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2-11

所谓伊人:锦瑟 26 - 35

【锦瑟:第二十六章 寒意】

  冷冽的声音倏然从头顶上响了起来,那声音极为富有磁性,低沉的韵律仿佛要融进墨黑的夜色里,可同时又极为森寒,使听者莫不寒毛直竖。
  锦瑟不禁打了个哆嗦,双眸噙着晶莹的泪花,丝毫不敢抬头望向宇文祭夜,直到宇文祭夜在她头顶因等待过久而发出了一声不耐的冷哼之后,她才终于胆颤心惊地嗫嗫说道:“奴婢……奴婢是金陵城东方府的丫鬟……锦瑟。”
  “丫鬟?”一个普通的丫鬟,会值得富可敌国的“玉茗”商号当家少爷东方世淮以命相护?他们之间,分明就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东方世淮有没有碰过你?”宇文祭夜长指一挑,逼着锦瑟抬高了下颚,泪眼婆娑地躲闪着他的目光,随即,他既优雅又轻佻地问道。
  “没有。”锦瑟不禁被这羞人的话语弄得满脸通红,她有些微愠般地抬起头来,口中小声地答道,却在不经意间,意外地瞧见了那个有着既好听又冷冽的声音的劫匪的全貌。
  俊挺有型的脸上,两道桀骜不驯的眉浓黑而修长,一双黑色的深瞳闪烁着狂然噬血的狠绝与沉着,极富个性的挺直鼻梁下,一双似笑非笑、扬起诱人弧度的唇,将他的魅力淋漓尽致地衬托出来。
  比起东方世淮,他硬是比他多了好几分的狂傲与俊逸,可他却没有东方世淮全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淡淡气质与光华。若是把东方世淮比作一块完美无暇的温玉,那眼前的这个男子,无疑就是那比温玉更加灿烂百倍的黄金。
  黄金虽然耀眼,却灿烂得得咄咄逼人,不及温玉一般给人以温暖细致与隽永之感。世间多是女子喜欢那璀璨的黄金,但若是让她来选,她定会选了那能给自己一生安定祥和的温玉。
  锦瑟定定地瞧着宇文祭夜英俊潇洒得不似常人的脸庞,而后肯定地说道:“是你。”
  “是我?”宇文祭夜一时被锦瑟这般没头没脑的话弄得疑惑起来,他反问道。
  “对,是你,你杀了东方世淮!”锦瑟恨恨地看着宇文祭夜,檀香小口中吐出的话语不禁带上了刺。这个男子虽然除了蒙在脸上的面巾,但是他那双子夜般颜色的双眸,她做梦也不会忘记,就是这双眼睛的主人,一剑刺进东方世淮胸口,强行抢走她。
  在黑暗中,只有这双眼睛最为明亮,令她一看便看得出来;也只有这双眼睛最为阴沉,藏在他眼眸中的,不是寻常人的喜怒哀乐,而是无止尽的冷酷和忧伤。再说此人武功如此高深莫测,能够近身击败东方世淮之人,也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于是,她肯定,他就是杀害东方世淮之人,他……他是一个凶手,是一个魔鬼!
  “我杀了他?”宇文祭夜闻言之后,不禁轻笑。“你以为,就凭一剑,便可杀得了东方世淮?我宇文祭夜的武功虽在江湖上鲜逢敌手,但要杀东方世淮,一剑——并不够。”
  “你什么意思?”锦瑟满怀恨意地望着这个自称宇文祭夜的男子,口中冷冷地问道。
  “并无它意。在下只是抢了姑娘你,但并无杀东方世淮。东方世淮那条命,本来就并非在下的目标,在下并不曾在意是否取了他的性命,抱歉。”宇文祭夜难得彬彬有礼地说道,但神色语气之中,都透着一种不屑一顾。
  “宇文公子,请你别忘了茱萸的一条人命是丧在你的手上的,难道人命对于你来说,只是如同草芥一般?”锦瑟被宇文祭夜那轻蔑的态度惹得有些愠怒起来,一时间竟然忘却了刚才的恐惧,心中只想着为冤死的茱萸讨个说法,于是便冷然反问道。
  “的确如此。姑娘,你是第一个敢用这般口气与在下说话的人。”宇文祭夜爽快地承认道,双眸直直地盯着锦瑟,口中似是带着几分赞赏地揶揄道:“锦瑟姑娘,你可恨这班劫匪?”
  “宇文公子,就算你是当今皇帝,亦不可如此草菅人命,怎能这般猖狂?这班劫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我自然恨,可我更恨你,是你在我面前亲手杀了我的一个伙伴,是你重伤了东方世淮,你对此……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忏悔之心么?你难道……就真的不讲一点的仁慈和道义么?”锦瑟无奈地闭眼,难以置信世间竟然有如此蛮不讲理、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她继续反问道。
  “我向来不懂仁义二字为何意。”从来都未曾面对过如此温柔又严厉的诘问,宇文祭夜俊逸非凡的脸面,终于又变得一如既往的冷酷起来,一双星眸逐渐染上了层层的杀意,他轻轻松手,放开了锦瑟尖俏的下巴,修长的五指瞬间便移动到了腰间的佩剑上,轻然用力,削铁如泥的绝世名剑“青峰剑”,便已华丽出鞘。
  “我只知道,这青峰剑……要么永不出鞘,一旦出鞘,便要……杀尽!”
  剑光如水,泛过一片银光,在那班劫匪刚刚才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仓惶狼狈地抱头鼠窜之前,宇文祭夜便已将手中的青峰剑剑指苍天,身子迅速腾旋而上,好似飞花绕蝶一般舞出一波又一波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手中的绝世宝剑,如一弯秋水一般,飞泻蔓延,清亮绝伦。
  美则……美矣,但仅仅也只是瞬间,整个山寨内,便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空气中倏然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锦瑟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身横倒在她眼前,鲜红的热血如同溪流一般从那些尸身下缓缓流出,染湿了她雪白得如同梅花一般干净的罗裙,顿时惊得连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锦瑟忍不住将螓首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好躲开这让人怵目惊心的一幕,顺便让柔软的雪白罗裙吸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埋藏自己的伤痛与无奈。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抬起头来,重见这宛如人间地狱的一幕。
  “你好狠!”身旁的杀戮之声逐渐消失,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锦瑟感觉到宇文祭夜正缓缓走向她身旁,便不禁恨恨地骂了一句。
  “狠吗?”宇文祭夜竟然状似无知的孩童一般天真又狠绝地反问道,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耻和忏悔,他无辜又随意地问道:“锦瑟姑娘,你说你恨他们,我便帮你杀尽他们,难道这样还不好么?”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魔君!”锦瑟又悲又怒地低吼道,“你难道没有听清楚我的话么?我说我恨他们,但我更恨你!我恨世间,怎么会有你这种没有半分仁慈之心的人?!你怎么……不干脆把你自个儿也连带着一块儿杀了?”
  “恨我的人,世间有的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宇文祭夜缓缓收回佩剑,只用了一只单手轻然地拂过了锦瑟身上的绳索。
  那些绑得严严实实的绳套被宇文祭夜拂过之后,瞬间便齐刷刷地无声断裂在地。目光细细地掠过锦瑟曼妙玲珑的娇躯,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便被挂在了宇文祭夜的嘴边,他慢慢地开口,一字一顿地对锦瑟说道:“你会爱我的。”


【锦瑟:第二十七章 七夜】

  他竟然说……她会爱他?
  开什么玩笑?她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叫宇文祭夜的男子,她除了知道他是一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魔君之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任何东西,可他居然还说她会爱上他?果真是——狂妄得可以。
  锦瑟讽然一笑,依然是美得夺人心魄,她口中嘲讽般说道:“宇文公子,我并不认识你,更何况说是爱你?你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了。”
  “是吗?”宇文祭夜双眉一挑,好整以暇地回道:“锦瑟姑娘请放心,很快,你就会彻底地认识在下,那时你便会明白,在下所言,句句不假。”
  “你……”你真的是无可救药。锦瑟从未见过世间竟有如此厚脸皮的男人,一时也甚觉无奈,她一边动手揉了揉雪白的纤细手腕上那被粗绳勒出来的一道道红色印记,一边低头冷笑:“宇文公子既然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何不把我也顺带着灭了口?免得有人日后把事情暴露出去。”
  或许在刚刚开始接触他的时候,她是真真切切地被他的冷酷与无情所吓到,可如今,若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亦看开了的话,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在下宇文祭夜,从来就并非什么善类,杀人者千千万万,手下冤魂不计其数,这在江湖上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怎会怕暴露?”嘴角不屑地一瞥,宇文祭夜好心好意地凉凉提醒道,“我不杀你,亦不过是……我还没有玩够。”
  七夜山庄之内,有的是美貌佳人,虽不及锦瑟那般美得倾国倾城,但也各有各的风情万种,他自信……他看上的女子,至今还无一人可逃得出他的掌心,除心甘情愿地被他夺了身子之外,还白白地双手奉上自个儿的一颗心任他践踏。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果真是个穷凶极恶、刀枪不入的无耻之徒!既不愿意放过她,又不肯痛痛快快地杀掉她,锦瑟忍不住恼火地问道:“那敢问宇文公子,到底意欲如何?”老天,他到底想怎么样?!
  “跟我走,我替你杀了一切可恨之人。”俊眉一挑,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宇文祭夜似是很满意看到锦瑟因他而感到恼火一般,身形一闪,瞬间便已将离他不过几步开外的锦瑟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不!”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对,眨眼间便又被这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锦瑟心头一悬,失声叫喊出口,可未等到那尖锐的声音划破山寨内如同死水一般的静寂,便已无可奈何地消散在空气中。宇文祭夜抱起了锦瑟,不过才几个跃身,便已远远地甩开了那已成人间地狱的黄沙谷,跃至半空。
  凛冽的寒风在耳旁呼啸而过,大刺刺地打到她的脸上,令她几乎睁不开眼。锦瑟困难地睁开一双娇弱的眼眸,却只看得几朵白云飘浮在自己脚下,惊得慌忙闭上双眼,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宇文祭夜的前襟。
  一丝胜利的微笑浮上宇文祭夜桀骜非凡的脸庞,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他便左手抱紧锦瑟轻然落地,右手利落地从腰间抽出绝世名剑“青峰剑”,毫不犹豫地……手起,剑落。
  悬在虚空中的双脚才刚刚碰触到实地,便感觉到点点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脸上,空气中倏然充斥着一股腥甜的气息,锦瑟愕然睁眼,这才发现洒在脸上的那几点热液……竟然是血!翠飞县县令杜簧及其刁师爷刁强,都皆赫然横尸眼前,面目狰狞,血污满面。
  锦瑟不禁觉得一阵恶心,剧烈地干呕起来。
  “你……你又杀人做什么?!”好不容易止住了胃中翻腾不已的酸液,锦瑟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得像个没事人一般的宇文祭夜,出口质问道。
  受够了,一天之内,竟然亲身经历了两次冷酷无情的杀戮,她真的是受够了,呆在这个杀人狂魔身旁,她迟早会被他杀了或者是逼疯!
  “他们曾侮辱过你,甚至是想杀你,你难道……不恨他们?”冷冽的微笑在宇文祭夜那张俊朗得邪魅的脸上扬起,他不慌不忙地拭去青峰剑上的血痕,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你这个恶魔!”锦瑟终是忍无可忍地再一次咒骂道,双眼擒了泪,无声滑下,逐渐湿透了衣襟。
  她不忍向翠飞县县令杜簧以及刁师爷惨不忍睹的尸身望过去,只得泪眼婆娑地瞪着宇文祭夜,口中遗恨地说道:“他们为官不仁,压榨百姓,虽然可恶,但是自有雍熙王朝的律法管制。我虽恨他们,但并无半分欲置人于死地之意,你又怎可随意便取人性命!”
  “雍熙律法若是有用,就不会有这种人存在了。”宇文祭夜凉凉地提醒道,直让锦瑟哑口无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不知好歹的女人,不要逼我对你下手。”
  他身为名震江湖的七夜山庄庄主,身旁的女人从来都是顺手拈来。他可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向一个女人百般献殷勤,却一次又一次地吃力不讨好。真烦,看来对待女人,还是直接用霸王硬上弓的手段比较直截了当。
  “这……”锦瑟被堵得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才刚犹豫了一秒,宇文祭夜便已经迅速出手,修长的二指直袭她的昏睡之穴,不费吹灰之力,毫无还手之力的锦瑟便被宇文祭夜点晕,一把抱起。
  宇文祭夜凝视着怀中那张柔美妩媚得如同姣花照水的小脸,口中喃喃自语道:“女人,看来该给你一些教训才成。”若不如此,恐怕她是不会乖乖听话的了。
  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却不软弱,身子虽然温温软软、弱不禁风,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倔强和坚毅。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身子抱起来真的好舒服,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拥有这般娇躯,是何等美妙滋味?
  宇文祭夜飞身跃起,轻点足尖,瞬间便消失在融融的月色当中,不曾留下一丝痕迹。风替他掩了潇洒决绝的身影,却无法再替他掩去藏在他心底深处的孤寂。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幸之人,所以他宁可负了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再负了他一分一毫。他并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力量有多大,一个女人……竟然可以把他心底里那根沉寂了多年的心弦,再一次……轻轻拂动。


【锦瑟:第二十八章 旧梦】

  那一年的雪下得真大。
  瑰丽的六角花瓣,如同烟一样轻,玉一样润,云一样白,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亲吻着久别的大地。
  果真是一个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玲珑而剔透,孩童们见了这许久不见的大雪,心中定是兴奋万分,各个都不舍得呆在屋内,于是便纷纷叫着嚷着跑出门外,打雪仗,堆雪人,兴致勃勃地享受着这冬日里面特有的乐趣。
  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便是他,年仅十岁的他。
  他不知道跟着一大堆伙伴们打打闹闹地玩雪是什么滋味,他亦没有机会体验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孩儿轻而易举便可以体验到的快乐。
  他只知道,在今晚晚膳之前,他若是再卖不出手中的货物的话,他便有可能要失去成为“玉茗”商号下一任继承人的资格。
  商场上的竞争,从来都是异常激烈和残酷。时代经商的东方家的祖先们,更是深谙此道。因此,世世代代以来,每一任“玉茗”商号的继承人,从八岁开始,便要面对重重的严峻考验,学会独自经商,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事业。
  世人多是认为“玉茗”商号的名声响遍大江南北,富可敌国,东方家内定然满是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子子孙孙,都可大受其荫蔽,而用不着心神劳苦。
  可俗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若是坐吃山空,不思进取,“玉茗”商号迟早会倒下。谁也不会知道,要成为“玉茗”商号的当家,该要从小就付出多大的努力?
  若是“玉茗”的继承人并没有这个能力通过东方家多位老前辈的考验的话,那“玉茗”商号的当家为了能使“玉茗”商号持久不衰,也只得忍痛割爱,放弃嫡长子,让经得起考验的子侄来继承“玉茗”。
  他已经经过了整整两年的磨练,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他通过了这一次的考验,那么从今往后,他身为“玉茗”商号现任当家东方梓泽的嫡长子,便可堂堂正正在东方梓泽离任之后,当上“玉茗”商号新一任的当家。
  若是过不了,这件事情……那就很悬了。
  只是,这次的考验,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未免也太过困难了些,那便是——在这大冬天的,向街上的行人兜售叫卖夏日里头穿的轻薄丝履和天热时才用的折扇。
  谁在冬天里面会用上丝履和折扇?
  这不是疯了么?
  这样的任务……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小小东方世淮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无可奈何望着满是积雪的地面上,只剩下几个匆匆赶过的脚印子,守着自个儿设在大街上、至今一样物件也没有卖出去的摊子,悄悄地叹了口气。
  “你们不要打她,这蝴蝶簪子……我给你们便是了!”几步开外,一个粉雕玉琢、年龄大约是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和跟着她的那个瘦瘦的小丫鬟,正要经过路口时,便被这街上常常游手好闲、欺行霸市的一群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给团团地围住。
  那小女孩身上穿着的都是他们“玉茗”商号卖出去的粉红丝锻,黑而软的发丝在脑后盘了一个简洁的发髻,斜斜地插了只漂亮精致的银质蝴蝶簪子,一看便知其家中非富即贵。
  那帮少年不怀好意地逐渐逼近,那小女孩身旁的小丫鬟,则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即将扑上来实施抢劫的人群。
  而那小女孩却在此时,伸手拔下插在脑后发髻上的那只既精致又贵重的蝴蝶发簪,拉了拉那丫鬟的袖子,柔柔地对那帮少年说道。“喏,我们只有这么多了,要就拿去吧,不要伤害我们,好吗?”
  “一只蝴蝶簪子哪里够我们这么多兄弟们分?兄弟们上,咱们就先扒了这小丫头的一身新衣裳,然后再绑了她去,让她父母拿着银两来赎人,好不好?”一个少年率先起哄道,一时多人响应起来。
  正当那一帮少年凶神恶煞地伸手就要抓住那可爱的小女孩之时,东方世淮算不上高大的身躯,硬是插在了那小女孩与这帮无赖少年中间,如鸟儿一般地伸开双臂,替那小女孩挡住了就要落在她身上的拳头。
  “以大欺小,你们不觉得羞愧么?”十岁的东方世淮无畏地望着比他还高一个头的这帮无赖少年,挡在那小女孩跟前,大义凛然地问道。
  “只不过是个小货贩子,大冬天里头还卖扇子,简直就一个白痴!”一个痞子模样的少年坏笑道,“你这臭小子,还想替这小妞出头?看咱兄弟们不揍你!”
  东方世淮脸一沉,一时也没有说话。师父昨天才教了他“御剑飞仙”的第二重,不知道是否好用?
  想归想,雨点般的拳头已经向他砸下,脸上毫无预警地挨了两下之后,东方世淮不得不举手反击,谁知才刚刚回击了几下,几个无赖少年便已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呜哇直叫。
  东方世淮见那帮无赖少年被他轻轻一打,便已全数倒地,他也没有再耍威风般的乘胜追击。他转头,看见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在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那小模样可怜到了极点,于是便支支吾吾地安慰道:“没事了,你……你不要怕。”
  那可爱的小女孩松开了捂着眼睛的一双白嫩小手,看着那帮欺负她的无赖少年已经尽数倒地呻吟,感激地扑闪着一对晶晶亮的长长眼睫,纯真无暇地看着东方世淮,口中甜甜地说道:“谢谢大哥哥~”
  “我……”望着眼前这个白白嫩嫩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东方世淮一时只觉得面红耳赤,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掌心忽然传来柔软的拨弄,原来是那小女孩用稚嫩的小手拨开了他的掌心,把那只原本斜插在她的发髻上的银质蝴蝶发簪,塞进了他的手中。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这个就送给你吧!我叫做……”那小女孩见东方世淮接过了发簪,刚刚想要邀请他去她府中陪她玩,一旁随侍的小丫鬟便急忙打断她的话道:
  “大小姐,老爷曾经吩咐过,不可随意向外人透漏自个儿的名字和身份的!这位小公子,感谢你刚才救了我们家大小姐一命,这样吧,小公子不妨把自己的住址先留下,改日,我们家老爷定会遣人到贵府送上答谢的银两和礼物!”
  “紫苏阿姨……”那小女孩扁扁嘴,似是一副想哭的样子,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东方世淮,嘟起樱桃小嘴说道:“这位大哥哥他一定不会是坏人来的啦!”
  “不必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东方世淮礼貌地推辞道。他本来就不是为了钱财而救人的,更何况东方府——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银两。不过,不知为何,这只蝴蝶发簪……他倒是很想留下。
  “好大的口气,小小年纪装什么清高,看我们不把你吃饭的东西统统都砸烂!”那几个被一个小他们几岁的半大孩童打倒在地的无赖少年,简直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们捂着受伤的脸庞,向不远处东方世淮所设的摊子跑去,在东方世淮孤身一人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便已凶狠地把摊子上一半的折扇统统都撕了个烂,那些轻薄的丝履也被摔落踩脏了好几双。
  东方世淮见自己将要经过的最后一重考验,就这般被人破坏殆尽,不禁变得愠怒起来,一伸手,便抓起一个为首少年脏兮兮的衣襟,狠狠地说道:“赔我东西!”
  “呸!”那被抓的少年用力吐了东方世淮一脸的唾沫星子,无赖地说道:“我们家一穷二白,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才没有闲钱来买这一个白痴的东西!”
  “你!”
  “大哥哥,算了算了,不要生气了~”
  小女孩叫住正想挥拳向那无赖的少年打去的东方世淮,拉着他的衣袖说道:“这件事情都是因我问起的,那么,大哥哥,你放了他,我来帮大哥哥这个忙好吗?”
  特属于女孩的温软嗓音传入耳帘,格外的清脆动人,东方世淮不禁心一软,于是便放开了手中的少年。那少年见识到东方世淮的厉害,自然与他那帮狐朋狗友赶忙落荒而逃。
  那可爱的小女孩冲东方世淮甜甜一笑,从衣袋中拿出银票,递给东方世淮,轻声说道:“大哥哥,我要回家了,这些给你,就当作是我买了你的东西好啦!请你以后……一定要过得开开心心的哦!如果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的话,一定要认出我来哦!”
  “这……”东方世淮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银票,一时竟然愣住了。
  “再见了,大哥哥~”可爱的女孩儿朝他挥了挥小手,便依依不舍地跟着她的丫鬟转身离开。东方世淮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开口叫道:
  “等一等!”
  “咦,大哥哥还有什么事吗?”小女孩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来的东方世淮。
  “这个……给你!”东方世淮一把摘下随身佩戴的一块椭圆形的玉佩,交与那可爱的小女孩手中。
  玉佩通体泛着一层微微的雪色光芒,就似那洁白无暇的梅花花瓣一样。缕空雕刻的飞凤栩栩如生,围着一朵精雕细琢的梅花,足以见其雕工之精湛,水般流动的光彩一闪即逝,也亦足以见其价值连城。
  那女孩年纪小小,并不懂这些,只是单纯觉得这玉佩特别的好看,于是不顾一旁随侍丫鬟的大惊小怪,便接了过去。
  “好漂亮!”小女孩赞道。
  “你喜欢就好,日后,若是你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持这块玉佩来找我,我即便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东方世淮生平第一次向女孩许下承诺,心脏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砰砰”乱跳。他红着脸说完话之后,不顾小女孩的大声呼喊,拔腿而起,飞奔离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大哥哥……”小女孩咬着牙,望着周围空无一人的街道,白茫茫一片,只剩下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几行脚印,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
  这位大哥哥,似乎……并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呢……


【锦瑟:第二十九章 前尘】

  从混沌的梦中幽幽地转醒之时,鼻息间,似乎还能嗅到十五年前那个不知姓名的小女孩留下来的甜甜花香味。
  怎么又梦见她了?
  十五年前,他顺利当上“玉茗”商号的唯一合法继承人,靠的就是那小女孩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帮了他一把。于是,十五年来,他一直在寻找那个不知名的小女孩的下落,也亦在寻找他送她的那块玉佩的下落。他相信,找着那块玉佩,就可以找到那个小女孩,那女孩定不会把他送她的那块玉佩随意抛了去。
  那玉佩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那是他娘留给他的,说是要传给自己的儿媳妇的信物。当时他还年幼,不知轻重,随意便把玉佩给了一个他甚至连姓名都不知的小女孩。
  这几年来,他总会在睡梦中,一次又一次地梦见他与那小女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相见邂逅的一幕。这预示着什么?是否预示着,他很快就可以找回那个对他有莫大恩情的小女孩,很快就可以找回自己的传家玉佩,把它赠给自己真心实意想要娶为妻子的瑟儿?
  瑟儿……
  浑浑噩噩的脑海中,那像春日里的阳光一般甜美可爱的小女孩的身影还未曾散去,锦瑟那清丽绝俗、娉婷幽雅的身姿便已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渐渐地……与那可爱小女孩的甜美模样,奇异地重合在一起……他怎么突然会有这种古怪的念头?
  他怎么觉得……锦瑟的模样,与常常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模样……竟然……竟然有几分相似?
  难道——难道他的瑟儿,就是当年与他相遇的那个小女孩?!
  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当年那可爱的小女孩他是在金陵城内碰见的,金陵城乃是雍熙王朝的国都,人多物丰,鱼龙混杂,若不是对本城特别熟悉的人家,是万万不会随随便便让自家这么小的小姐跟着一个丫鬟出来晃的。那女孩儿必定是金陵城内的人士。而锦瑟和小鱼头,则是为了躲避瘟疫,从颖南那边逃难过来这富庶的金陵城的。
  锦瑟曾沦落为乞丐,她手脚勤快,厨艺更是一等一的好,应是常年做惯了此等之事,而那女孩当年身上穿的用的都是他“玉茗”商号所经营的精品,家境非富即贵,两人身份亦相差过大。因此,即使粗略算来,锦瑟的年岁与当年那女孩现在的年岁极为相似,但根本不可能是她。
  可无论她是谁,她来自于何地,她又是何等的身世,他都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他这些日子都秘密筹划着把当年那小女孩找出来,好赎回那玉佩赠给她,但这种做法无异于海底捞针。
  金陵城有上万户的人家,哪家没有心肝宝贝似的女孩儿?一般这个年纪的女眷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谈婚论嫁,万万不可随意示人。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到底是谁家女孩儿拿了他的玉佩,他当年……一切就只是凭着一时的感觉行事……连那女孩的名儿也不曾知晓!
  浑噩的脑子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前胸后背上传来一阵又一阵被灼烧般的伤痛,沉痛的记忆不由自主地突兀回笼,猝及不防的疼痛,如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一般,倏然铺天盖地地袭来,顿时渗透了五脏六腑。
  瑟儿……他竟然失掉了他的瑟儿!
  来者定是有备而来,他那不凡的身手,万万不可能只是一介普通的山寨劫匪这么简单。那么他掠去瑟儿又有何目的?瑟儿不过是一个丫鬟,但长得倾国倾城,莫不是那贼人看上了她的美貌,欲掠回去凌辱?!
  东方世淮只是想想这些,便已惧得冷汗直流。他用力挣开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眼皮,正欲一把起身,便被身前的人急急按住。
  “少爷!您终于醒了!”红肿着一双兔子眼的蒺藜,赶紧按住差点儿要从床榻上跳起来的东方世淮,口中带着哭腔般地喊道。
  “锦瑟呢?”东方世淮全然不顾胸口撕裂般的创痛,便要迅速起身,急切地问道。“她在哪儿?”
  “少爷!待到蒺藜在客栈里面等得不对劲,特地赶去衙门看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您被整柄利剑刺穿了胸膛,血流得到处都是!幸亏少爷您打小身子骨就极好,不然的话谁会被剑刺穿胸膛之后还活得下去的?可惜,可惜了茱萸……却被……”一想到不幸惨死的同伴茱萸,蒺藜那一双本来就红红的兔子眼,转眼又加重了好几分。
  “那你有没有看到锦瑟姑娘?”东方世淮捂着剧痛不止的胸膛,依然还是深深牵挂着那个早已刻在他的心版上的女子。他忍着立即夺路而出的冲动,耐着性子问蒺藜道。
  “锦瑟姑娘?蒺藜赶着去翠飞县衙门的路上之时,并无看到锦瑟姑娘,而到了半路,蒺藜见少爷您和茱萸倒在地上,连忙叫人帮忙把你们俩弄回客栈。从头到尾,蒺藜都没有看见过锦瑟姑娘一眼。难道……难道说锦瑟姑娘她也……”蒺藜张大惊恐的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东方世淮,不禁脱口问道:“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那么狠心……”
  东方世淮抬起一只手,止住了蒺藜的询问,“先别问我,我亦不知到底发生何事。”那帮劫匪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那劫匪头子的武功深不可测之外,其余的不过尽是些不入眼的三流货色。但世间怎么会有劫匪,偏偏连一万两黄金都不要,非得抢一个女人不可?此事必有古怪!
  “那现在该怎么办?少爷,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蒺藜焦急地建议道。
  “不,此时万万不能回去。”若是现在回了东方府,那茱萸之死怎么交代?锦瑟被人掠去、下落不明一事又如何交代?他妹子水漾必定会把整个东方府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日月无光。再说抢了锦瑟,就等于割了他的心,试问一个失心之人,又如何活得下去?!当务之急,必定是找回锦瑟为上!
  东方世淮闭了眼眸,待到片刻后再次缓缓睁开之时,心中已有了打算。他捂着伤口从容地坐在床榻上,对蒺藜吩咐道:“你先回去,告诉府中,一切安好。你就说,我与锦瑟姑娘多年未曾出过远门,这次一时喜上了看景,倒忘了回府,正打算再多游玩几个月后才回去。”
  “少爷,这……”蒺藜犹犹豫豫地支唔道。“那您身上的伤怎么办?”
  “照我说的去办就是,切忌不可对东方府内抑或是对外走漏半点风声。至于我身上之伤,你也放心罢,我自然懂得如何照顾自己。锦瑟姑娘之事,我心中有底,你只需记得不要对别人讲就行了。”东方世淮耐心劝蒺藜道。
  蒺藜见少爷赶人的意愿都已经如此明显了,想必是不愿他在旁碍手碍脚,也顺从地点了点头,拉开房门,口中没再说什么便回了东方府。东方世淮等到蒺藜一走,脸色立即一沉,拉开衣袖,从里头的暗袋中取出半边细薄轻软的银色面具来,细细展开。
  他本只想守着所爱的女子,安安稳稳地经商,安安稳稳地游山玩水,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他一点都不想再次卷进江湖上形形色色的各种是是非非之中,可惜天却不如他愿,夺了他的瑟儿,为今之计,只得再次戴上这副面具,化作另外一个人,与那未知的劲敌……一较高下。
  东方世淮冷眼看着手中多日未曾用过的银色面具,目无表情地轻然覆上自己的脸面。


【锦瑟:第三十章 红袖】

  郢都,七夜山庄,朱颜宫。
  嫣红的宫殿大门,被人无声无息地推了开来,一个身着暗黑色劲装的男子,肩上扛着一个雪白色的修长物体,形态慵懒地走了进来。殿中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已,影影绰绰地照在那男子的脸上,映出他俊逸绝伦得浑然不似人间男子的狂傲容颜。他似是漫不经心地往七夜山庄内专门收藏摆设绝世美人的地方——朱颜宫,缓缓踱步而入,明明走得幽雅懒散,却偏偏落地无声。
  那男子从容不迫地穿过正殿珠辉流转的一排珠帘,走入后室寝殿之内,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浑圆一致的乳白色珍珠受了轻然的牵扯,在他的身后相互碰撞着,发出碎冰般的声音,惊动了留守在朱颜宫中的人。
  “谁?!”一声娇呵从寝殿之内传来,幽深的寝殿深处,忽然飞出一个女子,身形忽变,飘忽缈缈,快叠纷飞,意形四扬,原来竟是一个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的绝世美女。
  只见她双手持着两柄锋利无比的短刃,正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贸然闯进朱颜宫的贼人刺去,如水的眸子中倏然映入了那张让她朝思夜想的容颜,手中的短刃猛然收势,艳冠群芳的脸蛋上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雀跃神色。
  “圣君,您回来了?”花满袖看着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的宇文祭夜,口中满怀柔情地问道。
  “嗯。”虽然早已瞧见了花满袖眼中倾慕的神色,但宇文祭夜依然只是无动于衷淡然应道。冷冷的目光,并没有如花满袖所期望的那样,落在她那张明艳得不可方物的容颜之上。
  花满袖不禁失望地黯淡了神色,口中仍然不死心地问道:“圣君要回来,怎么也不派人通知袖儿一声,也好让袖儿准备准备,为圣君接风洗尘。”
  “不必了,本座不在的这些时日,你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看来让你任这朱颜宫的宫主,本座并没有选错人。”宇文祭夜仍然是不痛不痒地说道,单手一垂,被他扛在肩上的雪白色物体,“砰!”地一声落到了地面上。花满袖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一个弱质纤纤、楚楚动人的倾城佳人,心里面不禁暗自苦笑。
  她花满袖原是雍熙王朝一位王爷府中的郡主,从小便是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可自从三年前被宇文祭夜强行夺了身子之后,就被他带到了七夜山庄的朱颜宫之中。她无可救药地为宇文祭夜的英姿和武功所倾倒,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收敛了她所有的小姐脾气,把她的身子、她的心、她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无所保留地献给了他宇文祭夜。
  可这三年来,她就像是一块被宇文祭夜捏在手中的泥,他想把她捏成什么样,她就得被他捏成什么样。他派她掌管着他用来夜夜笙歌的地方,让她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左拥右抱、齐人之福。朱颜宫内掠夺收集的美人无数,她的尊严和骄傲都被他踩在了脚下,可是她依然不得不忍着眼泪,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一切只因为……她爱他。
  宇文祭夜已经超过一年没有进她的房了,亦没有召过她到他房中陪寝。可她仍然得眼睁睁地看着越来越多的美人住进这座朱颜宫中,和当年的她一样,成为他夜里寻欢泄欲的玩偶。她恨,她怨,可她依然没有办法后悔。若是感情可以用理智来控制的话,那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女子,前仆后继坠落在宇文祭夜的眼眸里,从此不可自拔?
  尽管这次宇文祭夜回七夜山庄,又带回了一个美得不似凡间女子的美人,但又有什么所谓呢?他心中从来就无她。多一个女子,少一个女子,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终有一天……当他累了、倦了的时候,也许会发现她的好罢?也许,在几十年之后,他才会回到她一直为他等待守候的港湾罢?如今,她并非可以绑得住他的缰绳,也只得任由着他了……
  “袖儿谢过圣君夸奖。”花满袖暗自宽慰了一下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和睦的微笑,轻轻地扫了几眼被扔到地上不省人事的锦瑟,装作丝毫不在意地笑着问道:“咦,圣君,这个妹妹长得可真是漂亮,朱颜宫中还没有一个妹妹有她那么漂亮呢!圣君今晚有福了,袖儿现在这里恭喜圣君了!”
  宇文祭夜望着静静地躺卧在地上的锦瑟,眼中有一抹奇异复杂的温柔之色,一闪即逝,俊眉随即一皱,一双眸子又变得冷冽起来,他开口冷然而道:“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女人罢了,把她送进房内,解了她的穴道,替她沐浴干净,本座今晚再来。”说罢,便拂袖而去。
  花满袖好不容易才盼到见了宇文祭夜一次,不甘心就此受到冷落,她急急追上去,娇媚的芳容上,露出了几分急切的神色:“那……那圣君此番前行,可找到了传闻曾在金陵城东郊出现的‘四绝之令’?”
  宇文祭夜要去金陵城东郊找“四绝之令”一事,她是知道的,因为他曾在她面前无意中提了一次,于是她便牢牢地记在了心上。为了让宇文祭夜知晓,她与他其她众多的女人是不一样的,花满袖便想到借寻找“四绝之令”一事,借机提醒宇文祭夜,好让他多注意她几眼。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花满袖,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是。”宇文祭夜如花满袖所愿一般,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侧过头来,冷冷地望了花满袖一眼,绯薄的唇向上缓缓挑起,带着丝丝讥讽的意味,尔后便露出了那宛如冬霜寒露般的冷笑。
  “是,圣君。”花满袖低下螓首,差点就把一口银牙咬碎,她死死地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小声地应道。
  为何要这样对我?
  以前你的柔情万千,都到哪里去了?
  难不成,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在逢场作戏吗?
  既然是做戏,那又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为什么……
  心中的委屈和怒火,烧得愈来愈猛烈,直烧得花满袖头昏脑胀。待到确定宇文祭夜已经走远了之后,呆站在原地的花满袖猛然转身,催动内力,一掌提起了昏睡在地上的锦瑟。
  花满袖一手死死地抓着锦瑟的前襟,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她那张淡雪色的绝世容颜,口中咬牙切词地说道:“你这只狐狸精……”玉手一扬,狠狠的一巴掌便扇到了锦瑟白嫩的脸上,直打得锦瑟的螓首都因为过猛的力道而歪倒在了一边,白皙的面庞之上,马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如桃花一般的殷红夺目。
  而只是被点了定神穴、并未真正的晕过去的锦瑟,在挨了那气势汹汹的一巴掌之后,也只得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他……绝对是故意的。


【锦瑟:第三十一章 朱颜】

  他绝对是故意的。
  表面上昏迷不醒,实际上心智却清明得很的锦瑟,心中一边苦笑,一边暗暗想道。
  宇文祭夜仅仅只是点了她的定神穴道,却没有直接打晕她,让她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却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他这样做,一来无非是为了折磨她,一路上,他扛着她,磕磕碰碰的,让她受尽了苦头。二来,他是想让她知道,不顺从他、不讨好他的悲惨下场。
  刚才宇文祭夜与花满袖的一席对话,她全部都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她怎会听不出花满袖对宇文祭夜的一番炽热的情谊,以及对她的妒忌。
  方才花满袖扇到她脸上的那一个耳光,怕只是见面礼,以后对着花满袖,她怕是在劫难逃。
  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这里究竟是哪儿?宇文祭夜到底又是谁?为何这个唤作花满袖的女子,会叫宇文祭夜“圣君”?
  一连串的问题弄得锦瑟只觉得头昏脑胀,然而,最最要紧的是,她锦瑟与别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会平白无故地会惹上了宇文祭夜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他,又想做什么?
  头真的好痛……
  扇了锦瑟一个耳光,仍然觉得不怎么解气的花满袖,恨恨地伸手,点上了锦瑟背部的昏睡穴道,欲让她醒过来。谁知出手之后,锦瑟依然一动不动,在武功上颇有些造诣的花满袖,顿时慌了神。
  她知道自己已经替锦瑟解了昏睡穴,锦瑟若是还不醒,就只能说明,她被点的是定身穴。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刚才自己打了她一巴掌,如果她今晚与宇文祭夜行男女之欢时,向宇文祭夜告枕头状的话,很明显,她……她花满袖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想起宇文祭夜平日里面的残酷惩罚,花满袖额头上不禁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心里直懊悔自己为何如此不小心谨慎。她平日里面八面玲珑,把朱颜宫上上下下都治得井井有条,对待朱颜宫中的每一位美人,她表面上都是笑语盈盈的。怎么今个儿,却因为一个新来的美人破了功?这……这该如何是好?
  犹豫了半晌,花满袖终于颤抖着两根纤纤玉指,轻点了昏睡在地的锦瑟前胸上的定身穴位。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锦瑟终于悠悠转醒,缓缓地睁开紧闭的眼睑,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一双素手却轻然移到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因为脑袋被打歪在一边、因而被闪到了的脖子。眼神逐渐也找回了焦距,终于聚拢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花满袖的脸上。
  只见这名唤作花满袖的女子,金带束发,一身粉红色的宽袖贴身锦衫,既垂坠感十足,又张扬出飘逸洒脱的本色,简洁而柔和地勾勒出她修长优美的曲线。她里头穿着素娟贴身中衣,长至膝部,腰系金边红锦带,脚踩火红色丝绒小靴,颈中挂着一圈散发着淡淡光泽的浑圆珍珠,衬得她雍容明艳的面庞,尤显高雅脱俗,贵气逼人。
  刚才听她说,她原来是郡主,现在一见她身上的这身华贵的气质,果然不假,这可惜……这样尊贵的她,却心甘情愿地成了宇文祭夜的禁脔。
  一个女子,若是爱错了人,即使知道结局是万劫不复,但亦心甘情愿。
  花满袖见锦瑟只是抬头瞧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默默地抚着她被打肿了的面颊,一声不吭,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
  “我没事。”锦瑟自然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事。花满袖如此惧怕宇文祭夜,她定是担心自己向宇文祭夜告状,可她自己……并没有半分这个意思。
  “你放心,我不会向那个人告状的。”锦瑟盈盈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心平气和地直视着花满袖。
  当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离开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她……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趣,往宇文祭夜和其他女人之间的事情上插上一脚。
  “那个人?你可知他是谁?”花满袖见锦瑟提起宇文祭夜,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恨得牙痒痒。
  她从来还没有见过,世间会有女人,竟然不为宇文祭夜那张英挺俊美、神采飞扬的容颜所倾倒。她也从来没有见过,竟然会有一个女人,丝毫不惧怕宇文祭夜半分。
  “不知。我只知道他叫做宇文祭夜,并不知他是何许身份,亦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锦瑟环顾了一下四周,诚实地答道。
  “小女子名为锦瑟,请问,姑娘可否帮我离开这个地方?我家住在金陵城,姑娘若是能送我回去,我必定会酬谢你一笔银两。”尽管她知道希望很渺茫,问了几乎是等于没问,但是……她总归要试一试。她放心不下东方府,放心不下小鱼头,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子。
  “你竟然不知他是谁……”花满袖愕然地望着锦瑟,随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口中说道:“这里是七夜山庄,圣君自然就是这七夜山庄的庄主。”
  七夜山庄?!
  这回该到锦瑟愣住了。
  她本身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天生性子淡然,并不是太过注重江湖之事。可她妹子琵琶,虽然年纪小小,练武的天资亦不高,却从小就是一个对武侠狂热痴迷的孩子。
  琵琶整日里都喜欢舞蹈弄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免不了受她摧残,一提到江湖武侠之事,她就兴奋得两眼放光。
  而爹娘知道后,却没有横加阻止,反而鼓励她追求自己喜欢的梦想,苦练武功,将来长大后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女侠。
  琵琶得了爹娘和两个姐姐的鼓励,更是变本加厉,她天天都在她与箜篌耳边不停地念叨,提起那些有名的江湖帮派,更是亢奋不已。直弄得她与箜篌啼笑皆非,江湖轶事奇闻录以及江湖各门各派名目,她和箜篌都被念叨得会背下来了。可惜,这般美好的场景,都只能化作温暖的回忆了……
  想不到……如今,在家破人亡之后……她却……她却真的遇上了这些事。
  七夜山庄,乃是武林公敌,江湖第一魔教,其武功主要属于刀系,剑系、弓系和棍系亦有所涉猎,每一招都是阴险狠辣无比,但却威力十足,充满着霸气和爆发力。
  七夜山庄的弟子行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斩草除根,皆因七夜山庄的首条规矩,便是“只问结果,不问理由”。
  因此,长期以来,七夜山庄与武林中的那些名门正派,都结下了根深蒂固的宿怨。琵琶每次提到这些时,总是一脸的敬畏和羡慕。
  想不到如今,竟然让给她碰上了,而且一碰就碰了七夜山庄的庄主宇文祭夜,怪不得那家伙如此不可理喻,无话用正常的语言来沟通,原来竟是七夜山庄的头号人物,整个武林的头号公敌!
  “如此说来,你还曾听闻过我七夜山庄的大名?”花满袖满意地看着锦瑟脸上的神色,逐渐由心平气和变得阴沉黯淡起来,讽然问道。
  “确是有所耳闻。”锦瑟承认道,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所谓圣君,也不曾与贵庄结下梁子。姑娘看起来是宇文庄主面前的红人,可否放我一马?”
  “放过你?”花满袖峨眉一挑,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你是圣君看上的女人,我若放了你,今晚圣君找不到他想要的女人替他暖床,我的命还要不要了?”
  “我……”锦瑟一时语塞,无可奈何地呆愣在原地。
  “锦瑟姑娘,麻烦你弄清楚事实。此乃朱颜宫,是圣君金屋藏娇之地,劳烦你以后叫我一声宫主,我还可替你在圣君面前美言几句。若不是的话……”
  花满袖冷冷地说道,高傲得如同开屏的孔雀一般,进而脸上又露出一抹孤傲狠绝之笑,“要离开这朱颜宫,只有一个去处,本宫主今个儿心情好,倒不介意带你去看看。”
  原来七夜山庄之内,还有个专门收集女人的地方,唤作朱颜宫。这与当今皇帝的后宫又有什么两样,里头的美貌女子日日斗得个你死我活,却只为争得她们口中的圣君宇文祭夜的一夜恩宠,这该是何等可悲?
  锦瑟见花满袖那嚣张的样子,心中暗自忖度道。但随即又对眼前这明艳女子同情起来,自己的丈夫在自己眼皮底下左拥右抱、寻欢作乐,她却不能有半点儿的不满和抱怨,反而还得替自己的丈夫管理那些女人。这对于一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女子而言,该是……何等残忍的折磨?可怜她不仅要咬着牙关默默忍受,还得这样过一辈子,叫人实在是为她……于心不忍。
  花满袖却不懂锦瑟此番想法,粉红色的锦袖下,伸出一只白皙的玉手,五指都皆染上了粉色蔻丹,她冷笑着对锦瑟说道:“锦瑟姑娘,你不是想离开这朱颜宫么?那就请吧!”


【锦瑟:第三十二章 水牢】

  随着花满袖七转八绕,锦瑟心中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大对劲。花满袖说要离开这朱颜宫,只有一个去处,似乎并不是打算放过她。瞧着她脸上那若有若无的淡淡微笑,就知道她对自己不怀好意。
  只是,花满袖到底想怎么对付她?宇文祭夜派花满袖看着她,似乎……并无下令要取她性命,难不成,花满袖是想违抗宇文祭夜的命令,置她于死地?
  锦瑟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她本想偷偷记着花满袖带她走过的路,但随即发现这根本就不可能。七夜山庄比她想象中更为宏伟庞大,守卫森严,要想从这里逃跑,简直比登天还难。
  前几步还走在一条阳光明媚的回廊上,后几步就随着花满袖的身形一拐,不知从哪儿触动了机关,脚下的地板便被降了下去,直入一处阴森幽暗、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
  锦瑟细细往地牢四周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此处……根本就不像是寻常官府或者是衙门常用来关押囚犯的牢狱,简直就像是一个悬崖底下无边无际的深水池一般。
  池水浑浊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知是光线的缘故,抑或是池水多年未曾更换过的缘故,整潭的死水,都皆是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深浅。偶尔,竟然还有水蚤和水生蜘蛛,在黑黑的水面上轻然掠过,直让人觉得脊背一片发凉!
  四周都带着坚固铁索的地板,像一个大型的升降机一般,缓缓地把花满袖和锦瑟降下,最终落在一处刚好与地板同样大小的小岛上。
  透过层层的迷雾,锦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只见几个裸着上身的纤弱女子,被拇指般粗大的铁链五花大绑地浸在了那黑得令人恶心的污水之中,那黑水已经浸到了她们的腰部!
  又长又乱的发丝纠结成一团团,积满了长年累月的污垢,乱糟糟地耷拉在那几个女子的脸上,遮住了她们脸面,使她看不清楚她们的年岁和模样,偶尔透出的几丝肤色,都皆发紫发青,累累伤痕。
  锦瑟清楚地看见,其中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子裸露的身上,正贴着几条让人毛骨悚然的水蛭,没命地在吮吸着那女子的血,然后逐渐变得胀鼓,进而缓缓脱落。那女子全身上下都被铁链固定住,无法动弹半分,此时正在凄厉无比的尖声惨叫,那尖刻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不住地在地牢的悬崖之壁上回荡、缭绕,直让人寒毛直竖。
  “这里是……她们……”眼前的惨状使得锦瑟忍不住湿了眼眶,滚滚热泪黯然从眼角淌下,湿了衣襟,她忍不住颤抖地问道。
  “这里,便是离开朱颜宫后的女子……唯一的去处。”花满袖满意地把锦瑟的一举一动都尽然收进眼底,慢条斯理地说道。
  “她们是……”锦瑟没有顾得上看花满袖眼中的倨傲和鄙夷,两眼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些可怜的女子,颤声问道。
  “她们原先都是朱颜宫内的女子,得罪了圣君,便被关到这里来。此处名唤水牢,是我七夜山庄赫赫有名的五行之牢的其中一处,此外,更有金牢、木牢、火牢、土牢四处地牢。锦瑟姑娘……可想参观参观其它四处?”花满袖得意洋洋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锦瑟听后,差点有些站不住。
  一处地牢还不够,还有五处?!五行之牢,金木水火土,各占一处,此处水牢,顾名思义便是用深水铸就的牢狱。那若是其他的四座地牢,岂不是比这水牢更加地让人怵目惊心?!
  “宫主,可不可以……放了她们?”锦瑟声如蚊呐地嗫嗫问道。
  “又是放?”花满袖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你这女人倒有趣,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想着别人。当今武林,得罪圣君的人不少,可还没一个是活得过一个月的。此处已死了不少人,这几个,都是拖着一口气还没死成的。至于新进的这个……”
  花满袖抬头望了那不停惨叫的女子一眼,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是朱颜宫里头的一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圣君把你送来之时,她在门外伺候着,一时打瞌睡,忘了即刻向圣君下跪求饶,便被圣君下令关在了这儿。”
  圣君?又是那个杀人魔君宇文祭夜……
  锦瑟心中不禁恨极,世间居然有如此鲜廉寡耻之人!玩了如此多的女子,却不好好善待,动不动便是要杀要剐,此人……简直就是非人的恶魔!
  “宫主,可否带我去见……嗯……宇文公子?”实在是不习惯叫那恶魔做“圣君”,锦瑟勉强挑了个不太恶毒的称呼,即刻问道。
  “见他?”花满袖挑眉冷笑道,“等你今个儿晚上给他侍寝的时候,爱向他说什么便说什么罢。不过,瞧你身子骨那么弱,就不知是否受得了圣君那过人的猛烈了?”
  “你!”锦瑟被花满袖那话羞得满脸通红,花满袖讽然冷笑,伸手不知往哪儿一按,那笨重的铁索便拖着脚下的地板,缓缓地向地面上升移去,耳边还不住地飘荡着那骇人的凄惨叫喊,那地板却突然猛然一晃,一下子便把身子骨极轻的锦瑟晃到了地板边缘。
  “啊!”锦瑟惊呼,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吊在地板上的坚固铁索,才勉强止住了往下落去的趋势,一晃一撞之间,螓首已经越过了地板,只得死死地瞧着那潭黒幽幽的、令人心生恐惧的死水潭离自己愈来愈远,终于到达了地面上。
  花满袖刚刚以五行之牢的其中一处成功地恐吓住了锦瑟,心情自然大好,她把几乎瘫坐在地的锦瑟,从地板处狠狠一拖,把锦瑟娇弱的身子甩出几尺开外,正在这时,身后空无一人的回廊上,却传来了令她厌恶已久的一把女声。
  “哟哟哟,花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花满袖听了那女声,眼神又变得极端阴鹫起来,她迅速看了一下身后,并无半人的踪迹,于是便重重地搁下一句狠话:“穆敛影,你若是再跟本宫主耍什么花招的话,本宫主让你也下这水牢尝尝滋味!”


【锦瑟:第三十三章 暗欲】

  花满袖那尖利狠绝的话又在耳旁响起,锦瑟不禁也亦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何许人物,竟然只说了一句话,便惹得花满袖如此不快。可回头一望,精美绝伦的回廊上空空如也,并无任何人的踪迹。
  “花满袖,我穆敛影肯叫你一声姐姐,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你那朱颜宫宫主的架子,还是对着那些初来乍到的姐妹们摆罢!在这朱颜宫内,谁不知你花满袖已经一年多没再得圣君宠幸,所谓宫主位子,不过是个浪得虚名的花哨摆设罢了。我倒要看看,在这朱颜宫内,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一道翡翠般娇嫩鲜艳的湖绿色光芒,倏然从花满袖和锦瑟面前一闪而过,眨眼间,二人面前便立了一个绝丽的女子。她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能从隐身之处恍然出现在别人眼前,其速度之快,果真不愧是一个身轻如燕的女子,亦是江湖上少见的武林高手。
  只见那女子身披翠水薄烟纱,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斜地插着一支碧玉瓒凤钗,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却入艳三分。如红狐一般的妖娆,如火焰一般的夺目,好一个媚骨天成的绝艳女子!
  花满袖见是自个儿在朱颜宫中最大的死对头,自然是变了颜色。面对穆敛影明目张胆的肆意挑衅,她也亦毫不示弱回击道:“圣君出外,已有大半年未曾归来,这日子若是要认真算起来,你穆敛影……怕也是数月不曾得圣君宠幸了罢?本宫主倒好,朱颜宫中事务繁多,圣君不在之时,还需得劳烦我花满袖这个宫主替他管管事务。不像是某些人……整日里面无所事事,自然是难耐漫漫长夜里边的空闺寂寞,欲求不满了。”
  穆敛影闻言,脸上神色亦是大变,正欲抽出缠绕在腰上的软剑,与花满袖再次大战三百回合时,忽地又瞧见了花满袖身边自己未曾见过的锦瑟,一抹凄清又悲凉的冷笑,便挂在了她艳冶柔媚的容颜上。
  “花满袖,依我看,你我二人今日再争下去,也无太多意义。圣君身边的女人从来都是多不胜数,这次带回来的这个女子,更是比你我都要美上好几分。你我二人……怕是不知何时才重得圣君宠幸了。”
  “那不过是你罢了。与我无关。待到圣君他玩累了,自然会回到我身边,我才是他最信任的女人!”花满袖虽知穆敛影句句都是事实,但却不肯在她面前松口半句,她倨傲地对穆敛影说道。只是不知,是真的说给穆敛影听,还是说给她自个儿听罢。
  “两位姑娘,你们误会了。”好不容易等到眼前的两个女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的唇枪舌战,终于暂停一段落之时,锦瑟低低地插入一句话道:“我并非七夜山庄之主的女人,二位姑娘,不必把我拖入此处庄主宇文公子与二位之间的事情当中。”
  “你……”花满袖回头,暂且搁下了与穆敛影的常年恩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然还不愿给圣君侍寝?”
  “宫主,我本非心甘情愿来到这里,亦不曾认识过宇文公子。既然你喜欢他,何不自己去陪他,为何非得要强人所难?”锦瑟亦望着眼前这个难以用道理和她沟通的女人,不解地反问道。
  “她去?”穆敛影闻言,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羞辱花满袖的机会,立即勾勒出一抹冷笑,反唇相讥道:“她倒是想。只是这位姑娘,你可知道,圣君看上的是你,若是今晚圣君在他床上看见的是她而不是你,你猜她那条贱命,还保得住吗?”
  “穆敛影,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花满袖恼羞成怒地喝道,“圣君交代本宫主办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嘴。”
  “哼……”穆敛影冷笑一声,不屑地飞身离去,宛如一道炫目的绿波一般,在花满袖眼前一闪而过,瞬间便全然不见了踪影。
  刚刚遭了穆敛影一顿冷嘲热讽的花满袖,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心里头窝火,却不能在朱颜宫中乱发脾气。她斜斜地睥睨了锦瑟一眼,想她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女人而已,圣君今夜要她,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貌、为了图个新鲜罢了。依锦瑟这种女人的软弱性子,对她日后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威胁。于是,花满袖便忍不住把自己的满腔怒火,撒在身旁的柔弱女子身上。
  她稍稍抬手一劈,锦瑟便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脑子里面顿时传来了头晕目眩的感觉。锦瑟望着眼前倏然模糊起来的景象,微弱地挣扎道:“宫主,你……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花满袖凉凉地看着柔弱得只需轻轻一个劈掌,便昏倒在地的锦瑟,冷笑道:“当时按照圣君的吩咐,把你洗干净了丢到他床上!”
  “不要……”来不及做更多的挣扎,后脑勺上便又传来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锦瑟只觉得好像有一团茫茫的白雾,突然侵入到她的脑子里面一般,让她难以思考、难以再看得清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之间,锦瑟终于禁不住两眼向上一翻,干脆利落在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朱颜宫,兰苑。
  昏暗摇曳的点点灯火,在一间精美别致的女子厢房中内闪闪生盼,映衬着厢房中央的那席正在不住地飞扬抖动的嫣红色床幔。
  一阵阵女子销魂难耐、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从那绣着牡丹花的嫣红色床幔中,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间中,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略微粗重的喘息声。
  一时间,满室的旎施春色,风光无限。
  莫约过了半晌,兰苑门外,传来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报告:“启禀圣君,我庄滁州分堂夜魅堂来人,说是有要事相报。此刻正在玉龙堂前等着圣君您召见。”
  厢房内的大床渐渐停止了抖动,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掀起帐子,一把慵懒而冷淡的男子声音,微微扬起。
  前一刻还沉浸在温柔乡里面的宇文祭夜,一转眼之间,便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身下女子那曼妙诱人的躯体,轻描淡写地应道:“好,本座稍后便到。”
  嫣红色的半透明纱帐微微抖动,探起一个虽然显得有些憔悴,却仍不掩其国色天香的螓首。只见此女眉目含情,樱唇娇红,浑身仍因刚才的激情过后的余韵而颤抖不止。戚裁诗不禁轻轻皱起了一双细细的峨眉,一双纤纤素手已经抚上了宇文祭夜壮硕的腰部,口中娇滴滴地说道:“圣君,诗儿想……”
  宇文祭夜修长挺拔的身材上,沾着点点晶莹汗珠,空气中仍然氤氲着丝丝情欲的味道。可他却无丝毫留恋一般,绝然拔身而起,任由随侍在一旁的几个美貌婢女伺候他擦身,替他穿上他日常所穿的一身暗黑劲装。
  他见床上的戚裁诗仍然赖在床上,不停地向他撒娇发嗲,迟迟不肯他离去,双目一寒,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饶是身边正在用一根黑色缠绳束起他的一头长发的美貌婢女,也因为这让人不寒而栗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诗儿,本座记得,你原先是霹雳堂的人,最喜欢用火攻。那火牢里面新增的几样玩意儿,必定很适合你罢?”眼前的男子,转眼便用了一种最温存的目光望着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有些玩味起来,他口中虽然温柔地唤着她的爱称,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好似一柄柄的利箭,箭箭穿心。
  戚裁诗心中一颤,此时哪敢再造次,连忙颤声开口求饶道:“圣君饶命!诗儿不敢!”说罢,连忙松手,不敢再碰触宇文祭夜的身体一下。
  宇文祭夜冷笑地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便转身离去。
  而戚裁诗望着那毫不留情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眼中的滚滚热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潸然而下。


【锦瑟:第三十四章 议事】

  七夜山庄,玉龙堂内。
  偌大的厅堂内,却只点了一根如拇指般粗细的蜡烛。昏暗的烛火努力地把自己仅有的那几丝微弱的光芒,轻轻地投射到玉龙堂富丽堂皇的四壁上。
  厅堂的中央设了一个几尺宽的纯金软塌,血红色的软皮坐垫上,绣着精巧无双的黑色蛟龙图腾,上面还极为精妙地镶上了一层黑斑白底的斑斓白虎皮。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狂逸男子,正披着一头黑如锻玉的长发,手指中似乎正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原先用来束发的那根黑色缠绳,慵懒闲适地半坐半卧在白虎皮镶成的软塌上,听着底下众人的一番禀报。
  “启禀圣君,武林第一大帮慕容山庄的青龙堂堂主顾云飞,目前下落不明。慕容山庄怀疑此事是我七夜山庄所为,慕容山庄庄主、现今的武林盟主慕容狂澜,近几日,亦欲对我七夜山庄有所动作。”七夜山庄滁州分堂夜魅堂的堂主蔚长天,单膝下跪,拱手向座上的宇文祭夜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慕容狂澜?”听闻是自己在武林中唯一的强劲对手,宇文祭夜眯细了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口中轻蔑而道:“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听信一些风言风语起来?”都说文人相轻,其实有时英雄与英雄之间,若是做不到惺惺相惜的话,亦不过是两相轻罢。
  “圣君,慕容狂澜身为武林盟主,自个儿的山庄内却无故失踪了一名堂主,此事对于他来讲,并不是什么小事。再说慕容山庄与我七夜山庄结怨已深,慕容狂澜若是怀疑我们七夜山庄干的,倒也算是合情合理。”蔚长天继续说道。
  “此事本座自有分寸。若是慕容山庄有进一步动作,立即向本座回报!”宇文祭夜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向蔚长天吩咐道。
  “是,圣君!”蔚长天作揖回道。不过只是个虚张声势的慕容山庄罢,虽然被武林公认为武林第一大帮,但对于武林中臭名昭著的第一邪帮七夜山庄,想必有圣君在时,慕容山庄亦不敢贸然乱动。
  “启禀圣君,还有一事。”正在蔚长天作揖退下之时,立在一旁的七夜山庄左护法萧遥,上前一步禀道。
  “何事?”萧遥是他亲封的七夜山庄左护法,平日他不在山庄之时,都是由他来负责掌管庄中大小事务,此人自然算是他宇文祭夜的心腹人物。因此,宇文祭夜眼神回转,落在萧遥身上,开口问道。
  “神后殿众女,趁圣君不在七夜山庄内的这段时日,频频来我七夜山庄内滋扰生事,并扬言要讨回我七夜山庄曾经掠去的神后殿镇殿之宝‘紫玉丹心’,以及若干原先神后殿的绝色弟子。此般扰乱,分明是不把我七夜山庄放在眼内。敢问圣君,是否要派人去给神后殿一番教训?”萧遥问道。
  “好。”宇文祭夜简略答道,心中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同时又觉得有些诧异。
  自己从来都不曾在属下面前失去耐心过,怎么现在,他竟然也盼望着快些结束这日常例行的事务,好快些回到朱颜宫去?
  朱颜宫中向来美女如云,却只不过是个给他晚上调剂身心、放纵欲望的地方罢了,他从不对此流连忘返。
  可自从昨日掠回锦瑟,把她安置在朱颜宫之后,他的心湖,便第一次被搅得如此乱七八糟的,他自个儿也是头一次对朱颜宫这个地方如此上心起来。
  该死!
  是他太大意了,他今日竟然把锦瑟交给花满袖。花满袖是善妒之人,正是因为她对众女心存妒意,下手亦毫不留情,他先前才派她掌管朱颜宫。如今,锦瑟落在她的手中,不知可曾受了委屈?
  宇文祭夜越想越觉得不妥,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头一次这么关心起一个女人来。
  玉龙堂中,虽然灯火黑暗,可站的都是常年练武之人,眼里自然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
  他们见宇文祭夜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个个都皆心惊胆颤起来,生怕自个儿说错了一句话,惹得宇文祭夜不快。到时候,七夜山庄大名鼎鼎的五行之牢,可并非浪得虚名的。
  “属下领命!”萧遥得了宇文祭夜的允许后,便赶紧行礼退下。宇文祭夜懒懒地继而扫了底下众人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诸位还有何事?”
  “启禀圣君,属下已无事。”七夜山庄众位弟子偷偷地在底下相互对望了一眼,最终还是左护法萧遥独当一面,上前禀道。
  “即已无事,那便都退下罢!”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黑色的劲影倏然一闪,座上的宇文祭夜已经不见了踪迹。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互相交流着疑惑不解的眼神。
  真是奇怪,圣君才刚刚回七夜山庄不久,就这么急着离开议事堂,他到底是赶着要去哪?


【锦瑟:第三十五章 春情(一)】

  转眼,已是夜幕降临的时分。夜深露重,月色越发分明,清冷的月光泛着冰一样凄寒的光泽,如流水一般地倾泻而下,沐人衣冠如披霜被雪。
  华丽的九曲回廊中,一个绝色女子只身呆坐在回廊边的长椅上,孤零零地望着天上的一轮皎洁的上弦月,樱桃小嘴不禁低低地发出几声轻叹。明亮的月色在她的身后勾勒出一道淡淡的背影,投射到灰白色的地面上,更显得她形单影只,孤独寂寥。
  “诗儿妹妹,何故一人独自在这里叹气?”空寂冷清的回廊内,兀地扬起一把清亮妩媚的女声来,一道如翡翠般清丽夺目的绿影瞬间便闯入了那道九曲回廊之中,仿佛刹那间便为这道凄清的回廊带来了一道耀眼的光芒。穆敛影似笑非笑地落在回廊的灰白色地面上,风情万种地朝戚裁诗款款走去。
  “原来是穆姐姐。”戚裁诗也亦是武林世家出身,从小习武,也有自己的绝招和一身武艺,因此见了用上好的轻功无声无息地朝自己靠近过来的穆敛影,也不是特别的惊讶,她偏过螓首,淡淡地应了一声。
  “姐姐听说圣君这次一回七夜山庄,就上了朱颜宫你那里去找诗儿妹妹你,可真有此事?”穆敛影依然是笑语盈盈的问戚裁诗道,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此事……不假。”戚裁诗低头承认道,随即又支支吾吾起来。“可是……”
  “可是什么?”穆敛影继续笑着问道,风情万种中却又不失妖艳妩媚,邪魅异常。
  “圣君来了我那后,不过是半个时辰,就有人请圣君前去玉龙堂议事。圣君他……便抛了我走了。”戚裁诗低声极不好意思地嗫嗫说道,清纯又绝丽的小脸上,满是惨淡一片,“圣君他心中根本就无我,来我这里,不过只是……若有它事,圣君片刻也不会再睬我半下。”
  一丝讽然的笑意迅速掠过穆敛影眼底,随即又被她快速掩了下去。穆敛影装成是好心好意般劝道:“诗儿妹妹,快别难过了。男人都是这样,特别是如圣君一般英勇神武的男人,咱们每个姐妹能分得他片刻眷顾,便已是大幸。你又怎可奢望能够自己一个人独占?”
  “穆姐姐千万不要误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独占圣君之宠。”戚裁诗低下头,面对着另一个宇文祭夜的女人,生硬地说道。
  “这就对了,诗儿妹妹,你爱圣君吧?”穆敛影试探性地问道。
  “怎能不爱?”戚裁诗一听,红了红白皙娇嫩的脸蛋儿,小声答道。
  “诗儿妹妹既然爱圣君,那么就该为圣君着想,是不是?”穆敛影笑问。
  戚裁诗听穆敛影突然提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来,不禁有些疑惑地说道:“穆姐姐的意思是……”
  穆敛影稍稍敛了敛脸上的笑意,风流婉转的眼波定了下来,盯着戚裁诗,意味深长地说道:“圣君这次回七夜山庄,又掠了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回来。可那女子今日里姐姐刚刚见过,是个不知好歹的黄毛丫头,她竟不肯给圣君侍寝。花宫主无奈之下,只得打晕了她,把她送到圣君房中。可是妹妹你想,圣君若是在他床上碰见个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动也不会动的美人儿,他心里会高兴么?”
  “不会。”戚裁诗低头想了想,忍住心中兀然而至的一阵悲伤,顺着穆敛影的意思答道。
  “这就是了。诗儿妹妹,想你霹雳堂出了擅长火攻之外,不是也亦擅长制药么?特别是……催情之药?”穆敛影缓缓地道出了她来找戚裁诗的主要目的。
  “你是说……春药?”戚裁诗睁大了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诧异地问道。
  穆敛影含笑点头,“诗儿妹妹,既然你爱圣君,那就得替圣君分忧,让他高兴才是。若是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那美人下了药,让那美人好好地服侍圣君。说不定圣君一高兴,日后知道是你的功劳,他定会更加宠爱你才是。”
  “这……”戚裁诗听后,不禁犹豫起来。穆敛影的话……听起来似是一条妙计,圣君的女人早已多不胜数,若是这样做能让圣君他高兴,日后多宠自己几分,也不失为一个良策。身为圣君的女人,早已不能日日把吃醋挂在心头。
  “可是,圣君最讨厌别人欺骗他。若是惹怒了圣君,怕是得要死在五行之牢里面了。”
  “哎呀,我的好妹妹,这怎么算是欺骗呢?不过是给那女人下药而已,这样做哪里有欺骗圣君半分?圣君他是不会怪你的。”穆敛影见戚裁诗已经被她说动,继续煽风点火般说道。“那女人,现在就被安置在朱颜宫左侧的梅苑之中,妹妹你得快去快回,圣君估计很快就要来朱颜宫了。”
  “那……好吧!”戚裁诗权衡再三,终究还是敌不过穆敛影所说的诱惑,心一横,豁出去一般,匆匆地谢过穆敛影之后,便一路小跑地离开回廊,跑回朱颜宫的兰苑内,只留下身后站在原地的穆敛影,一脸得逞般的笑意。
  除了花满袖之外,戚裁诗能让圣君一回来便找她,绝对是个心头大患。此时不除,更待何时?至于那唤作锦瑟的女子,她穆敛影倒真想看看,她这个贞洁玉女,被戚裁诗下了药之后,会闹出一番怎样的闹剧来?
  隐去唇边的最后一丝笑意,穆敛影亦隐去了自己的身姿,悄然无息地消失在回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