她这般高兴,连日来的阴霾担忧都在她的微微一笑中蒸发了,蹲在她身边笑问:“花够不够,要不要我帮你再摘一点?”云儿摇头,“不用,这么多足够了。对了,今天初几?我都快忘了时间了。”东方弃想也不想就说:“九月初八。”云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东方弃笑了笑没说话。他怎么能记得不清楚?他从没有这么希望过时间就此永远地停住。
  云儿自顾自往下说:“哎呀,那明天岂不是九九重阳节啦?我们也得出谷买些糕点啊,爆竹啊,酒啊什么的庆祝过节吧?你说好不好?”东方弃忙说:“好啊,你想吃什么?”云儿歪着头认真地想了半天,说了些平日里爱吃的几样。东方弃答应说明天去买,见她浑身颤抖,精神萎靡,忙说:“明天再编吧,又不赶着急用。”说着要拿开。云儿不依,扯了回来说:“人家好不容易高兴一回,你总是扫兴。马上就编完了,还差一点就好了。起风了,湖边有些冷,你帮我去拿件衣服过来,那件白色的狐裘披风很挡风。”
  东方弃不放心她,脱下自己的衣服,“你先穿我的,我不愿动。”云儿不满地说:“就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快去快回,你什么时候这么懒惰了?”东方弃心想来回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应该没事,她万一要是着了凉,那可就麻烦了,于是起身去了。等他拿了衣服施展轻功跑回来时,云儿双手交叠在一起枕在脑后,像婴儿般蜷缩在草丛里睡着了。他心中大急:怎么能这样席地而睡呢,也不怕着凉!
  他走近了才发现碧绿的草地上一大摊黏稠的鲜血,身边放着一个已经编完的花篮。他轻轻抱起云儿,喃喃地说:“咱们回屋睡。”


第八十章 十年懵懂百年心

  东方弃依言将云儿葬在天外天的花丛里。虽然此时秋风忽起,衰草连天,一片颓败之象,然而到了明年春天,又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更胜今朝,云儿一定会喜欢的。他凿了块约三尺长、一尺宽、三寸厚的石块当做墓碑,坐在云儿的坟前用小刀一刀一刀在上面刻字。刻一刀喝一口酒,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自顾自地说话,“今天天气很好,晴空如洗,万里无云。昨天你走了,我睡得很不安稳,像丢失了自己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想长久以来,不是你离不开我,而是我习惯了你的存在,离不开你。可是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孤零零地走了,我得刻个东西,立在这里,好让我在数十年甚至百年以后还能一眼就准确地找到你的存在。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昨天我将你亲手葬了以后,拼命回忆你的样子,可是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脑袋里面一片空白,甚至连你说过的话也忘了,一句都不记得。我很害怕。你曾说过要我永远记得你,可是我却这么快就食言了,实在是抱歉。所以,我要刻个东西提醒自己,永远都记得你。”
  “云儿,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我去山上凿石块的时候,有一只猴子误中猎户的陷阱,一条腿折断了,夹在捕猎的机关里,疼得嗷嗷直叫。不是那种凄厉的惨叫声,而是一声长一声短认命般的喘息,它小心翼翼地在原地一蹦一蹦,知道再怎么挣扎也没用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前爪搭在脸上一下一下地摩挲。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无助地看着我,眼神又是祈求又是戒备。我救了它,并给它接好断了的腿骨。它临走前用脸在我手心蹭了蹭,一瘸一拐走出好远还停下来看我。”
  “你说我在石头上刻什么字好?一般来说,大部分写的都是‘某某某之墓’,可是我不喜欢,我想你也一定不喜欢。‘云罗’这个名字很好听,云暖轻烟罗,我想云平大人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费了很大的心思。我们就刻‘云暖轻烟罗’好不好?”
  “云儿,我终于明白楚惜风最后为什么会疯魔。天外天风景优美,可是美得让人沉闷窒息,它是如此的寂寞,寂寞到无法用语言准确地表述……”
  “云暖轻烟罗”这五个字东方弃咬牙刻了三天三夜,他喝了整整三天的酒,倒在云儿的墓前醉得一塌糊涂。他在轻轻的、痒痒的骚动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只褐色的猴子站在自己的身边,正用舌头舔他的脸。他摇摇晃晃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因为酒喝得过多,声音嘶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小猴子前爪捧着一大把栗子送到他跟前。东方弃问:“你是想报恩吗?”接在了手里。小猴子围着他又蹦又跳,很高兴的样子。
  东方弃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无垠的天空,然后开始剥栗子吃。吃完栗子,他站起来,弯腰抱起小猴子,拍了拍它的脑袋说:“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小心,不再闯到陷阱里去啦。”小猴子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似的点了点头。东方弃回到云儿住的小木屋收拾东西,然后离开了天外天。
  他离开前顺道到九华山看望吴不通,吴不通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东方老弟,你怎么了,受了重伤吗?怎么瘦成这样,满眼通红,头发乱糟糟的,一条命都快去了半条啦……”东方弃说了云儿过世的事,说的时候语气很淡然,慢慢地,一字一句咬字很清楚。吴不通知道哀莫大于心死,他这样子看似不痛不痒,实则最是伤心。说了一通安慰的话后,最后仍是老办法,一醉解千愁。
  吴语挺着个大肚子给东方弃倒酒,她和郝少南已经拜堂成亲,再提起燕苏时,已口称“皇上”,毕恭毕敬。
  吴不通为了减轻他的痛楚,席间插科打诨,讲起武林逸事滔滔不绝,像什么侯玉又有风流韵事啦,石玉郎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啦……逗得满座都是哄笑声。东方弃配合地微笑,然而心底的悲恸却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化成气泡,一股一股往眼睛里冒,眼眶湿了,他极力克制着,不让别人发现。吴不通还特意将他写的《江湖纪事》给东方弃看,说自己这本武林“史记‘,定会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后世必将奉为”武史“中圭臬的。众人又不可避免地提到此次”武林论剑大会“,大骂闻人默浪得虚名,交口称赞东方弃武功远在号称”天下第一剑“的闻人默之上。
  东方弃不甚在意,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云儿再也活不转了!他叹了口气说“闻人默死了,龙在天疯了,侯玉爱美人不爱武林,史家后继无人,江湖四大家族似乎再无往日的风光。自古英雄出少年,少了四大家族垄断江湖,必将豪杰并起,英雄辈出,我只是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
  他当日便离开了九华山,在江湖上流浪了一年。没钱的时候当过跑堂的,没有地方住,在街上随便找个屋檐过一夜的时候也有,挨过乞丐的欺负,被人嘲笑、恶骂,甚至殴打,他也不在意。
  寒冬的一个夜晚,大雪纷飞,他在凤阳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借宿,在茅房附近,见到浑身长蛆、臭气熏天的龙在天,整个人的外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又干又瘦,像块烧焦了的黑炭,要不是说话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东方弃肯定认不出他来。“三月杀”开始反噬了,一日比一日厉害,锥心刺骨。龙在天生不如死,然而虚弱到连自杀都办不到。东方弃应他的请求送他上了路,之后深夜里也不顾严寒,到后山找了个临水的地方葬了他。
  填上最后一抔土的时候,东方弃忍不住感叹一代袅雄竟然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最后连求死都不能。不由得想到自己,他呢,他又是为什么而活着,他对于世事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这一年里,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去,不管是友还是敌,都一去不复返,包括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而却无能为力,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生是什么?死是什么?他常常听见风中传来云儿的说话声,笑嘻嘻地喊他:“东方,东方……”眼前时常浮现云儿睁着浑圆黑亮的大眼睛看他,时不时调皮地一笑,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然而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去了一趟潮音坞碧玉湖,履行承诺把纯钧剑送回了闻人山庄。闻人和听到噩耗,早就一病不起,看到纯钧剑的刹那,当着众人的面老泪纵横,然而一句话都没有说。原来人纵然死了,有活着的人为他伤心、牵挂,似乎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至少证明还有人深深地爱着他。他想起云儿曾玩笑似的说过:“东方,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我,永远记得我。这个要求总不算过分吧?嘻嘻……”当时他因为打赌输了,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可是现在他决定履行这个承诺,尽管这个承诺让他如此疼痛,度日如年。
  坐船离开潮音坞的时候,他灵光一现,关于生与死,他想通了。生和死并非是对立的,它们本来就是同时存在的,死作为生的某部分永远留存下来。死并未意味着生的终结,而是另外一个开始。云儿的死让他生命中某一部分彻底终结,所谓的热情、希望、快乐等等东西全部消亡殆尽,然而他不应该终日借酒消愁、自暴自弃,而是好好活着,把云儿失去的那一份精彩一并补回来。
  东方弃最后还是去了天山,那是个可以让人安安静静回忆的地方,以支撑他余下来的漫长的岁月。漫天风雪中他偶然救了一个快冻僵的男孩,名叫周一飞。周一飞对他十分崇拜,争着吵着要拜他为师,死乞白赖跟着他。东方弃见他骨骼清奇,资质不凡,左右无事,便收了他做第一个徒弟,过起清心寡欲、教徒授武、不问红尘俗事的生活。数百年以后,东方弃的徒子徒孙遍布天下,他开创的“云天派”成了西域武林第一大门派,隐隐与中原武林分庭抗礼,不相伯仲。
  “东方弃”这个名字从此成了和“闻人客”一样流传后世的武林传奇。他活了整整一百二十一岁,当真把云儿失去的那一份精彩一并补了回来。
  死前,他眼睛直盯盯看着床头的木柜。周一飞对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从里面拿出一个三寸见方、造型古朴的小木盒。东方弃低声说了句“烧了吧”安详地离开了人世。不过木盒却没有烧成,云天派的诸多门人认为东方弃珍而藏之的定是绝世武功秘籍,都阻止周一飞将它毁掉。待到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是一封平常之极的信,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上面写满蝇头小楷,字迹清秀,纸张泛黄,内容很平常,说的都是宫中的一些人和事,并不显得多么肉麻多情。边角因为多次翻阅的缘故,卷了起来。众人看完后,均说:“没想到师祖一生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原来竟是这般痴情。”周一飞叹气想:奈何师父偏偏喜欢上一个宫里的女人,也难怪他最后落得远走天山、黯然神伤的结果。
  某一年东方弃因为侯玉的邀请参加十年一次的武林论剑大会,路经临安城,当年的落花别院还在,只是荒草连天,屋宇倾颓,到处都是飞禽走兽的踪迹,早已不复当年花红柳绿的景象。他看着溪水中的自己,一身洗得几乎褪成浅灰色的道袍,一双布鞋,鬓边的头发已变成了灰白色,脸上的皱纹无论怎么掩饰都遮盖不住,眉梢眼角剩下的净是沧桑。数十年的岁月早已把他洗礼得尘满面,鬓如霜。而云儿的音容笑貌又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永远停留在最美的那一刹那,芳华正茂,青春永驻,并且随着记忆的沉淀越来越芳香,令人沉醉。活着的所有人都苍老了容颜,只有云儿永远永恒。
  他很庆幸云儿没有看到现在的自己。
  十年懵懂百年心,同来何事不同归?直到此刻,他终于理解了这种无言的悲哀是什么,那将贯穿他整个的生命。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燕苏登基后勤于朝政,寝殿的灯火常常通宵不灭。群臣因为周明帝信道误国数年不曾上过早朝,如今新皇虽然年轻,却勤政爱民,欣喜之余不免又担忧起来,常常进谏要他保重龙体,燕苏却置之不理。某一日的午后,他伏案批改奏折,因为连日来太过劳累,于是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儿,却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冷声问:“谁在外面喧哗?”其实算不得喧哗,只是他最近常常难以入睡,一丁点动静都能把他惊醒。
  冯陈忙进来说:“有人把东西扔在景泰殿门口,上面写着……陛下的名讳……微臣该死,竟然被人闯进宫来都不知道……”燕苏一手轻轻按着太阳穴,打断他问:“什么东西?呈上来。”只见一个普通的长形木盒,大约三尺长,一尺宽,打开来,里面放着一把剑,剑身细窄,锋刃薄利,阳光下视之如一道白练,耀眼逼人,赫然是四大名剑之一的蝶恋剑,另外还有一封信。他眼睛盯着木盒,大声问:“谁送来的,人呢?”他颤抖着拿起信,紧紧攥在手心。
  信是东方弃写的,告诉他云儿因为伤势太重,已于九月初八那日不治而亡,如今物归原主,请他爱借天下百姓,当一个有道明君。他要走了,也许他们再无相见之日,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就此别过。
  冯陈见燕苏看了信后神情不对,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整个人摇摇欲坠,忙问:“陛下,出什么事了吗?”燕苏摇了摇头,问:“今天什么日子?”冯陈忙答:“十月初八。”燕苏喃喃地说:“十月初八,十月初八……”手上的信轻轻落在地上,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说:“没事,你下去吧。”
  一个月,原来云儿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月!
  燕苏当晚高烧不退,数个御医开了方子都不管用,因此罢朝长达半月之久。
  他病愈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大理寺的天牢把晋南王燕齐亲自接了回来,并让他住在宫里,请了许多有名望的大儒教他治国安民之道,甚至亲自教他武功,对他要求非常严格。燕齐十一岁时,燕苏就让他处理文武百官的奏折,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十二岁时,燕苏让他一个人以钦差的身份下江南处理水患;十三岁时,交给他数万精兵镇守边关。燕苏此举引起不少大臣的侧目,就连丞相王斐也劝他‘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他恍若未闻,一意孤行。
  次年,燕苏改年号“思云”,亲自到京郊的同安寺祭祀。他在这里住了三天,听着寺里悠远绵长的钟声以及整日绕梁不绝的木鱼声,心中难言的疼痛和悲伤仿佛得到暂时的缓解。原来看似简单、木讷、重复地做一件事,其实饱含人生的喜怒哀乐。那一声声浑厚的佛号,似乎有治愈身心的力量。
  夜深人静,他日复一日难以安睡。云儿如果真的走了,为什么一次也不曾进入他的梦中?
  纵然一世功名,亦换不回伊人倩影。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遥忆当年,言笑晏晏,如今形单影只,徒留寂寞魂。
  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说太子殿下自登基后性情大改,纵然和以前一样终日冷着一张脸,却再也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随意打骂下人,为人温和了许多。有一次一个宫女伺候燕苏洗脸,燕苏却挥了挥手,说自己来。他近来越来越少让人伺候了,穿衣洗漱,尽量亲力亲为。那宫女等燕苏洗完脸端水出去,摸了摸铜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原来她忘了加热水。十一月的京城早已天寒地冻,竟然疏忽到让皇上用冷水洗脸,被人发现乃是杀头的死罪。那宫女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天,见什么事都没有,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运气,以后伺候得越发仔细。
  燕苏不会不知道洗脸水不是热水,却什么也没说,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了。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何况只不过是洗脸水罢了!
  未老心字已成灰。
  思云六年,燕齐十六岁,己长成了一个少年老成、风度翩翩的大男孩,早已忘了当年亲眼目睹燕苏一剑杀死淮安王燕平的往事,对这个皇帝哥哥十分亲近,无话不谈,歪着头问:“皇帝哥哥,你怎么不娶妃子啊?”
  燕苏一听,脸色大变,沉声说:“谁让你问的?”燕齐自从进宫后,还从未见燕苏对他这样疾言厉色过,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说:“是,是王臣相让我问的……”众多大臣因为燕苏既不立妃,也不纳后,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有隐疾。燕苏不耐烦地打断他,“关于朕纳妃立后的事,你别管。”见燕齐被自己吓得缩头缩脑不敢说话,于是开起了玩笑,“以后你多纳几个妃子不就得了,到时候可要多福多寿、百子千孙啊,替皇兄全娶回来。”燕齐被皇帝哥哥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
  燕苏看着这个眉眼间和云儿有几分相像的名义上的皇弟,突然想起在遥远的天山,还有一个自己的孪生兄弟。果然是自此一别,再不相见。
  燕苏在思云八年将皇位让给了燕齐,对外宣称因病驾崩,实则是在京郊的同安寺出家为僧,日日青灯古佛,吃斋念佛。同安寺因为燕苏在位的时候年年祭祀的缘故,一跃成为京城第一大寺庙,香火鼎盛,这下不只是看梅花的人络绎不绝,连皇亲国戚也踏破了门槛。燕齐继位后,改年号“太平”。
  燕苏一袭僧衣芒鞋云游天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太子殿下了,不过是一个看破功名利禄、爱恨凡尘的普通僧人。
  临安城里有一家新开的药铺叫“妙手回春”,大夫医术高明倒也罢了,更为临安百姓津津乐道的是,抓药的掌柜的是个有名的大美人,号称“药材西施”,每天客似云来,生意非常之好。
  有一天药铺来了一个和尚,和门口的小药僮叽叽咕咕一阵走了。采荷抱着三岁大的女儿掀开帘子出来问什么事。那小药僮没好气地说:“来了个古怪的和尚,别人化斋,他化药。我见他是一个穷和尚,对他客气得很,问他想化什么药,他说要化一味叫‘思云’的药。我就说我在药铺整整三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味药。他也不说话,就这么走了。”
  采荷忙放下女儿追出去,看着前方那个踽踽独行的背影,喃喃自语:“似乎有些熟悉呢,听声音倒像是认识的人。”赛华佗跟了出来,听明白后说:“说不定是哪里来的高僧,缘悭一面,可惜得很。”两人议论一番,并不当回事,过两天也就淡忘了。燕苏在太平二十一年历经许多磨难,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天外天。天外天依然繁花似锦、绿草成碧,和以往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同,风轻,云淡,日暖,沙白。他看到新月湖边竖立着一堆半圆形的黄土,周围杂草丛生,土堆上面用几块大石压着,大石的缝隙里摇曳着几朵粉红色的小花。简陋的石碑上刻着“云暖轻烟罗”五个大字,字迹被风霜侵蚀得斑驳脱落。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偕处?
  他颓然跪了下来,亲了亲脚底略带潮湿的泥土。中午的太阳照得他有些晕眩,他坐在那里,靠在墓碑上静静地睡着了。梦里再一次回到了当年,云儿回头瞪着他,俏生生地问:“我叫云儿,你是谁?”然后嫣然一笑。
  
  
---------------------全文完--------------------



  番外   情不知从何起,一往而深
  
  临安,落花别院。
  
  中午时分,天气正好,云儿正在院子里舀水洗头发。一个摸约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气喘吁吁跑过来说:“云姐姐,公子正到处找你呢,还不快去。”云儿双手挽着滴水的头发,直起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说:“又有什么事?”怎么她连洗个头也不得安宁?
  
  那小丫鬟急道:“不知道。公子刚才在吃饭,问你哪去了,脸色似乎不大好。”云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不是明摆着找她碴么!“我正忙着呢,等会儿再说。”她将桶里的水舀到脸盆里,弯腰继续洗头。那小丫鬟推着她说:“云姐姐,别洗了,你还是快去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说着从屋里拿了条干毛巾出来,催促她道:“赶紧擦擦,快去,快去。”
  
  云儿没法,只得用水冲干净头发,随便擦了擦,头发也来不及绾,便被那小丫鬟强拽着来到燕苏住的“飞云阁”。她推门一看,偌大的厅堂一个人都没有,桌子上摆了一些还未撤去的碗筷。她摸了摸尚未干透的头发,有些郁闷地想:还以为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呢,非得要她亲自出马,这不是消遣她么!
  
  她不知道燕苏什么时候回来,只得站在那儿等着。觉得披头散发的样子有失体统,一时又找不到束发的东西,见桌子上的筷子没用过,便拿了其中一只松松地绾了个发髻。
  
  燕苏进来看到她,不悦道:“让你伺候我吃饭,跑哪儿去了?”云儿腹诽了他一句,低着头说:“听说公子找我,我连饭都没吃就来了。”燕苏没说话,看着云儿的眼神有些奇怪,围着她转了一圈,问:“你头上是什么?”云儿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摸了摸头发,说:“哦,一时没有发簪,只好找了根筷子把头发绾起来。”燕苏盯着她头上的那只筷子,阴沉沉问:“你从哪儿拿的筷子?”
  
  云儿答:“桌上啊。”随即反应过来,暗叫糟糕,他大概还没吃饭,忙说:“你要吃饭是不是,我再去给你拿一双。”燕苏冷着脸说:“你知不知道,不是随便一双筷子本宫都可以用来吃饭的。”云儿理亏,看着他弱弱地说:“那,那你要什么样的……,我,我这就给你找去。”大不了赔他便是,不就一双筷子么,小气什么!
  
  燕苏冷哼道:“找?你上哪儿去找?单是你头上这只沉香木做的筷子,便价值百金,卖了你只怕也值不了这个价!”云儿吓一跳。什么?那这只筷子岂不是比真正的金簪还贵?忙拔了下来,扔在桌上,“喏,还给你。”燕苏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你让我用你绾过头发的筷子吃饭?”
  
  云儿看着他吱吱唔唔说:“那你想怎么样?你也知道,我,我没钱——”她要是有钱,早走了,哪能被逼的卖身为婢,任由他呼来唤去?
  
  燕苏瞪了她一眼,又气又怒又拿她没办法,喝道:“罚你把飞云阁里里外外全部打扫干净。”说完,拂袖而去。云儿十分委屈,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如今她连“落花别院”打杂的粗使丫头都不如了!她临走前还不忘拿走了桌上那只沉香木筷子,一只筷子价值百金,不拿白不拿,反正燕苏也不会要了。
  
  云儿把飞云阁前前后后的庭院全部扫了一遍,累得直不起腰来,喘着气坐在台阶上喝水。初秋的夕阳照在门前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径上,反射出斑斓的色彩。她看着天上缓缓飘动的白云发呆。“叮”的一声,腰间暗袋里藏着的沉香木筷子掉了出来。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心想,这筷子这么值钱,什么时候得找个机会去“宝瑞通”当铺把它当了换银子使。
  
  陈管家迎面走来,说有事找她帮忙。她忙进屋把手里的筷子往妆奁盒上一放,擦了把手匆匆忙忙走了。
  
  燕苏从外面回来,又没见到云儿,心里有几分不高兴。她哪是丫鬟啊,简直比他这个当主子的还逍遥自在!掉头来云儿的屋子找她,人影儿都没见着。他闷闷地坐在桌边等她,倒了杯茶慢慢喝着,看见云儿的妆奁盒上放着他平时吃饭用的筷子,想到这只筷子绾在她如云秀发上的情景,不由得拿在手里把玩。他从不知道,筷子原来还可以当束发的簪子用,就是长了点,绾在头上不怎么好看。
  
  燕苏挑了挑眉,一时心血来潮,干脆削短当簪子用好了。他兴致勃勃找来一把匕首,把筷子削成簪子的长度,上头圆,下头尖,插在头上试了试,光秃秃的难看的紧,并且刮断了他好几根头发。他气得一把扔在地上,不要了,自嘲地想:自己今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干起这等无聊的事来。
  
  云儿办完陈管家交待的事,回来见到地上只剩一截的筷子以及满地的木屑,气得只跺脚。价值百金的筷子啊,这还怎么当钱?
  
  即便是只剩半截的沉香木筷子,也还值五十金呢。她找来砂纸把半截筷子打磨光滑,问陈管家要了一点桐油,细细地刷匀了,又在簪头雕刻了几朵祥云图案,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支朴素无华的木簪便做好了,闻上去有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
  
  虽然这支木簪费了云儿许多的工夫,可是因为太过朴素,戴不出去。她随手扔在那儿,只有洗完头发的时候偶尔还能派上用场。
  
  燕苏后来见到这支木簪,倒是很喜欢,云儿便借花献佛送给了他。再后来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她离开皇宫时带走了这支木簪。
  
  情不知从何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