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31

比路: 黑的就是你 1-35

by 比路


凌晨三点。

刚和范美人在床上人神大战完三百回合,高潮迭起后,亢奋的神经逐渐平静,感觉全身的毛细孔都在扩张,舒服的令人想要叹息。倚着床头坐起身,刚抽出一根烟点上,就闻身边幽幽的来一句“臭死了”。

这男人活的窝囊啊,把手上的烟掐掉,抱起已经脱骨的范美人走向浴室,给两人洗了个战斗澡,又抱着已经没有意识的美人回到了床上。侧身躺下,用手支着脑袋看美人脸,一向不听使唤的手又开始作祟,沿着美人挺直的鼻到饱满的唇到尖巧的下巴,缓缓逐一描下……有时也感慨,这女人的身材真棒,真是自己的福利。

平躺回身,好象还没有丝毫困意,两手枕在脑后,想的却是中午从大学同学那里传来的消息。班里的戴饶因情自杀,都死了能有三年多了,她以后的几年都没和同学联系,要不是有次任灵出差路过她家,谁也不会知道,这个曾经是大家伙最贴心的“蛋糕”,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世中。

就说这女人痴傻啊!自己不是很了解“蛋糕”的情况,所以也就是在心里唏嘘一番。自己真的是被当年风的离去搞到麻木了,往后谁家有生老病死,好象心理波动都不是很大。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越来越冷静,越来越理性,也越来越无情。哥们如大飞,会直接劈头盖脸的骂:“你他妈的到底是想怎样?”女人如那个谁来的:“黑里程,你真是人黑,嘴黑,心更黑!去死吧你!”


下午一点十五分。

还没睁开眼就打了个大喷嚏。自己一定又是没穿衣服,没盖被,光着屁股睡一了宿。翻身想搂过美人来场晨间运动以打散瞌睡虫,摸到的却是半边冰冷的床铺。是了,忘记美人昨天去昆明拍目录了,否则,一定不会有人让他光着屁股被冻醒。

赤条条刚要下床,脑袋突然“嗡……”了一下,如灌铅样又晕又重。不动还好,这一动,全身的骨头也像即将淘汰的旧零件,喀嚓喀嚓的直响。对了,忘记自己昨晚和老三那帮厮出去牛饮了,好象喝了不少,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坐在床边木头人了三分钟,突然,黑里程直冲向洗手间,不错,没人。去客厅,很好,也没人。去厨房,书房,客房,另一间厕所,甚至去了阳台,谢天谢地,都没人。

转身又折回来看了下床单,很好,没有被躯体猛烈蹂躏过的痕迹,窗是开的,空气中也很难闻出属于欢愉后暧昧的气味。不错,看来自己昨晚表现良好,为范美人守身如玉,100分。

顿时感觉自己像刚做了一件好事的小学生,心里有种骄傲和自豪感油然而起,心情也跟着雀跃了起来,哼着歌刷着牙,洗了脸,又把许久未剪,过长的胡子修剪了一番。进去衣帽间,在抽屉里拿了条内裤穿上,在自己那一排衣服里拣了条D&G的黑牛仔裤套上,又挑了件IsseyMiyake的白衬衣披上,最后穿了双新袜子,登上了鞋,在落地镜前仔细审查了半天,捋了捋鬓角,才戴上了D&G限量版白色鸭舌帽。不错,很靓仔。上班,走人。

车子刚开出滨江路,手机铃声响起,是老三那厮。

“哥们,起床啦?今晚还过来不?”听那兴奋的声音就知那B现在心里很愉悦。

“看情况。我问你,是你昨晚开我车送我回家的吗?”

“你傻了吗?昨天我就差一路骨碌回去了,还能开车送你?”

“别他妈装,你把酒都推给我了,你敢说你喝那四瓶能神智不清?装那犊子给谁看?”

“哈哈,老大,息怒息怒。难道你起床时没见到送你回家的人?”

“放屁,我看了,没女人。”

“女人……哈哈……女人,你看你这不是有印象吗。哈哈……”幸灾乐祸的狂笑,嚣张的令黑里程想开车杀过去扁人。

“老三,我最后一次问你,是谁?”

昨天他,老门,清远,喝的都不少,老三不多但酒精超标也不能开车,想来想去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好象最后一次从洗手间出来后就没什么意识了,而今天取车时看见昨天开的“8嫂”又稳稳的停在位置上。昨晚还有谁,跟他们这一伙在一起吗?


就听老三在那边长出了一口气。

“完了,完了,老黑,你是彻底废了。人家送上门的你竟没要,你确定昨晚啥都没发生?”

“你屁话真多,贱嘴。”黑里程在怀疑,自己怎会受的了老三那么多年的聒噪。

知道老黑的耐性有限,老三提醒他:“你忘了?昨天我们遇见那个小狐狸眼,你还和她一起跳舞了呢。看你和她很熟的样子,她说送你回家我们当然没资格反对。”

顿时黑里程无力的扶着头想晕倒,心里直骂自己交友不慎。

“你们他妈这帮鸟人,就是不想让我有好日子过,是不是?让这女人送我回家,你们还真好心。”

虽然不知昨晚这个一直对他搞暧昧的女人,为何不把握机会上他的床,总之,没发生过什么事就是万幸。否则,再次面对范美人,自己的良心可能真的会不安。

回想着自己昨晚都做过些什么,应该没做出太过火的事,应该吧?可一想到竟和那只狐狸精缠在了一起,心里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女人,说起来也认识蛮久了,同在圈里混,偶尔有秀还会和范范搭场。但范美人极不看好她,我说过,女人对同性通常在心理上会产生敌对,何况都是美女,更是互相看不顺眼。

范说:“这都是次要的,我讨厌的是她每次见到你的眼神,一副撩扯你的样子。黑里程,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她,也希望你和她保持距离。”

自己现在仍会清楚的记得,美人说这话时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她平时真的是很少制约他什么的,也很少会提出什么要求,但只要她对他说出,黑里程就知道,这是范美人的禁忌,逾越了,自己可能在劫难逃。

还好美人这几天不在广州,话说回来,她在的话也不可能让别人送他回家。没出事就好,过去就过去了,天下太平。

就在黑里程坐在公司的休息室和厂长泡茶聊天时,身在昆明某摄影棚的范范,依然忙碌。

“这一组OK,换下一组……李子,把玻璃台搬过来,水晶门帘要再靠后一些……阿彩,我让你准备的白羽毛到位没?一会我让你开风扇时,你先四,五根的让它吹起来,别一把一把的往外扔……范范的妆怎么还没换?寇子呢?这时间上什么厕所,真是懒驴屎尿多……”

棚里就听见大摄影师老鬼的大呼小叫,粗哑刻薄的声音,这么多年来,蹂躏这些人的耳朵都几乎内伤。

就在外面一片兵荒马乱时,更衣室里的范美人,正抬着脖子让助理给整理衣领上的饰品。今年复古风又卷土重来,设计师们的大作也都偏向宫廷风格及洛可可式。自己的脖子虽然很长,但总觉得这种高领穿起来不得劲。

三月的昆明春光乍暖,一年四季总是20多度的气候最是让人舒服。棚里的温度冷热适中,但范范却觉得压抑非常。明明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可一进入工作状态就觉得全身都不对劲,要不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发挥自如,否则自己一定会呆到老鬼跳起来骂人。

可能自己早餐没吃多些,精神状态不好;也可能是一身身高领长袖的秋装不对自己的心情;再可能是有点想家里的那个人了。趁着寇子在给自己换妆,范范暗自恍惚了会儿。

和他在一起能有五个多月了,虽然认识已经有两年,但她依然捉摸不透自己跟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也不太想深研究他,因为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他众多红颜中的一个过客,现在他说着爱她,但他永远不是个能给女人承诺的男人。

感情很奇怪,明明最先开始就告诉自己离他远点,和他牵扯只能是自己灾难的开始。但谁知这是个自己摆脱不掉的男人,在他面前,年龄的差距和阅历的深浅,使她完全陷入他的盅惑而不可自拔。

面对他强烈的追求攻势,自己连逃,都找不到方向。

躲也没有用,逃也没有用,那就乖乖认命吧,谁让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现爱上了这个曾经自己最排斥的男人。那感觉,就像盘丝绳,自己越挣扎,那种心绪束缚的就越紧,挣脱不了的,心里更痛。

才想着,一阵悦耳的彩铃音乐声响起,是羽泉的“最美”。这是专为女朋友设置的,一听是最美,马上就知晓爱美的一定是女人。

“魏,你在哪里呢?”此女姓魏,又是称呼又是招呼,双管齐下。

“我在家啊,你还在昆明那?啥时回来啊?”听声音老魏的情绪有小小激动。

“干吗?我出来才三天就想我啦?可能再要等两天吧,室内的部分今天结束,明天开始拍外景,但昆明这两天天气不好,明天下雨就惨了,所以难说。有事吗?”

听到这边有人叫范范准备打光,魏婷忙说:“没事,没事。”但又犹豫了一下说:“有点小事,但你先忙,你回广州我们再说,你先忙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老魏一向是个急惊风,说风就是雨,有时直率的让人受不了。其实是很单纯的一个人,喜怒哀乐完全表现在脸上的傻大姐。


看魏婷那慌里慌张的样儿,范美人心里纳闷,但也没再多想。这个老魏是个超级大话筒,一天嘴巴闲不住的说,就是今天买了双丝袜,也是要打电话和自己汇报下的。谁知道她今天说的有事,是否真的是有要紧事。

结果老天爷还是宽待他们,第二天风和日丽,拍摄进度也一切顺利。

当离开后的第五天,范美人回到广州白云国际机场,在出关处看到前来接她的黑里程时,她恨不得立刻化身为蝶,飞舞进那个她想一辈子都栖息的怀里。

望向窗外,范美人仍然在想着,刚回广州时两人那种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当一室涟漪的春光拉开,当一切呻吟,喘息,呼喊,咆哮的激情逐渐平息,躺在黑里程大汗淋漓的胸膛上,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几天,你想我吗?”

“想,想死我了。”这话回的前所未有的痛快。

虽然他以前总会不正经地说:“难道从我刚才的表现,你还看不出来我有多想你吗?”

可无论他是因什么而转变,范美人决定,相信他,是真的有想她。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仿佛今生都不想放开。

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间隔了短短一天,自己所奢望的美好竟是一切假象。耳边似乎不相信刚刚从魏婷嘴里听到的,她说,三天前和朋友去“朝歌”,看到了黑里程一伙人;她说,黑里程和自己最讨厌的狐狸精庄菲在一起喝酒;她说,那女人搂着黑里程的脖子跳舞,两人都很开心;她说,因为黑里程当天喝的很多,所以她就很留意,结果竟然看到那女人开着他车送他不知去了哪里。

听魏婷讲完她所见到的一切,也听着她愤怒的咒骂着黑里程,范美人麻木的像听她讲述无关自己的故事一样。

她相信魏婷,这个她已认识了近10年的高中同学,单纯且深厚的友谊她从不怀疑。她相信黑里程,因为她认为,信任是爱的基石。可现在,她却希望魏婷是在逗她,和她玩愚人游戏;她却希望自己对黑里程没有爱情,没了爱,也就谈不上信任不信任,感情出现脱轨时,也就不会这样伤。

想想自己刚听到事情时的麻木,可谓是,心,莫大于死。


下午近六点。

黑里程打范美人手机N遍,总是无人接听,打家里电话也没人接,急的他都想摔电话。自己出门前,没听说她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做,她也说好了等他回家两人一起出去吃饭。开机状态下,两个小时都不接电话,这现象在两人住在一起后是第一次发生。

就在黑里程紧张的拿起钥匙离开公司出去找人时,范美人的电话终于回了过来。

“你现在哪里?你怎么了?怎么那么久不接电话?”黑里程劈头盖脸的就询问。

“我在水疗馆,和魏婷,美美,小莲在一起。我们一会还要去其它地方,你自己找地方先吃饭吧,晚上也别等我了。拜!”还没等黑里程再问话,范美人那边已挂机。

唬的黑里程一楞,这女人是在挂他电话吗?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听她的口气不冰冷,但却淡淡的,与平日里通话中的撒娇天壤之别。黑里程感觉,有些不对头。

但又不知这女人的情绪由何而来,是自己多疑了吧,中午出门前都还好好的。算了,从来就不想搞懂女人的反复无常。

而开车回家的路上,还是忍不住给老门打了个电话。

“在家吗?”

“在。”

“你老婆呢?”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老黑,你惨了。”

“什么意思?”

“刚才美美打电话回来问我,那天咱们去‘朝歌’的事。有人看到你和庄菲一起离开,她问我是不是真的。”

“妈的谁那么八婆啊?你没告诉她,我没怎么样吗?”

“但她送你回去也是事实啊。”

“操,所以你就和她说是有这事儿?行,你可真够哥们。”

“你也别埋怨我,她们那个朋友都看的一清二楚,包括你和那女人在舞池里跳舞,她开车送你回家。”

“她们现在哪里?”

“在朝歌。”

挂断电话,一个掉头,车子便往朝歌方向驶去。


魏婷看黑里程这样对待范范气不公,便打电话叫美美出来告诉她原由,让她和自己统一战线共同讨伐黑里程,以及再一次劝奉范美人离开他。

当美美从老门那里切实了,那一晚所发生过的一切后,范美人一直保留在心里的一角信任,终于也崩塌了。

自己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身边最亲近的同学,和他玩的最好的朋友都已证实了,像他那种前科累累的男人,喝醉酒后,无意识比有意识更无法控制自己。是她送他回的家啊,拒绝自己再往下想,真是连给自己找个说服相信他的理由都没有。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心理准备,但当伤害真正来临时,自己真的是恨不得有人从她脑后,使劲的给她来一下子。心好痛好痛,痛的自己想做鸵鸟躲避情绪,如果只有死去会不让她承受这种痛,她多想立刻消失。

中午,公司有事要他过去处理,他还恋恋不舍的亲吻她,让她乖乖在家等他回来一起出去吃饭。而就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她犹如从天堂沦落到地狱。

看着她都有些灵魂脱壳的样子,美美气到大骂。

“你自己算算多久?你们在一起才多久?就说他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还跟他在一起。你搬过去和他住的事儿我都没敢和二姨,二姨夫说,否则,就看你今天这样,你让我怎么和老头老太太交代?”

“你给我振作点,看你那死样子,他的本性早露早好,省着耽误你的青春。”

“是啊是啊,范范,别再傻了好不好?看着你我都想哭了。”帮腔的老魏,在一旁还就真抹起了眼泪。

“好啦,来,你和范范都把眼泪擦一擦,我们范范是聪明的女孩,她知道自己会怎么做的。是不是?”美美已经连续了几个月的苦口婆心,最终感情的事,还是要自己决定。

“来吧,我们把饭吃一吃,吃饱了肚子我带你们去做复仇女神。”美美一遇到问题,总会拿出大家姐的风范,说出这话时,狡颉非常。

“什么复仇女神啊?什么意思吗,去哪儿啊?”魏婷嘴里含着饭,还在吱吱唔唔的问着。

“吃你的饭得了。”美美白了她一眼。

等她俩把菜吃的差不多时,美美拿面巾擦了擦嘴,宣布“去朝歌。”


黑里程赶到朝歌时,里面已经人声鼎沸。

他在强烈的音乐声和刺眼闪烁的雷射灯中找寻美人的影子,不难,几眼就已瞄到,因为在台上疯狂领舞的正是范范,小莲,美美三人。

朝歌的DJ师打碟的技术很棒,范范这闪亮三人组的舞,也精彩的带动了全场的高潮。

美人今天特别抢眼,从昆明回来时就是一身大卷发,今晚穿着一条低腰的牛仔短裤,趟领的紧身T恤前面看似OK,但后面却露出一大片美背。上衣不长,正好露出了自己在周大福给她买的白金葫芦吊坠腰链。平常生活中总是穿平跟鞋的她,现在却登了一双高筒的细尖跟靴子,更显的她美腿又直又长。她化妆了,像是烟熏妆,黑色长发与黑色眼影,把她的小脸衬托的更加神秘。

黑里程在台下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看,相信此时场子里,不知有多少男人也同样在盯着她瞅。他就这样看着她热舞,看着她走下台下和众人跳成一片,看着男人们在她的身边绕来转去,看着她散发的魅力吸引人眼。

一曲将近,范美人独自去吧台喝水休息,黑里程抢在了一个男人的前面,坐在了范范的旁边。范范知道是他,但两人都没有说话,美人也一直没有看向他。

最终是黑里程打破了沉默。

“美女,你今天很抢眼,玩的这么疯,不怕老公吃醋?”

“我没结婚,哪里来的老公?”范范还是没看向他,像是在和空气冷冷的说话。

黑里程一滞,停顿了下,改口。

“好吧,男朋友怎么样?别告诉我你没有男朋友。”

范范终于扭头转向他,看向直盯着她的眼,很轻很慢的回答,“有又能怎么样?大家各玩各的吧。这年头,谁能管的了谁?”还是那样清透甘甜的嗓音,但话中却充满了无比的讽刺。说完,还不等黑里程的反映,便已转身离去。

过后,黑里程没有拉过范范向她解释,也没再试图和她说一句话,就继续坐在吧台的这个位置上,一动也没有动过。视线目不转睛的看着美人的身影,脑子里却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午夜了,看她们有了要走的意思,他才站起身跟着离开。

看着她们走出朝歌的大门,美美取车后载魏婷先行离开。随后,范范和小莲打了一辆出租车也离开了去。黑里程没有上前要载美人一起回家,只默默的开着“2嫂”尾随其后。

出租车到了小北花圈才停下,本以为送魏婷回家后,范范会调头独自回家。可黑里程却看到,美人拎着包包同小莲一起下了车。


望着小莲挽着范范向她家走去,黑里程赶紧把车停在路边,几个大步便来到了范范身后,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臂就往车子方向拽去。

突如其来的拉扯,惊的范范尖叫了一声。她知道黑里程有跟在她们车后,但却没想到他会在街上明目张胆的拉人。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刺激了她整个下午饱受煎熬的心,现在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的脸。

黑里程越大力的拉着范范,已经恼羞成怒的美人越使劲的挣脱。边咒骂着,边用手上的包包往他身上打去。谁知这个男人像蛮牛一样,一把就扯过了包包,继续拉着她往后面拖。范范真的急了,一边向小莲求救着,一边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踢黑里程小腿,当时,她想自己还算有些理智,否则一定会向他的脸吐口水。

两人在街上像打拉锯战一样,激烈的很多行人都驻足观看,黑里程把美人拖到车子旁时,猛力拉开车门,就把她推了进去,力道大的差点让美人撞到头。就在黑里程要绕过车身走向驾驶座时,范范突然开门就跑,好在他反应够快,一个转身便就抓住了她,重塞回座位上时,看美人还想挣脱,气的他伸手一指,大声喝道:“你给我坐进去别动。”声音大的几乎一条街都能听到。

范范被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从小长这么大,没有人和她这么大声说话过。所有的悲伤,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瓦解。控制不了的放声大哭,痛到无力感想找个支柱,所以她支起了脚,抱着双膝,把脸埋进了腿里。

车厢里只闻范范一声一声的哭泣,黑里程不发一语,但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爆起。突然感觉自己好象严重缺氧要昏迷,打开车窗,吹进了一股冷风,黑里程才发现,原来刚才,自己是忘了呼吸。

到家了,可范范的眼泪还没停。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要扶范范出来,却被她一手甩开。进了电梯,黑里程又一次想拉范范的手,结果再次被她甩开。决不允许美人拒绝他第三次,黑里程这次强势的拉过范范的手,又重演了刚才在街上的激烈戏码,两人就在电梯里一直拉扯到进了家门。

拉扯中,身体与身体的摩擦是疯狂的。刚一关上门,黑里程便猛然把美人顶在了门板上,一唇堵住了范范咒骂中的小嘴。

范范扭头闪躲,他就辗转进攻。范范使劲捶打他胸膛,他就是被打出内伤也要把她越抱越紧。欲望的花火有了冲突的导火线,激情很快就全身蔓延,此时在黑里程的中枢神经里,他命令自己,现在就要占有这个让他为之疯狂的女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还是属于自己的。

范范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的意图,她也越来越大声的哭着挣扎着。嘴里悲愤的喊着,“黑里程,你放开我,你不能对我这样……”

“拿开你的脏手,别用你抱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

“你好过分,你真的好过分,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啊,好痛……你不要这样,放开我,求你了,别让我恨你……”

美人一声声的喊叫敲进了黑里程的心里,忍着身体火热紧绷的疼痛和心理意识的渴求,离开了范范的身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把躺在地上伤心欲绝的美人抱进了怀里,轻轻的且拥紧。

温柔的拂着美人柔软光滑的发丝,黑里程静静的开口,“我不想向你解释什么,因为我知道,今天我没有丝毫立场征求你的信任。”

“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那就是,我没有和她上床。”

“魏婷她们看到的只是她开车送我离开,离开后我俩是怎样,没人可以出来指控。是,你们当然可以想象我俩是有做过。但如果我俩没做过呢?为此分了手,这对你我难道不是遗憾?”

“或许那天离开朝歌时我人是无意识的,但你知道我的酒量,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我不会让别人把我上了而不自知。”

“所以,在你没有眼见为实的情况下,我是这样让你不信任的吗?你把我们这段时间的感情位置摆放在了哪里?”

感觉到了范范想要挣脱说什么,黑里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紧紧的搂住。

“乖,听我把话说完。”

“我一直以为你是爱我,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可今天看见你头也不回的和小莲去她家,我突然怀疑,你是否有真心对待我们的这份感情。否则,为何有问题产生,还没有真正去了解真相,你就先选择逃避。”

“或许我真的是不值得你耐心的去等待去付出,但我却是一直认为,你应该就是那个肯花时间来了解我的人。我想情侣之间重要的也是坦诚相待,别人无法干涉,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解决,这时就需要你我的沟通。”

“像这次的事,你知道后可以直接跑来质问我,你知道我一向没必要撒谎,是做了还是没做,我都会明白的告诉你。你知道结果后,可以立即决定是选择放弃我还是选择原谅我。”

“不要让我们互相猜心好吗?我不希望我们的爱情会是这样的累。我之前在这方面是很糟糕,但在我们以后的相处中,我不想你怀揣着我过去的历史来看我以后的未来。”

感觉怀里的范范逐渐平静了下来,黑里程分开了些两人的距离,看向美人眼。此时化着浓妆的眼已被泪水淹的面目全非,其实应该说妆容被破坏的惨不忍睹,可黑里程看在眼里,范美人却比平时都要楚楚可怜。

这就是爱情吧,当你看到平时光鲜的她今天变的滑稽无比时,却还觉得可爱,那么就真的是爱情来临了。


范范从黑里程的怀中直起了身,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呼吸。声音哽咽道,“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无论什么事,你都是有话说,说到最后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我没你好口才,说不过你,但我也不想被你话骗的团团转。”

“宝贝,这话说的不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黑里程看着她锁紧眉头。

“有些事情我只是不说而已,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敢说上次我签北京的事情你没对我说谎?全红搬家那天你真的是在布匹市场和档口老板吃饭?你答应把那件红色的样衣板送给我,过后却说客人要把它带回国。结果那天我看到那个翻译小姐身上穿的,就是那件红衣服。我有问过你为什么吗?”

“你为什么不问我?你问我,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王小姐也喜欢那件衣服,她是负责跟客人单的,她认识的鬼佬都有可能是公司可以拓展的商机,和她打好关系完全有必要,难道她向我要一件版,我还能说那是给我老婆穿的?你让我怎么跟你说,说我衣服不给你,给了她?”

“全红搬家那天,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我真的是在和永信的老板娘吃饭。过后她说今天档口有她妹妹在顾,她好久都没玩保龄球了,问我有空和她一起去不。美女,我在她家买布,有时一赊就二,三十万,你说我这人情要不要给?”

“至于北京找你签约,我承认是我暗中做了梗,但我这又是为了什么?因为我爱你,我不想你离开我,我就想把你留在广州天天可以看到你。你告诉我,我这样做有错吗?”

黑里程低下头,严肃的质问范范,就见那个被他话堵的,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可怜女人又泪如雨下。

老黑叹了口气,抬起了美人的下巴来回摩挲,温柔的再一次把她拥入怀里。

“那天她把我送到楼下时,我就有些清醒过来了,一看是她,我就赶紧让她走人,她要送我上楼我都没让,别把你老公想的那么畜生好吗?咱俩虽然年龄上相差6岁,但还不至于沟通上有代沟吧?以后再这样轻信我,我真的会打你屁屁哦。”

黑里程状似怀柔加恐吓的安抚着范美人,这也真的是他一贯的伎俩了。

自己的又一次谎言终于换来了美人的平静,抱着她站起身,吻了下发心道,“好了,宝贝,别哭了,去把脸洗一洗,看你脸哭的像花猫一样。”

听他一说,范范瞪大了眼睛,记起了自己化着浓妆的脸,可以想象现在一定很壮观。一转身,几个小跑就进去了洗手间。

黑里程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范范的。

老黑拉开她的包包,拿出来接听,来电显示是美美。

美美听小莲说刚才在她家门口老黑抢人的事了,特意打电话看范范情况如何。

“喂。”

“黑里程,怎么是你,范范呢?”一听他声音,美美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在冲凉。”

“黑里程,你把范范怎么样了?王八蛋,欺负范范我是不会饶了你的……”

“你让老门听电话。”

“你以为你是谁?……”话还在继续骂着,一会儿后老门的声音传来,“现在战况如何?”老门极相信老黑的战斗力。

“搞定。”这边黑里程在心里摆出胜利手势。

说完,挂断,关机。


刚挂断和范范的通话,小莲就把自己抛进了大床上。回想着昨晚见到那两个人的争执,她就心有余悸。

作为好友,她希望范范幸福,但她和黑里程在一起,她真为她感到担心。因为那个男人就像把未出鞘的刀,你不知道他何时会伤人。

跟那种不定时炸弹般的男人在一起,一定会折寿的。好在自己追求的是平淡,平静,平和的爱情。想到这儿,一张如阳光般的斯文脸庞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儒尚,儒尚,儒尚……在心里念他名几十遍,相信此时他一定在教室里抓耳朵。

翻身坐起来,拿过手机翻着号码本,几下子便找到了‘钟儒尚’这个名。现在是晚上7点,他在吃饭吗?还是在课后补习?自己离开学校才三年,竟然记不起此时学校该是怎样的作息。

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呢?自上一次见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两人本就不熟,他当然不可能主动打电话找她,而她,竟偶尔会想起那双给她印象深刻的,有着很薄很薄单眼皮的腼腆男生。

发现自己爱捉弄人的虫虫又钻出来了,一想到他,就越觉得他天生就长着一副受自己欺负的脸,这种天赐佳品怎能错过!

小莲在心里起草了好几种怎样约他出来的方案,最后决定,请他这个现代汽车机械管理的研究生,帮她分析几款适合她驾驶的车辆。反正自己是想买车的,虽然最先考虑的是,何时去考牌照。

在心里反复斟酌了几遍措辞,这才拿起电话拨了号码。一声没人接,两声没人接,三声没人接,四声也没人接,直到小莲不知数到了第几遍,那边才有个呼吸沉重的人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洪莲,你是钟儒尚吗?”小莲不确切的问。

“啊,是你。啊,我是,抱歉,我现在有事,一会儿打你电话。”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挂机嘟嘟的声音。

小莲彻底楞了,是怎样,现在是怎样?就这样挂她电话,太直接了吧?两人虽只见过几次面,谈不上熟悉,但也不必给她这般难堪啊。

他说他有事,有什么事会让他这样气喘吁吁?

突然,小莲瞪大了眼睛捂住嘴,自己不会……不会……不会打断了人家的好事吧?


郁闷的小莲在心里吼……了好久。他明明看起来就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吗,清纯的她好想染指。可话说回来,现在连小学生都知道谈恋爱,更何况他已是二十五,六岁的热血青年,人长的俊朗,当然不可能没有女朋友,现在和女朋友在做功课,也是有可能的啊。

想想自己怎会这么倒霉,好不容易碰上个自己对眼的,却已是名草有主,单身的好男人现在都死光了吗?

本想约他一起吃饭,现在气都气饱了,躺回自己紫色的大床上,挫的她一个骨头节都不想动。

他说一会儿回她电话,那她就等着,她倒要看看,这男人是否真有诚信,如果他只是敷衍她,信口开河,她会彻底的鄙视他,对他死心。

翻过身,脸侧向床头柜,看上面小猫闹钟显示7点45分,手机放在旁边,小莲的眼就这样一直盯着闹钟的指针。发现这真是个很好的催眠方法,不一会儿,小莲就打破了前所未有的记录,8点15分闭上了眼睛睡觉。


钟儒尚这个王八蛋,他一定是个王八蛋!

中午,全休息室的人,都看到洪莲小妞拿着工笔刀使劲的削着眼线笔,大力的把刚削尖的笔头又削掉了去,然后又继续削,可怜的一支眼线笔,刚才还修长玉立,而现在却只剩下半截腰身。

妈的咧,昨天自己是睡过去了,也好在自己睡了过去,否则还真像傻老婆等乜汗,不知等到何时才到头。

不再继续肆虐着可怜的眼线笔,小莲拿过手机,毫不迟疑的把钟儒尚这个名彻底删掉。去死吧,又让她坚定了男人的不可信,亏李子他们把他夸的是怎样怎样的好,怎样怎样的绝无仅有,都他妈一样。不是禽就是兽。

在心里,为自己刚刚萌芽的暗恋这么快就结束,默哀了三分钟。抬起头,她还是那个嚣张,自信,乐观到无可救药的洪小莲莲……


夜晚的珠江灯火辉煌,两边的高楼威峨林立,回家的人亮起了归航的明灯,写字楼商宇也都点起了霓虹灯斑斓闪烁。江边各处的码头,停泊着数只装饰漂亮的船,每天载着来广州的游客分享观赏着羊城,这个四季如花,商业兼人文历史相结合的城市。

魏婷和范美人此时正坐在,黑里程临江28层的阳台上,伸脖子往下瞅,真是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那边,楼下江面上时而会响起船只抛锚起航的汽笛;会看见对面马路上,大大小小的车辆川流不息。这边,屋子里哗啦哗啦的麻将声此起彼伏,老黑和老三毫无新鲜感的又在牌桌上斗来斗去。

就听黑里程那大嗓门在那边骂老三,“丢,你这兽,你现在就开始祈祷以后别有机会坐我下家,否则我整不死你。”一只手夹着的香烟,差0.01毫米就会在老三的眉心给他留个终身纪念。

就见老三镇定的不躲也不闪,还是那副冷面笑匠的鸟表情,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凉凉的说:“黑少,牌风,牌风。”

“滚他妈蛋。”懒的再鸟他,老黑打出了手里的6条。

这厮存心撬黑里程的杠,老黑打出的他样样吃,别人打出老黑要的牌,他总能碰得上,今晚老三手气好的邪乎,也气的黑里程快要倒仰。决不是为了赢多赢少,而是每次吃牌,老三都会用眼睛和嘴做出各种表情来羞辱老黑,这是最让他忍受不了的。

虽然知道老三是啥德行,但不配合他,牌桌岂不冷清?所以在一挂牌友里,黑里程和老三闹的最凶。

摇着已经见底的珠江纯生,黑里程大声召唤范范:“老婆,再给我拿一听啤酒。”

“也帮我拿一听。”老三紧接着喊道。

“你喝尿去。”老黑斜了眼老三那厮。感叹的老三扭头转向范范。

“美人,看看你跟了个什么样的人。踢了他得了,跟我,我保证把你供的像王母娘娘一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个什么上啊!可怜的范范。”

话音刚落,黑里程一个大脚蹬的他连人带椅子滑出了好远,直到椅子滚轮撞到地上的脚柜才停了下来。就见老三不怒反笑,那贱笑,黑里程都恨不得穿针引线把他嘴给缝起来。

范美人给他们四个一人又拿了一听啤酒后,拉着魏婷窝进了书房。还是这里清静,柔软宽大的卧式沙发,让人躺进去都想睡觉,有时,黑里程在书桌前办公或接邮件,她就会窝进这里,可以看看书,可以和他聊聊天,也可以不声不响的注视观察着电脑前的男人。

和他在一起的生活,有波澜有平静。他上来那脾气时,真的很无情,可他大多时候对她却很温存。是他让她知道,原来男人的温柔可以是一种毒,引诱女人上瘾。

老魏拉过范范的手,问起了她和黑里程是不是真的雨过天晴了,她怎么可以就那样轻易相信了他。

是啊,范范也在心里问自己。她不是年幼无知的少女,也不是被爱冲昏头脑的情痴,她虽然比他小很多,阅历浅很多,但并不代表自己不会理性分析问题。他说他不会对自己撒谎,好吧,那就当他说的是善意的谎言吧。因为自己知道,他还对她有一点点的爱,那么,她就会试着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拿他的假话当真话,直到自己忍受不了,崩溃的那一天。

看着范范近乎神离的表情,魏婷心疼的拥住了美人。

“傻范范。”

“人为何一定要有爱情呢?没有爱情该多好。看你和美美快乐的时候,我羡慕的都盼望自己爱情快点到来。可一见你那天那么伤心,我又觉得这辈子就自己一个人挺好。”

“傻老魏,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好,等你的爱情来临了,你就会享受着那种痛并快乐着了。”

“少来,我才不像你那样被虐待狂。”说完,老魏的双手直向范范的前胸袭来,闹着高中时代女人无聊的游戏。


范范仗着自己手长脚长的优势,小胜老魏一筹,直到把她扒的身上只剩胸罩,大喊饶命才收手。

闹累了,魏婷穿好了衣服一头栽向了沙发躺下,范范则一只脚压着另一只脚的坐着,手拿过一个卡通‘奥立弗’的公仔抱在怀里。

这公仔是一对,另一只是叼着烟斗的大力水手。在上海徐家汇一家专营绝版的Q仔店里,美人第一眼看到时,就毫不迟疑的将他们买下。就说女人做事不经大脑思考,本来行李已经够多,这对公仔起码也有五,六十公分长,搞的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上,黑里程像只树熊样,肩背着旅行袋,一只手拉着个杠杆箱,一只手抱着那个超傻的‘奥立弗’。而那边的美人,只肩挎了个平常背的大包包,抱着那只水手看着他都不是好表情的笑,气的黑里程从此以后,极力控制美人购物思维的白痴因子。

怀抱着水手,范范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黑里程的表情,这个爱面子的大男人啊,相信他那时一定会感觉无地自容,但又无可奈何。

范范,心里在笑。

他不会知道,因为叼着烟斗的水手像同样总叼着烟的他,身边又总有他的爱妻奥立弗,所以她才会极喜欢。她把他们放在了书房里,就像希望她和他一样,永远在一起。

魏婷看见范范在那里傻笑的摸不清头脑,用脚蹬了她一下:“傻女,傻笑啥呢?”

咿?自己真的笑出来了吗?范范继续露出一个更大的微笑,扭头转向她:“我笑你啊,突然想起了,好象很久都没听见你说和谁怎样怎样了。”说完向老魏眨了下眼睛。

“切,无聊。别拿我和你们这些痴呆比,小女子从不玩风花雪月。”魏婷翻个白眼不耻。

“少来,装。上一次你说的那个搞营销的呢?不是说他连续几天晚上来接你去吃宵夜吗?进展如何?我最近不在广州都来不及问。”

“事儿婆,操心好你自己的事得了,我和他没戏。”老魏拿起茶几上果盘里的苹果一口咬下。

“你为什么总是和男人没开始就已结束了?你也要给自己和对方一个机会吗,别总是没几天就说这不行,那不是的。”范范看她这样真头疼。

“两个人在一起要的是感觉,我都给自己机会和他们接触了,可没有感觉,你还能强求我和他们在一起?我可是感观至上者。”此时苹果已经被她嗑去了大半。

范范研究了老魏一分钟,严肃且认真的问:“婷婷,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魏婷呆住了,他……已经好久都没见到的人,却仿佛自己昨天还念着他的名。

“傻话,你不提起来我都把他忘了。我对他,早已恩断义绝。”话说完,手里的苹果核被抛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成功的落入写字台旁的纸篓里。


下午3点整。黑里程的MazdaRX-8准时停在了工厂门口。

大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见到他的员工都会向他打招呼,进去了房间,车钥匙一甩就扔在了办公桌上,毫不在乎是否会把桌面砸出印子。脱下的外套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架套起来,挂在专属的衣帽架上。拿起茶几上的电热水壶,来到外面的办公室打满了水,又走回自己的窝把水壶放在加热座上,趁它加热那会,转到桌子电脑前,打开电脑,浏览下自己的邮箱,回复一些邮件,又保存了几张客人传过来的图片。水加热了,他把茶具依次冲洗了番,拿起推车里的高山龙井放一些在养的绍兴紫砂壶里,注入了热水,又放掉,再注入热水,拿起热水壶向紫砂壶上浇了几圈,这才洗了个杯子倒了茶。

拿着茶杯走向办公桌,打开了设置SOHU的主页,丝无纰漏的阅读着当天的新闻。随后,登陆了两个自己最常上的QQ,把茶喝光后走出了自己的巢穴。

看员工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各尽其职的忙碌着,黑里程来到了二楼的板房。

前天,博纳公司拿过来30几件板,每件都要照样衣打一系列出来,昨天去写字楼看了下设计师们的进度,听说这次的款式比较复杂,在打板过程中版型总出错误。黑里程去电脑打板间询问了版师是何情况,又去车位那里看了下成衣的做工,资深的版师小王建议黑生再找个真人模特试一下效果,毕竟真实的人体工学和衣架模特大不相同,这样可以看出问题及时调整。

黑里程让他们把已做好的样衣送到楼下的样品间,拿起手机打给了在家的范范。

“宝贝,你马上过来工厂。”老黑开门见山。

“有事吗?我在擦地板。”美人不解。

“过来帮我试几件衣服。”

“哦,那我现在就过去。”

“恩。”

放下电话,美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是第一次去他工厂帮忙试衣,但每次去她都感觉很尴尬。在公司,黑里程从没正式给大家介绍她是谁,但她能看出大家猜疑的目光里,有玩味,有了解,还有些习以为常。应该是他以前总带女朋友去公司吧,说是模特帮忙试衣,其实人人早已心知肚明。

打车20分钟到了工厂,就见黑里程正站在门口等她,也没接过她的包,也没拉过她的手,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转身带她去了样品间。此时,范范的心里,有一点点伤。

样品间里有打版师小王,有板房主管阿威,还有两个后叫过来的设计,一男一女。黑里程坐在高脚椅上拿过一件衣服递给范范,意思是让她去更衣室换。

因为过来是要试衣,所以范范出于职业习惯只穿了件简单的衬衣和牛仔裤,波浪卷发也随意的挽起。看着手里的衣服,是夏天的短袖款式,但衣身有太多的剪接,自己穿起来可能会短。

穿着平底鞋的她,走出更衣室也像个光芒巨星一样,走路的姿态庸懒成熟,往那里一站,175公分的身高,完全把那四个员工镇的好是欣赏及羡慕。啧啧,也就是这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他们那高大英挺的老板。

就见黑里程站起身,比范美人高出半个头的身体倾斜的凑近她穿的衣服,要是再靠近一点儿,范范都能感觉的到他喷出的呼吸。

突然黑里程指着范范前胸的一处,皱着眉头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儿?”


范美人赶紧低下头,惊慌的以为自己穿差了衣服。

正找着毛病,就见黑里程转身让板房主管过来看,指着那一点喝道:“这是谁裁的衣服,面料有次点没看出来吗?这么大的一块勾纱你也让他们给我做起来了?成衣后你从不检查的吗?”

黑里程从来不会控制自己讲话的音量,就是本不是很生气,但只要稍一大声,就会让人以为他大发雷霆一样。

看阿威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黑里程又拿过了一条长摆裙递给范范。相信,以后阿威在这方面不会再出差错。

范范穿着长裙,黑里程马上又发现问题:“臀围尺寸打小了吗?怎么看起来紧绷绷的?”

打版师小王走上前来:“大货尺寸是34寸,我们也一直都是这样打的,可能这位靓女臀围比较大。”

说的老黑又皱了下眉头。看向裙摆,似乎长度有些短,刚到美人的小腿,便又问:“这个长度是多少?应该到足踝处吧?”

小王回:“我量过了,40寸正好。是这个模特太高了,她穿起来当然会短。”

听他左口一个这位靓女,右口一个这个模特,范范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别提多不是滋味。不是她想朝黑里程要地位,而是悲哀,他就放任自己的员工拿她当木头人一样随意评论她的身体。难过的像迷茫中的白兔,抬不起的眼无助的不知看向哪里。

当她垂下了头,黑里程就知晓了美人的情绪,看向她的眼,瞳孔转浓。

屋子里很静,因为大家都在等黑生下一步的指示。当黑里程开口打破沉静时,却是用广东话宣布:“这是老板娘,以后见到了要叫人。”

试衣结束要回家了,黑里程这次,是拉着范范的手,走出了公司大门。

到今天,范范想起,还心怀感激,不是感动,是感激。感激黑里程发现到了,她那可悲的情绪;感激他照顾到了,她那脆弱的自尊。


四月的广州空气异常潮湿,特别是守着江边,返潮更大,最近几天,范范都在忙碌着晾晒家居用品。把她和黑里程堆积如山的衣物,鞋子,一一挂在阳台上爆晒,只要黑里程在家,她就要求他一起抱着被子去32层顶楼的大平台,那里的空间大,通风,感觉离太阳好近好近一样。

顶楼晾衣的绳索,他家就给占了两条。范范和黑里程坐在建筑独特的凉亭中,享受着这难得静旎的午后。

范范头靠在老黑的肩膀上,一起望向江对面已经完工的‘凯旋门’。黑里程告诉她,55层顶楼有自己独立的电梯,一层楼就一户人家,一个月光物业管理费就要两万多,现在叫价三千万。听的美人乍舌。

黑里程说,住在广州最高的住宅,感觉就像把世界踩在了脚下,那就像一座城堡,应住着像她一样的美人。他说他会努力的,一定会带给她所有最美好的。

美人说,我不喜欢高,高处不胜寒,我吉林的家住在5楼,跟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我却感觉比什么都幸福。

黑里程看着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一会儿后,伸出手,指向五羊新城的一处对范范说,七几年的广州还很落后,没有几栋高楼,几乎都是五,六层的住房居多。当年他家住江边集资房的五楼,也就是现在他们住的这个位置。中学时有个和他总一起玩篮球的同学,他家就住在手指向的那里,他家也住顶楼。那时一般家庭都还没有安装电话,每到周末,两人就以在阳台上舞动红色的大旗,来约定一起出去玩球。

“哈哈……这要在以前打仗的时候,你俩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宣传骨干。”范范笑他。

黑里程敲了下她的脑袋:“笨,那是前锋,打在头阵,挥舞着红旗,大声呼喊着冲啊……同志们……为了党……为了人民……消灭敌人……解放全中国……”

难得见老黑如此这般的绘声绘色,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大义凛然,甚至举起了手臂用力的挥舞着,本来就大的嗓门喊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看的美人笑到不行。

“亲亲,如果你没从圈里退出来,我敢保证,你现在一定会红的,说不定都会有人找你拍片哦。”范范笑着说。她十分确定,身边的这个男人,黑是黑,但绝对是块黑金。

“谢美女抬举。”老黑双手抱拳,恭身一楫。

这下又逗乐了范范,她在心里想着,他如果总是这样该多好。她喜欢此时幽默的他,感觉不再是那样难以的不敢让人亲近。

像福至心灵,温馨的气氛感染了范范甜蜜的心情,她突然抬起头吻了下黑里程的唇,碰了一下刚想闪开,一只大手立即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避,加深了这个吻。

欲望来的像断了线的风筝,线刚一断开,就已不再受人控制。黑里程的手熟门熟路的钻进了美人的衣服里,贪恋着掬满他一手的饱满,唇也随之蔓延而下……当他的手正要拉下范范的牛仔裤拉链时,美人豁然清醒。

“不可以……这是外面天台……会有人看到……”范范气喘的想将他推开。

“大下午的没人上来。”黑里程含糊着。

“不行……真的会有人看到……附近都是高楼……”他怎能这样色胆包天。

“那我们下楼回家。”老黑打横抱起了美人。

“那被子怎么办?……你很烦内……”随后的话已经消失在了消防门后,天台上,只有两排被子和床单,随着风,舞动着……


04年,在黑里程身边发生了两件大事。这两件事,让他以后学会了感悟生命,爱惜生命。

在黑里程和范美人同居的第七个月里,范范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自己的生活作息因职业的关系不是很规律,所以月经通常来的都不是很准时。刚开始延迟了一个星期,美人没觉得什么,可一个月过去了,它还是毫无动静。

她还小,人虽身处模特圈,但本性单纯,也是被黑里程保护的好,很多事情都考虑不到,也就没往那方面去想。是黑里程最先注意到了,没来的头半个月他已在怀疑,等过了一个月后他几乎确信。

他做爱从不喜欢戴套子,也不喜欢射外面,以前会要求女人自己做措施,但现在的范美人打死都不要吃避孕药,平时就是吃粒感冒药都要他连哄带威胁。但相比厌烦安全套,他更厌烦的是要孩子,所以,在两人的性生活中,通常都是美人危险期就戴,安全期就不戴,他在计算避孕日子这方面,比女人都准。

但马也总有失蹄的时候,何况老黑的性欲一向是随性而做,热情上来了,难免会麻木了其它。

带美人从医院切实完回家后,两人坐在沙发里谁也没说一句话。

其实什么也不用说了,还能说什么呢,说了只会让范范更难堪。知道真的有了后,黑里程从头到尾,脸上没露出过一丝笑容。

当天夜晚,黑里程在床上搂着她,对她说他们两人现在还年轻,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他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他也为她做了考虑,说她现在才24岁,优秀的条件在事业上还能有更好的发展,年纪轻轻就在家带孩子,未来还要苦恼着身材走样的可能。他想,等再过几年,她的心性各方面都成熟了,也对工作产生了厌倦,那么,他会让她退休,在家安心的相夫教子。

范美人心里清楚的知道,黑里程所说的都是借口。他所考虑到的,只是自己的自由是否会受到限制。

他说爱她,但从没提过结婚;他说想过二人世界,但他的自由比什么都重要;他说她现在生宝宝太早,但有多少女人24岁了孩子都满地跑;他说怕她以后会埋怨因生产破坏了身型,其实他怕的是她以后不再养眼;他说以后有大把机会让她做妈妈,但她却怀疑,她没机会等到他想要孩子的那一天。

当时24岁的范范心里痛苦的就是这样想。她不会想到黑里程所说的是真实顾虑,而是想到他从没认为能永远和她在一起。

从这一晚,到之后的一个月里,范美人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

一个不受爸爸欢迎的孩子是悲惨的,范美人没有勇气生下这个注定可怜的孩子。当她躺在了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时,感觉自己心,也随着那与自己无缘的小生命一起去了。

流产后的范范身体很不好,重要的是在精神上给了她很大的打击,状态一天不如一天,白天吃不下饭,夜里有时还会哭醒。当有一天晚上她像说梦话般喃喃自语时,老黑摸到她的额头热到烫手,他这才感到害怕。

不想折腾她,黑里程赶紧给自己做医生的好友秦子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不到15分钟,秦子就拿着医药箱匆匆的赶了过来。给范范摸了下脉,又打上了一瓶吊针,美人才逐渐平静下来。

见黑里程坐在床边,握着范范的手,一动也不动的如雕像般呆掉,熟悉他的秦子也只能在心中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从此黑里程几乎很少出门,客人来下单就会去趟公司,否则就是电话,电脑里处理事情。与客人和朋友经常性的应酬也不去了,之前起码半个月要回去一次番禺的爸妈家,现在都让他撇离的一干二净,偶尔家里来电话问他怎么不回去,他就推脱说忙,不是在香港就是在虎门。

就这样日夜不离的守侯着范范,因为她眼里的游荡让黑里程感觉到恐慌。昔日精力旺盛的美人如今却没有了生命力,不是怕她轻生,而是她看向他的眼里,没了往日的温度。

他没有雇佣保姆,自己和美人同居的事,没对家里人说过,当然也就不可能让家里的保姆阿芹过来帮忙照顾。所有的饮食起居黑里程都统统揽下,可是自己只会煮方便面,那还是念大学时以防同寝的几个懒人饿死,才学会的手艺。从小到大没下过厨房,也没有机会让他下厨房,所以当他独自站在厨房中央时,无措的几乎怀疑自己是白痴。

吃了30年的饭,却一顿饭都做不出来,黑里程无奈,只能从楼下的餐厅订餐,要求好合理的饮食搭配,每顿也必有一墩汤。向秦子打听何种有效滋补身体,便一一买来喂范范吃下。有生以来真的是头一次这般的伺候人,连家里的老头老太太都没享受过他的这种孝道。可为了这个女人,他却做的毫无怨言,天经地义。

美美和魏婷不知从哪里听来了范范小产的事,便一同来黑里程家闹,先去卧室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范范,看见了她前所未有的憔悴,来到客厅后,美美长久的忍耐终于爆发了

“黑里程,你太不是人了,看看你对我妹都做了什么?她在我们东北老家人人都把她当宝贝似的捧着,到你这里却变的人不人鬼不鬼,早知如此,我就是让我二姨夫来广州把她拉回吉林,也不能让她跟了你。我告诉你黑里程,等范范身体养好后,我一定会把她带回东北的,你以后休想再缠着她。”

美美一边哭着,一手指向黑里程的鼻子骂个不停。她是真的为范范伤心,都怪自己,更怪老门那王八,要不是他总找狐朋狗友来家里喝酒,否则黑里程也不能认识了当时刚来广州发展,正住在她家的范范。

这是孽吗?自己怎么向二姨交代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来广州没几年,就在她眼皮底下被人欺负的这么惨,她真的愧当这个姐。

“不,我今天就带范范走,我等她醒来就让她和你分手。”美美现在就已受不了,自己的妹再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一分钟。

黑里程生气了,简直气红了眼,听美美一句句带范范回东北,要他们分手的话,他简直要崩溃。之前可以任由美美骂,因为自己理亏,但她不应该干涉范范的去留,说出替范范决定大局的话。

一把火烧上来,也不管她是范美人的姐,还是自己最好哥们的老婆,大手各拉过这两个人的胳膊就往门口拖,打开门,一把推了她们出去,大声吼到:“我俩的事,你们他妈少管。”

接着就大力的甩上了门。

十一

踹翻了玄关处装着篮球和网球拍的置物筐,黑里程站在原地平息了下呼吸后,转身往主卧室走去,担心着范范会被刚才的争吵惊醒,看美人面向飘窗躺着,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黑里程落身上床,从后面拥着范范躺下。怀里抽噎的振动,让老黑明白了,原来美人,一直都醒着。

下巴摩挲着美人的发顶,黑里程说不出一句话。很久以后,搂紧了美人,轻声的道歉:“对不起。”

人或许就是如此,得到时不会知道珍惜。从这一次事件过后,范美人像得到了重生,蜕变的成熟,自立,且内敛从容。不否认,就在黑里程以为两人的雨过天晴后,看到她偶而的恍惚,他都猜不出此时的她在想些什么。

从不费心猜女人的心思,现在却希望自己会读心术。就在几个月的辛苦追求和这半年多的共同生活中,他没想过这个女人带给自己的意义是这般重大,重大到,哪怕听到她要离开,或看到她如此痛彻心扉的伤,就是想,都让他无法忍受。

是了,这真就是爱情了。活了30年,感觉自己的春天随着范美人才来临……


范范的身体逐渐恢复,在黑里程难得的体贴呵护下,也逐渐了有了笑容。而老黑,在美人康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回家,正式把她介绍给了家人。

当听到黑里程要带她回家时,范范像看一个陌生人样看着他。不解他为何会在此刻带她去见家人。两人住在一起半年多了,很少听到他提起家人,更别提他要让他们认识见面。难道是这一次的流产让他产生了愧疚的心理?如果是这样,她不要这种舍施。

看着美人木然的表情,黑里程知道她猜疑的是什么。就是这样,每当有疑问或想法,她从不和自己说,只会留在心里胡乱猜想。可这一次……

“我不去,如果你想弥补这次对我的伤害,我认为你这样做,完全没必要。”她说出来了,她终于肯说了出来。从前,说实话,她不太敢和他在言语上反方向。

黑里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看的她心里都有些发毛,直到他开口说话。

“是我不对,我应该稍早就带你去见我家人。可那时我姐刚生老二,老大又调皮的很,家里没一刻安静时候。几个月前,我爸最好的战友去世了,他又检查出来有糖尿病,你可以想象家里的气氛多不好,我不认为那段时间带你去会能让你看了舒服。”

“至于你这次流产,你信不信都好,我的难过绝对不比你少,毕竟那是我俩共同的孩子,别把我想的那么冷血好吗?让你打掉,看你那么痛苦,我真的有反省自己这次是不是错了,这股火上的我牙现在还疼。”

“去看看吧,可能都不是些讨人喜欢的人,但我养的GUCCI你不是早就想看吗?还有悟能,半岁的小孩正是好玩的时候。你和悟空聊天,能被他逗死,那个小王八蛋最爱和美女说话。我妈脾气不好,年轻时人刁,但你顺着她心情说话也能聊到一起去,那也是个有啥说啥的人。我爸话少,长的凶你别害怕,老头对人还不错。我姐是个疯婆子,知道你是模特一定会和你很谈的来,因为也是超爱美的,她话多的不得了,不怕聊天冷场。我姐夫是大忙人,现在我们两家的陶瓷厂合并在了一起,他两边都要顾,平常就在佛山,只有周末才会回祁福。”

“我和他们说了已经和你住在了一起,他们也想见见你。最近家里又雇了个保姆,老大也送去了幼稚园。我爸在心态上比几个月前平和了很多,现在就靠吃药和饮食调理身体,你去了也别问起他的病,老头听到糖尿病三个字还是会抓狂。我妈问起咱俩是怎么认识的,一起住了多久,你直说就好,她就讨厌有人骗她。我姐她每次生完孩子情绪就不稳定,你别多心。我姐夫可能不会和你说什么,但他注视你时你也别反感,他就愿意研究人,事业做的大,这都是条件反射。”

所以,当范美人坐在黑里程的“5嫂”宝马X5上驶向番禺时,她才觉醒过来,自己是又一次着了黑里程的道。


过了八月份的淡季,黑里程和范范从泰国回来后,就投入了下一季的准备工作中。老黑忙着接待客人,偶尔会亲自去对方公司拿版,铺设关系。白天大多时间工厂和写字楼两边跑,晚上也要安排些应酬,谈些生意。

而范美人,严淑甄给她介绍了一个拍鞋子广告的活儿,会和几个外国模特一起合作。现在拍的是明年春夏的款式,她回来和黑里程说,鞋子都好漂亮,喜欢的她都想买下来。

黑里程‘恩’了一声说:“好,那就买下。”眼睛都没离开杂志一眼。

气的范范一把抢过杂志撇向一边:“那能买吗?那是人家的版,明年春夏的又没上市。”

“那你说要买干吗?”老黑不解。

“我随便说说,向往一下不行吗?”美人的嘴气的鼓鼓的。

“哦。那你继续向往。”黑里程又继续拿过杂志看了起来。

看他那死德行,范范气的把冰箱的‘明治’冰淇淋吃掉大半桶。

晚餐过后,黑里程突然想起,对正在看连续剧的美人说:“对了宝贝,我过两天可能会去趟北京。”

范转头:“干吗?没听说最近有展交会啊。”

“不是有展会才能去。而是我想考察下华北地区的市场,我们现在做的是欧美单,款式和版型绝对是最潮流的,在尺寸上也偏大,这完全适合华北及东北人身材上的需求。我在考虑公司再开辟另一片市场的可行性,如果可以,在客人下单的同时,我们可以再另加单,稍微做下国内趋势的调整,这又会是个不错的商机。”

“哦,那你要去几天?”好遗憾哦,好想和他去,可惜自己目前的工作走不开。

“看行程而定吧。先到北京,像石家庄,天津,都在考虑范围。然后可能会去趟东北,是长春还是沈阳还没确定。”

“老公,我也去,我还能直接回家,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范美人乞求的神情像只小狗。

“那你工作怎么办?不是签合同了吗?起码要拍一个多星期吧?乖,这次是去看市场,行程紧,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回去。”黑里程拍了拍狗狗的头。

美狗狗沮丧的接受了现实:“哦……”

“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和杨霍”

十二

就在黑里程和厂长杨霍,结束完华北的考察飞到沈阳的第二天,一个号码打到了杨霍的手机里,是找老黑的电话。

黑里程刚接过电话,就听那边悲痛且大哭的传来小舞的声音:“黑里程,你死哪儿去了?为什么电话没开机?你快点回来吧,快点回来吧,阿风快要不行了……”

黑里程顿时像被雷劈中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在消化着小舞之后说的阿风得了尿毒症……现在已是晚期快不行了……在广医二院……你快回来……

机械的他连忙转身就打车去了机场,忘记和杨霍交代,忘记拿行李,就连杨霍在他身后喊问他去哪里,他都听闻不见。到了机场坐上了最近时间回广州的班机,这一路上感觉自己像没了心一样,说不出哪里痛,麻木的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就这样麻木的飞回广州,麻木的下飞机后又上出租车,就这样麻木的来到广医二院,走进了有着风,这个他今生最铁的哥们的病房。

还没进去房间,里面一声声的哭泣就传出门外,黑里程当它是自己的幻听。机械的推开门,里面所有的人都抬起眼看到了他,小舞看他才赶到,扑到他怀里就猛捶他胸膛,哭着责怪他来晚了……你怎么可以来晚……来不及了……你该死的怎么可以来晚……怎么可以……

黑里程此时的耳朵里听不进一句话,眼睛一动也不动的只会注视着躺在床上的风。放开小舞,缓慢的来到床边,弯身贴近风的脸,就像看到他午睡的样子,表情也前所未有的安详。在白色被单下找到了他的手握住,风似乎也在回握着,紧紧的且冰冷。另一只手拂向风的眼,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打开他的手,他睡眠轻,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惊醒。可这一次,他睡的最实!

像突然从迷梦中醒来,黑里程醒悟了这一切不是幻觉,不是他自欺欺人的认为是老天给他开的玩笑。再也忍受不住,后退几步摊在了椅子上,如果对面是墙,他恨不得就这样撞晕过去,一种巨痛压的他直不起身,脸埋在手掌里,泪,如雨下。

从此以后,黑里程的手机一天24小时开机,身边也总会带着另一块充满电的手机电池。几乎每天都给家里一个电话,一周或两周就会带范美人回一趟家。在过后的风的葬礼上,他看到了从香港赶回的小舞,一直陪在风身边的大飞,已经定居在珠海的老关,不知从哪个城市飞回的南山,和瘸着一条腿也从福建赶来的平子,就连身边的家姐都痛哭的伤心欲绝。

看着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黑里程鼻酸的骂自己真的是疏离他们好久了,什么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什么大家现在有很多都不在一个城市,什么好朋友是不在乎朝夕相处的,什么心中只要有朋友的这份情就好……这些都是放屁。

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他的心也竟是如此无情。如果他及早关注到了风的病情,可能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会陪伴在他左右,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悔恨的一辈子都会责怪自己。想到几个月前他还打电话给身居江门的风,如今短短的时间里两人竟是天人永隔。

黑里程病了,他真的病了。送风走了后,以后的几年里,搞的他一想起来,心里仍不舒服。一股火上的,原本被范美人喂胖出的20斤肉,也又掉了回去。公司要开辟另一条线的事,他也没了心思去拓展操作,的确消沉了好久。

小舞坐在对面望着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总喜欢和自己逗嘴的男人,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愧疚和悲伤,风的离去,他真的是比任何人都来的伤心。

“阿里,振作点,我想阿风就是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他才会不把病情告诉你。其实他骗了我们所有的人,他也不让我哥和我们大家说,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他不希望我们知道后,为了他伤心难过。”

小舞伸手抽出了夹在黑里程手里快要燃尽的烟,按熄到烟灰缸里后,抬手盖在了老黑的手背上。黑里程一句话也没有说,覆手过来握住小舞的手,指尖无意识的抚摩着掌下的光滑柔嫩。

许久后,黑里程轻声开口:“你在香港还好吗?上一次到那儿都没来的及去看你。”

撤出了老黑掌中的手,小舞从包里翻出了‘KENZO’香烟,抽出一根优雅的点上。

“还不是老样子,我决定要调回来了。宇航这边走不开,一时半会也回不了香港,我厌倦了两人聚少离多的日子,刚好广州这边策划总监有空缺,我和RICH做了申请,他答应我会考虑看看。”

“也好,虽说在总部前途无量,但女人到什么时候,感情都是最重要的。回来吧,直到风走,我才感觉到咱们这伙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远了。再说你和宇航拖的也够久,趁早把婚事办了得了。”

“这伙人其实还是很近,只不过是你离我们远了,一个范美人就把你迷的晕头转向的。切。”小舞吐了口烟,不屑的白了眼黑里程。

“你再切,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咬掉?”黑里程严肃的恐吓。他极讨厌听女人说‘切’。

“切,怕你不成?纸老虎。”女人挑衅着。

话音还没落,就见黑里程探起身一手揽过她的头,猛地就堵上了她的唇,找到她的舌头一口咬了下去。痛的小舞使劲拍打他的脸,在黑里程退开后才有嘴大骂,“你发什么神经,我发现你真和疯狗一样,见谁咬谁。”拿起面巾纸使劲擦拭着被疯狗咬过的唇,抬头看见黑里程嘴上也印有她的口红唇印,便又丢给他一张纸,告诉他擦干净。

回到家,宇航看见亲亲女友臭着一张脸,问道:“怎么了?脸臭臭的。”

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小舞在转身进浴室之前丢了句:“被疯狗咬了。”

回到家,范美人迎上前去,刚想亲吻黑里程,就眼尖的发现老黑嘴上有唇彩的痕迹。她不会看错的,自己再熟悉不过了,那种水晶璀璨唇膏,就是擦拭过后也会有闪闪光亮留在唇上。

美人瞪着眼睛问黑里程嘴唇是怎么回事,老黑看着她没说话,面无表情的向洗手间走去。

范美人在后面抓狂的都不想活了。

十三

圣诞前一天的平安夜,一大帮人聚在清远家,从中午打牌一直到晚上7点多。找个酒楼吃完饭,有人提议去K歌,附近有名的就是“金矿”,所以酒足饭饱的人们大队人马般杀了过去。

一进包房,美美那几个女人就先把自己要唱的歌都已排满,相信这一晚,男人们只有听唱的份了。没关系,男人通常都懂自娱自乐,在这里,猜拳,摇骰子,猛灌蟋蟀似乎才是重要。刚才吃饭都已酒过三巡,可现在仍能看到加州红一瓶一瓶的见底。

那边歌声刚停下,范美人就跑过来拉住黑里程正拿酒杯的手。

“老公,下一首歌是我帮你点的,是黄征的‘爱情诺曼底’,你快去唱”范兴奋。

“不会。”老黑回的干脆,转身又要和南山斗酒。

“老公,去啦,你上次都有唱过,我最喜欢听你唱歌了,去吗,去吗……”范摇着老黑手臂撒娇。

“乖,别闹。”黑里程今天没什么K歌的状态。

“啊,前奏都过去了,快唱,快唱。”说完强塞给他一个无线话筒。

黑里程勉为其难的接过麦克风随着音乐唱了起来,见他看都不用看大屏幕就能对的上字幕,说那不会唱简直是给傻子听。

说句不谦虚的话,黑里程偶尔也会想,如果年轻那时候就有像现在这么多的选秀比赛,自己如果想参加的话,拿个超级男声奖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想当年在大学里唱Beyond的曲目,也算是大名鼎鼎。

一曲毕,迎来众女人们的喝彩,只有男人无动于衷的继续玩他们的,实在也是习惯了黑里程走到哪里的骚包样,不唾弃几声就不错了。

酒喝多了,又刚唱了一首歌,感觉喉咙又干又哑,头还有点晕晕的,似乎是感冒的前兆。好像自从几年前的车祸后,自己都很少得病,可能是昨晚做完爱后想抽烟,被美人制止,自己趁美人冲凉时偷跑到阳台,只披了件睡衣,又出着汗,被风吹到了。

一趟洗手间回来后,黑里程就没有和他们再玩,只静静的坐在了一角,对面正好是范范和小莲在聊天。见范范侧耳聆听,偶尔才会问出一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小莲在说她自己的。房间太吵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能见到小莲的表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其实小莲在和范范说的是,她和那个,被她骂了近一个月王八的钟儒尚的感情纠葛。是的,他俩在一起了,也只是现在是在一起,至于未来,小莲自己都一片茫然。这个她曾经认为是生来就注定被自己欺负的男人,万万想不到,自己最后才是那个被欺负的对象。洪小莲莲啊,洪小莲莲,难怪最近销声匿迹,原来也是去打了场感情的仗。

范美人就像朵解语花,似乎每个人都愿意向她诉说着自己的苦闷,而美人,也真的是实实在在的,以心对待她的这些同学,朋友,以及亲人。黑里程喜欢看美人姿态安然的笑,喜欢看她倾听着别人说话时认真的表情,认真的女人最美。喜欢她在他身边的感觉,如微风吹过,拂起他一心湖的涟漪。

可他不喜欢的是,他告诉过范范不知多少遍了,在家她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但在外面,不可以一只脚压着另一只脚坐着。两腿间的迭起,很容易就让人看到裙下风光,就算穿的是裤子,这种坐姿也不雅。

偏偏范范今天真就穿着一条短裙配靴子,就见坐在对面的黑里程气的,拿起台子上的一粒开心果就向美人露出的大腿使劲投去。突如其来的疼痛,惊的美人立刻抬头看到黑里程的眼,顺着他瞪她的目光往下看……赶忙把腿收回,坐好。


老门和美美带着孩子准备回吉林过年了,他们两口子能有3年没回去,老门把他的父母接过来给他们带仔仔,只有美美的父母在东北可让他们想念。冬天回北方很遭罪,太冷,小门这是第一次带回去,真的怕才一岁的他有什么不适应。

主要是美美想回去看看,家里姥姥听说身体不是很好,70多岁的年纪了,能看一天是一天。把小门带回去也是想让老人家见见她的曾孙,享受一下自己活了近一个世纪,四世同堂的喜悦。

老门越到年关是越忙,因为各处都要有新年展示秀和促销活动来让他编排,这个昔日的男模,如今是功成名就的秀导。193公分的身高,满脸浓密粗矿的大胡子,如斧雕般的脸庞和体型轮廓,雄性激素发达的总让女人疯狂的尖叫。

这样的男人是会让老婆担心的,身边无时不刻总是围绕着美女,那些想一跃成名的女人们,更是肆机想跳上他的床。美美曾经是时装买手,相当知道圈里的黑暗性,自己的条件也不错,又是和老门真正的两情相悦,没生宝宝之前,对自己及老门都是相当自信的。

可随着自己的怀孕,随着医生嘱咐几个月的禁欲,美美胡思乱想了起来。想法就像曼佗罗,一有种子种下,就会逐渐生根发芽,快速滋生蔓延。偶尔一次的性生活还是有,平常美美也可以帮他,但大多时候,看他在自己身上得不到彻底纾解的痛苦模样,她怀疑这男人会不会另找渠道发泄他的旺盛精力。

美美把这想法和自己的妹范范说了,范范又在晚上睡觉时问了黑里程,老门会不会真在外面找女人。

靠着软包床头看书的黑里程,像看白痴样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都不屑回答她这个弱智问题。

范范看他那鄙视的表情,气的大力的抓了把老黑腋下浓密的毛毛,疼的他差点一本书拍过去。

“我发现你们女人相当无聊。”黑里程咬牙切齿。

“只有做过亏心事才会反责别人无聊。你俩总在一起玩,他是怎样你最知道。”范范极力为自己的姐声讨。

“我只知道自己是怎样,别人怎么着管我屁事。”黑里程没好气的说。

听到爱妻如命的老门会这样被亲亲老婆怀疑,黑里程在心里,真的是为他掬了把同情泪。就说这男人啊,确实可怜,是好是坏,怎么着,也逃脱不了被冤枉及不信任的命运。

美人想想也是,靠着黑里程的肩膀躺下,侧身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放在了专属她的,老黑的腋下。手指刚要动起来摩挲毛毛,就被黑里程一手抓开。

“今天不给摸。”气她刚才没轻没重的抓疼了他。

“不要吗,你好小气,你知道我不摸会睡不着觉的。”范范当然不依,撒娇着。

“你抓的我现在还疼呢。”黑里程再把她的手拨到一边去。

“哎呀,都怪我,那么冲动伤害了它。可怜的毛毛,姐姐摸摸就不疼了啊,乖。”说完,范美人的手又伸进了去,似安慰般抚摩着它。

看的黑里程哭笑不得,他家美人这怪僻,也就他能受得了。

实则,受不了也得受。

十四

美美一家五口临订机票之前,特意问范范是否今年也回去看姥姥兼过年。

“这么快啊?你们要订几号的机票?”范范在电话这边询问。

“你姐夫说要早一点,他回去就能呆个三五天,这边还有事情要做呢。我们想订后天的,给大家买了很多东西,把你的那份都能带出来,你都不用准备了。怎样?要不要一起回去?你去年就没回家过年哎。”

“我当然也想回去啊,咱姥身体不好吧?真想回去看看她,我也一年没见着我爸妈了,想吃我妈做的红烧茄子。”

“你就知道吃。那就一起走吗,我订票就带出你一张了。”

“我得先和黑里程说一下,去年他就没放人,今年还不知是怎样呢。”

“你可真没出息。得了,懒的理你俩那点破事儿,我只等你一天啊,你问好了给我答复,我明天就订票了。”

思乡心切,一想起要回家就感觉兴奋非常。挂上美美的电话,范美人就着手准备着要回家都带哪些行李,想着要给老爸老妈以及亲人,买些什么样的礼物,快乐着忙乎了一下午。

黑里程一进家门,就看到那个中型的LV杠杆箱摆放在了沙发上,打开来里面已经放好了很多衣服。范美人见他回来了,停止了进进出出,上前接过他装着笔记本电脑的包。

“有临时演出吗?没听你说过。”黑里程换上拖鞋走向沙发。

“不是。老公,向你请一个月的假。”范范抬头对他灿烂的讨好。

美人的表情逗乐了老黑。“干吗?美人去度假?”

“恩……算是。”范范故弄玄虚。

“不带上我?”

“你不会去的。”

“哦?男人岛我不会去。别告诉我你要去的就是那里。”黑里程逗她。

“胡说,什么啊。”

“去几天?”黑里程没再继续问她去哪里,她还能去哪里?就是出去工作,也是几天就回的。他一直认为,两个人就是在一起了,也应该给对方保留合理的自由空间。

“不是告诉你要一个月吗。”这男人刚才有没有听她说话啊。

“什么?”刚要走进更衣室的黑里程听到后猛地回头。

“要出国啊你?”逗他玩呢吧她?做什么会去那么久?

“是回吉林。家里来电话说,我姥姥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老太太70多岁了,能不能过得了今年冬天都不一定。美美她们后天就要走,问我要不要也一起回去看看。我想再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反正最近我都不会接什么工作,不如就干脆在家陪陪他们,我都有一年多没回去了,我妈都要快想死我了。”

拉上箱子的拉练,把它从沙发上拿下来立在地上,抬起眼就见黑里程一动也不动的就站在他刚转身的那里,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看的范范不知道他又哪儿根筋不对了。

“如果你刚才所说我不会想去的地方是吉林,我想请你解释一下,你这是何出此言?”黑里程突然开口,严肃的问道。

范美人一听老黑这口气,就知道他又束起刺来犯病了。但也实话实说:“我说的不对吗?别告诉我你想去。”

“你有问过我要不要去吗?”黑里程低下头问她。

“那我问了你会去吗?”范范抬脸注视着他的眼。

“你都没问我,怎知我会不会去?”老黑眯起了眼睛。

“我就是问了你也不会去的。”美人肯定的说。

“美人,你知道我脾气,我极讨厌别人给我下结论?”语气越来越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心里其实明白的很,去东北见了我父母,老人家就一定会问起咱俩什么时候结婚,你敢保证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吗?东北人的观念还很保守,如果把男朋友带回家,那他们就会认为两个人是定下来了,时不时的就会催着咱俩结婚。这样你还能想和我回去吗?我不想到时自己在你和家人面前自取其辱。”范美人的情绪有小小激动。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我对你就太失望了。”美人的一番话,让黑里程无力的直摇头。

“你为什么说我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凭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告诉我,范美人,否则我追求你,让你搬来和我住,这都是为了什么?只为了和你做爱方便吗?之前和我交往过那么多的女人,都没让我有过同居的念头,偏偏就为你才破了例,我这是他妈活该为自己找笼子钻吗?”老黑一声比一声大。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乐观的看待过咱俩的感情?总想着两人可能不会长久,总爱偏激的认定我就是想和你玩玩的,恩?你告诉我,是不是?”黑里程捏着美人的下巴严厉的问,就见范范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见她一句话也不说,黑里程权当她是默认。一股火立刻就发了上来。

“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和我在一起,啊?你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和我一起生活的?你认为我是和你玩,所以这段时间你只是配合我?要不要我感谢你这个忍了我一年多的玩伴,恩?”

黑里程大着声音吼向哭泣中的美人:“回话” 。

十五

此时的范美人早已说不出一句话,坐在沙发上直哭。

黑里程越说越气,声音根本就控制不了的也越来越大声。觉得自己说中了美人的心思而彻底寒了心。

“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和我在一起……觉得我根本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定生活,觉得我不给你承诺,就以为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结婚,长久在一起?是这样吗?那我这一年来都是在做什么?逗你玩吗?外面想跟我的女人一大把,我何必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我现在觉得自己该死的可笑,真是他妈的犯贱……”

“我早就说过,等有机会我会陪你回去,你一向拿我的话当放屁吗?今天要是把我换成那个付扬,你早就乐呵呵的把他带回家去了,也用不着担心会自取其辱,是不是?对了吗,你俩才般配吗,要不是我当时插这一脚,恐怕你俩现在孩子都有了,恩?你俩都是纯情的人,你可以不必在心里怀恨他之前有过多少女人,猜疑现在及以后是否会对你不忠……你和我在一起觉得很累,是不是?”

黑里程左一句右一句的‘是不是’终于激恼了范范,他万不该把付扬也扯了进来。

“黑里程,你在放什么屁?你干吗要把付扬扯进来,你怎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俩有什么?是,我俩是很能谈的来,但也只是朋友罢了,你清楚的知道我和他没发生任何关系,难道我就不可以交往些异性朋友吗?”

“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但我有问过你,有对你计较抱怨吗?我提都没提起过,你怎能说我会怀恨你的过去?当然我的心理总会有些不舒服,但我一直认为,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计较那些都是没用的。我想把握的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的生活,你到底有没有体会到我对你的付出,如果对你没有爱,我干吗在发生那么多事情后,还留在你身边让你今天这样对我?”

“我是恋爱中的女人,当然希望最终能你和共组家庭,你说都没说过要结婚,难道还要让我厚着脸皮问,你什么时候娶我?我都不知道你心里是怎样想的,又怎能带你给我爸妈看?你总说你喜欢自由;一天30个电话,有10个都是女人打来的,你敢说那些都是生意伙伴?晚上出去玩,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只会打个电话交代下就不回来了,都不说我现在哪里,和谁一起,在干什么,难道你不认为我会担心你是否酒喝多了,打牌玩通宵对身体不好?黑里程,你种种表现都是不想受人控制,这样的你,难道我不能有自己的顾虑?”

“好,不错,你终于说出来了。那我实话告诉你,无论你想不想,你都要在泡沫上再忍受几年,因为我现在,不想结婚。”最后那一句,黑里程简直是用吼的。

范范摊在沙发上都直不起来身,这一年多自己所有真心的付出,换来的却是黑里程这么一句最真实的话。感觉自己全身痛的都直哆嗦,像身处冰窟,冻的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想忍受在泡沫上过日子了,这样的我的确很累。”相比黑里程的大喊大叫,范美人的声音神丝游离。

听到这话,黑里程上前猛的把范范从沙发上一把拽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那表情像要吃人。

美人像个破布娃娃般被老黑半扶着,哭红了双眼,可泪还是不停的下。只会轻声低喃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黑里程双手握住美人肩膀。

“这里是你家,不是我家,我的家在吉林,那里有我爸我妈。”范范此时就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就越加的感到茫然无助。

看到美人这样恍惚,黑里程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想着刚才两个人的争执到底是何意义。

把她搂进了怀里,声音放低后安慰:“别哭了,我陪你回去,一个星期咱们再回来。”这是他难有的让步。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范美人推开了他。

黑里程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她看穿。“你到底是想要怎样?什么叫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说了要和你一起回去”

“算了,何必这样委曲求全,我不要你的心不甘情不愿。”

黑里程气到语无伦次,像在自言自语:“我发现我真是犯贱……真是他妈的犯贱……真没意思……爱怎么就怎么吧……太没意思了……

边说着边走向大门,拿起吧台上的车钥匙,穿上鞋,连看都没看范美人一眼,就摔门离去。

直到第三天清晨,黑里程重新踏入了家门,一室的冷清告诉他,人去已楼空……


当身在吉林,坐在自家窗边的范范发呆的向外望去时,此时还在广州的洪莲,正在和亲亲男友钟儒尚褒着如火如荼的电话粥。她向他抱怨,今天来了个暴发户似的女人,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但为人十分的刁钻,说给她做的形象都没把她的尊贵气势衬托出来。拜托,她那母猪般的体型能装下两个洪莲,还想让她挑些年轻时尚的衣服给她配搭,她都快建议她去找些印度的沙龙来穿一穿了。光为了她就忙乎了一上午,被折腾的都快废了,也只不过才消费了三千多元。郁闷的她中午都吃不下去饭,让钟儒尚晚上一定要请她吃大餐。钟儒尚在电话那边笑笑的说:“好,我负责把你喂饱。”

魏婷此时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昨晚画图反复修正了N遍,直到今早4点多才睡觉,要不是有人打错电话吵醒她,她还是要继续睡下去的。坐在床上,打开电脑,放上几首音乐,登陆个MSN,又挂了一个QQ,双双浏览下都有谁在上面,看没几个能聊的投机的人,便下床刷了牙,洗了脸。拿起一个苹果刚吃几口,就听QQ有信息来了的‘滴滴’声,走近一看,是‘他’的头像在闪。一个大嘴就叼住了苹果,忙伸手回复出:“谁是猪头,我4点钟才睡。你不是也刚来?”一会见那边打出:“我早来了,一直在潜水,没办法,人长的太帅,怕被骚扰。”魏婷回了他N个呕吐的表情。然后继续着,和这个大学同学,在网上逗着嘴。

而此时的黑里程,正被一矫艳丰满美女挎着胳膊,在逛“丽柏”广场。

十六

从FENDI店走出来,黑里程手里又多了件战利品,这次是明年春季最新款的衬衣,简单的一件粉色带浅灰细条纹的款式,前胸的一处剪接,领子,袖子,条纹对应的无不精密。内含国际环保成份‘莱卡’在里的面料,穿在身上亲柔的宛如人体的第二层肌肤。令身边美女喜爱的,人民币2800元的标价,眼都不眨一下的买下。

拽着手里已经是大包小包好多些的黑里程,美女又往D&G形象店走去。看那十足的精神劲头,完全没有显露出已经血拼了快两个钟的疲惫状态。走进店内的美女回过头来,看老黑站在外面没有想进来的意思,便招手:“怎么不进来?”

黑里程无奈,只好大步踏进,几名销售小姐一看是他,简直一口同声的招呼:“黑生,欢迎光临”,可见老黑实在是这里的熟客了。销售小姐看到今天他身边换了人,心中一领神会的表情还是露了出来,黑里程没表情的只点了下头,算是回了招呼。

这边的美女东看西看,拿起一条镶满水钻D字扣的黑皮男士腰带说道:“阿里,这条腰带蛮适合你,我买给你好了”。

黑里程看过去一眼,拒绝:“这条我有了”。那还是范范自己过来时给他买的,她也说,第一眼看到时,也觉得他带能好看。

美女撇了一下嘴,又向别的战利品进攻。走出店门外时,美女的衣柜里将会又多了一条深墨绿色的洗水牛仔裤,收藏它的理由是:腰身版型很服贴,不显她因生产过后突出的小肚子。

刚走进BURBERRY,黑里程就被展示台上的一双红色平跟女鞋吸引住视线。那是一双有着大红色小羊皮的休闲鞋,鞋帮边缘上因为有弹力的橡丈,而使整个鞋型略呈弧形的收起。他记得范美人有过一双类似款式的鞋子,她说穿起来超舒服,可惜只有米白色。美人极喜爱红色的鞋子,她说红色的鞋子抢眼,喜气,好配衣服。

没犹豫,黑里程就让销售小姐拿双38号的红色此款鞋包了起来,看的另一旁的美女直声明:那不是我喜欢的款式,也不是我脚的SIZE。老黑白了她一眼:“我有说是给你买的吗?”

“别告诉我你是给你家美人买的。靓仔,不知道送女人鞋,是表示要和她分手吗?”美女皱着眉头质疑他。

听到‘分手’,老黑恍惚了会儿,回道:“要分时,你怎么强求都没用;分不了时,送100对鞋子还是会在一起。”

黑里程说这话好像在给自己听一样,感觉在自欺欺人。如今说这话还有何意义呢?美人已经走了5天了,这期间,两人没通过一次电话。之前就是在广州,两人一天起码也要互CALL四五个,现在似乎都觉得已没那必要。两人都是好强之人,都在坚持着自己的立场,这不是平常生活琐事,而是两人相处一年来彼此猜心留下的阴影,是场感情仗,打的要么彻底,要么拉锯,要么速战速决。

黑里程不知道这次和范美人打的是场什么仗,自几天前的争吵不欢而散后,他其实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这实在不像他的一贯作风,他甚至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几天前发生的事,把这次冲突冷漠的处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再一次的面对那女人。说分手?不是他本意;请求她原谅?自己又何罪之有?……

一只纤白美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才牵回了黑里程的心绪。

“傻了你?在想什么啊?不会真在想我刚给你说的送女人鞋子表示分手吧?害怕了?在计算你到底给范美人送了多少双鞋?哈哈……惨了你……我说的一定准的,有事实可据,像我啊,你也认识的那个四眼仔,有天莫明其妙的送了我一双鞋,说是想我穿能好看,可没过一个月我就跟那白痴分手了。还有你之前的那些女友,出去逛街买鞋,不都是你给埋的单?结果一个都没成。所以你不要给范范买鞋子,如果你想跟她长久的话。这种传言,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啊……”美女神仙鬼道的分析着。

“黑里洁,你话真的不是普通的多,老妈生你时天天念经给你听咩?”黑里程被她念的烦。

“唉?你小子很不识抬举唉,分析现象给你听吗?帮你绑住美人啊,傻仔……听你说话真的会被气死……想想我今天找你出来干吗?要不是打电话听说你也在附近,我带GUCCI出来都比跟你强。”黑里洁又是一阵念。

黑里程头疼:“你要先说你也在附近,我会说我现在在西藏。我有事,散了。”说完,走到黑里洁停车位,让她打开车门,把血拼后的袋子塞在了副座上,走向自己的丰田MR2,开车,走人。


自从5天前女儿回来,范范妈就发现丫头一直抑郁寡欢,问她怎么了,范范只是说可能前些日子出外工作累着了。但做母亲的哪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单单的工作疲惫是影响不了已回到家范范的情绪的,看她那种状态,似是感情的低落。

他们已知道美人在广州交了个本地的男朋友,但却不知道他们已经住在了一起。几个月前范范在电话中和他们提起时,做父母的只是略微的问了下对方的年龄,工作,家庭状况。交代范范现在不可以和人同居,自己出门在外要多长个心眼,洁身自爱,自己保护好自己。他们不知道,说出这话时,范范才小产后没多久。

从小他们对范范的家教很严,父亲是当地监狱看守所的所长,母亲又是党校老师,可见,美人从小就笼罩在以中国共产党为核心的氛围中成长。多年的学校家庭双向教育,把范美人培育的也的确自强自立,家庭的启蒙熏陶,让她比同龄中大多女孩来的都要理性成熟。所以范范来广州发展,父母对她有信心,也很放心,知道她是个自己能顾全大局的孩子,另外还有她大姨家的美美姐同在广州照料,他们在担心之余,更多的还是想念。

现在的年轻人和他们那时谈恋爱不一样了,可能是小恋人间有了什么口角,范范妈决定不逼问女儿为何看起来是这样哀愁。孩子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主观和意识,不是父母能忧心的了的,未来是好是坏,都是自己现在打下的基础,自己的路要自己走,特别是感情问题,父母更是参与不了。

范范回来后的几天里,吉林都在下着鹅毛大雪,不方便出行,就一直呆在家。以前美人最愿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反复复的看着自己收藏多年的漫画书,百看不厌,不出门也不觉得无聊。可这次回家,每当爸妈上班后,自己留在空旷的房间里,越觉得空虚可怕,其实真正侵蚀的,是对黑里程抑郁的失落和难熬的想念。

已经5天了,足足5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之前任何一个人的出差都不止5天,可没有一回比这次的5天会来的如此漫长,漫长到她快要忘记他说话的嗓音,他总是很冷漠的表情,他大笑时发出的频率,他暴怒时是怎样的决裂无情……

有一首歌,叫《相思泛滥》,一年前的她,不知相思是何物,和他在一起后,才知,泛滥的相思最恼人。

当年,才22岁刚出社会的自己,只身来到广州谋求发展,在没找到合适的经纪公司和住所前,只能在美美姐家暂时留宿。有一天,姐夫老门带几个很要好的哥们来家里喝酒,因此,她,见到了他……

不知是自己灾难的开始……还是自己幸福的开始……

十七

说实话,里程并不是范范所喜欢的类型。

回想起来,她当时不喜欢他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喜欢男人在一起时他总是讲粗口;不喜欢他见她们女生时总是一只嘴角挑起的坏笑;不喜欢他的花心和轻佻;不喜欢他讲话咄咄逼人总给人压力;不喜欢他满嘴总是夹杂着广东话,普通话和英语;甚至连他的长相她也不太欣赏,他的眼看人太刁,鼻子太大,嘴骂人最损,满脸的胡子茬一看就非善类。

他缺少她想要的阳光,温柔,儒雅,专一,开怀大度和文质彬彬。认识他那半年里,她就看过他的身边有过三,四个不同的女人,在饭桌上,他从不避讳和女友亲热,这看在范范眼里是极为反感,所以,她很少和他说话,更不想他来打扰她。

而那时的里程,看范美人却还是个小孩子,虽然她的身材发育的极好,讲话似乎也不会那么孩子气,但两人相差6岁的年龄差距,使他从没想过要沾惹她。他一向认为,小女生好沾不好甩,他喜欢的是旗鼓相当的成熟女人,能玩的起放的下,两方都不会被困扰。

所以,在刚相识那半年里,两人见面也就是点头之交,偶尔大帮人有话题时他俩也会说上话,再者就是老门他们拿范范和付扬开玩笑,他也会凑着起哄。

直到有一个雨天,对彼此毫无感觉的两个人,电光火石的,突然擦出了激情的火花。

那天的雨,下的真的是好大,大到连出租车都难打。直到里程的“2嫂”停在了自己眼前,虽万般无奈,但范美人也还是坐了上去。原来他也参加了这次展示活动,演出结束和工作人员谈了些事情,走出门外时,看她在路边张望了很久都没打到车,便好心的想要送她一程。

车子停到了范范刚搬进来的出租屋楼边,雨没停,两人又都没有伞,范范说她自己跑进去就好了,可里程看见离门庭还有一段距离,便把外套脱下,下车给美人开车门,把外套罩在她头上,搂着她的肩膀就快速的带她向大厦内跑去。看他全身都淋湿透了,范范便邀请他先去楼上她家,喝杯茶,把头发擦干,等雨小一会儿再开车回家。

范范从美美家搬出来了,她说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实际上是有一天在客厅,不小心看到了正在激情燃烧的两人,衣衫不整的马上就要全垒打了,惊的美人赶紧闪身退下。好尴尬,虽没让那两人发现到,但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所以赶快托中介找到了房子,一个多星期前才搬了过来。

电梯上到了7楼,里程走进一个只有50多坪的小屋子,范美人给介绍说,里面所有的家电都是房东留下的,她刚找到工作,每天也都很少在家,管怎样,这也是个落脚的地方。

里程拿起电视机旁的一个卡通闹钟,看上面的时间显示5点50分。

那边的美人从卧室里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后,拿出一条毛巾让他把头发擦干。淋湿的外套她说洗过再还他,他说没所谓,回去他自己洗就可以。

美人看了下时间,说:“晚饭就留在这里吃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请你尝我手艺,当感谢你送我回来。”

美人说这话时是俏皮的,里程没有见过她这一面,似乎无意识的点了头同意。

坐在客厅那张布艺沙发上,里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找到了凤凰卫视台看了起来,靠向后椅背,自在的像在自己家里。

这间屋子的厨房和饭厅是开放式的,里程一个扭头便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的美人身影。退去了T台上的七彩光环,居家的美人衣着简单,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的脸,似乎别有另一番韵味。

忘记了要看的节目,里程就这样呆呆的望着范美人忙碌的一举一动,突然从心里感觉涌出了一股暖流,不知那是什么,只知就是很暖,暖的他忘记身上冰冷的雨湿,忘记身边周遭的一切,忘记这是自己认识了半年的女人,忘记了自己曾对她毫无兴趣。

所有的莫名奇妙,似乎都随着范范简单的两菜一汤一起出炉。不记得当天的餐桌上都有什么,就记得平时超爱挑嘴的他,和美人一起把饭菜都一扫而光。

他想着,今天的这场雨下的好,让他发现了范美人从没显露的一面,勾起他兴趣的一面。这个女人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美,语声是他从没听过的委婉动听,说话有逻辑又不失直白风趣,清新的气质中又夹杂着他一向欣赏的感性妩媚。

美人就坐在他的对面倩笑着,似乎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平静,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心平气和,轻松自在的和女人在一起吃饭了,“秀色可餐”像指的就是她。

自己已经年近30了,久战情场多年,实在不应该有此时热血沸腾的感觉,可当他的眼,看到落入美人衣领里的一撮长发时,手就再也不受控制的伸了过去……

欲望来的就像今天这场暴风雨,猛烈,且制止不了。

当里程的手,把范范的那撮长发拨到她耳后去时,唇也立刻攻占了领地。大手扶住美人的头,不让她躲避拒绝,站起身绕过餐桌就把她拉起来抱在了怀里。

血,是沸腾的,里程感觉自己快要燃烧了起来,唇舌如蛇一样纠缠着美人,肆意的在她无助的口腔里兴风作浪,吞噬着她口中的蜜液,感觉前所未有过的甜。

他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清楚知道自己能给女人的是什么,此时他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征服,眼前的这个女人。

不给美人留有喘息和挣扎的机会,里程抱起范范就向卧室走去,放入床铺里,身体也随之探下。大手膜拜着美人全身,当拉高起T恤,唇也跟着要落下时,见到眼前的美景,里程有了片刻的眩晕。

“好美……你真的好美……看看我找到了什么样的宝贝……老天……你真的会要我命……”沉重的呼吸声还没落下,里程便一口衔住了,那从此盅惑了他,能要他命的粉红乳樱。

如在哺乳期的孩子,老黑在美人胸前流连忘返,刺激的范范几乎崩溃,也诱惑的里程想要得到更多。全身麻痒的信号出现时,他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已退下美人的长裤,手指探向那从没人探索过的领地,找寻桃花源中最诱人的一粒珍珠。

范美人从来都没受过这个,她完全被里程迷惑了,像在云里雾里一样,缥缈的是那么不现实。

房间里充斥着男女忘情的喘息和呻吟声,美人在里程前戏的带领下,经历了女人中首次的高潮。当她瘫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时,却突然从下面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毫无预警的,痛的她大声喊叫的几乎昏迷过去。

“啊……好痛……你对我怎么了……你怎可以这样……好痛……呜……你出去……啊……你出去……”范美人大哭的推打着里程已经赤裸的胸膛,手伸到下面势要将他们分开。

美人疼痛的扭动差点让老黑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几乎就要射了出去。

十八

拉住她双手,里程停止了继续探入,半趴在美人身上,抚摸安慰着:“乖……别动……一会就不痛了……相信我……一会就不痛了……”此时自己已经忍耐的大汗淋漓,只要范美人再动一下,他一定会崩溃。

“呜……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我们甚至还不熟……你让我以后怎么办……”美人是真的伤心欲裂。

“里程……我求你了……你出去……”范范又欲挣扎着。

这次老黑真的再也忍受不了了,再让他原地不动,他会死。

吻向美人的唇,把她的哭泣和乞求全部吞入,抱起修长的美腿,退出后,又猛的再次长驱直入,便如马达般抽动不息……

夹紧了双臀,里程都能听到自己的呻吟:“啊……宝贝……你好棒……夹的我好紧……乖……再一下就好……别哭了……我会疼你的……啊……好爽……宝贝……准备好了吗……来吧……一起来……”

随着最后几下有力的驰骋,伴着男人沉重的低吼,两人一起达到了共享的第一次高潮。

闻着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性欲气味,范范背对着的身一直没有停止抽泣。

里程下床走去洗手间,洗了条毛巾,来到美人身前坐下,轻柔的拉开女人的双腿,拿起毛巾就向腿间擦去。

“你又想干什么?”美人赶紧转身打掉他的手。

“没,我只想给你擦干净。”里程的语气从没有过这么温柔。

“不用你假好心,我都已经不干净了,还擦什么干净。你给我滚。”此时的范范情绪相当失控。

“别这样说你自己好吗?今天是我不对,控制不了,但不管你信是不信,我真的是被你迷惑了才会这样。我觉得突然就这样发生也没什么不好,我刚还在懊恼,怎么没早发现对你有感觉,否则我不会错过这么久的时间才得到你。”

“里程……我不用你在这里虚心假意……拖女人上床还找什么借口?你太无耻了……你这是强暴你知道吗?我傻了才会带你回来……早就该想到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范范愤愤的骂。

不知是被美人说中了,还是脑子里在想别的,里程一句话也没说,继续拿着毛巾,擦向女人腿间流淌出来的精液混于血液。

大手按住美人踢来的双腿,温柔的擦拭着,把刚才激情的痕迹一并擦去,可还是能看到自己留在她身上的红肿。

站起身把毛巾丢向洗手间,重回床上在美人身后躺下,不顾她的挣脱,把她全身抱在怀里。像两人已老夫老妻,下巴枕在美人头顶上,淡淡的说句:“好困,睡觉吧。”

对于范美人,这简直就是恶梦的开始。

两人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当她看到身旁躺着同样一丝不挂的里程,便立刻想起了昨天他都对自己做过些什么。那时她对他没感情,除了羞涩,更多的是气愤。当下在他睡醒后,便挑明,她可以当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求他别说出去,也别再来纠缠她。

看她严肃凛然的小脸,里程只笑了笑。

“别说傻话。下午就不要出去了,肚子饿了就叫餐,在家多休息下,晚上我过来找你一起出去吃饭。”

“里程,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不要再跟你有牵扯,你滚的越远越好。”范范大吼。

拿她话当耳旁风,里程扣上最后一颗衬衣扣子,低头咬了下美人嘴唇,交代:“乖乖在家,等我晚上过来。”说完拿起已经干了的外套,走向玄关,穿鞋,闪人。

范美人看他那无赖的样子,几乎快疯掉。

对于黑里程,这是从没有过的充实感。

离开昨日的温柔乡,黑里程回到自己家里冲了凉,换了身衣服,下楼,把昨日穿过的衣服都丢到常去的干洗店内,这才开车去了公司。

来到公司处理些事情后,黑里程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回想着昨天和范美人发生的一切,嘴角不知不觉的翘起。这个可爱的小女人,自己怎么才发现她的美好?想着自己在她身上点燃出的种种激情,就是想着,都让他冲动的硬了起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手上的腕表才4点10分,头一次感觉时间怎么会过的这样慢,恨不得现在就飞车再回到她的身边,抱过她,狠狠的再爱一次。

黑里程回忆着离去前范范决裂的小脸,心想,美人啊美人,遇见我,你就别想跑得掉。


老门从吉林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听从老婆大人的吩咐,找黑里程出来问个究竟。

“你和范范分手了吗?老门开门见山。

“谁说的?”手臂拄在椅子扶手上,老黑凉凉的吐出了一口烟。

“除了范范还有谁能知道你俩是怎么回事。”

“呼……那女人!”黑里程长叹出口气。

“她要是这样认为就随她去吧,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沉淀下心情。这段时间看来我俩磨合的还不够,许多潜意识问题还是存在,什么时候我俩都对彼此没有保留了,不再互相猜心,可能冲突就会少很多。”

“你还不想分手?那为何范范会这样说?”记得几天前,范范来他家说要和他们一起回家时,没有喜悦的笑容,却在房间和老婆边说边哭。

这个话题很恼人,黑里程决定忽略,随之转移了话题。

“我一个南宁的朋友,刚拿到了国外的一家红酒代理权,想要在国内大范围的打开市场,打算办个庆新的party,邀请一些业界人士和时尚中人前来。资金各方面都不是问题,他要得就是热闹及煽动性。场地和媒体他老婆就能搞定,只是托我帮忙找些略有名气的模特去充场面,我想这事找你是再适合不过了,你就帮忙联系几个靓女靓仔,那天去露个脸做下秀,应酬一下就可以。”

不是什么难事,老门点头。

“你也要去吗?”

“小舞这边的事解决完了,我就会去,否则没那心情。”黑里程揉了下额角,无奈这段日子怎么这么多事。

“小舞怎么了?”

十九

原来,小舞从香港调回广州了,她和宇航各自离开了家,搬出来住在了一起。之前的两地分居,两人一周的一次面还算是浓情蜜意,可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所有的一切都变的透明化。

一个双休的周末,宇航因公司太忙就没回广州的家,小舞体贴他,便自己来到了花都他们公司总部。不来还好,一来就被宇航公司里的一个女人来了个下马威。

这个女人据说是宇航的秘书,普通的个子,说话很犀利,长相算是清秀,看向她的眼却充满了鄙夷。小舞不明白,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她为何会对自己心存敌意。接触后她明白了,原来这个女人对宇航很好感,极排斥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板娘’。

她和宇航虽还没有结婚,但两人8年的恋爱,早已是老夫老妻,她这个‘正宫娘娘’怎么也不至于被个陌生的女人排挤。在花都的两天里,她看到这个女人当着她的面对宇航含嘘问暖,而那个该死的男人,竟少根筋的认为没什么不对。

宇航在这方面是神经大条的,他不会留心察觉哪个女人是对自己有何目的。但小舞受不了这个,从其他员工处了解到,这个女人在他们小老板身边能有一年多了,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她对老板超乎本职的热情,宇航没接受,看起来可也没察觉,所以一直以来两人也就相安无事。

这种情况任其放任下去,说不上哪天宇航开窍了就会走火,小舞决定要和宇航说清楚,让那女人走人。

宇航听完小舞的话,认为她真的是在无理取闹,难道他身边每个女人她都会感觉有威胁?许小姐工作一年来,没多大建功可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没道理因为小舞的胡乱猜疑而让人家走人。

这件事两人僵持了好久,直到另外一条导火线的发生。

小舞和一位比自己高两届的学长关系很好,两人在网上的校群里因聊的投机,便之后总常会私聊。那男人目前在上海海关任职,相貌,品性,工作,谈吐都皆为上品。两个人总是有很多话题,小舞去上海,他请她吃饭,他来广州,她带他去游珠江,但也只是很单纯的校友关系。

这次那男人又来到了广州,约小舞在海珠广场见面吃饭,谁也没想到当时宇航和客人也在那里,当在饭桌上,那男人有些动情的抚摸小舞的脸庞时,宇航几乎当场过来砸桌子。

太久了,就是相爱的太久了,所以他的眼里才容不下半粒沙子。他们曾经是彼此的唯一,认定未来几十年内也会是彼此的唯一,当突然眼前出现这种影像时,真的像是天塌下来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宇航火了,他不知该怎样去原谅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为了她,努力的经营两人感情的同时,她为何要先出卖他们8年的爱情。

小舞也火了,被学长摸了下脸庞她也感到很意外,但不明白宇航为何会这么大的火气,固执的认定自己隐瞒他好久,她隐瞒他什么了?她还是清清白白的,倒是他一年来和那姓许的女人暧昧不清。她又没和人上床,他为何要把她想的这样不堪?难道两人8年的相爱,换不来彼此的基本信任吗?

当天两人大吵了一架后,宇航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花都的公司和家没有人,广州的家他也没回去,和小舞同居的公寓当然更见不到人影。小舞满世界找他,而宇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宇航也真是的,心眼太小了吧?”老门听完后评价。

“靠,还说别人,你又强到哪儿去了?”自己的女人一有点风吹草动,都是一个味儿。

“人家两口子吵架,关你屁事?还整个没心情。”老门撇嘴。

“我关心不行吗?”里程抬起下巴。和小舞认识了近30年,她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没什么不对。

“拉倒吧你……唉,黑子,我发现你对那个安小舞真的是有点不一般,就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吧,也没见过像你对她那样的,别告诉我,她是你的什么梦中情人还是什么初恋情人。哈哈……”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老门难得这么八卦,对象换做别人,还真勾不起他这兴趣。

“你怎么跟老三似的,那嘴越来越贱了。欠扁。”里程不是拿好眼神白他。

像是被老门说中了藏在心中那段尴尬的感情,里程起身:“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你打电话告诉你老婆没事多去陪陪范范。”说完,卑鄙的留下老门埋单,径自离去。

来到小舞汇景新城的家,又是一屋子的黑。拿这女人没办法,里程伸手就按下电灯的开关,霎间的一室光明,映照着小舞苍白的脸,宇航走了几天,这女人就像游魂一样飘忽了几天,看的里程都想把她摇醒。

该说的也都说了,该安慰的也都安慰了,该帮忙找人的也都帮忙找人了,如今在宇航自己想要现身之前,他也只能陪在她身边等待再等待。

看着这个自己熟悉了近30年的女人,真如老门那乌鸦嘴所说,对自己的确是意义非凡。虽然几十年后的今天,她身边有了宇航,他身边也找到了范范,但当年对她暗藏的那份情愫,自己仍记忆忧新。

两人坐在沙发上不语,如前几日一样,呆傻中的小舞动不动又哭了出来。里程大大的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把女人揽在了怀里,重复着几天来,默默的轻拍她的肩膀给予安慰。

“阿里,你说宇航是不是不要我了……否则他怎么还不回来……他头一次和我发那么大的脾气……他真的误会我了……我和房久文真的没什么的……你说他能不能去找那个姓许的狐狸精了……阿里,我可怎么办啊……”小舞像魔障了一样,这几天总是重复着这几句话。

里程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像哄小孩子一样:“小舞乖,振作点,你和宇航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他可能需要冷静下,过几天就回来了。”

手摸着她的发,吻了下额头希望她能镇静,没想到却鬼使神差的控制不了自己感情,唇越吻越下,先是额头,再是眼,后是鼻子,慢慢的来到了女人的嘴边。

二十

里程不知道自己现在干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不想再听到这个女人的哭泣声,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这样伤心,他就想让他的嘴,堵住她所有的自怨自怜。吻干了女人落下的泪,又狠狠的吻住悲伤中的唇。

安小舞不知道自己现在干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像宇航回来了,像平常两个人的亲吻,给予她温暖和力量,只是今天宇航的味道有点特别。直到感觉胸前被抓的很疼,安小舞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阿里,你在干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小舞一看是他,惊呼着。

“小舞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里程似乎也回到了现实。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你该死的怎么没想到?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宇航就因为这事才离开我的,你现在还在我家对我这样,你存心不让我活吗?你让我怎么能对得起宇航?”小舞像受了刺激似的锤打他。

“宇航,宇航,你别跟我开口闭口都是宇航,安小舞,我告诉你,如果高中时宇航不把你拐走,你只能是我的。”里程红了眼对小舞吼道,多年来积压的情绪突然迸发了出来。

安小舞像被吓到了,忘记了哭,定定的看着他:“阿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安小舞,你不会知道我曾经是多么的喜欢你,一直以来,我认定你就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和宇航在一起,看你和他在一起那么开心,不像和我在一起时像个假小子,你在他面前就像长大了的幸福小女人,所以我觉得你俩在一起才是对的,你可能永远只会把我当哥们。”

“我看着你俩一路走过来,他对你很好,也就觉得很安心,对你的感情我从没想到要说出来,因为我不想给你困扰,可今天我也不知怎么了。”里程为自己终于说出来了而深叹一口气。他发现,这几天,他叹的气比一年叹气的次数都多。

“阿里,我真的没想到,你隐藏的是这样好。但相信我,你对我只不过是儿时单纯玩伴的感情罢了,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念书又都是在同一所学校,你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我,所以你看我和宇航在一起,就像看见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很不甘心又很难接受。”小舞静静的分析着。

“小时候或许是这样,但你能否定当时单纯的我不是真心?有了真心就有了付出,而付出的真心更难收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对你的心还是会有激动,你告诉我,这难道不是真心?”

“小舞,和我在一起吧,你了解我,我了解你,大家不必互相猜来猜去,这么多年我感觉真的是太累了。就我们俩,还像从前一样,你打我骂我闹我都可以,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

里程越说头脑越发胀,最后他几乎都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是遵循着多年前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完全忘记自己已有了现在爱着的范美人。

挣脱出被里程握痛的肩膀,小舞请求:“阿里,你别这样,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你以为这是在办家家吗?你清醒点。其实你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爱宇航,而你爱的是范范,记得吗?你爱的是范范,否则你不会和她住在一起,你一向不屑和女人同居;不会为她无心的一句话大怒,你一向不在乎自己不爱的人一言一行;不会为她生病着急上火,就像痛在你心里一样。你记得吗?你刚和她在一起时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我完了,彻底完了,小舞,我该怎么办?我想天天能看到她,我让她搬了过来和我住吧?可下一步我保证就会和她结婚。你对我说出这话时,像你爱她爱的已经无可奈何。”

“阿里,真的,好好珍惜你和范范的这段感情吧,没有什么比这最真了。像我就是这样,得到时不知珍惜,总觉得自己没出轨就没什么,可失去了才知一切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才会得来这样得果。很难受,真得。”

冷静下来的里程望向再次沉默在悲伤中的小舞,上前拥了她下。“对不起,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范范一走,我好像总把自己越搞越乱。”

自己目前也是被爱情所伤,所以很能理解里程此时的心情,两人不愧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连这时都像同命相连的难友。

给了彼此的安慰,却给不回自己的挚爱,这两个人,又同坐在一组沙发上,无语……


窗外的雪,停了。没有太阳露出来,天空依然灰霾。

望着摆在桌子上的台历,范美人在心中告诉自己,已经第八天了,里程,你够狠,终于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把我甩掉了。

两人自从在一起后,分开从没有超过7天,就是出差在外,一个个电话打的也简直媲美热线。他曾对自己说过,他超爱听她的声音,喜欢她说话时的轻声细语,喜欢她说话极对应自己的频率,喜欢她姣姣的喊他‘老公’,就是她生气时连名带姓的叫他‘里程’他都爱听。

他把他手机里她的来电铃声,设置为她有一天在家的胡言乱语,好像还有自己在里面唱歌,她不知道他何时收录起来的,直到有一天,她打他手机闹着玩,才发现响起的是自己的声音。他说,他没事就会用座机打自己电话,听她在里面的胡闹,就像她在自己身边一样。

这个男人就像是月亮惹的祸,被他如此爱过,要让她的心,怎能为别人蠢动?

此时在范范的心里突然浮现出刘墉的一段‘今生似被前缘误’

牵着,连着,生生世世。

即使有一天遇见了恶妻,恶夫,恶客,

失了身,损了财,受了伤,丧了命,

都能想:说不定错不在我,只因为我前世的缘!

里程,你真的要狠心结束这段缘了吗?为何要让我今生遇见你,遇见你这个,我前世的冤家。

翻开手机,看屏幕上她偷拍里程的大头照片,心里不知是爱还是恨,狠狠的合上盖子,把手机丢到一边,放声大哭……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直到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的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如果全世界我已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唉,老公,咱家电脑怎么没网络了?啊……哈哈……我忘了按猫的按钮了,没事没事……我要找到你,大声喊出你的名字,打开幸福的盒子,让我找到你,就从那一刻起……对了,老公,我们中午吃牛肉炖柿子好不好?咱家冰箱就剩这两样了,下午咱俩去‘吉之岛’买点东西吧,否则真要断粮了……你说什么?你真不是普通的懒唉……不行,要去啦,等我推完这关的箱子你是别想跑掉了……”

用电话又打了一遍自己的手机,重复听着美人在铃声里的随意的乱唱和说话的声音。里程头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拄着颧骨就这样一直听着。

二十一

真不知自己是在坚持什么,其实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发脾气的第三天,就已经不再气她了,气她何用呢?其实应该气自己更多些。

他知道自己当初是怎样卑鄙的得到她,他知道自己在共同的生活中撒过哪些谎,他知道自己就是在拥有她后还是心存自私,他知道自己只知接受却要求她无私付出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她现在,一定还在气他。

范范已经走了8天了,对于他,感觉就像8年。回到家里,一室冷清,没有美人笑脸迎接,没有例行甜蜜亲吻,没有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没有软绵的身体陪同入睡……

相思已成灾,但自己那该死的自尊心却不知怎么开这口。自己明明想给她的是幸福,却总是带给她的是伤害。

自己发这脾气干吗?有再多的问题大家坐下来讲清楚就OK啦?干吗要发火?自己一直不清不楚的态度,还不许美人发泄下不满吗?自己真的是太自以为是惯了,不允许爱的人对自己怀有一丝的否定。

里程在广州,同样忍受着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煎熬。白天为了范范,在做着深切的忏悔,午夜梦回,独自躺在床上却反覆难眠。在这张床上,以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在提醒着老黑那多少个难忘的激情的时刻。

想着美人在自己身下呻吟,那声音,美妙的宛如天籁。想着美人那纤长圆润的美丽身体,看她为自己制造出来的激情而颤抖,总会让自己感到自豪。想着她动情的呼喊,想着她偶尔主动出击的强悍,想着她在床上捉弄他时的得意,想着她的长发披散在光裸的身体……当有一天在浴室,里程因想念范美人而帮自己解决疼痛的欲望时,他都想一头撞死。

在干吗?自己在干吗?脱离了菜鸟不知已多少年了,就是范范不在身边,自己周围也从不缺少可以陪他上床的女人,可为何今天却要沦落到自慰的田地?在心里再一次的骂自己,真他妈的犯贱。

想着几天来自己愚蠢的行为,里程觉得实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伸出手,拿起电话,拨出了号码……


范范离开广州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和魏婷,洪莲,严姐打声招呼,直到魏婷终于拨通了美人的电话,才知道她已在几天前回到了吉林的家里。

“范呐,你真不够意思,回家也不先和我说一声,打了你几天电话你总关机,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再找不到你我都想给你家那黑人打电话了……”老魏一劲儿的抱怨。

“美美他们订的票早,所以才很赶吗。你怎样,今年过年要不要回来?”范范茬开了话题。

“我五一刚回过家,过年就不回去了,现在订票超难订的,卧铺涨到了600多,提前10天都不知能不能买到卧铺票,回来的票更难买,你忘了?去年我过完十五才买到票回广州的,春运时回家,就是遭罪啊。”

“飞机票相对的要好订些,你以后可以订往返机票吗。”范范建议。

“小姐,拿我当你吗?小女子我一个月的收入买完了机票你让我去喝西北风啊?来回就4000多,你以为我身边有另一个白里程吗?你要不要救济救济我,啊?”老魏义愤填膺的叫着。

“少来啦你,不是我说你婷婷,你一个月其实也不少赚,可你真的是太能花钱了,你要收敛些吗,买那么多的名牌包包却总看见你只背那一个大破胶袋,你是买来养虫子的吗?你干脆送给我好啦。家里放那么多的正版CD,不是说正版不好,可买回来你听过的又能有多少?有的甚至都还没拆封,你每天在网上上的酷狗,里面什么歌没有,你花那钱干吗?还有你那台本田,我当初就不赞成你买,你很少出门,又没什么业务,在广州出去打车比什么都方便,现在买房是升值,买车是贬值,你偏不听。我问你,你那台车开出来过几次?一个月光租车位钱就要500多,还有月供保养,一个月下来也要2000多,你是钱多的没处花吗?真是会被你气死。以后别跟我哭穷听到没?你要是再没点理财的意识,你以后住在天桥底下都是活该。”这个老魏,真的是很气人,骂的范范几天来头一次这么痛快。

“唉呀,我就知道吗,所以我才要买车啊,买房怎么的也要六,七十万,而车子才二十多万,我就想哪天没地方住了,我就开车随遇而安啊,房车,房车,又有房了又有车,多好。”魏婷为她这点白痴的打算还挺扬扬得意。

听的范范在电话这头儿直晕,这个魏天才,不愧是天才,的确有自己一套白痴的活法。

“对了,范范,黑里程这次也跟你回去了吗?你俩要过完年才回来啊?”魏婷终于聊到了正题上。她问的理所当然,却听的范范一鼻心酸。

“没有,我自己回来的,他年底通常很忙走不开。”终究说不出来两个人分手的话。

“哦,那野人放你走了?稀奇。那你啥时回来啊?你年底不是也挺忙吗?没演出啊?你不在广州过年都没意思,洪莲那女人也不回去,但最近都没见到她,好像和那个研究生处的不是很开心,经常闹消失。”

“小莲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其实越是不动声色的人杀伤力越重。黑里程第一次见到那男的,就说他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单纯,可小莲就以为他简单到不得了,结果受伤的不还是自己。”有时范范的确佩服黑里程很会看人,她也想钻研怎样识人,第一个研究的对象,就是他。

所以说,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黑里程当初给范范最初的印象就是坏,痞,不专情。当两人发生关系后,范范想尽办法的躲避着他,坚决不给自己一错再错的机会。

她躲,黑里程就追。

上床的第二天,范范并没有乖乖的等他晚上来找她一起出去吃饭,她都恨不得撕了他就饭吃。在黑里程离去后,她不顾全身像被卡车碾过似的酸痛,装好行李,急忙的出发去了北海。原本是要明天去那里报到工作的,因为要逃避黑里程那大流氓,她不在乎提前一天抵达。

这次是要为东莞一家休闲服饰公司拍明年春夏成衣目录,这家公司运作的比较晚了,延后了打版时间,相对的也延后了目录的拍摄。一般服装公司在8月份,就已把第二年的春夏样衣开发的差不多了,而这家公司在年关才结束了整组系列的完成。

在北海银滩,伴着一月徐徐刺骨的海风,范范穿着凉鞋,短裙,无袖的针织衫,却还要摆出迷人的微笑,向摄影镜头展示出她的肢体语言。在一块大石后,在化妆助理的帮助下,范范迅速的换好下一组衣服,补好妆,虽已冻的身体都没了知觉,但还是要完成每一个优美的动作,展露出每种不同风情的上镜表情。

这种工作范范已经习惯了。不了解这项工作的人,都以为模特职业很光鲜,穿着的都是顶级时髦的成衣,上的也都是最先锋潮流的妆,走在时尚云集的天桥上,美图印在时装杂志里,给普通老百姓的感觉,说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可人们看不到模特一路走来背后的艰辛。总是黑白颠倒的演出安排,总是浓妆艳抹的化妆品给皮肤带来的危害,总是有着偶尔无奈的勾心斗角,总是想方设法的力争上游出人头地。

夏天,工作时要穿冬天的衣服。冬天,工作时要穿夏天的衣服。在室内都还好,怕的就是出这种外景,大自然的天气非一般人能抵御的了。

二十二

范范病了,着了凉,想来也一定会着凉,每次外景拍摄结束,自己一定都会感冒,而每次感冒总是很久都不爱好,因为她超级不爱吃药。

两天的工作结束后,范美人不知为何非常想回家,想吉林,想爸爸,想妈妈。不想回去广州见到里程的脸,虽然那男人可能是个吃完就丢的主,但此时脆弱的她,不想回去那个让她惨遭失身的地方。

和严姐打了声招呼,范范辗转南宁,带病就直飞回了吉林。

范美人回家一个月,里程就找了她一个月。

那天下午,里程提前就回到了自己刚离开4个小时的范范的住处,迎接他的,是一直的大门紧闭,和美人的手机传来已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这个女人竟然躲着他,里程在心里气到直发笑。好,不错,越来越好玩了,范美人,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跟你,是峙上了。

没事就打范范总是处在关机状态中的手机,没事就到美人家楼下站岗,一天,两天,三天……天天坚持着。七天,八天,九天……最后连里程公司的员工,都看得出来,老板时不时拿出手机打出却没人接听的电话是多么重要,越打越见老板的脸越,甚至他们有时都会忍不住怀疑,老板下一个动作是要摔电话。

半个月过去了,里程觉得再这样像无头苍蝇似的也不是办法,来到老门家,直接向美美要人。

想要治一个人于死地,就要先让她身败名裂。里程太卑鄙了,大方的对老门他们坦诚范范已经是自己的人,逼问美美一定要告诉他美人现在哪里,气的美美手上如果有只扫把,都恨不得把他扁死扔出去。

他虽然和自己老公玩的很好,正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这个姓的男人是多么的恶劣,多么的不牢靠。身边总是进进出出不同的女人,每段恋情都不会维持很久,她怀疑,他那哪里是什么恋情,简直就是一个单纯的下半身动物泛滥的发情。美美不耻这种男人,她又怎能会让自己的妹被这种男人糟蹋。

赶走了里程,美美立刻打给了范范吉林家里的电话,大骂美人为何只告诉她回到了家里,却没告诉她和那男人已做过爱的真相。

一个月后,范美人回来广州了。

老门那奸细告的密,使得里程在范范回广州的第一时间便逮到了她。从没这般迫切的想见一个人,老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这个折磨了他近一个月的女人。

不敢回视里程那如火的目光,一个月的时间给自己建筑了一座心理防线,在看到他后,还是完全崩溃。但她告诉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他不是你的白马,只是你的灾难,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否则自己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所以美人说,里程,你不要纠缠我,咱俩是一定不可能的。上次是个错误,但请你不要再把我当成那种随便的女人。

美人说,里程,我年纪虽小,但不是傻瓜,我要的你给不起,你要的我更不想给。看在我姐夫是你朋友的份上,你别再来伤害我。

美人说,里程,我不喜欢你,真的,不是像别的女人在吊你胃口,你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就当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过吧,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也可以。

里程说,范范,别说傻话,你注定是我的。

里程说,范范,你都不给我机会,怎知我给你的就不会是幸福?

里程说,范范,我喜欢上了你,不是想要和你玩,也不会把你和别的女人同等对待,这次我知道自己是用心的。

美人说,里程,你说的再多都没用,我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你,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别为难我。

里程说,范范,别拿我的过去来看我的未来。我也不想说太多,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势在必得。

范美人简直快要崩溃了,自己怎么招惹上这样的一个无赖。

从此,里程真的就像牛皮糖样紧随其后。她在广州时,一天不知多少个电话,刚开始她不接,他就一直打,拼命打,打到她关机,他紧接着就敲她家房门。这个男人很没品,把门板敲的震天响,怕有邻居投诉,范范没办法,只能偶尔答应和他一起吃顿饭。

有一有二就有再三再四,这个男人强势到,非一般人所能抗拒得了。从严姐那里得知她工作出差会去哪里,当第一次在演出现场看到他时,她几乎完全呆掉。

知道她喜欢吃牛肉干,他去珠海看朋友,又特意去了趟澳门,给她买了远近驰名的澳门特产牛肉脯,量少到只能够她吃两三天,过后,卑鄙的他说:“好吃吗?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无赖的和她说自己没袜子穿,都光脚好多天了,让她好心的买几双袜子送给他,否则脚磨出水泡都不能坚持去追她,她说巴不得他不来,可结果却没记性的,在逛街时,真的会去留意男士袜子。

之前接CASE都是有一单没一单的,因为自己刚来广州发展,在这边都还不太熟悉,偶尔老门和老乡严姐会帮忙介绍工作,但因为是新人,还没作出什么成绩,所以合作人员对待她的态度也就是一般。可现在,她发现圈里的一些老资格都会照顾她多点,会传授她些经验,还会偶尔和她开开家常玩笑。有一次和里程一起吃饭,她发现他在和偶遇的那些人愉快的打招呼时,她明白了,原来自己是在被他照顾着。

在不情愿的相处中,范范逐渐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是当初所想的一无是处。他开的是服装公司,她知道做服装的一向很忙,但他每天都会在下午4点准时的敲她家房门,就是她不在家,电话中的他也会耐心的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你家门口。”

她想,这男人,还真有恒心。

和他一起出去吃饭,知道他超级爱挑嘴,但他也还是会听从她的决定,他不吃面食,她说想吃东北饺子。他不吃鸡鸭猪肉,她说,听说湛江鸡很好吃,想尝尝看。他超讨厌吃茄子,她当他的面说茄子是自己的最爱。他想点铁板田鸡来吃,她说你点田鸡我走人。他在吃牛肉洋葱,她在这边来一句,我闻到洋葱味就恶心。她以为自己的态度真的会惹急这臭脾气男人,可他没有,她吃饺子他可以点米饭;她吃鸡肉他可以点炒青菜;她吃她的茄子他吃他的苦瓜;没田鸡可吃还可以吃其它。

她想,这男人,真能忍辱负重。

他陪自己去电视台试妆,下了车没走几步,就有几个云南打扮的妇女,领着几个小孩子前来乞讨,他看了她们眼,转身往车子走去,打开车门,把刚才他俩在路上买的苹果和面包拿了出来,塞在了女人们的手里,女人好像还想要钱,里程作势就要把东西拿走,结果几个小孩子上前就把东西抢了去。过后,范范问他为何不直接给她们钱算了,里程回:“她们是出来乞讨,要让她们知道,天下可以有白吃的午餐,但没有白给的钱,如果她们真的只是为了果腹,那么给食物就已是对她们最好的帮助。否则她们有手有脚,在广州就是拣空饮料瓶都能赚钱,给她们钱,我都对不起努力工作的自己。”

她想,这男人,真务实。

有一天,自己闲着无聊上QQ打发时间,一个要求加为好友的消息传来,没说是谁,看资料才知原来是他,因为这男人嚣张的QQ名就是‘里程’。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加他,最后还是好奇,像他这样的男人的QQ会是怎样的。加为好友,那个讨人厌的男人头像和那红红的大名,一下子就跃上了第一的位置。太嚣张了,太嚣张了,他怎么连挂个QQ都这样嚣张?看着那嚣张的脸和里程那嚣张的红色大名,自己的心,似气的猛烈的直跳。好久,那男人没过来打一声招呼,范范心里第一次这样想着‘里程,你现在在干吗?’点击进入他空间,那个骚包的男人连空间都做的这么漂亮,个人日志写了好多好多,朋友的留言更不在少数。打开其中的一篇,想看他都会写些什么,看着看着竟然完全迷了进去,仿佛从他的文字中感觉是另一个人一样,他对身边的人,事,物,亲情,友情,爱情竟会有如此透彻的感悟,这个发现,真的令她吃惊不小。他的文笔不错,字里行间都是生活中的轻松自在,调侃是他的本色,在这里却表达的如此具有趣味性。在他的文字海洋里泡了一天,直到下午4点本尊过来找她,她才下了线。从侧面第一次仔细的研究他,像是刚刚认识。

她想,这男人,还真有点才华。

二十三

有段时间自己总躲着里程,气的那男人有一天抓到她就直奔白云山下。看着周围的荒无人烟,都在害怕着那男人会把自己先奸后杀,结果他从车里拿出买来一个面包,边吃着边狠狠的说,为了堵她一天都没想到要吃东西。山上老鼠多,一只老鼠跑来里程的脚边偷吃掉下来的面包屑,自己最怕的就是那东西,吓得真是哇哇叫,大骂着里程,骂他别再来骚扰她,他俩完全不可能。饿了一天的肚子,又被这女人如此拒绝,气的里程一个大脚就踢飞了脚边正在晚餐的老鼠,飞到空中都能听到它凄惨的哀嚎。

她想,这男人,真孩子气。但,还挺帅。

广东的士多店,大都像露天的小剧院,门口常会摆几条木制的凳子,高高的柜台上会放一台不大的电视机,路过的人偶尔买瓶饮料,买包烟,就会坐下来看会电视。广东人超爱扎堆看电视,世界杯时,满大街只要有电视的士多,都几乎坐满了人。平常就是放部很老套的电视剧,也还是有很多人围在一起观看。有次自己又被里程绑架在他的车上,路过一士多,怕她口渴,那男人就下车说要给自己买饮料,结果她在车里就看见他站在那儿看起了电视,终于想起来车上还有她,没征求她的同意就拉她下了车,让她坐在凳子上,兴奋的说:“看一会再走,是火箭主场爵士。”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专心致志的看起了最爱的篮球比赛,完全没在乎几十万的跑车就那样给它停在了路边。

她想,这男人,太率性。

自己总是说着拒绝他的话,而他总会回句“别说傻话”。有一次自己在空间里写道,好想吃家乡的油炸糕,第二天,这个男人就带自己去了连锁的东北饭店,真的让她满足了心愿。她来过这里,知道饭店里没有这种只在家乡路边才有的小吃,过后她问那个东北的服务员,那女孩说,里程不知道什么是油炸糕,但他上午来时,点名要的就是这个。

他去香港三天,可能走的匆忙又是和客人一起,期间只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好气,平常没事总在自己身边转,赶都赶不走,可一忙起来就像她是无聊时的一个调剂,来的一通电话都是牵强。所以,当里程回来后,高高兴兴的买回一大堆东西送给她时,她一把都给推到了地上。自己当时是冲动的,冲动的她都不敢去看里程可能暴怒的脸。但她没听到以为即将发生的大发雷霆,就见这个,从没被人摔过东西的骄傲男人,默默的把东西拣起来,放在了一边,看着她,拉过来紧紧的把自己抱在他怀里。

缤滨广场时装秀展的彩排现场,自己在后台换上高跟鞋刚要走下台阶,就被还没来得及铺平的地毯绊倒了,扭伤了脚。很严重,痛的自己满头大汗,当时里程正好来探班,见她跌倒,连忙就送她去了附近的医院。把她放到了急救床上,护士提醒他要先挂号,就见这个平常总是很冷酷的男人,急的都找不到方向,身体一会向东一会向西,直到一护士给了指示,他才大步的前去。

她想,这男人,可能真有一点点在乎自己。

七月里,这一天的里程很帅,精神的几乎让范范没认出来。

其实还是和平常一样的穿衣风格,Lagerfeld的色休闲长裤,合身直筒的版型,使这个男人粗壮的大腿显得更加的有力修长。Alfred Dunhill的薄底休闲鞋不多,可他脚上的这双黑色却经典的好看。Armani很少出粉色衬衣,可这个男人身上穿的却是她极爱的浅粉色,前胸在面料的纱线中,又织了几条相互交叉的黑色银充线,偶尔的一个角度,那银线,都能闪到她的眼,美人没想过他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最最重要的是,他上唇和下巴那一片邋遢的胡子不见了,要不是他戴着帽子,那是他的个人标志;要不是他脱下墨镜后,看见他眼认出是他,范美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惹她心烦了几个月的野蛮男人。

那抹粉红,那光洁的下巴,那精神气爽的他……范范感觉,他能年轻10岁。

“没见过靓仔吗?看的那么呆。”见对面的范美人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里程调侃道。

这男人出声干吗?一出声的损话立刻打消掉自己对他难得的好印象。范范白了他一眼:“哪里有帅哥我怎么没看见?”

“here,here”里程好心情的指着自己这里。

“切,我看你才是没见过真正的帅哥长什么样。”美人受不了的撇嘴。

表情还没收回,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下巴,随之嘴唇就传来一阵疼痛,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里程就快速的坐回了座位上。

“宝贝,我最讨厌女人说‘切’,不过你说的我爱听,以后你说一次我咬一次,来,你多说几遍,继续。”里程嘴角挂着笑,但却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

气的范范都想把眼前的咖啡全部泼到他脸上,就知道这个男人最差劲了,完全不会顾及这里是公共场合。

刮掉了胡子,但刮不去他本质的恶劣,范美人不要留在这里给自己找气受,拿起背包抬起身就走人。

刚走出星巴克的大门,里程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手就拉过她往“2嫂”那里带去。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完全不顾对方现在是何感受,要不要接受他,要不要配合他,要不要听听对方真正的想法。

范美人好气,气的拿包大力的打向他:“里程,你放开我,我受够你了,你再拉我我真的喊人了。”

“别说傻话,谁能管的了两公婆打闹?”里程痞痞的说。

“里程,你真不要脸,谁跟你两公婆,你放开我,听见没?放开啦,我要回家。”范范也不顾形象的就在路边大吼了起来。

“别闹,这不是现在就带你回家吗?”里程当她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强拖着美人进了车,强拖着美人下了车,强拖着美人上了楼,强拖着美人走进她家。这一路,里程都当范范是个大布娃娃般摆弄着。

范美人没力气和这男人吵了,现在自己是即躲不起也惹不起,干脆直接趴进沙发里来个置之不理。

里程当这里是他家,自己去厨房拿了杯子倒水喝,又开冰箱看了看里面都有什么,拿出一根烤肠,虽不是很满意,但也大口的吃了起来。范范听到关冰箱的声音只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把头又埋进抱枕里想尖叫。

几大口解决掉一根不小的烤肠后,吃饱喝足了,里程洗了下手,迈出厨房,准备下地,干活。

二十四

望着趴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范范,里程知道她不想理会自己,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条白金链子,大手拿着其中的一边,钻进美人紧贴着沙发的肚子绕了过来,随即就把两边扣在了一起。

范美人感觉腰间一凉,忙坐起身看里程又做了些什么。低下头,一条纤细闪耀的白金链子已稳稳的搭在了她不盈一握的白皙腰间,旁侧还有一个葫芦型的钻石吊坠。这是某明星曾为周大福代言的葫芦腰链,只不过这条没有那么长,刚好可以搭在她的胯骨上,葫芦也没有大的那么夸张,一个尾指的长度悬在腰间刚刚好。很精巧,真的,自己曾在杂志上看了就很喜欢,她知道这是真品,里程那男人从不贬低自己买假货。

可是,他到底把她当做了什么?

他之前可能总会鲜花美钻的讨好女人,但她,不需要他的这种讨好。他以为她是用金钱才能打动的女人吗?这样做,只会导致她更加的唾弃他。这男人太过分了,之前他所有的胆大妄为,都比不上今天他对她的这番羞辱。

看着范范气的手颤抖到,都找不着解开链子的挂钩,里程狠狠的把气愤非常的美人搂在了怀里。“你在干吗?你到底在气什么?”

还在拼命扯着腰间链子的美人破口大骂:“里程,你太无耻了,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从小到大没人这样欺负过我,我怎么你了,你这样对我?我不屑要你任何东西,拿着这些玩意儿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像是几个月来的忍耐终于一触即发,范美人像发疯一样推打着里程,此时她的头脑里已没有了其他,热腾腾的就是一心想让这混帐男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承受着美人一拳又一拳的锤打,里程没有感觉疼,因为,他痛的是心里。

“范范,告诉我,为何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不满意?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这样不排斥我?”从没有过,他从没有过,从没有过这样卑微的乞求一个女人的垂怜。

“我求你了,你走吧,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痛苦。”像使完了全身力气,美人此时麻木虚脱的只能任里程支撑着自己,控制不了的泪,连自己都不知是何时流满了一脸。

抱紧范范,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里程再开口时已是满音沙哑:“今天是我生日……”

“今天是我生日,我好多年没过生日了,我没奢求你在今天能陪我过,也更没妄想你会送我礼物。但今天,我突然好想送你点什么给我自己留个纪念。”

“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不是把你看成市侩的女人,要拿这些东西打动你,而是那天出去偶然看到了这条链子,我就觉得你戴一定能好看。不是刻意的讨好你,所以我连包装都没让她们打,如果这让你多心了,那我抱歉。”

深叹了一口气,里程抚摸着美人柔亮的长发,那温柔,绝无仅有。

“我曾经爱过,就在我以为从此不再有爱时,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说实话,我感觉有点害怕,害怕自己已经属于你的事实。范范,你知道吗?我是你的,就在咱俩结合的那一天,我就是你的了,而你却总想把我越推越远。”

“你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不喜欢听我说话,不喜欢我的一切作为,不喜欢我的过去,甚至都不喜欢我的长相。可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你说话的声音,你生气的样子,你打我时的张牙舞爪,就连你现在哭坏了满脸妆我都爱你爱到不得了。你不会知道,我是多么迫切的想跟你在一起,想天天看到你。”

范范在里程的怀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太卑鄙了,你总是那样卑鄙的对我。”

“我怕自己不卑鄙,就得不到你。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敢说自己不会躲避我?追求你,我有我的方式,无论过程是怎样,我的目的都是要让你接受我,虽然看来目前我有点失败。”里程自嘲的苦笑。

“里程,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这真不像我认识的你。你对我只不过是不甘心没得到而已,或许你现在迷恋的只是我的身体,真的,毕竟咱俩没实质的接触过,你敢说对我性格的各方面都很熟悉?别再自欺欺人了。”范范目前的情绪需极力的镇定。

“范范,我承认自己对你是先性后爱,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对女人也可以只性不爱。可我现在爱上了你,肉体和感情的界限我自己一向划的很清。”

“我们接触的时间不短了,足够让我知道了你的心很善良,记得吗?刚在老门家见到你的那一次,我那天中午可能在外面吃错了什么东西不太舒服,晚上来到老门家刚喝了几口酒,就跑去洗手间大吐,你其实可以不用理我的,毕竟才第一次见面,但看我那么痛苦,你还是拿杯水进来让我漱口,可能你看不了别人吐出的东西,把杯子递给我后,自己马上跑到另一个洗手间大吐了起来。你不会知道,当时我多么尴尬,以至我后来再看到你,都不太好意思和你说话。”

“你年龄虽小,但很温柔,也很会照顾人。每次大家聚会,我们在聊天打屁,而你都会默默的帮身边的人洗餐具。你刚来听不懂我们说白话,但你从没对我们抱怨冷落了只会讲普通话的你,你总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虽然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但还是嘴角会挂着笑。我看到了几次,就想说:‘这女孩好乖’。”

“圈里的大多女人总是从头到脚给自己武装的一身名牌,我曾经感觉这很正常。所以当每次见到你,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三线的牌子,或我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牌子时,我以为你很穷,可能是新人的关系,收入不是很稳定。后来才从老门那里片面的了解到,你家庭条件其实相当不错,在你房间的衣柜里,不无一些Gucci,Bvlgari,Dior,Chanel……美美说你像阿姨,很会过日子,并且很会理财,认为日常生活中穿的只要舒服就好,但到了正式场合,一定不会输人。听美美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不太可能,因为现在这种不张狂的女孩子,几乎都快绝迹了。”

“直到那一天,你在厨房里做饭,看着你忙碌的背影,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像中了邪一样,看着你在饭桌上的谈笑风生,我想,自己这辈子可能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温暖的感觉,家的感觉,像是突然被你拨动了心,挑动了就很难再收回。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真的,也不知道该怎样控制,因为我从没这样失控过。但我很幸庆,因为这样,才把你和我联系到了一起。”

“范范,一直以来,我认为你只能是我的,只会是我的,但现在来看,单单有我爱你还是不够。今天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感受的到我对你的动心,那么你用多少时间来考验我,我都接受。否则,你现在只要说出一句让我滚,我马上走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里程今天铁了心的就要范范说清楚,几个月的对峙拉据战已经是他的极限。

怀中的美人此时早已停罢了大脑,只会边哭边喃喃自语着:“你好可恶,你真的好可恶,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像抱住美人已千年,肩膀僵硬了都不能再放开,里程想着美人,现今应该在为自己的矛盾而痛苦着。男人,也有男人的第六感,感觉到了怀中美人的颤抖与无助,叹息的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二十五

下巴摩娑着美人发心,手轻轻的拍打着女人因哭泣而微颤的后背,里程慢慢的低下了头,吻了下范范的额头,吻一下安慰下:“乖,别哭了……再哭下去你又该打嗝了……别哭了,恩?一会儿头该疼了……宝贝,你别哭,我走人好不好?”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里程却背道而驰的吻上了范范的唇,辗转的把她所有哭泣都吞入,像是久行沙漠的旅人遇上了清澈的绿洲,难耐的就想一口把她吞噬解渴。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罂粟,让他一沾就上瘾,是他想戒都戒不掉的毒。

范范不知自己的衣服是何时落地的,她只知道自己好热,头脑发涨一切空白。蠕动在自己胸前的头,吸的她乳房好涨,像是正在经历第二次发育。那双修长的手指像有什么魔力,每到一处地方,自己的身体像似被万只蚂蚁爬过,搔痒难耐。感觉下腹有股巨大的火团,燃烧着,几乎都要感觉出热的快要自焚。

看到身下的美人已经露出了意乱情迷的神情,里程加快了手指的动作,含住美人胸前的,硬的宛如小石头子的樱桃也更加的用力,就在美人忍不住挺起臀迎向他的手指时,里程突然把手从那个已经快要濒临崩溃的小珍珠上撤了出来。

这一举动,立刻引来了范范强烈的不满,像发出猫咪般的呜咽,极速坠落的空虚令她赶快抓回了里程的手。

见到美人已经说不出话,只会抓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刚才工作的地方,里程把范范的两只手都抓到了头顶,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肚子让她放松。

“宝贝,别着急,这次我不想勉强你,你不喜欢可以随时喊停。否则,我会让你感受到与上一次的不同。”忍着自己的疼痛与满身大汗,里程把范范挑逗到如此动情才说出这样的话,连他,都感觉自己很卑鄙。

那个可怜的女人,被这个可恨的男人已经捉弄的不知是羞还是怒,悲愤交加的又让她哭出了声。

她忘了自己要躲他越远越好,只知道现在已经离开他不了;她忘了曾多么厌恶他时不时的突袭亲吻和强势拥抱,只知道现在他的胸膛是她的支撑与依靠;她忘了自己不喜欢他那长相,因为那五官深邃的令她以为那就代表薄情和轻佻;她忘了不能在这个男人身上一错再错下去,只知道如果这个男人现在离开她,她一定会疯掉。

所以,当她感觉自己的下腹被一股坚硬且灼热的力量所填满,当她听到自己在这男人身下忘情的呻吟,当她看到自己身上仅着里程送的白金腰链,赤裸的与他一起疯狂的舞动时,范范心里想着这辈子,我是真的完了!


已经第十三天了,范美人开始在为自己的爱情积累陪葬品。一日一日永无休止的回忆和想念,填满了她目前的整个生活。

不想去参加同学聚会;妈妈同事的孩子结婚她更没心思同去;出去逛了一次街,结果走到哪里都是她和里程一起购物的影像;爸妈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都体贴的没有当她面问出口,其实她好想趴在他们怀里大哭一场。

里程啊里程,你真是我的魔。

范范没想到自己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恋爱,竟然会输的这样惨,惨到自己都不配被一个男人所挽留。当爱情早已物是人非,就连分手时的一句“再见”都是多余。

回忆着两人从见面时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美人,开始准备着,为自己的爱情,埋葬。

就在范范整理着自己多日来悲痛的心情时,范范爸下班后带回了一封快递信,说是快递公司直接送到他手上的,大信封上只字全无,快递员只说是广州要求代送,让他转交给范范。

听到是广州代送来的,范范接过来后好久都不敢拆封。会是他吗?这里面是什么?是离婚协议书?傻了她,他们又没结婚,哪里会来的离婚。是分手信?又怎可能,如果里程有这心,这男人只会一个电话打过来就和自己say over。看着空白一片的信封表面,范范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似乎过了好久,和自己打完了心理仗,范范撕开了信封的开口,当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一下子就用手捂住了嘴,刚收起的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流泪的意义完全不同。

就见,这是一张后天的,长春直飞广州的飞机票。

似有心灵感应,这时范范的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打开来看,正是那个像几十年音信全无的恶人,里程。他只在屏幕上传来了两个字“回家”


提前一个钟就来到白云机场等待,如果不是机场不让吸烟,相信里程的脚都能让烟头埋半截。

里程低着头就坐在那里,自己的屁股坐在椅子上,从来没超出过半个小时,小时候常被大人怀疑有多动症,长大后更是如此。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人,享受着静,但更爱的是热闹,让他乖乖长时间的坐在那里,自己一定会疯。

但今天,思绪烦乱却让他坐稳了很久,想着也担忧着自己今天会空手而归。是自己过分,没理由让美人无偿的原谅自己,就是买张机票又怎样,自己的不动声色她也可以照样不理。

回想几天前,因忍不住思念,又放不下该死的自尊,他打电话给了宇航家在吉林的物流分公司,让人代买张回广州的机票,直接送到了范范爸单位处。他不知道详细的地址,甚至连范范爸的详细姓名都不知道,他只是曾在美人口中得知,她老爸是当地监狱所长。可能本地人应该知道看守所是哪里,而到了地方直接交给范所长转交范范就好。

里程不确定美人能否收到,但他在赌运气,如果他和美人情不该断,那么就会到达范范手上。

分离了整整半个月,黑里程不敢去回想,自己是怎样过来的这段时间,平时能言善辩,随性洒脱的自己,现在竟然在思考着,如果范范回来了,第一句话自己该说什么;如果范范没收到飞机票,或就是不想原谅自己,那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没有时间让他想太多,因为此时机场的广播里,已经传出了从长春飞来广州的班机现在已抵达。

黑里程站起身往出闸口走去,站在了靠前最显眼的位置。刚下飞机的旅客逐渐走出来了,将近年关,往返各地的乘客都很多,但就这样,每次黑里程也会从拥挤的人群中看到抢眼的美人,因为她就像个发光体,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可今天,人群走出了能有三分之二,还是没有看到美人的踪影,黑里程这时有点急了。继续等,等到了几乎所有的乘客都出了闸口,后面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几个。

二十六

就在里程品味着,自己从没感受过的失落心情时,一个穿着纯白色半截风衣的高挑人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还没走到他跟前,里程就能感受到美人的气息。一缕幽幽的茉莉体香,使他现在闻到别的女人就刺鼻;那双杏核般神采大眼,看向他的每一个眼神,都会让他在劫难逃;笔直高挺的鼻,总会在镜子里和他的鼻子一比高下;小巧但又饱满的粉唇,最适合他来亲吻;他喜欢美人那尖巧玲珑的下巴,没事时,他最愿意摩娑那里,享受那光滑细腻的触感。

范范的头发剪短了,离开广州之前是及腰的长卷发,现如今却是刚过肩胛处的直板。不过,如此又又亮的直发,却带出了美人不一样的清纯风情。就见里程,眼看范范快要走到他身前了,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如每一次的接机,里程自然的接过了美人手上拖着的拉杆箱,一手就牵住了范范的纤白小手,一句话也没有说,大步的就拉着她走向出口。

如果不是他的手轻微在颤抖,她不会知道里程是多么在乎她这次的归来;如果不是牵着她的掌心传来轻微的颤抖,他不会知道范范正在身后默默的哭泣……

如同几百个的夜晚同枕而眠,两个人躺在那张大床上,如同两个赤裸的婴儿一样互相依偎着。

面对着面,范范的头枕在里程的手臂上,一只手几百天如一日的放在了专属她的老位置,老黑腋下。而里程同样,一只手握住令他贪恋的丰满乳,被枕着的手也在美人后背轻轻的抚摸游移着。

享受着如往日般的温存,谁都不愿打破这此时的美好,不想再提起半个月前两个人的不愉快,似乎经过这分离的15天,他俩都更加确定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离开了彼此,是何其之难!

最终,还是里程那大嘴巴想对范范说点什么。

“老婆,以后别再轻易就说要离开我一段时间,你知道的,要不是你坚持要出去工作,我恨不得把你绑在身边,走到哪里都带着你。就是你要回吉林,也要提前和我说一下,我安排好时间也一定会陪你回去。那天是我不对,其实我的本意是,我们会结婚,但不是现在。你那天说出的话似乎把我逼的很急,你知道我大嘴巴的,我只是说现在不结婚,没说以后都不想和你结婚。”里程说这些话,似乎很急忙的要解释给范范听。

“你总是用你那偏激的小脑袋想着我的不是,你有真正坐下来询问我意思吗?你了解我的脾气,还跟我顶风直上,当时我气的都想敲你小脑袋。老婆,以后再有问题直接找我说清楚好不好?别自己在一边乱猜测,我们应该还没疏远到那程度吧?”这个男人总爱在事后和人摆大道理,听的范范把脸埋在他胸膛里直点头。

事情总算过去了,当然要抱屈一下自己。“你这个小坏蛋,知道我是天天要的,还想离开我这么久。知道吗?这半个月想你想的好苦,想的我甚至都自慰。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恩?”

嘴喃喃着边吻向美人的唇,感觉一直留在女人体内自己的分身又苏醒了过来。范范同时感觉到了下腹被逐渐支撑的膨胀,忍不住的呻吟脱口而出。

“宝贝,我还想要,再来一次,恩?”说着话,里程已经翻身而上,开始了原始的律动。

主动咬住男人唇,范范动情的回:“老公……我也想……再一次要你……”


在一切的烟雨过后,里程和范美人幸福的迎来了2005年美丽的春天。

5月的广州已逐渐进入高温季节,而韩国首尔的5月,却是风景怡人的旅游好时光,白天平均20度左右的气温,最是让人舒适,此时来到这里,简直就是度假者的天堂。

里程和范范十指相扣,信步在南大门,这个首尔城市最繁忙的市场。周围多的是采购的人群和观光的游客,但他俩却在享受着两个人世界的美好。

怕美人劳累,里程拉着范范找了一张长椅子坐下,视野不错,可以观望着对面的商铺楼宇,和匆忙中但不乏休闲的人们。去便利店买了两瓶饮料,又给美人买了块小蛋糕,里程这才紧偎范范坐下,搂过了她肩膀。

“老公,我发现你好厉害,去哪里都不用参团的,在国内还说得过去,来到韩国你哪里也都能找得到唉。”范范崇拜的望向里程。

“因为我不像有个小孩是超级路痴。”男人敲了一下女人的脑袋,这个小脑袋,似乎从没长过一条认路的神经。

“哎哟,别总敲我脑袋,总有一天会让你敲傻掉的。”美人护住头顶,撅嘴抗议。

“就是敲傻了我还是会养,何况你以为你现在就不傻吗?”里程笑话她。

自己从不喜欢和这男人抬杠,因为总输,输在总是说不过他,结果总是自己在生闷气。现在她也想好了,这男人平常看似很严肃,其实可能他这些话真都是对自己开玩笑,他能开玩笑就证明他心情好,那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取悦他的好心情呢?就当爱心奉献了。

大力的抓了把他腰侧,引来他像虾子般跳跃了一下,这个男人就腰部那一小块地方最怕痒,她都摸透透的了,但她很少会用到这招,因为里程报复她的手段更恶劣。但现在,两人是在外面,所以她不怕。

看着里程恶狠狠的看着她,范范却无比的好心情。伸手搂过他的腰,却摸到插在里程后屁股口袋的首尔地图。

美人知道里程一贯这样,出去哪里玩时,后屁股一定会插张当地的地图,无需导游,无需参团,就凭一张地图,他哪里都能去的了。他总说“路在嘴上,只有自己踏路,才有出来游玩的真正意义。”

“老公,我发现和你出来很累唉,你好像要把每一寸土地都踏遍一样。”这男人平常在都市里开车惯了,但走出来后,没想到暴走也很行。

“你没听过吗?狮子每到一处地方,总要先去各地撒个尿,标示一下地盘。你不妨当陪我去巡视领土好了。”里程开玩笑但又很狂妄的说。

“哼,那你撒尿的地方可多了,何止地方,连人身上你也撒尿。真受不了你。”听他话,范范无奈的直翻眼睛。

“对啊,我往你身上撒了尿,所以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这尿撒的最爽,哈哈……”

也不顾这里是公共场合,里程那大嗓门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说着大笑着,好在范范想到这里是韩国,没人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否则,她一定会抬身就跑离这可恶男人,省着陪他在这里一起丢脸。

二十七

这一天,首尔的天气格外晴朗,而范美人的心里,却乌云满天。

如同前三日一样,两人在上午9点,从酒店的豪华客房中醒来,各自洗漱穿衣,然后被里程领着,他似乎总能熟门熟路的就找到地方填饱肚子。

今天这一路上,范范总是不自觉的抬眼看向里程,连早餐都吃的心不在焉。而那个男人同往常一样,几大口解决掉食物后,就拿起餐厅放在一旁的娱乐杂志边看边等她。

看他像没事儿人似的,气的范范盘里还剩三分之二的通心粉就再也吃不下了。里程看她嘟着嘴,没有继续吃完的意思,便拿过盘子到自己这边,几勺子就给解决个干净。

每天,就是两人玩再多的地方,走再远的路,范美人都很有精神的,乐呵呵的跟着里程。而今天,似乎连抬腿都没了力气,任由那男人拉着自己不知走向哪里。

直到她被里程按在了一个座位上,她才注意到周围的金壁辉煌,原来,他们来到江南世贸的一家珠宝店里。当她用疑问的表情看向里程时,那男人扭头正和店员小姐用英语交谈着。

就见里程让专柜小姐拿出一组情侣钻石对戒,放置在黑色丝绒布上,钻石在黑色的衬托下,那闪耀的光芒,几乎折射伤她眼。

“来,宝贝,给我戴上,看合不合适我手指尺寸。”里程拿起那只男戒就递给了范美人。

而范美人这时就像个小呆子,听话的就往他左手中指戴去。戴进去了,想想又要给他拔出来,谁知那戒指的尺寸刚好里程的指围,那男人把手一握,就没让她再继续拔。

拉过范范未着一物的柔荑小手,里程举在自己眼前看来看去。“美人的手好空,怎么可以让美人的手这么空?”

说完,拿起那只女式单钻美戒,就往美人右手中指套了进去,身体往前一倾,轻轻的吻了下范范的脸庞,柔声道:“老婆,生日快乐!I LOVE YOU!”

范范呆掉了,呆的几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以为,她以为,她以为黑里程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没想过这个男人会记得,只是从早上醒来,她作为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心里会有点小小的企盼和奢求。她以为自己注定要难过这一天,可没想到……

范范决定,要用一生的回忆来记住这个瞬间。因为此时,她听到了,全世界花开的声音。


就在这两个人临结束韩国之行的前两天,一直在给一韩国公司做翻译的江敏也回来首尔开会,三个人便相约在一家很有情调的特色韩国料理店内。

身为朝鲜族的江敏,又在韩系公司任职多年,打扮起来也十分具有典型的韩国女人味道。蓬松的卷发慵懒的挽在脑后,固定的小皇冠钻石夹子,使发髻看上去不会死气沉沉;描着猫样的眼线,涂着超浓密的睫毛膏,使她本就略显狭长的眼睛更加生动神秘;鼻子高度适中,但能看得出来,鼻梁中间又让她打了一条强光粉,使之更显立体;涂在唇线里的玫瑰红唇膏,好像晚餐都进行了一半,都没吃去它多少颜色。

她的个子不高,脱去了高跟鞋,黑里程怀疑她也就是162,可她从头到脚一身行头,俨然就是她们公司的一个活广告。头上的发饰,身上的首饰,穿着的衣服,脚上的鞋子,肩挎的皮包,几乎都是她们公司代理的产品。

黑里程要比范范先认识江敏,因为她和美美关系很要好,不止是老乡关系,也是美美曾经最要好的同事。

他们两个人也都是在老门家认识的,想当初,那帮损人总拿他俩开玩笑,笑闹着总想撮合他俩,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别说黑里程身边从不缺少女人,就是暂时是感情空床期,他也从不屑靠人起哄来找女伴。何况,江敏个子太矮,自从在大学时和身高只有160的女友分手后,黑里程就再也没有找过低于170的女人。

往嘴里塞进最后一片烤小牛里脊肉,又喝了一口清酒,黑里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抬起身对眼前的两个女人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站起身就走。

看着他已离去,江敏赶快拉过范范的手,兴奋的说:“什么时候戴上的?赶紧给我秀一秀,刚才黑里程在我都没好意思问。”

一同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范范满脸笑容:“就大前天啊,我过生日的那天,他在世贸买来送我的。”

“他向你求婚了?这是你俩的订婚戒指?我看他手上也有一只唉。”

“哪里是,你别瞎猜,这只不过是他单纯买来送我的生日礼物罢了。他当时只对我说生日快乐,其他什么都没说。”其实本来蛮高兴的一件事,但似乎一提起结婚两字,好像情绪有点点变质。

江敏深奥的看了眼范范,安慰道:“你也别多想,这就不错了,我们认识老黑这么多年,还没看他对哪个女人这么用心过,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他之前可以给女人买衣服,买皮包,买花买草的,但对于送戒指的意义,他可斟酌的很,相信我,你绝对是第一个让他想送戒指的人。”

“或许吧,或许是第一个,但谁知是不是最后一个呢?”看江敏要顶她什么话,她也发现了自己无意的,竟把内心的心思说了出来,不由的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了,上次听我姐说你要结婚了是吗?和谁啊,我们认识吗?你的保密工作做的还真到家唉。”范范追问着,她很好奇江敏都没怎么听说恋爱,就突然听到了要结婚的消息。

“是啊,是要结婚了,但应该也没那么快。他是我一个公司的同事,是做市场拓展的,总在全国外地跑,所以也没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吃了口秘制辣白菜,江敏回的好平淡。

“一个公司不错唉,那你们应该恋爱蛮久了吧?说说,说说,你们是怎样开始的。”美人绝对是个好奇宝宝,她最爱听别人的恋爱故事了。

“小女孩儿,有空多甜蜜下自己的爱情好了,我们这都是老掉牙的感情,不好看……唉,你家那黑人呢?尿个尿这么久,掉进厕所了?”似乎不想更多的谈起自己,江敏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他哪里是去尿尿,喏,那不是在外面抽烟呢吗?”范范的嘴往窗外撇了下当指给江敏看。

江敏转头看向屋外,那个正靠着一欧式灯柱抽烟的男人。虽只能看见其半边侧影,但就着他手指间的点点烟火,她还是能回想出四年前,第一次在美美家刚见到他时的那份心悸情愫。

那一天,他同样手里夹着一根烟,背倚在美美家诺大的鱼缸旁,看着老门他们玩麻将。

二十八

第一眼见到里程时,江敏在心里就感叹,这个男人好特别。

他就静静的靠在老门身后的鱼缸壁上,一身简单的白T恤,深蓝牛仔裤,就是在屋子里也还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后经证实净量能有184公分的身高,在室内更显高大。他不胖,但也不会很瘦,就是看上去很结实的那一种。老门在这帮人群里个子最高,体格最壮,但对于普通女人来说,站在身边有点可怕。而里程,也有高,也有威胁感,但给女人的,最多向往的却是他。

帽子下的他,有着一张长方脸,坚毅的下巴上留有点点的胡子茬,有人说薄唇的男人最花心,花不花心她刚开始还不知道,但就看着他紧抿着的双唇看上去应该薄情。他的鼻子好高好挺,庄严的像神圣而不可侵犯。而鼻梁两边那深邃的眼窝,在他默默的看向牌桌时,却有些略显忧郁。他的眼睛不大但是有双眼皮,低垂的眼睫毛比有的女人睫毛还要长,一双粗的浓眉,嵌到他的脸上是恰到好处。

她曾怀疑他是少数民族,后来八卦中听说,里程确实有新疆血统,只不过家族过来广东几代人了,但深邃的五官确实是家人的特点。

江敏坐在沙发上和美美聊天,眼却忍不住的偷偷打量站在一边的里程,看着这个男人,她的心有点点不安静。

不能用帅来形容他,虽然他给每个见过他的女人感觉是很帅。但真正站在了他身边,江敏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用任何词汇,给里程这个男人下定义。就见他一根一根的抽着烟,偶尔用他那语速超快的广东话和牌桌上的几个人调侃着,时而的大笑,时而的安静,都让江敏感觉这个人好不真实。

到了傍晚,大家在附近找了个酒店要吃饭,这些人喜欢热闹,便纷纷拿出电话,打给能联系到的好友过来一起吃饭。

里程把他当时的女友也叫了过来,一进门就吓江敏一跳,好高,穿着高跟的鞋子几乎和里程同等,有人问起,那女人大方的告诉这些人,自己身高180。好自豪好得意的神情,她也真是有这资本,高挑魔鬼般的身材配上完美妆容下的美丽脸庞,换做是自己,也会感觉仿佛拥有全世界。

里程没有向大家介绍她是谁,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餐桌上,他让江敏见识到了他的轻佻,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的和女人接吻,手搂过女人的肩膀,她看到了里程的手,搭在女人的乳房上任意轻扫。

江敏在心里苦笑着,这真是什么壶配什么盖,这样的男人,终究还是不能免俗的,要享受着优质条件为他带来的一切。

从此,现实的江敏,把自己那对里程略有好感的感情深深埋葬,然后她发现,对他不抱了任何幻想,反倒和他能玩到一起去。老门身边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感情玩家,怎会看不出来江敏对里程那不一样的眼神?所以就算知道两人是完全不可能,可一聚会时,还是总会拿他俩开玩笑。

里程是何其精明之人,同样看出了江敏对自己的不一般,但他却总是装傻的深藏不露。偶尔他也会回应着朋友们的玩笑,像这样当大家又在起哄着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里程突然过来坐在江敏的身旁,一只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半边肩膀探过来,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一样,故意放电,声音低沉的用普通话说:“怎样,江美女,要不要响应号召,把我带回家去养?”

那吐出的热气喷的江敏心脏直跳,但她已经习惯了,强迫着自己对他没感觉,她本是开朗外向之人,所以也就本性着大方。

“好啊,带你回家当奴隶,一天照三餐鞭打,还要给我洗衣做饭但不包括暖床。没工资拿,我给你吃啥你就吃啥,我给你穿啥你就穿啥。怎样,今晚就跟我回家?”江敏在他的围拢中抱着肩膀说。

“狠心的女人,这么残忍!好吧,所有苛刻条件都接受,只有一点可否争取一下,求你让我给你暖床吧,我很好用的,冬暖夏凉,保证把你伺候的极舒服。”唇几乎贴近了女人的脸,里程继续努力放电着。

“有没有那么好用啊?不过看你那么诚心,我和我男朋友先谢谢你啊,暖完床后赶紧去干活,别来打扰我们俩休息。”

“残忍,相当残忍。伤心,太伤心了。”里程演戏的每说一句就往沙发上撞一下头,眼看着他就要往江敏身上撞去,她赶快起身跑离了那疯子的身边。

同在广州,但大家真的是很少见面,他忙,她也不清闲,偶尔在老门家才能见到他一面。想想也能有四年了,自己和李林的感情水到渠成,眼看就要迈入结婚的殿堂,但每当看见里程,仍会记起当年对他的那份悸动。平淡了,平淡到回归了现实,平淡到可以真心的为他和范范的爱情祝福着。

这么多年来,看着他身边一个女人换过一个,她幸庆自己感情收的如此理性与洒脱,正因为自己把握好了,才会有了和里程,现在的这般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平淡友情。

收回了注视他的目光,转头看向范美人,江敏笑着说:“他还是老样子。”

范范不知道她说的里程是什么老样子,不过他确实还是那个老样子。转头看向外面自己的男人,便回:“是啊,他没变,还是那个霸道的土流氓样。”

过年不让她回家,可他会和她一起打电话给吉林的父母问候新年快乐;义正严词的不许她接拍内衣广告,却给她买来好多漂亮的性感内衣,让她在家只穿给他看;吃饭时不是抱怨她的土豆丝切的不够细,就是抱怨醋溜鱼里她放了太多糖,可每次他都会把她做的菜一扫而光;笑骂她没工作时成天呆在家里像小猪,却会在她生日之际,默默的带她来首尔过生日;连送她戒指,都是他自作主张的挑选款式,可他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却是最打动自己。

这个男人啊,范美人清楚的知道,他虽然还是很顽固,可他真的是,慢慢的为自己妥协了好多好多。


6月的广州温暖而多情,羊城到处充斥着片片美景。而相知相爱的人们,都争抢着要当最美的6月新娘,最帅的6月新郎。

高中同学王海,在筹办婚礼之前找上了里程,这个高中时代最优秀的控球后卫,一定要找当年最风光的前锋拍档来给自己做伴郎。

“大佬,我都三十多了,你有见过这么老的伴郎吗?我想伴郎就免了,我去给你当迎宾。”

里程先后给儿时好友阿平,和做模特时的死党老门当过伴郎,都说一个人做过三次伴郎自己就很难结婚,而他,先别说已经迈入了三十大关,就是给别人做配角的场面,他也实在不想再有第三次。

二十九

王海知道老黑的脾气是说一不二的,想想也就没再勉强他。不过他来做迎宾也算合适,他认识的人多,交际好又很活跃,带动现场气氛他再适合不过,所以他点头同意:“好吧,这是请柬,那天上午你早点来我家,一起和我去接阿彩。对了,把你那三辆战车也给我开出来,为我造造势。”

“看你那虚荣样,你还要多少辆才能够,用不用我再给你张罗几台?”里程用手肘了一下王海肚子。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本来就是好脾气先生的王海,如今幸福的更是笑到只见白牙不见眼。


海哥结婚的当天,风和日丽。里程难得起了个大早,穿了条自己认为最满意的YSL黑色休闲裤,接过范美人为他找的valentino银灰色衬衣,美人说今天是正式场合,要给他打条领带,里程不是好声的说:“你要套狗吗?”

美人说今天人你给人家当迎宾,就不要戴帽子了,里程一句话顶过来:“我戴不戴帽子管我当迎宾屁事?”

看着范范委屈错愕的注视着自己,里程感觉到自己的口气是有点过分。一把搂过美人的细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一起看向落地镜子里的相拥两人。

“老婆,sorry,你知道我没睡好觉会有些低血压。你今天真靓,不要打扮这么靓吗,抢了新娘的风光,阿海会替他老婆找我算帐的。”边说着,一只手便往范范那开着V字的领口伸去,任美人怎么挣扎,都阻止不了他肆意的揉捏。而另一手,顺着美人及膝的裙摆,向更深处钻去。

“宝贝,怎么办,我好想要。”含着美人的耳垂,连舌头都伸进耳洞里挑逗着,痒的范范头一直闪躲,止不住的轻喘。

“你怎么总是这样……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不行啦……”突然感觉臀部一凉,原来里程早已把她底裤拉了下来,现在她的裙摆已翻到腰际。

里程把美人按在了诺大的镜子前,让她手拄着镜面,自己的手忍不住伸到美人身前握住她胸前的丰满,而另一只手在女人身下,制造出更多蜜液而使之更快的接纳自己。

“老公,真的不行,会出汗,妆会花。”看着镜子中已经春情泛滥的两人,范范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花了再补。”话音刚落,里程就在美人身后提枪上阵,直杀进了战场……

所以说,里程很喜欢晨间做爱,早上精力充沛,可以宣泄出一个晚上的储存量,又可以提神醒脑,感觉整个一天都神经气爽,多好。

看向副驾驶座位上,已经腿软到斜坐着的范美人,里程嘴角忍不住的一边翘起。跟在他驾驶的宝马X5后面的,是司机小张和厂长杨霍分别驾驶他的RX-8和MR2,三辆车一起向王海家驶去。

婚礼进行的很棒,海哥和新娘阿彩的朋友都来了很多,双方家庭的一些亲戚老人家,有他们的圈子,而最捧场面的,是这些年轻人们的热闹。

里程他们那些高中的同学,凡是还在广州的,几乎都来了,平常大家偶尔也有聚会,但像这么全的还是第一次。可能王海当年在学校时人缘就极好,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和同学也还都有联系。所以说,往往都是岁月无情,人有情,谁有心,谁就不会被遗忘。

男人多了,免不了的一定要喝酒,何况这又是大喜之日。范范在旁边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里程,和那帮男人像灌蟋蟀一样,一杯接着一杯的牛饮。

趁着里程刚从洗手间出来,范范来到他身边,让他注意点自己的胃,少喝酒。结果那男人没几句话就给她打发了。

“乖,没事,没喝多少。”

“乖,今天高兴,你别管我。”

“乖,今天菜色不错,你多吃点,无聊的话你去找小舞聊天。”

看着他转身就走,气的范范扭头还真听话的向小舞处走去。

里程,王海,小舞,宇航,他们是一挂的高中同学,今天这场合,小舞和宇航当然少不了。范范看向小舞的眼,感觉这个女人好像被爱情滋润的更加美丽。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里程年少时的暗恋,如果不是在几个月前,那男人当着她的面,坦诚了自己当年对安小舞的情愫,就是自己在里程身边的这段日子里,也感觉的出来两人之间的微妙。

看着安小舞一直盯着里程,宇航他们那一桌,范范心明了。“男人的感情很奇怪,上一刻还在拳脚相向,下一刻就又能在酒桌上称兄道弟。”

“是啊,我们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男人间有男人的沟通方式,再怎样,十多年的情谊了,不是说断就能断,再说,为了我也不值得。”

原来,当上一次宇航在饭店看见房久文抚摸了小舞的脸,两人回到家大吵了一架后,他便飞往北京,在奶奶家呆了能有20天,感觉自己的情绪冷静了,才又回到广州。

他回广州谁都不知道,更是没回去和小舞同住的家,窝在哥们的公寓里能有一个星期,最后还是在酒吧里被里程遇到,大家才得知了他的消息。

就说这男人,无论事业做的多大,性格是多么刚强,但一遇儿女私情,受到的伤也同样脆弱。宇航爱着小舞,爱到这个女人已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从没想过当两人已不再属于彼此,自己会怎样的生活下去。想着那天小舞抱怨他和许小姐的暧昧,想着好像责怪他不信任自己,多过撇情和房久文的关系,他感觉小舞像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从未有过的恐慌让他退回成了孩子,无助的只想逃避,不想再看到小舞的脸,不想她可能会借此和他分手,任何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是目前的他,所忍受不了之重。

里程和范范,当在和朋友相约的酒吧看见宇航时,里程让美人出去给小舞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而自己转身就往宇航的桌台走去。

三十

走向宇航的台子,在他对面坐下,突如其来的人影让宇航抬起了头,一看是里程,眉头一皱。

但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宇航独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里程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胳膊挎过椅子靠背,把脚一伸,呈大字型摊在了座位上,那懒洋洋的样,看似要和宇航打持久战。

宇航看他那死样子,嘴角一抬轻‘哼’了下。现在他没心情应付任何人,特别是这痞子。

望着这个自己十多年的哥们,里程脑袋不老实的左看一下,右看一下。看着平常总是干干净净的男人,如今略见消瘦的脸上,嘴边也冒出了青的胡子茬。脱去了工作时总戴着的近视眼镜,这男人的眼眶也很深,深到现在里面充满了疲惫。北方男人的浓眉大眼,现在也没了往日的精神,总是留着平头的脑袋,不知多久没剪过头发,鬓角也长出好多。

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宇航的外型也算中上等,而性格中,有着里程所缺少的体贴,温柔,儒雅与包容。他总是想所爱之想,尽所爱之需,能设身处地的体悟对方的感受,这是里程所最不具备的。所以,当年小舞会选择他,爱上他,因为这男人绝对不会像自己这样,爱着人,也同时伤着人。

“你现在住哪里?”里程抬起下巴点了下对面,突然问道。

“朋友家。”宇航眼皮都没抬。

“女人家?”里程存心找碴。

“滚”。斯文男人的情绪终于有点波澜了。

里程笑了笑,不是在女人家就好。“公司也不去了?”

“垮不了。”宇航恶声恶气的回。

“不孝子,你走了还有你老爸老妈,当然垮不了。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重返人间,还要继续装死?”里程说话从不留口德。

“滚”。宇航现在不愿和这男人多说一个字。

“你知道小舞在你走后疯狂的找你吗?一直到现在还天天哭。”

听到里程摆弄他那ZIPPO打火机的盖子‘啪啪’直响,那声音扰的宇航神经末梢乱成一团。一把抢过老黑手里的玩物,几乎冲动的就要向他脸砸去。这男人一向爱添乱,总是知道怎样给别人制造烦乱心情。

“我俩的事你少管。”半杯啤酒一口灌下,眼角余光中,似乎有小舞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不是似乎,是真实的。就在里程拖住宇航的这段时间里,范范在酒吧门外等来了快速赶到的小舞。眼看自己的女人走近,宇航抬起身绕过别的桌子就向外面走去。刚走出门外,就让随后跟来的里程一把拉住了胳膊。

“小舞都来了,你还走个屁啊?你他妈的到底是想怎样?”比宇航略微高出3,4公分的里程,面露凶色。

挡开了老黑的手,宇航一手指向他:“你别跟我他妈他妈的,听见没?”

“我就跟你他妈他妈的了,能怎样?”此时的两人,像角斗场里两头雄性斗牛,为啃噬对方而激红了双眼。

像是自己多日的恼怒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宇航一个重拳就向里程挥了过去。

知道自己惹急了他,也知道了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这一仗,里程都想打了能有七,八年。闪身不及,还是被宇航的拳头擦到了脸,老黑气的一个大脚就踹了过去。

范美人和安小舞赶出门外时,正好看见这两个加一起能有60多岁的男人,正在拳脚相加,打成一团。两人打仗毫无章法可言,却拳拳又猛又狠,看到宇航捂住被里程踢到的腹部,看到里程被宇航打到擦破了皮的颧骨,吓的这两个女人放声尖叫,上前想拉开两人,却被这疯了似的两人近不了身。

直到酒吧的三个保安人员来了,才把这两个男人拉开,接着就要打电话报警,安小舞赶紧上前制止,说只是朋友间酒醉后的小摩擦而已。然后就和范范分别把这两个疯子,各自带回了家。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范范拿着冻毛巾,小心按着里程受伤的脸,回到家能有一个钟了,她的心脏依然快跳的无法平静。

之前看过里程霸道的一面,凶恶的一面,骂人的一面,诡计的一面,却第一次见到这样野蛮粗鲁的他。她受不了这个,真的,她一向讨厌男人动粗,因为潜意识里认为那和流氓没区别,好男人不会和人打仗的,身处文明社会,为何不能做个只讲道理的文明人呢?

范美人身处复杂的社会,复杂的模特圈,心性却依然单纯。看到里程疼的呲牙咧嘴,她皱紧了眉头,对了,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你为什么要和宇航打仗呢?”美人问的好轻好轻。

“是他先动手的。”动嘴却扯到了伤处,疼的里程喃喃着又一顿骂。

“你不挑拨他,宇航能先打你?”

听美人这说话的口气,里程立刻坐直了身子。“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就他文明,他不应该先动手,我粗鲁,所以是我才挑起的事?”这男人又夹枪带棍的。

自己刚从吉林回来没多久,实在不想再和他做无谓的争吵,便柔声解释道:“你眼睛瞪的那么大干吗?我没那个意思。只不过我感觉出你打完仗好像有种解脱感,所以我想是不是你在言语上激怒了宇航。”

“丫头感觉还挺准,是啊,这场仗延后了能有七,八年。”里程对美人也不躲避。

“宇航招你惹你了?”范范冥冥之中感觉出了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小舞?”

里程定定的看着她,没说话,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烟,点燃后叼在嘴里。感觉美人捂住自己的脸有稍许松脱,便自己接手毛巾按住。

范范知道自己说中了。她曾和里程说过,以后无论怎样,两人都要对彼此无保留,起码都不能说谎。看到里程这次的坦诚,美人心里却极不舒服。

“你喜欢她吗?”问出这话,心里都忍不住颤抖。

“我从小就喜欢她。”没有看向美人,里程回的磊落大方。

“你现在还喜欢她?”范范感觉自己的指甲都已经握进了肉里。

里程把嘴上抽了一半的香烟按到了烟灰缸里,抬起眼看向美人。

三十一

“我现在爱的是你。”

黑里程抬起的眼,直看向美人的眼底。没有隐瞒,没有闪烁不定,没有虚假,没有善意的欺骗,有的只是赤裸裸的表白,和坚若磐石的肯定。

说完这句话,黑里程没有给美人再多的解释,拿开捂着伤处的冻毛巾,活动了一下下颚,起身就进入了浴室去冲凉,留下范范一个人在客厅,心中百味杂陈。

自己永远琢磨不透这个男人,他说的话总是让她似懂非懂,其实他应该算是蛮会表达的一个人了,可能因为自己太在乎,想的太复杂,而真正理解不了他到底是何意思吧。想斤斤计较,为何不能斤斤计较?因为爱着,所以范范的心里,才不想怀揣一个永远也结不开的疙瘩。

可这男人只说现在爱她,却没说现在还喜不喜欢安小舞,黑里程的这句回答,让范范感觉这个男人有点左顾而言他。不安的心,并没有因他那句话而平静下来,相反倒越激越烈。


午夜了,范美人独自冲完凉后,安静的上床躺在了一边,这时的黑里程早已靠在床头看着书。冰冷的空气在卧室的空间里流动着,很奇怪,虽然接近年关广州的气温一向很冷,但平常因为有两人的相拥,而感觉室内异常温暖。可今天,背对着黑里程独自未眠的范范,却在棉被里忍不住抱紧了肩膀。好冷,没有他的怀抱,自己是多么的无法适应。

不知过了多久,想着黑里程模棱两可的回答,想着在那之后他对自己的不理不睬,想着这些日子自己旁观到黑里程对安小舞的关心,想着他可能还对那女人有情,范范的眼泪又蒙上了双眼。

自己这边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显示凌晨两点了,可黑里程那边的床头书灯还继续亮着。往常这时,那男人早已经过来无赖的向自己索爱求欢,可今天,连个拥抱和话语都懒的给。范范怀疑,黑里程说爱她,是否是为自己找借口留后路。

再次瞄向背对着自己的女人,静旎的空间里很容易就听闻美人那强忍住,却又止不住的抽噎声。黑里程叹了口气,放下书签绳,合上书放在了一边,伸手关灯,落身躺下,便从后面拥住了范美人。

“你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为何要哭?”黑里程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

而在范范听来,却认为黑里程失去了耐性,但又无可奈何。自己的莫名奇妙终于让他感到厌烦了吗?偷偷擦干了眼泪,挣脱出男人的怀抱,想往床边靠去。

黑里程一把就给美人揽了过来,翻过她的身,让她面向自己。聪明的他,完全猜测的出美人是因为什么而哭。所以开口,“我喜欢小舞好多年了,她和宇航在一起后,所有的不甘心,嫉妒,愤怒,我全都感受过。这么多年过去,我觉得她对自己依然是重要的,我想她以后对我也十分重要,但最近这段时间,我才整理过来对她的那份感情,可能已经是把她划分到亲情里去了,所以还是会出于在乎而去关心。”

“我想自己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爱她,一定没有像我爱你这样去爱过她,否则当年别说是和宇航在一起,就在他俩已经结了婚,我也照样想方设法让她属于自己。我抱着她时不会像我抱着你时这样的冲动,你像天生就是我的女人,让我碰一下都忍不住想要你。你总抱怨我平常都不怎么主动吻你,你不会知道,我怕每一次吻你我都控制不了自己,你不想我会因爱你而纵欲过度死吧?”

“宝贝,如今我们走到今天,我不希望你多想,你那个单纯的小脑瓜每天只要想着,这个男人是爱你的,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几乎就想把你捏小揣进衣服口袋里随身带着了。所以,以后别再怀疑我对你是否真心,你是个理性的女人,有着超乎你年龄的成熟大度,我很喜欢,真的,但你也免不了的会有些女人致命的弱点,不过我可以把它权当作你是因为爱我。”

“宇航知道我曾经对小舞的感情,几年前我就对他坦白过了,他能理解,因为他了解我,否则你以为像他那么专情的男人,能忍受的了我和小舞这么多年的你来我往?这次动手,可能对我们两个人都是种发泄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第一次和宇航交手,别看平时他那么斯文,那也是个败类,下手不轻。老婆大人,我向你请一天假好不好?今天的功课可能交不了了,我被宇航打了一拳在肚子上,我怕做到半场会岔气。”黑里程说着说着就没了正经。

范范听到黑里程肚子上还有伤,连忙起身开了灯,掀开棉被看向他的腹部,还真有拳头般大的一块淤青。

“怎么搞的?你回来怎么没说?”范范着急的问。

“刚开始没发现,冲凉时才看到,用手一碰才疼了起来。”其实只是一般轻伤,哪里会有那么严重,黑里程只不过就想惹范范心疼,而发起的怀柔同情政策。

美人坐起了身就要下床给他找跌打损伤药,黑里程拉过她继续躺下。“别走,现在我只想搂着你,你就是我的药,有了你,我什么病都会好。”

温柔的嗓音,动情的话语,使得范美人忘记了所有,甘愿舍弃了一切,完全落入进这个男人编织的网里,心甘情愿。


看着小舞和宇航和好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甜蜜,里程和范范由心释怀,真心的为他们感到高兴。两公婆就是这样,有误解,就有冰释前嫌,床头吵,床尾和,有点情绪上的小碰撞,才能为平淡的生活添滋味。

王海婚礼后,范范独自一人又回去了趟吉林,因为要回去办理第二代居民身份证,这段时间正好是服装旺季,里程忙的不可开交,她也就体贴的没让他陪着回去。

里程说她的户口在吉林,有时候办起事来不方便,要给她的户口迁来广州和他在一个户上。美人拒绝,又没和你结婚,没理由迁,没必要。扔下这一句话,潇洒的飞回了老家。

一个星期范范回来后,里程带回了一位娇客来家里,女孩一身的青春活力,光芒普照的撒满他们一室的阳光,同时也为他们美好的生活增添了更多的诙谐和乐趣。

女孩是里程的表妹,刚刚大学毕业从洛阳老家过来,172CM的身高略比范范矮了3公分,长长的直发,端庄的脸,那双爱笑的眼睛最是好看。才23岁的年纪却长相成熟,和美人站在一起,甚至比长她两岁的范范,看上去都来的世故。

里程开玩笑说,本不想让她俩认识,因为怕自己单纯的老婆被这小疯婆子带坏。女孩听到这句话后,上前就挎住了范范的胳膊,大声宣布,我对嫂子一见钟情,你以后就是我的情敌,以后少来跟我俩搞破坏,凑热闹。

里程毫不留情的敲了下女孩的头,“这句话该是我说给你听。”拉开她挎着美人的手,就把范范带到自己怀里。

“宝贝,以后离她远点,这丫头疯的很。”骂归骂,但能看出里程对这个姨妈家唯一的女儿很关爱。

女孩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正好表哥这里是服装公司,因此和姨妈打了声招呼,便想来这里提前实习。里程这里做的是女装,她本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想说来这边先熟悉一下服装市场和成衣的运作,时机成熟了,她就过去石狮做内衣设计,这才是她真正的爱好和理想。

女孩很活泼很健谈,和范范年龄相仿,身高相仿,兴趣相仿,就连臭美也相仿。所以两人很快就打成一片,餐桌上只听两人不停的有说有笑,完全把男主人里程晾在了一边。

两个女人抛下他,齐齐进去了更衣间讨论范范那成堆的化妆品,留下里程一个人在客厅,也算自在的看着最爱的NBA比赛。等两个女人再出来时,里程发现,女孩对美人的称呼,从开始的“嫂子”,再到“范范姐”,到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亲爱的”。

岂是一个晕字了得。

赶忙说时间很晚了,拉着女孩的胳膊就要送她回宿舍。里程决定,以后要拉开这两个人的距离,因为这小妞戴晶莹小姐,真的是,太疯了。

三十二

晶晶小妞入座里程服装公司才一个星期,写字楼和工厂上上下下就让她打得火热。这里大多都是年轻人,80后的年轻人们,各个后生可畏,在交际中,同样开朗活泼的性格,很容易就能融到一起去。

刚开始来,里程让晶晶小妞先从给设计师们做助理开始,老资格们会逐渐教她些东西,在工作的流程中,自己也可以吸收很多知识。每天也算蛮大的工作量,几乎两天就要跑一趟中大布匹市场找面料,辅料,但在晶晶做来,一切却感觉很充实。

这里的人都很好相处,中午大家一起叫外卖,在公司的休息室里一起吃饭,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学校的食堂。因为都是年轻人,有着很多共同的话题,工作之余可以聊聊天,打打屁,只要老大不来,整个写字楼就是她们几个小猴子的天下。

下了班,可以和几个同样单身的女同事一起出去逛街,或是看场电影,就是晚上加班,下了班后也可以和大家一起吃宵夜。宿舍里住了另外两个女生,一个是设计,一个是跟单,都是里程提供给她们的住宿福利,三房一厅的房子,每天晚上简直就像炸开了锅。

大家都知道晶晶小妞是生的表妹,但没有人会疏远她,防备她,或排挤她,几乎都真心的喜欢这个带给大家欢乐的女娃娃,就像她的名字戴晶莹,带给他们的更多是开心和快乐。玩的疯起来时,这妞还会和他们说里程的坏话,揭他的短,讲他的八卦给大家听,这更让大家喜爱她不得了。

因为是做助理,所以需要写字楼和工厂两边跑,晶晶小妞也乐得高兴,工厂这边人更多,更热闹。第一天来上班时,里程就告诉她,在公司不要叫他“哥”,要叫“生”。所以当她到了工厂,看到里程也在时,她调皮的上前打了声招呼:“老板,下午好,今天又换了一个帽子,很帅哦。”

习惯了她的疯言疯语,里程没表情的低头问道:“戴小姐,阿卿让你拿给我的工艺制单呢?”

“哦,在我背包里,我先拿去复印再给你”,说完就转身跑掉了,路过里程的办公室,看到范范也在里面,赶紧走进去上前抱住了她。

“亲爱的,我好想你哦,我要抱抱。”戴妞撒娇的像个小孩子。

“亲爱的,我也好想你,来,让我看看,你被那魔王压榨的瘦没。”抱住了晶晶小妞,这两个女人就地上演了一场芭辣狗血剧,看的外面的里程直想吐血。

这就是公司用自己亲人的坏处,拿这样的不务正业实在没有办法,何况还是老板娘陪着一起闹,再这样下去,简直就像是一个家庭式作业公司。

身体倚在门边,手敲了几下门板,里程沉声的说:“都不用做事了吗?还是当这里是菜市场?”

那两个人女人赶紧分开,听出他的口气不对,晶晶小妞面向美人撇了一下嘴,拿起文档转身就大步的向门外走去,路过里程身边还特意的撞了他一下,意思是嫌他那么大的个子站在门口真挡路。

里程和厂长杨霍,坐在办公室里边喝茶边谈着外面加工厂的情况,范范拿着空的加热水壶走出来,想到饮水机前打凉水,可偏巧水桶里没水了。她不好意思让公司里的员工换水,只能无助的找向自己老公。

“生,饮水机没水了,你帮我换一桶水。”范范说完没感觉什么,就像在家里一样习以为常。可她说出这句话时,办公室里十几号人都抬起了头,鸦雀无声的一致看向坐着聊天的里程。

里程感觉出大家想看热闹,但也没办法的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拿下上面的空桶,就轻易的换上了储满水的新桶,然后转身又回到了原地坐下。

此时大家的心里一定大呼:“范范,好样的。”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托老板娘福,让他们见识到了他们那骄傲的老板,也会有当苦力的一天。

而晶晶小妞在心里也直呼过瘾,任谁都没有发现,她在里程搬桶换水时,就机灵的拿起手机,拍下了这珍贵的一刻。拍下来做什么,没人知道,但知道的是,她简直欠扁。

这个晶晶小妞是个QQ空间狂人,超炫的空间界面,每天一更新的个人日志,让她玩转的不亦乐乎。而今天,她又多了一个新题材,并且火爆到被她设为置顶。

她把里程换水的图片发了上去,下面虽只有廖廖几字,但点击率也颇高。公司同事都互相知道Q号,结果整个公司都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在网上也都大肆的留了言。

就在晶晶小妞万分得意之时,她傻到忘记了里程也是挂Q的,虽然不总上来看,可终于有一天,还是让他无意间发现了。

看到自己的相片被她发上去,他最忌晦别人转发他的相片,更何况还是这种偷拍。看到下面的留言多的说什么都有,甚至那个范小白痴都来过这里看热闹,如果不是她留下句:“亲爱的,好样的。”他还不能这样生气。就连杨霍也上来过,只不过还是他为人正派,在上面严肃的告诉戴小妞:小心皮痒。

可想而知,第二天人们从此以后,没再这“穿花裙子的白白”上看到那张图片,相信晶晶小妞的屁股,也一定红的很惨!


老三又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据他自己的话说,“这个应该可以向你们介绍是我的女朋友。”

这厮一向闷骚,从来不会光明正大的向人介绍,身边的女人是自己的女朋友,总是在背后说,只是一般朋友而已。朋友?我还盖着棉被和你纯聊天呢,傻B才会听他那话,熟悉他的人,连唾弃他的表情都懒的给。

说实话,老三这孩子曾经真的不错。大学时,和里程同寝室四年,除了和要好的几个哥们耍耍他那贱嘴,在外给人的感觉,真的是一个既斯文又懂礼貌的男生。长相也够斯文白净,头发总是又短又利落,本就视力标准的眼睛,为了要装更斯文,硬是有事没事就戴着个平光眼镜。为人在寝室里也算是比较干净勤快的,起码在里程这样的,一周才洗一次衣服的懒人衬托下,老三两天洗一次衣服,简直就成了他们的楷模。

那时他们四个人中,里程是最先交上女朋友的,上大一军训刚结束,就见到他挽了个新生中最漂亮的校花,漫步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老大那是个朴实的北京男人,大一时就暗恋同班一女生,直到快毕业了,才鼓起勇气向人家表白,虽过程也有波折,但如今,两人生了个女儿在过着幸福的生活。老四是最内向的,平常很少说话,只有四个人在一起时,他那细长的丹凤眼才会笑的很灿烂。保守,腼腆是他的性格,而如今身在日本的他,却是他们这帮人中变化最大的一个。

在升上大二时,里程身边的女人换了另外一个,老三的春天才来临。

三十三

女孩和老三同届不同系,中等的个子,长相文雅纤秀,写着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老三似她如获珍宝。人生最美好的三年青少时光,李时岩和女孩过的相当甜蜜,以至到了大三,两个人双双搬出了校外,过起了同居生活,这是在408寝室里,头一个走向社会堕落的男人。但,却让其他那三位羡慕不已。

而好景总是不会长久,就在时岩做着一毕业就和女孩结婚的美梦时,毕业前夕,女孩那在政府机关身居要职的父母,知道了两人同居的事,恼怒女儿堕落的隐瞒他们三年,也不想把女儿的一生压在一个从大西北走出的男孩身上。

可想而知,就像小说里的情节,老套又不失现实,最后在毕业后两人还是分道扬镳。都说感情不可以勉强,可有时我们真正勉强不得的,却是父母之命和家庭背景的差异。

失去了女孩的老三,是彻底的垮了好长一段时间。曾经,他想毕业后两个人一起回兰州,他爱他家乡,他想她会理解,会能跟随。可当三年的感情,却换不回女孩远赴新西兰时一个留恋的回眸,老三想不透,他如此挖心掏肺的为她付出三年,甚至几乎一辈子的爱,却得到个这样的结果,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黑里程说:“你没有做错,是她错了,她错在如此这样肤浅的放弃你,所以老三,你值得等待比她更好的。跟我去广州,那里会是你重生的新天地。”

结果,时岩同黑里程来到广州,在东莞一上市的化工公司找到了一份做销售的职位,因为大学里念的就是国际贸易专业,老三的英语当时在班级也算名列前茅,刚出社会凭借一股热血,把失恋的悲伤全都转移向了目前的工作,因此,他努力掌握的化工专业英文术语,人也踏实聪明能干,以前那闷骚的性格一到社交场合,竟能游刃有余,这一份工作一直做到至今,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职位也渐渐的越坐越上,目前任重要的华南区销售经理一职,几乎每两个月就会去趟德国,现在的成就已不可小觑。

他扭转了自己的人生机遇,却越加变的不像是自己。曾经是多么单纯痴情的孩子啊,如今却变的游戏人生轻率颓靡。身边的女人不说一个换过一个,可也每份感情都不会长久,期间是有过好女人出现,可时岩此时的心理却是,渴望爱情却又怕受伤害。

黑里程总骂他是女人,只有女人才会总在算计爱情的持久性。男人,是苦是甜那都要扛着,要用平常心来看待感情,好时,两人可以如火如焚,觉得够了,同样可以潇洒的就地解散。

黑里程那时有句单身名言,几乎让身边所有的感情玩家都大肆推捧,他的格言就是风景都尚未看透,怎愿意就此细水长流。

看来老三目前真的是事业爱情两得意,这一天,特意在环市东的鸿星海鲜酒楼请大帮朋友吃饭。吃一顿饭倒习以为常,重要的是,当他宣称身边的这个大眼睛,白皮肤的女人是他的女朋友时,大家才对今天这一顿饭另眼相看。

包厢里早已经落座了8位,就差范美人一个人还没来,里程解释说她今天在华南植物园拍片,现在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让大家先吃饭,不用等她。结果在大家开动后的40多分钟后,美人才姗姗来迟。

范范一进房间,就惊艳了众人的眼,可能着急赶回广州,并没有来得及卸妆,因此脸上还是保留着拍照时的妆容。紫色的眼影填满了美人整个眼窝,深紫色的眼线,眼尾处有个很高的挑起,下眼睑神来一笔的银色描画,使范范整个眼部又大,又神秘,又神采飞扬。本就高挺的鼻,在淡绯红的腮红衬托下,更显立体,嘴上涂抹着浅粉紫色的唇彩,看着都几乎让人以为,进来的是个落入人间的紫色精灵。

进来和众人抱歉,一一打过了招呼,美人便翩然坐在了里程的身旁。手搂过范范腰,便把自己的茶杯奉上,让辛苦的老婆解下口渴。这体贴的动作,看的在座的损人们一片哗然,曾几何时,老黑也有了如此贴心的一面,真是范范改造有方。

坐下没多久,老三那个在虎门一内衣公司做采购的女朋友,在上下打量范范后,突然兴奋的对美人说:“对了,我说你一进门看起来怎么那样眼熟,你是不是曾经为‘安莉芳’拍过画册?是了,就是你,前年在深圳高交会馆做内衣展览时,‘安莉芳’就在我们公司展位的对面,我看你那大幅宣传照整整三天,不会错,一定就是你。”

那女人为认识了自己曾经见过的模特而异常高兴,可她话刚说完,范范当时脸色就变了,惊惶的看向身边的里程,就见那男人的表情似无动于衷,可也没了刚才的笑容,看向众人的眼要笑不笑的,这样的他,更让美人觉得心慌。

范范强颜欢笑着,没回答,也没再和大家说话,忙碌了一天的工作,却没有此时给她的压力来的大,偷偷用眼角余光看向里程,见他仍像没事儿一样和朋友谈笑风生。

美人慌了,这一餐饭简直如同嚼腊,就连里程转头温柔的问她为何吃的这么少时,她都觉得这男人的口气里暗藏杀机。心里直骂道,怎么这样倒霉,平常的宣传广告没所谓,怎么就把自己刚出道时,唯一拍的那么一次内衣图片让人给揭了出来。里程曾经严肃的制约她,不可以拍内衣广告,但她真就是那么一次下海,还是两个人认识前接的。

看着他没追究的样子,想来他也知道是她早年的一个工作经历吧,可能他能理解,也就没有必要再问起。范范在心里自我安慰的同时,也在担忧着……

吃完饭后,里程没有像往常一样张罗着找地方再玩,而是和大家就地解散,拉着美人就直接开车回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太多说话,只是里程问了些今天的工作是否辛苦,过程有哪些好玩的花絮,他平时也有问起,只是此刻心里有事,范范这次答的中规中矩。

回到了家,当里程缠着和美人一起冲凉时,范范的心,才稍许平定,看他如往常般向她求欢的样子,应该是自己多想了,他可能听到这件事后,真的没往心里去。

霎时心里豁然开朗,刚才那被里程吻住脖子的僵硬身体,才逐渐放松。两人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早已数不清做过多少次爱,而如今,她仍是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所迷惑着,他的每一次触摸,甚至每一次的拥抱,都还是能让自己悸动不已。

她喜欢他的亲吻,虽然大多时候他的嘴里总是有着自己最讨厌的烟草味儿;那一周才刮一次的胡子,总是把自己的下巴扎的很疼;甚至他偶尔突如其来的强吻有时会撞疼她的嘴,但她仍爱他的吻。喜欢听他说,她嘴里的味道好甜;喜欢看他,吻她时那投入专注的表情。

她喜欢他的拥抱,虽然他生气时和激情时会把自己抱的脊椎都快断掉,可当他温柔时,那里简直就是她最柔软的一块坟墓,让她一辈子都想安息在此处。他曾对自己说过:“你我是最完美的契合,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嵌入的刚刚好。知道吗,宝贝?你是为我而生的女人。”他不会知道,她愿意做他的女人,到死一辈子。

她喜欢他的占有,虽然两个人的开始都是他最野蛮的掠夺;酒后会不顾她的感受对她履下重手;甚至月经期间对她贪欢也不放过,但她仍爱看,他在自己身上得到纾解后的满足表情。喜欢听他,做爱时忘情的呻吟,是他让她知道,原来听男人的呻吟,会给女人带来更多的快感。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很好的人生启蒙老师,教会了她怎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以及让她享受及分享到了那最原始的性爱乐趣。

曾经,她怀疑这个男人迷恋的只是自己年轻姣好的身体,对自己可能只是一时的发泄,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每次在两人欢爱时,这男人总是说着动情的话语挑逗自己,过程中言语煽情,甚至高潮结束后,他也总会搂着自己说些甜言蜜语。她知道大多男人不会这样的,有的不爱办事时说话,有的不会用话语抒发老婆和自己的感受,更多的男人时间久了,结束后都已没了耐心陪老婆维系感情。所以,她想,如果自己能拥有这男人一辈子,现在让她下地狱都愿意。

范范心里乐了,想着黑里程的好,连动作也都配合的无比默契,把伏在她乳房上努力工作的头,更有力的按向自己怀里,差点让那男人可怜的窒息。身体已经不能满足男人单单的咄吸和抚摸,下腹不由自主的,向男人那早已蓄势待发的勃起摩擦而去。刺激的正想越吻越下的男人,再也忍受不了,立刻站直了身子,把美人按在大理石的墙面上,抬起一条美腿,一个挺身,正面就直攻入了城池。

当黑里程的巨大,结结实实的填满女人的整个体内时,范范满足的,再也控制不了的放声尖叫。

三十四

此时在浴室里,在大盘花洒喷出的温水下,早已分不清那‘啪啪’的声音,是两个赤裸的躯体激烈的碰撞,还是墙壁被肉体撞击所发出的声响,那最原始的律动协奏曲,掩盖了这两人难忍的激情低语。

范范在里程强而有力的攻势下,全身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力气,她的整个人现在都是在靠男人的力量支撑着。那感觉,在痛苦无力的同时又极度的酣畅快乐。

身受男人的节奏越来越快,美人辛苦哀求道:“老公……慢一点……啊……慢一点……我快不行了……我脚站不住了……”

美人的另一只脚逐渐下滑,里程便干脆抱起她的两条腿,使之盘住自己的腰间,一鼓作气,带领两人直奔天堂……

躺回了大床上,美人如往常般,像只猫咪样钻进了里程的怀里。而老,则手抚顺着范范刚吹干的柔软发丝,另一只被压住的胳膊,把她揽的更紧。

“高二暑假时,我们几个同学结伴去阿风在江门的外婆家玩,没事就去海边游泳,偶尔还会和阿风老爸一起出海钓鱼。阿风外婆家有片好大的香蕉园,菜地的收成也不错,我们总会去帮忙给地浇水。菜地旁有间草盖的小屋,是阿风外公晚上用来看守菜地用的,我们去了后,就很愿意晚上住在那里,床铺不够用,我们在地上铺张草席睡,那都很乐。”

范范知道这男人又在给自己讲故事了,她喜欢听他讲故事,因为他的逻辑思维很强,很善于表达,讲出的故事丰富有趣。重要的是,他讲起自己过往的经历时,会让她了解这男人更多一点。身体偎向里程身边更紧,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菜园当时守在一个池塘边,夏季里,会有很多青蛙上岸,他们蹦蹦跳跳总会来菜地里,虽不会糟蹋瓜菜,但多起来时,看着也很恼人。”

感觉美人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似乎有要让他住嘴的意思,里程把范范越抱越紧,把她的头完全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困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一切不想听。

“所以有一天,我们几个找来一只大麻袋,把抓到的青蛙一个个都扔了进去,起码抓到了能有20多斤,然后我们抡起麻袋就往地上摔,把它们都摔死了,就拿出来一个一个处理。我负责扒皮,九仙负责开膛破肚,阿风负责清洗,南山负责烧烤,就阿平那鸟人只负责吃。”

听闻范范闷声的骂他,里程没理睬,按住她的头继续说下去。

“宝贝,你知道青蛙皮怎么扒吗?先把脑袋剁掉,然后拎起它脊背上的皮,使劲一扯,整张皮都下。青蛙皮很漂亮,真的,那颜色很像你有一件绿色的衣服,可惜你当时没在场,否则你一定会让我把皮给你攒起来做手套。在野外烧蛙肉更好吃,没盐没调料,但烤熟的味道更正点。”

感觉怀里的美人已经吓到直抖了,里程再接再厉。

“大一那年将要入冬,老大领着我们去北京郊外,那是我头一次见到那么大一片的玉米地,当时玉米已经收成结束了,地里只留下很多玉米杆的根,我不知道田间那偶尔出现的空洞是什么,老大便说那是田鼠的窝。听我没见过田鼠什么样,老大和老三便向住户要来一壶热水,全部向那洞里灌去,不一会儿,就见一只田鼠受不了的钻了出来,老大上前一下子就踩住了它。结果你说怎么了?段二问我们有谁吃过老鼠肉,看我们都没应答,便把那只田鼠就地正法,在地里就烤了吃了。宝贝,你知道老鼠肉有股什么味吗?”

范美人恨死他了,她知道里程在惩罚她,拿她最害怕的老鼠和青蛙来吓自己,可自己没出息的真被吓哭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最讨厌,最惧怕的事物,难道自己怕这两样有错吗?平常就是在电视上看到了都会忍不住直颤抖,何况亲眼看到及他的这番诉说。

看着美人边哭边猛推自己,歇斯底里的骂他好恶心,太卑鄙,里程一个翻身便来到了范范的上方,把自己的身体完全覆盖在了她的身上,分开美人的双腿,接着又把自己埋进了女人的体内。

“有股土腥味。现在我就让你尝尝吃过老鼠和青蛙的嘴,是什么味道。”说完,里程面无表情的就强吻上了范范直躲避的唇,强迫的让她接受自己,而身下,也跟着有节奏的律动了起来。

范美人简直快疯了,她感觉好恶心,恶心的想吐,但身下的充实又让她回避不了那种快感,搞的她不知是要骂,是要推开,还是要舒服的叫出来。痛苦,真的是莫过于此。

收起了不久之前的温情,冷眼望着女人流淌出来的泪,里程单手捏住美人尖尖的下巴,没温度的说:“活该。你都快气死我了,以后看你还乖不乖。”

此时的范范,简直快被里程蹂躏的成了一个破碎的布偶,忍受着他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反反复复边哭边骂:“里程,你太卑鄙了……里程,你太卑鄙了……”


八月淡季将至,里程公司的办公室内,每年这时讨论的都会热火朝天,因为淡季不忙时,老板会给福利,可以带进来公司满两年以上的老员工,出去游玩。去年是厂长杨霍带领大家去了三亚,今年有说想去北京的,有说想去丽江的,有说想去九寨沟的,还有说想去西藏的。结果,老板娘和老板只说了句:“老公,我想吃澳门骨煲了”,因此,一行13人,便大队人马般杀进了这个面向世界窗口的赌城澳门。

里程像是个带团的导游,就差手里拿只小红旗指挥队伍了,几天里,亲自带领大家去了妈阁庙,国父纪念馆,大三巴牌坊,葡萄酒博物馆,大炮台城堡,市政厅……和大家一起玩的淋漓畅快。

夜晚来临时,吃过晚饭,里程便会带几个男人一起去葡京见世面,试试手气。

里程自从和范美人在一起后,在这方面真的是收敛了很多,闲来手痒时就会找几个朋友来家里玩玩牌,或者趁美人出去工作,大家便一起找间棋牌室轮夜开战。似乎广东男人都爱赌,或者说全天下的男人对赌,都有止不住的瘾,而里程的瘾更多,烟瘾,酒瘾,赌瘾,色瘾,每一样瘾,都似乎不是好人该干的。

眼看里程坐在梭哈桌前的筹码越来越少,范美人在旁边偷偷拉了拉里程的胳膊。“老公,别玩了,我想回去睡觉了。”她不敢说他已经输了很多,就不要再玩下去了,这是个超爱面子的男人,对这样的话,一向感冒。

“乖,你先回去睡觉,我再玩一会儿。”眼睛直盯住牌桌,没看向美人一眼,嘴里叼着的烟,也一根接着一根。

自己今天刚开始手气还不错,加加减减也能赢了3万多,可越玩越走下坡路。最初换的10万筹码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口袋,求胜心切的他又换了20万,这眼看又快要全盘出清。

范范见里程一个晚上已经扔出去了30多万,真的是急了,不由的声音放大而不自知:“里程,我说够了,别再玩了。”

正在专心致志玩着的里程,听见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催促自己,顿时心生厌烦,本就已没了耐性的他,拿开嘴上的烟,转头抬眼看向美人,大声说道:“你少跟我罗唆。”

三十五

范范没想到黑里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凶她,身边有几个他的员工,还有和他同桌的几个鬼佬,全都一致的望向他们的这一边,搞的美人又委屈又尴尬。强迫自己摆出一个好大的笑容,硬装愉悦的对黑里程说:“黑生,那你慢慢玩,我不打扰了。”说完转头就回去了楼上他们下榻的房间。

似乎已经习惯了,面对黑里程的恶声恶气,范美人竟发现自己没流出一滴眼泪。气愤总是有,但也只有气愤而已,对于这个男人,除了气愤,其他的情绪真的都是多余。他不会因在乎你的委屈或心情而改变他的说话和行为方式,他仍然会按着自己的方向走,固执的给别人的感觉只能会是气愤而已。

进入浴室,范范任花洒肆意淋着疲惫了一天的身体,把自己的全身上下洗的香喷喷的,才套上浴袍上床入睡。半梦半醒间,似乎听闻有关门的声音,接着就是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水声停,片刻后,自己身边的床铺也随之塌下了半边,是那个可恶的赌徒,终于倦鸟归巢了。

感觉有手钻进了自己的浴袍内,范美人大力的挥开伸来的魔爪,紧紧的抓回了早已敞开的衣领。这个举动引来魔爪之人强烈的不满,更加偎向美人背对的身后,张开手臂就把她全部拥进了怀里。

“黑里程,你放开我,今天我不想理你。”美人挣扎着说。

“理一理吗,不理多寂寞。”黑里程厚颜无耻的厮磨着自己的女人,嘴唇已经来到美人耳朵前吹着气。

“你真不要脸……你走开啦。你知道吗?我现在超烦你。”真想把他的手剁掉,为了保持着自己对他的气愤,为了不让他蒙事过关的再度得逞,范美人干脆坐起了身,系好浴袍的带子,打开门,直接来到阳台吹风透气。

“宝贝,还在生气啊?不气了好不好?我给你摸毛毛。”尾随的黑里程伸手揽住美人,抓起她的一只手就夹向了自己的腋下。以前惹范范生气时,这招一向灵验。

使劲抽回自己被夹住的手,美人回过头来,抬眼对黑里程说:“你少再和我来这套,今天我十分不想理你,我刚才都没打扰你了,现在你也别来打扰我。”

看美人对自己这般冰冷的态度,黑里程也没了讨好的耐心,拉下了脸。“你到底在气什么?气我刚才对你的态度,还是气我今天输钱?美女,跟你在一起后,我一年过来玩的次数三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这是我自己辛苦赚的钱,难道出来玩还要看你脸色吗?”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看到美人受伤的表情后,黑里程知道自己可能说的严重了。

“哈,我真是多余,我在干什么?……和你在一起后我还真拿自己当成谁了……是啊,你自己赚的钱,是输是赢关我屁事啊。黑生,你继续,你下楼继续……放心,还会和以前一样,没有人再来打扰你。”范范现在已经分不清此时是何种心情了,只觉得自己可悲的彻底。自己终究还是没有任何资格管他的,虽然‘管’不是她的本意,但在黑里程的心里,他可能就认为自己是拿如今的身份来试图约束他吧。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知道了这句话确实给美人带来伤害,黑里程难得的连忙安抚着美人。“宝贝,算我口快说错话行不?你知道我嘴巴差劲,只图一时痛快,你就大人大量,原谅老公吗。你别多想,我绝对没别的意思,就想说大家难得出来玩,不玩的痛快点怎能过瘾。谁知今天的运气超差,你也知道玩牌的心理啦,越输就越想往回赢,结果玩不逢时,越输越多。”

“你这样真不行,你是偶尔这样吗?在广州时你敢说不是总这样?我在家时也玩牌啊,但我认为那是朋友间无聊时一种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赢不赢钱没所谓,只图大家开心就好。可你呢?玩10块钱的你说没意思,玩50的你又说不过瘾,结果一玩就玩100的,在外面你是不是也玩过200的,恩?我出门工作不在家,你有几个晚上老实在家呆过?玩起来就一天两宿的事儿你没少干过吧?玩是次要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对身体很不好吗?”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像今天,我是没资格管你,但你真要放纵自己继续玩下去吗?黑里程,你以为自己很有钱吗?你也不看看,和你同桌的那几个鬼佬,手上戴的表都比你的一辆车来的贵。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拿着公款来吃喝赌博的地方干部,你拿什么来和他们僵持?你以为三,四十万不多是不是?你自己算算,这三,四十万要公司接几张单,员工们怎样辛苦才赚来的。每个月给加工厂结帐时你都算计再算计,其实也不过才七,八万而已,可一到玩时,我看你眼都不眨一下就扔出去了几十万,先生,如果你再有这种男人差劲的消费意识,我看你也玩不了几年了。”

看着美人严肃的小脸,黑里程确定这个女人是在心疼他的钱。不由的想起了早些时,和朋友在酒吧的闲聊。他说:“当一个女人不懂得心疼男人的钱,就证明她根本就不爱他。”当时听完后,自己没往心里去的不以为然,而现在想起来,才知晓这句话简直就是一句哲理。

曾经自己很不欣赏美人的消费习惯,觉得这个女人买东西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与自己速战速决的购物理念完全背道而驰。一次,自己之前承诺,要给手下得力的几个主管各买一台数码相机,范范知道后,就说再等半个月就五.一了,五.一时这些小家电都会做促销,所以要他等到五.一。到了那一天,黑里程跟着范范跑完国美跑苏宁,跑完苏宁跑永乐,跑到后来黑里程都有些急了,美人在货比三家后,才决定在苏宁采购,因为她说,虽然三家的价格都一样,没的少,但只有苏宁送的赠品多,像多了一块锂电池,多了一个1G的内存卡,多了一个相机套,这些都是即实用又重要的。和商家讲好了条件,被送相机的人以后也有了方便,可以不用再去找地方买这些备用的配件。

“买东西一定要有对比,才会有收获”。这是范美人常给黑里程上的课。

之前的自己,很少和女朋友出去逛街,不是他小气,而是受不了女人那无止境的购物贪念。买东西没个计划,几乎看到什么就想买什么,厌烦了女人动不动就问他:“亲爱的,你看这件衣服好看吗?”……“,这条链子好漂亮哦,正好可以衬我刚才买的洋装。”……“宝贝,我简直爱死这个包包了,我想了它好久了,你看我拿着是不是很好看?”……范范不会像她们这样,她甚至很少主动要求自己陪她去逛街,她说跟他出去能气死人。他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了她,可人就是犯贱,美人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想多带她出去走走。平常她自己或和姐妹出去逛街时,每次都会给他买东西,4000多一条的男士腰带,只要她认为他戴能好看,都会自掏腰包给他买下。而她自己在买东西时,价格在5000元以上的货品,她都会斟琢很久,如果是没多大必要的,她连考虑都省了。有好多次,看见她试穿新衣很靓,便想给她买下,都让她制止住,说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太贵了,一年才能穿几次呢?其余的时间还不都是挂在衣橱里养灰尘。

“高级的品牌成衣无需多,只需精”。这是范美人的购衣哲学。

没和范范同居之前,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老外“老外,老外,一日三餐在外,人人叫我老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因此几年下来,自己是大力的支持了本土的餐饮业建设,就连衣服也全权交给小区的干洗店打理。美人搬过来住后,自己公寓里那间能饿死蟑螂的诺大厨房,终于升起了人间烟火。他的嘴是刁的,但范范总在细心料理对自己胃口的佳肴,就是面对着自己诸多的挑剔,她还是会耐心的反反复复不断改进。地板,她会擦的一尘不染;衣服,她用手洗都没怨言;去外地辛苦的工作了一周,回到家第一件事,总是先清理被自己搞的像垃圾场样的房间……渐渐的,自己除非和客人,朋友有应酬,否则留在家里吃饭的时间越来越多了;穿着美人为自己洗过熨烫的衣服,都能感觉出前所未有的柔软贴心;在公司处理完了事情,或在外面交际结束后,总是迫不及待的开车回家,因为屋子里多了个美人,从前那个冰冷的客栈,如今已变成了一个温暖的港湾。

“男人和女人只要还在同一个锅里吃饭,那就还是一个家”。范范一向努力忠实于这句家庭宣言。

范美人从没问过自己的存款有多少,存折都在哪里放着,没有向他要过零花钱,甚至有可心的东西,都很少会要求他买来送她当礼物。她出门从来花的都是自己的钱,除非是两人一起出去购物,自然是他来买单。家里有个抽屉,是专门存放两个人一个月的开销和零用钱的,当里面没钱时,她会主动拿自己的钱填补进去,像这次的CASE赚了三万,她会拿出一万放进抽屉里。有几次,自己为这件事和美人生气,告诉她,家里没现金时向他要就好了,难道他连个女人都养不起吗?范范回:“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还是我们一定要划分的这么清楚?或者你根本就不拿我当一家人?我的钱难道就不能两个人花吗?你的计较还真是没意思”……

黑里程知道,这个女人,是实实在在的和自己过着日子。

竹喧: 大爱如烟 III (终)

by 竹喧

18. 胸花

  接了叶紫的电话,柳如烟才知道为什么周定睿会让她去宣布世泰倒闭。
  股权的确是收购回来了,但就此之后,不断传出的消息让世泰股价不停下跌。这也就算了,毕竟之前世泰已经历过那样一次危机。所以这并不算什么。
  但是,这次的情况有很大不同。
  世泰房产停建的事情、被销售商退货的事情、仓库失火的事情,甚至连周定睿住进医院的事情都被媒体全部曝了出来,一时间,世泰所有的销售商全部将货物退回,几笔待签的合同也被对方停掉,一年前在银行的贷款也被银行因“怀疑还款能力”而开出限期归还的通知。并且如果不能按时还款,银行将走司法程序提出诉讼。
  屋漏偏逢连夜雨。
  柳如烟咬紧牙,飞快地向外走,她此刻再没有时间去看周定睿。他刚开完刀,不适合过多探望打扰,也不能操心。与其陪着他在病房里愁眉苦脸,不如去把事情给解决了。
  即使她目前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想来动用风家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了……这次很明显是有人在刻意对付世泰,自然不可能不会想到她的特殊身份,恐怕连风家也早已算计进去了。
  柳如烟想了想,掏出手机。即使想到可能已经被算计,她也还是要试一试。电话响了几声后,母亲大人的声音才从那头传过来,“烟子。”
  听到她的声音,柳如烟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的声音听起来极度疲惫,像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一样。她咬了咬唇,道:“妈,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没睡好,有些不舒服。”柳母一句话应过来,显得有些遮掩,极不自然。
  柳如烟拧紧了眉头,接着追问,“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要骗我!”
  “真没事。”柳母一口咬定没事,“你这会儿打电话回来,有什么急事吗?”
  “哦……”柳如烟犹豫了一下,把原先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我是想问问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结果我还没问,叶紫就站那边向我挥手,估计要请我吃饭。”
  “那好,你快去吧。”柳母道,“我还想睡一会儿,先挂电话了。”
  说完,不等柳如烟道上一句“再见”,柳母的电话就已经挂断。柳如烟拿着手机的手从耳边放下,有些疑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手机。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不是母亲大人的风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又像是被人扼住脖子,呼吸越发地困难起来。
  两头都让人放不下心,柳如烟思虑良久,还是拨下一串数字,“云姨,我妈没事吧?”电话是打给家里的保姆的,她一向负责照料母亲大人的生活,有什么事情问她最清楚不过。
  “小小姐?”那头很显然愣了一下,继而有些犹豫地道,“小姐没事……就是小小姐那天借走的钱……”
  她没说完,柳如烟就已经明白了。她咬了咬唇,道:“云姨,你让我妈先别急,我会尽快把这笔钱还上的。”
  “不是,”那头云姨听到她这么说,连忙解释,“没有人问小姐要这笔钱,就是……昨天我听老爷和小姐吃饭的时候讲,公司有什么问题……现在很缺钱,所以问小姐有没有可以支援的……”
  果然!
  柳如烟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果然是连风家也被算计进去了。她深吸了口气,又道:“云姨,你让我妈别发愁,这事不会太可怕的。我还有事,先挂电话了。你照顾好她。”
  那头应过之后,柳如烟便收了线。刚要走,突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的名字,柳如烟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一名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你是柳如烟吗?”小护士顾不上自己正喘息着,跑到跟前急切地道,满脸的焦急。
  “我是……”柳如烟刚说了两个字,那小护士顿时面露喜色,也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伸手就拉住了她的袖子,“太好了太好了,快跟我走。”小护士边说边拉了她往后走。
  柳如烟一头雾水,心里着急世泰的形势,不由得道:“你干什么?我不认识你啊,你带我去哪?”
  那小护士头也不回,“病人在昏迷中一直叫你的名字,他入院时签字的人也是你。所以你赶紧去吧。”
  她虽然没说病人是谁,可柳如烟一听就明白了。除了周定睿,还会有谁?
  一想小护士说的“昏迷”二字,她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急道:“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吗,为什么会昏迷?”
  小护士仍旧拉着她狂奔,“病人突发药物过敏。”
  突发药物过敏……柳如烟吓了一跳,她虽然对医学完全不懂,但也听过药物过敏有时是会要人命的。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再不问什么,跟着小护士一阵狂奔。
  直到进了病房,见周定睿已经安静下来。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白色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那被单缓缓地起伏,柳如烟还以为他已经……
  纵然如此,心底还是涌过一阵惊惧。
  柳如烟转过头去,看向一边的医生,“他……”
  医生叹了口气,“没事了,刚才输液时,突发药物性过敏,昏迷过去了。”说着看了看一边的仪器,“这会儿稳定了。不过如果你就是他口中呼喊的那个柳如烟的话,我建议你不要走,就在这里陪着他。病人的情绪稳定与否,对身体的恢复至关重要。”
  柳如烟默默地点了点头,走至床前。
  医生和护士对望一眼,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病房里只有周定睿一个病人,于是,四下就只有微微的呼吸声,静得让她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柳如烟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周定睿。
  她从未这样看过他。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神采飞扬的,眼中有着独特的神采。
  天已经黑透,天上没有半点星光,黑漆漆的。柳如烟伸出手,将耀眼的白炽灯关掉,开了一盏小灯。
  柔和的灯光从小小的灯罩中透出来,穿透空气,映射在小小的病房里。柳如烟静静地坐在床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
  这一发呆,竟然呆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周定睿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柳如烟才猛地回过神来。周定睿一双眼睛看着她,里面的光芒隐约可辨。
  柳如烟突然想到他手术前的事情,一股不可名状的心酸突然从心底涌上。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连忙转了身,低低地道:“要喝水吗?”
  周定睿显然哑了嗓子,半天才发出一声极难听的“要”字来。
  她倒了杯水,试了试温度,才用护士给的棉签蘸了水,在他的嘴唇上缓缓地擦着。周定睿看向她的目光复杂,像是带了一丝感激,又像是愧疚。
  柳如烟抬头正迎上他的目光,心脏骤然漏跳一拍。
  周定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半天发不出声来。柳如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你现在就不要说话了,刚动完手术,还是休息一下吧。”
  周定睿点点头,伸了手去床头柜上拿什么。
  柳如烟刚准备起身帮他拿,却见他已经将东西握在了手里,有些吃力地递到她的面前。是一个深蓝丝绒的盒子,朴素典雅,没有丝毫额外的装饰。只有扣锁处是一枚钻石。钻石反射了灯光,那光华沿着钻石缓缓地流动,像是天上的星辰。
  柳如烟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这样的盒子,里面肯定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她……
  周定睿见她犹豫不决,不由得微微笑了笑,指了指她右手小指上带的戒指。那小颗的碎钻闪亮,套在她纤细的小指上,刚巧合适。
  柳如烟看看戒指,又看看周定睿,哑然失笑。
  她知道周定睿的意思,自己向来不是个扭捏的人,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她笑了笑,抬手接过了锦盒。
  不知道周定睿有意还是无意,手指正好滑过她的掌心,软软痒痒的。她的脑海中一下闪过和周定睿初见时,自己接钢笔的那一幕。
  正好反过来吗?
  她正看见周定睿眼底闪过的笑意,脸庞突然一热,连忙低下头去看那盒子。
  丝绒手感极好,软软的,厚厚的。她掂了掂,觉得不重,笑道:“我以为你感谢我,在里面放了金条呢。”说着便将碎钻的锁扣打开。
  这一看,她脸上的血色便在刹那间退去。脸色苍白得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那深蓝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那枚红宝石胸花。
  正是先前在赵龙那里看到的,自己亲手放在林春骨灰盒上的那枚胸花。她颤抖着手将胸花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时间长了,或者是因为那胸花已经没有了灵魂,红宝石黯淡无光,四周的银丝衬也因为氧化而呈现出一层难看的黑色。琥珀也失去了初时的光华,此刻看来,像一具小小的虫尸,阴森可怕。
  这枚胸花,只是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仔细一看,只见胸花底下有一张折好的纸。她缓缓地展了开来,竟然是世泰所有股份转让给她的声明。
  她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周定睿,“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这声明,又是怎么回事?”她完全忘记了周定睿此刻嗓子不能说话的事实,忘情地抓牢了他的袖子,迫切地想要知道个究竟。
  直到周定睿被她晃得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她才反应过来,慌忙松了手。
  周定睿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形态十分亲昵。柳如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见他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一脸诚挚地看着她。
  这手势什么意思?
  柳如烟拧紧眉头,却怎么也不明白。
  周定睿见她不明白,眉目之间仿佛很失望的样子。他一低头,正看到柳如烟的手机,顿时脸上滑过一抹喜色,抬手就去拿。
  柳如烟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傻傻地盯着他。
  周定睿将手机拿到眼前,开了短消息,有些笨拙地在手机上按着。柳如烟知道他平常极少发消息,一般都是打电话,发消息被周定睿认为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举动。只是这会儿没法子打电话,没法子说话,也只能用发消息或者是写字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意思了。
  恐怕刚才他的手势,也是想表达他的意思吧。只不过她对哑语完全没有研究,一点也看不懂罢了。
  下面的短消息和那三个字完全无关。只是交代了他要宣布世泰倒闭。如果柳如烟不愿意,可以拿那张声明,他将自己的那部分世泰股权无偿赠送给柳如烟。也就是说,今后,世泰是姓柳的。
  “只是,我希望你还是能够去宣布世泰倒闭。现在的摊子,我不希望你接手。太累了。”
  看完这句话,柳如烟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她闭了闭眼睛,决定将这个问题暂时搁到一边。她握紧那枚红宝石胸花,胸口起伏,心里紧张无比。
  “周定睿,这枚胸花……你从哪里得来的?”犹豫半天,她还是问出口。
  周定睿又拿过手机,按了一通。这回看样子,要比之前熟练得多。
  “迁坟的时候,在上面发现的。我想,应该给你。”手机上是短短的一行字。但就这么短短的一行字,却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量。
  迁坟……
  柳如烟瞪大了双眼,嘴唇微微颤抖,“你和林春,是什么关系?”垂在身侧的手心渐渐浸出汗来,这个东西……她紧紧盯着周定睿。
  心里想起,这东西,是赵龙那天刻意给她看到的。
  难道说……
  她不敢再想,生怕许多事情,只是幻梦一场。
  “林春……”周定睿在手机上按下这两个字,然后抬头看她,一脸的疲惫。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说。
  柳如烟也不再逼他,勉强笑了笑,“我有点累,可以先回去吗?”
  周定睿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胸花上,随即又移回她的脸上,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极其复杂,像是包含了千言万语。
  可柳如烟并没有太在意,匆匆出了门。
  走了好远,她才站定回过头来,看向刚才的病房。耳边似乎传来周定睿长长的叹息声,她微微拧了拧眉,知道是自己幻听,可就是止不住地要去想那三个字。
  我爱你。
  最简单不过的三个字了。
  柳如烟苦笑一下,竟然在这种时候被表白……她心底隐约有些疙瘩。感情这东西,一旦掺杂了利益两个字在里面,再单纯,也会变得复杂起来。
  只是……柳如烟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和脑海中幻听的叹息声和在一起,远远地飘散开去。

  她并没有回家。
  虽然已经是十点四十,但她仍旧不打算回家。
  拦了车,直接开到了柳家。
  她知道柳承恩的习惯,每日十点到十一点半,都要在书房里去整理公司文件的。看着窗外飞快滑过的树木,她不由得半挑了眉,露出一抹笑容来。
  即使是再讨厌,再不想去认,她也还是将柳承恩记在了心底。包括他的习惯……起初是想过要复仇,可发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加上母亲大人一直要自己以平常心待之。渐渐地也就断了复仇的念头,当他是路人罢了。
  这么多年生疏不见,没有想到,认识周定睿之后,反而来了。
  算来这是第二次了。
  上次是陶南和柳华衣订婚的时候,这次……她长长叹了口气,上次自己是为了一个男人,这次竟然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车子在柳氏门前停下,她付了钱,快步走到铁门前。
  纯种的德国黑背嗅到陌生人的气味,疯狂地大叫起来,直至门卫出来查看。
  “你找谁?”那门卫显然不认识她,目光轻视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几个来回,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阴不阳地开口道。
  “柳承恩。”柳如烟最受不得气,冰冷冷地抛出三个字来。
  “哟,口气很了不得嘛!你是第几任二奶?”那门卫一阵狂笑,轻蔑地看着她,“快滚。否则我放狗咬你。”
  柳如烟有些惊奇地看向那门卫,突然一抿嘴,笑了起来,“果然是看门狗啊,一开始就狂吠了。”
  那门卫被这么一说,脸色涨得通红,竟然伸手就去牵狗,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些什么。柳如烟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倒不是怕这门卫,而是万一真被狗咬到了,那也太冤了。
  刚退过一步,一道刺目的光芒就从远处射过来。
  那门卫一看这灯光,狗也不牵了,立刻跑到前面拉开门,笔直地站在那里。
  一辆雪白的保时捷从远处飞快开来,柳如烟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却不想那车子一声尖锐的刹车,猛地在自己面前停住。
  车门一下子打开,一身辣妹装的柳华衣从里面跳了出来,偏头看了柳如烟几眼,突然叽叽叽地怪笑起来。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亲爱的姐姐啊……怎么,今天有空回‘家’了吗?还是觉得被我占了你的东西,终于不爽了呢?”她怪声怪调,围着柳如烟转了两圈。
  若是一般女孩子,一定受不了这样的态度。可惜她遇上的是柳如烟。只见柳如烟闭闭眼睛,突然抬手将束在脑后的发卡取了下来,一头弹力十足的长波浪顺着夜风飘洒开来,像是黑色的情丝在风中缠绕。
  她一向用玫瑰精华护理头发,所以头发一放开,就从发丝中散出淡淡的玫瑰香气。她随意将发卡别在衣服上,半眯了眼睛回望向柳华衣,语气淡然,“我从来没有兴趣捡人家不要的东西。”
  柳华衣听到这话,脸色涨得通红,突然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自己那辆保时捷。又猛地开口道:“我不管是不是人家不要的,总之现在是我的。有的人恐怕不是不要,而是求不得。”
  柳如烟不为所动,目光从柳华衣脸上扫过,径自往里去,“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想找我聊聊,请先和我的秘书预约。”
  “站住!”柳华衣见她不理自己,不由皱紧了眉头,一个箭步拦在她的面前,“现在这里是我家,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进去。”说到这里,柳华衣突然再次叽叽笑起来,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的趴在车的前引擎盖上。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大笑道,“较真起来的话,这里的空气都是我的。”她恶狠狠地瞪着柳如烟,“你快滚走吧,否则我就要收你呼吸空气的钱了。”
  柳如烟冷冷地看着她,突然手一握拳,一下子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柳华衣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出手打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声惨叫。柳如烟那一拳勇猛而精准地砸在她的眼睛上,顿时让她成了家有贱狗的明星造型:一个眼圈乌紫透黑,看上去十分地滑稽。
  她痛得眼泪全掉了出来,鼻子也通红,捂着脸蹲了下去。
  先前的门卫一声怒吼,立刻冲着柳如烟扬起了手上的大棒,柳如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见棒子就要砸到自己头上,一只胳膊凌空一伸,只听咔嚓一声,大棒应声而断。而胳膊的主人也捧了胳膊蹲了下去。
  是陶南。
  及时从保时捷里冲出来的陶南,若不是他,柳如烟的脑袋一定会开花。
  柳如烟神色复杂,不过还是一个箭步上前扶了他起来。陶南见她一脸担心的神情,竟然扯动嘴角给她一抹微笑,“不要紧,死不了。”
  柳如烟咬了咬嘴唇,不说话,扶他上车。
  只是上了车,柳如烟才想起自己是不能够开车的,她完全不会,就算会,她也不敢开。她看着车钥匙发了三秒钟的呆,立刻跳了过去,“走,去医院。”
  这回轮到柳华衣呆住了,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复述,“去什么医院?”
  “能让你变成最美丽女人的医院。”柳如烟想也不想,顺口而出。
  “那个玛丽医院?”柳华衣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不是玛丽医院,是第一医院。”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柳华衣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魔,竟然没再问,油门一踩,载着两人就向市第一医院飞奔而去。一路上打了双跳闯了无数次红灯,却还是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
  处理完伤口之后,柳华衣整个人好像清醒了许多,连忙拉着柳如烟,“你说,你今天到我家,是不是就等着这个机会?”
  柳如烟简直无语,以前柳华衣似乎不是这样的啊……她抬眼看向柳华衣,只见她先前还飞扬跋扈的脸上,此刻染上了一抹彷徨和紧张,一双眼睛紧紧盯了柳如烟,像是怕她抢走自己心爱的东西。
  “什么机会?”柳如烟别了眼,心里清楚她的意思。
  “你别和我装!”柳华衣的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你别和我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恨我抢走了你柳大小姐的位子,你恨我抢走了陶南……是吧,你从心底恨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说我的,说我不过是个私生女。就算我妈现在是柳夫人,可那些人看我和我妈的时候,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嘲笑。”
  柳如烟没说话,只是同情地看着她。
  她越说越怒,突然一个耳光抽过来。
  柳如烟一愣,左边脸颊被她打了个正着,火辣辣地疼。她不假思索地,直接扬手反抽过去,啪啪两声,在医院走廊里格外响亮。
  若不是因为这会儿太晚,没有什么人,一定会引起围观。
  柳如烟一声冷笑,不屑地道:“在柳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是一副小流氓的习气,柳承恩要是知道,一定很欣慰吧?”
  柳华衣这会儿也冷静下来,退后一步,怨毒地看她,“柳如烟,你的末日就快到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见柳承恩的,绝对不会。”她还要再说什么,却看见陶南从一边的医务室里出来,连忙住口不说,转过头去。
  柳如烟抬头正迎上陶南的目光,只见陶南快步过来,根本不顾及柳华衣,径自走到柳如烟身边,“烟子,你没事吧?”
  那语气极尽温柔关怀,听得柳华衣原本就怨毒的神色更加增添一些阴狠。
  柳如烟微微皱了皱眉,点点头,“我没事。”心里却奇怪,陶南是什么样的人她是知道的。他做事向来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更何况……陶南那时候和她说,他和柳华衣订婚,是为了她的股权。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这样不把柳华衣放在眼里?
  就是不放在眼里,他也绝对不会当面给她难堪。或者说……他这样的行为,是故意做给柳华衣看的?那他能有什么好处?
  她将目光投射在陶南的脸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陶南静静地看她,被打折的手已经用石膏固定好,垂在胸前。
  “不打扰你们了,”柳如烟的目光从陶南身上又缓缓移到柳华衣身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先回去了,今天实在太晚,明天一早,我会再去找柳承恩的。”
  说完,她转身便走,留下柳华衣站在原地跳脚。
  一直走出好远,她还感觉背后有两道炙热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背上。她的脚步略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前走。
  走廊上的灯光昏暗,从上方斜射下来,照在她的身上,将她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从这头直到那头,仿佛整个走廊都被她一个人的影子充溢着。
  天上仍旧没半点星光,只有过往汽车的大灯能够稍稍扯破夜的黝黑。只是这黑色过于沉重,方才被撕裂,又飞快地合拢。
  那过往的光芒在这深刻的黑暗中,显得有些可笑。
  医院前面停了一溜等客的出租车。那些车都只有营运牌和宽视灯亮着,有的甚至干脆全部关了。红色的宽视灯在茫茫夜色中,像是一双双眼睛,阴阴地窥视着。
  柳如烟快步向前,拉开了第一辆车的车门。报出目的地之后,她抱紧了包,靠在椅背上半闭了眼睛。实在是太累,身体累,心也累。
  司机并没有开空调,清凉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带了淡淡的香味,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这香味极是熟悉,甜甜的像是雪糕。于是柳如烟想起小时候上学,学校的后面有一棵大树,每到盛夏,就会开出满满的淡紫色花朵。开花时,整个学校都盈满这样的香气。有时候香气太浓,浓得好像用手就能挤出汁来,甜得有些腻人。她一直不知道那花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那树很高很大,枝条铺散开来,像是能挡住所有的风雨。可惜这只是假相,真正有风雨来时,却不能挡着分毫。而风雨过后,那花朵就像被蹂躏过一般,散了一地。
  反而是看着柔软无依的野花能在风雨后挺过,怒放依然。
  柳如烟笑了笑,吸了口气,估计是离花远,所以这甜香显得格外怡人。淡淡的,让人一下子放松下来。
  司机似乎是个挺好心的人,见她眉头舒缓,不由笑道:“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得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家人。”
  柳如烟没答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或者是因为那花香提神,她原本已经困倦到了极点,却又突然精神好起来。到家之后,喝完一杯酸奶,还是毫无困意。便往浴池里放满了水,滴几滴薰衣草的精油,开了浴池的按摩冲浪,将自己整个人沉了进去。
  热水冲击在她的身上,一波一波,很是舒服。靠在颈间的按摩机自动地揉捏起她略呈僵硬的肩,让她的肌肉缓缓地放松下来。
  柳如烟闭了眼睛,呼吸着淡淡的香味。热力从每一个毛孔进入身体,舒服极了。
  或许正是因为晚上放松过,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柳如烟觉得身上精力充沛。虽然才睡了三个钟头多一点,可一夜无梦,竟然要比前几日睡足八个钟头来得更为舒爽。
  柳如烟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小钟,吓,才七点五十?她感叹了一下自己醒得这么早,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起床,开始打理自己。
  她虽然昨天和柳华衣说了要去柳家找柳承恩,可她现在不打算去了。昨天去找他不过是一时冲动,她做事很多时候都是由着性子去,事后往往后悔不迭。这些年也多亏叶紫和风家,她才少犯很多错误。
  柳如烟吐吐舌头,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既然世泰的事情已经爆发出来,急也没有用。她一面刷牙,一面思考。关闭世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说世泰对于周定睿的意义,光是世泰这么多员工,她也不能突然就宣布世泰倒闭,否则员工集体失业的话,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万一遇上两三个疯子跑来抗议,她倒可以躲起来,但周定睿怎么办?
  如果她股权没有收回来,遇上这种事倒是可以正好让世泰被收购,可现在……柳如烟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咕嘟咕嘟地漱口。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想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柳如烟愣了一下,这么一大早,会是谁呢?
  但就在这么一闪神的瞬间,她放在一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连忙快步跑过去,一面抓了手机,一面踩着小叮当拖鞋跑去开门。
  “喂,柳小姐吗?我是快递公司的,我在你门口,能来拿一下东西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柳如烟愣了一下,伸手开了门。
  “这是你的东西,签个字。”不等她看清,门口那人就将一个包裹递到她的手上,让她签收。
  柳如烟又愣了一下,她没有买过什么东西啊……那是什么呢?
  顺手接了那人的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关上门。柳如烟低头看去,只见快递信封上龙飞凤舞的签名:赵龙。
  是他?
  柳如烟心头一跳,连忙取了剪子,小心剪开信封。
  里面是两张简米利钢琴独奏的音乐会门票,并附了一张信笺,上面仍旧是龙飞凤舞的俊朗字体:良辰美景,望与伊同度。
  那信笺是素笺压花,透着一股极淡的桂花香气。看上去很高雅。
  柳如烟的眉头却紧紧拧了起来,握着信笺的手也不自觉地越握越紧,直到把那信笺握成了一团,她才颓然松开。那信笺落了地,像是冷冰冰的尸体。
  柳如烟满心不解。
  这个赵龙也太奇怪了,从一开始的专业“冷面律师”,到后来的“迷彩大男孩”,再到商场前的“落跑猥琐男”,以及医院前面的“温馨好男人”,他的性格似乎一变再变,似乎根本不是一个人……她揉了揉太阳穴,难道赵龙就是传说中的多重人格?
  这不大可能吧……柳如烟为自己这种胡思乱想的本事叫绝。用力摇了摇头,她在手机上翻出赵龙的电话,食指轻按,拨了出去。
  赵龙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听上去颇为高兴,“如烟,收到了吗?”
  柳如烟应了一声,“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寄这个?”
  那头朗朗笑出声,“当然是邀请你一起去看,简米利的门票不好弄啊。”他停了一下,又道,“上次你不是说喜欢他的吗?”
  柳如烟顿了一下,微拧了眉,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这人的?她是个音盲,从小五音不全,这一直是她最大的弱点,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弹钢琴的?
  顶多听听流行歌曲就不得了了。
  莫非是赵龙搞错了?
  “另外,”赵龙的声音又响起,“我请人打造了一枚红宝石胸花,我想也只有如烟你能配得上这枚胸花。”
  柳如烟立刻想起那枚胸花,点了点头,“音乐会是下午的,我们不如中午先吃过饭,再一起去看。为了报答你,我请你吃饭,好吗?”
  赵龙哈哈一笑,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和赵龙敲定中午见面的地点后,柳如烟又仰面一倒,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闭了闭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
  的确是有些茫然。
  她对经济这方面知之甚少,她擅长的是钻法律的空子而已。毕竟她是学法律的而非学经济的……脑子里又想到风家的事情,她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长叹了口气,又一下子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柳承恩呢?
  犹豫半天,她还是决定打过去。毕竟……柳如烟笑了笑,毕竟柳承恩还是她的父亲,不是吗?
  刚刚将手机推上去,就听到送话器里传来云姨焦急的声音,“小小姐,你快回来,出大事了!”
  柳如烟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连忙追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母亲大人的声音,“没事情,你不要听你云姨乱讲。”她的声音冷静自持,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柳如烟不信。
  她知道母亲大人的性子,要强、好胜,从不在人前示弱。
  也是因为这个性子,她当年才会任凭自己痛苦无比,却还是咬牙从柳家离开。也是因为这个性子,她才会坚持不肯嫁人,一直在风家待着……如今……
  柳如烟心中一沉,连忙对着电话说:“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说没事!”母亲大人的声音这回有一丝急促和心虚,刚说完这句,突然就挂了电话。
  一定是出大事了!
  柳如烟没犹豫,立刻跳了起来,随手扯了件衣服手脚麻利地换上,连妆都顾不上化了,抓起包包和钥匙就冲了出去。
  心里越急,越是打不到车。
  或许因为此刻正是上下班时间,加上她们住的小区属高档社区,业主几乎都有私家车,出租车的身影极难寻觅。柳如烟急得额头上都滴下汗来,心底像是猫抓一样的急。
  一辆银色的法拉利从后面拐出,停在她的面前。
  柳如烟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只见那车窗打开,露出一张帅气的脸,“对不起,麻烦问一下,叶紫是住在这里吗?”
  “你找叶紫?”柳如烟迅速地打量了他一下,“她不在这里。”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她有些着急地开口道,“你能送我一趟吗?我有急事。”
  那小帅哥先是一愣,旋即点点头,“好!上车!”
  柳如烟一把拉开车门,坐在副驾上,说了风家的地址,那小帅哥一脚油门一踩,车子立刻弹射而起,呼啸着从小区里奔了出去。
  柳如烟连忙系了安全带,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开车的风格和叶紫好像,如果闭上眼,还以为是坐在叶紫的车上呢。
  不过她也没有心思多问了,心底急得一阵阵火烧火燎,母亲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的手不停地握拳,放开,握拳,又放开。
  那小帅哥瞥了她两眼,猛踩油门,不管红灯绿灯,呼啸着从车流中穿过。连闯三个红灯之后,车子后面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接着交警的声音在喇叭中响起,“前面的车子请靠边停下,前面的车子请靠边停下。”
  小帅哥理都不理,反而开得更快了。
  柳如烟浑然不在意,只是两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心中紧张不已。
  这样疯狂地开,不多时,车子就在风家门口停了下来。柳如烟跳下车,甚至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拔腿就往里跑。她出门时也是随便穿了鞋子,这会儿高跟鞋根本跑不动,她一怒,突然停了下来,直接把鞋子脱了,光着脚往里面跑。
  那小帅哥靠在车上看了看她,微微拧了拧眉,旋即露出一抹笑容,转身上车离开。

19. 醉生梦死

  天气并不是很好,阴沉沉的。那漫天的乌云压将下来,像要将偌大的风家全部给吞没。地气上涌,脚踩在上面冰冰凉凉的。
  从远处看去,风家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柳如烟一阵狂奔,那门卫是认识她的,见到她立刻敬了个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诧异来。
  柳如烟没心思理会,径直往里赶去。
  还没进正厅,就见云姨扶着母亲大人从里面出来,母亲大人似乎很怒的样子,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柳如烟连忙跑过去,在母亲大人面前站定。
  “你跑回来干什么?”母亲大人显然没有想到是她,不由得拧了拧眉头,“一大清早的,世泰的事情你不管了?”
  柳如烟很细心地发现,在母亲大人说到世泰的时候,扶着她的云姨有些不悦地拧了一下眉头。怎么这事和世泰有关吗?她心底暗想了想,旋即明白过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借的那笔钱的缘故。
  柳如烟叹了口气,握住母亲大人的手,轻轻地说:“妈,您别着急,我一定很快就把这……”
  话没有说完就被母亲大人打断,她看了柳如烟一眼,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赶紧走吧,世泰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母亲大人又叹口气,语重心长,“既然决定去做,就去做吧。”
  “可是……”柳如烟还是非常不放心地看了母亲大人一眼,只见她的眼底泛出淡淡的青色,原本保养得很好的脸,这时泛出一丝黯黄,看上去气色很差的样子。
  “没什么可是的,”柳母拍了拍她的手,“快回去吧。孩子,你长大了。”最后这几个字柳母说得缓慢,像是包含了颇多的感慨。
  柳如烟有些犹豫,她望了望母亲,吞吞吐吐地道:“可是……你好像生病了。”
  柳母咳了两声,顺了顺气,点点头,“谁不生病啊,只是受了点凉,没多大关系。你赶紧去把世泰的事情给解决了吧。不是说要还钱吗?不解决,哪里有钱还!快去快去!”柳母连声催促着。
  柳如烟见母亲大人的确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便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走出三两步,突然回过头来,“云姨,你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啊?”
  云姨被她这么一问,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她为难地看看柳母,又看看柳如烟,不做声。柳如烟这回急了,心底又升腾出不祥的感觉来,她转身飞快地走回母亲大人的面前,一双眸子却紧紧地盯着云姨,言辞恳切,“云姨,别理我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随着云姨脸色的变化,她的心情也越发沉重。心头像是被火烧一样,急得快要撑不下去,如果可能的话,估计她的双眼已经变成血红色了。
  或许是被她的眼神吓住,或许是被她的气势所迫,云姨动了动嘴唇,还是一口气给说了出来,“小小姐,风家的生意被人全拦了下来……而且,老太爷被青帮给抓去了。”
  柳如烟险些晕过去,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看着母亲,急道:“风家不是退出黑道二十多年了?怎么还和青帮杠上了?”
  柳母颇为不悦地看了云姨一眼,皱了皱眉头,像是正组织着说词,好一会儿,才开口,“烟子,这事你就别管了。”
  “是柳家派人干的!”云姨听到柳母这样说,气愤不已,再也抑制不住地吼了出来,“青帮派了人来,说老太爷会在他们那里做一段时间的‘客人’,等过一阵子,再送他回来。前提就是让我们不要掺和进一些不该掺和的事情。”
  听完这话,柳如烟顿时愣在当场,神色复杂地看着母亲。一阵愧疚从心底涌上来,要不是她,姥爷就不会被青帮抓去。风家虽然以前混黑道,可也只是个小堂口,和青帮这种超级大黑帮是没办法去比的。更不要说,风家远离黑道已二十多年了,该洗白的也差不多洗白了,但同时失去了很多势力。黑道中人那种不怕死的拼命架势也渐渐消逝了。
  “傻站着干什么?”母亲见她一脸郁闷样,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做了就要承担起来。后悔又有什么用?你真觉得愧疚的话,就快点去把问题给解决了。”
  柳如烟看着母亲的脸,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母亲,“妈,你自己保重身体,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再回来给姥爷赔罪。”
  说完转身便走,步子较刚才坚定了许多。
  “等一下。”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柳如烟一愣,转回身。
  “你难道打算走过去吗?”母亲大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让司机送你去。”柳如烟这才反应过来,嘿嘿干笑了两声,把提在手上的鞋子给套上了脚。

  车子开到世泰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柳如烟想了一下,让司机直接开回家,换了衣服去赴赵龙的约。她记起上一次和赵龙吃饭时他那张特别的信用卡,有那样一张信用卡的人……柳如烟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下了车,径直走进贵仁府。
  这家叫贵仁府的菜馆是她刻意选的。因为有求于赵龙,还想知道那胸花的事情,所以特别选了个贵州菜馆。上次见面听赵龙说他比较喜欢吃这家贵仁府的菜。既然有求于人,必得投人所好,对吧?“贵仁府”这个名字也是她挑中的原因之一。世泰此刻要是能遇上贵人,自然省了她大力气。毕竟她曾经的梦想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将银色的白金卡交给迎宾小姐之后,柳如烟便被迎宾小姐请到了唯一一间贵宾包厢里。整个贵仁府也只有这么一间贵宾包厢,它与其他的包厢完全不同,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房间。若非她有吃遍天下美食的习惯,也是不会知道的。
  这贵宾包厢是沉在地下的,四周全是水。说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水底包厢。里面有七彩的热带鱼游来游去,加上珊瑚、水草。乍一看还以为是在海底。
  自然,这个包厢的消费也不会低,起点就是五万。
  虽然花费不菲,可如果不提前半个月预订,根本就不会有位子。柳如烟能够拿到,还是因为老板是叶紫的朋友。
  这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柳如烟特意提早了半个小时到,和老板仔细交代菜肴要做得精细再精细之后,便让服务小姐沏上了一壶上好的茶,独自慢慢品尝。
  茶是今年的新茶,五千块一两的碧螺春。茶色碧绿可爱,香气清爽,光闻着就让人觉得浑身舒畅。她喝了一口,任茶香在口腔里滑开,浸入五脏六腑。
  说实话,她是有些紧张的。手心都已经微微渗出一些细密的汗水,不停地喝茶也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些。可有时候,你越想放松,越想忘记,却反而越紧张,越记得清楚。这仿佛是一种定律。
  柳如烟似乎听说过,类似情况正是在给自己心理上的暗示。你对自己说,放松放松,其实就是暗示自己这会儿很紧张。与其这样,不如想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柳如烟将口中的清茶咽下,决定想些别的事情。
  可脑海里那枚玫红色的胸花却像幽灵一样不停地飘来飘去。弄得她心中一阵接一阵地烦躁,即使猛喝清茶也压抑不住这股烦躁。
  她站起身,打算去化妆间补一下妆,不想刚刚站起身,见服务员领着赵龙走了进来。柳如烟在心底长叹了口气,露出一抹微笑,“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赵龙毫不客气地看了看四周,将西装交给服务员,松了松领带,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加厚水晶墙外的热带鱼身上,笑着点点头,“真是好地方。没想到烟子你藏私,这么个好地方,竟然早不带我来。”
  柳如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赶紧道:“这不是才想起来嘛。说实话,”她摊摊手,“在这里吃饭我每次都有些担心的,老是怕水压太过强大,玻璃承受不了……你要知道,我不会游泳。”
  “哈哈哈。”赵龙听着,立刻夸张地大笑起来,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半真半假道,“你这样的大美女还要担心什么?要是塌了,我肯定先把你救出去。为了美女死而后已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
  真变态!柳如烟横了他一眼,脸上犹自巧笑倩兮,“那真是荣幸不过了。”
  说着,一道道浓香扑鼻的菜就送了上来。服务员身上戴着苗族特有的银饰,走起来叮当作响,分外好听。柳如烟指着刚送上来的菜,笑道:“上次听你说最喜欢吃酸汤鱼,这次特意点了,如何?”
  赵龙却没有动筷子,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等服务员退出之后,他才轻抿了一口倒好的白酒,好整以睱地道:“烟子,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地盯着柳如烟看,眸子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柳如烟一时语塞。赵龙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这真难讲。
  从报纸杂志上看,他就是一律师,冷面王。遇到什么事情都冷静无比,经他手的官司没有打不赢的。可上次吃饭,他又像个爽朗的男孩,看上去很好相处。之后却因为让自己看到那枚胸花……总之许多事情加在一起,让人完全看不懂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做什么……一切都像遮掩在云雾中,什么也看不清。
  柳如烟眯了眯眼,半天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赵龙似乎猜到她的回答,微笑着点了点头,“无妨,这也不是重点。”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我上次寄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柳如烟这才想起那天收到的信,她扔在一边,就一直没有看。这会儿被提起,不免有些尴尬。她低了低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忘了。”
  赵龙笑笑,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这抹失望很快就被他从眼底抹去,继而换上一如既往的微笑,“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几张照片而已。”
  他说得轻松,柳如烟却紧张起来。不知为什么,她直觉赵龙说的照片和今天她要说的事情有联系,不由得愣住,缓缓地道:“是……什么相片?”
  赵龙看了看她,嘴唇开合着,“我想……你认识林春吧?”
  这不废话吗。柳如烟强忍住想爆发的冲动,点点头,“嗯,他是我的……”她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
  因为赵龙已经点了头,先前的微笑也消失了,他看着柳如烟,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我失散二十年的弟弟。”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劈得柳如烟几乎外焦内嫩。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喃喃地重复着,“你……你说什么?”
  赵龙直视她的双眼,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林春是我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弟弟。”
  柳如烟这回是真的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靠在椅背上怔怔地看着赵龙,脑子里一时消化不了这个信息。
  林春是他的……弟弟?
  赵龙似乎也知道她一时消化不了,拿筷子夹了一片酸汤鱼,尝了尝,点点头,“嗯,是不错。你挑的真是个好地方。”
  柳如烟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只觉得此时心底很乱。
  她一直觉得,周定睿和林春可能有血缘关系。他的眼神、侧脸,都和林春有着相像的地方。更何况,他给自己那个胸花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迁坟的时候,在上面发现的。我想,应该给你。”
  如果他和林春没有关系,他凭什么去迁林春的坟?
  可是……现在赵龙却明明白白地说,他和林春失散了二十年,林春是他的亲弟弟。等等,她像是抓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赵龙,你和林春失散了二十年?”
  赵龙似乎早知道她要这么问,头也不抬,闷声道:“是的。失散了二十年。等我找到他的时候……”赵龙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他已经……”
  柳如烟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我并不是在怪你。”赵龙笑了笑,看上去十分苦涩,“我想,毕竟你是他的……所以有些事情,我应该帮你。”
  柳如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这二十年里,他……”
  想想直觉不对。如果是周定睿说他和林春是失散多年的兄弟,那还说得过去。因为……林春是有父母的,而且家庭和美。他的父母自己也见过,一对很慈祥的老人,若非因为林春……她闭了闭眼,抛开那些事情不想,睁眼看着赵龙,“林春和周定睿又是什么关系?”
  想不通的事情,她往往不想,不如直接问人好了。这样比自己绞尽脑汁地想要快得多,还不容易错。
  赵龙看着她,突然温柔地笑起来,一字一句地问,“你觉得呢?”
  这等于没回答嘛。
  等了一会儿,赵龙才又道:“这枚胸花,是周定睿要我帮他去拿的。”
  他这话说得极慢,声音又极响,像是刻意要让柳如烟发现什么一样。柳如烟也不负他所望,眉头渐渐地拧在了一起。
  她看了看赵龙,“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赵龙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眯了眯眼睛,“我?我就是和众的一名律师啊。”
  他说这话的神情也很真挚,可惜柳如烟一个字也不信。
  “别逗了。”柳如烟看着赵龙的双眼,认真地道,“三联银行发行的至尊黑金卡,哪是这么容易拿到的。”
  不等赵龙反驳,她又道:“而且,我知道的,这卡是不能够转给他人使用的。因为这卡交易是凭指纹的,除了卡的主人,别人想用也没办法的。”
  赵龙听到这里,颇为诧异地看她一眼,却也不反驳。
  “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说和林春是失散了二十年的兄弟,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柳如烟端起绿茶,啜了一口。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赵龙似是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脸上再没有之前的温柔。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身上竟然散发出一种气势来,有些……有些像是习惯站在高位的人俯视众生一样。
  柳如烟深吸口气,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赵龙,“林春……他曾经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我不否认,我会去追求属于我的幸福,我还年轻,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过去。但我会把他放在我心底最深的地方,放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是我最美好的记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也不容许,不容许任何人去亵渎他,利用他去达成一些龌龊的目的。”她深吸口气,“所以,如果你要假借他的名义做什么的话,我劝你可以死了这条心。”
  赵龙先是一愣,旋即放声大笑,这回看向柳如烟的眼中多了几分激赏。
  “好好好,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喜欢物质的女人。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你对他真是一片丹心。不错,不错,不错!”他一连说了三个不错,显然是满意至极。
  “林春这辈子没有白活。”赵龙停了一下,又道。
  “谢谢。”柳如烟应了一声,依然看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周定睿的身份吧?”赵龙慢慢开了口,突然回身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柳如烟的面前。
  柳如烟低头接过,发现这份文件很熟悉。
  这不正是陶南在医院给她看的那份文件吗?她的眉头慢慢拧紧,说话间带了一丝冰冷,“赵龙,你的演技很高,不愧是和众的王牌律师。”
  赵龙愣了一下,挑眉道:“怎么又肯定我的身份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陶南的本事这么大,已经手脚通天了。”柳如烟冷笑一声,将文件扔了回去,“这份文件他一早就拿给我看过。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他才到柳家多长时间,竟然就让你和他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这回是赵龙紧紧地皱了眉头,“你说什么?”
  “别装了。”柳如烟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我说,你的这份文件,陶南早就给我看过了!”
  赵龙看着她。柳如烟也不示弱,回看过去,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像是在比谁更有气势似的。赵龙眯起眼睛,不知道是示弱,还是在想事情。
  柳如烟有些着急,深吸口气道:“想来把一个三联黑金卡的样子仿造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有些不知所谓,心底乱成一团。
  “哦?”赵龙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和陶南联合起来骗你?”
  柳如烟心底感觉有什么不对,可一下子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你就这么以为吧。”赵龙完全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抿了抿嘴,抬手夹菜,“反正多说无益。”
  柳如烟有些佩服他,这时候还能吃得下。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了闭眼,道:“赵龙,我是真的想知道。”她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我……”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赵龙抬手制止,“我前面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必要骗你。”
  赵龙放下筷子看她,“周定睿和林春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过是……”他的眼底突然掠过一丝不忍的神色,生生地闭上了嘴。
  “不过是什么?”柳如烟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赵龙又看她,眼神复杂,“你要听实话吗?”
  柳如烟点点头,“要。”
  赵龙叹了口气,“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骗你。我也的确是和众的王牌律师,只不过……这只是我在中国的身份。我是美籍华人,我的义父,叫约瑟夫•古奇•洛克菲勒。”
  听到这里,柳如烟险些晕过去。
  洛克菲勒……洛克菲勒家族,那不是美国的石油大王么?
  这个赵龙,竟然这么有来头?这不是笑话吧?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赵龙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护照递给她。柳如烟狐疑地接过,打开一看,上面果然如他所说,是洛克菲勒的姓氏。
  她苦笑着抬头,“您这么有钱,还跑回来当律师?”
  赵龙微微一笑,“养子没资格继承大笔遗产,我又不愿意掺和他们内部的系派斗争,索性回国……顺便找我弟弟。”
  柳如烟应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脑子越发混乱了。

  一顿饭吃完,从贵仁府里出来时,已是下午两点。柳如烟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泛黄。俗话说人黄有病,天黄有雨,想来之后会有一场大雨。
  柳如烟神色恍惚,抬手拦了车。一辆计程车在面前缓缓停下,等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后,缓缓驶出。这车子很干净,座椅都是新换的座套,雪白的。车内还放着班德瑞的曲子,和一般的计程车真的有些不同。
  “小姐,请问去哪里?”司机一面向前开,一面等着柳如烟说目的地。可等了快三十秒,却怎么也听不到柳如烟说目的地,不由得看后视镜。这一看,司机吓了一大跳。
  后座哪有什么人?只有半人高的一个大熊坐在后座上,一双玻璃眼珠阴森森地看着他。
  “啊!”只听司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脚踩死刹车,停在了马路当中。
  随即,后座也传来一个女声的惨叫。只见柳如烟缓缓地抬起头,伸手揉着额头上的青紫,“师傅,您开车能不能不要这么可怕啊……会死人的。”
  司机惊魂未定,看着她,“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柳如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弯腰捡东西啊,刚弯下去,你就踩了刹车……撞得我头痛死了。”
  司机师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大笑话,有些尴尬地嘿嘿干笑两声,“啊,不好意思……那小姐你要去哪里?”
  柳如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略一思索,道:“去医院吧。师傅,去第一医院。”她实在放心不下周定睿,他这次受的刺激太大了,不知道手术完了以后有没有好起来。
  柳如烟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到还没有解决世泰的问题,心底又是一阵烦闷。
  付钱下车后,她在医院门口的水果摊上买了西瓜,提着上了楼。西瓜清凉解毒,多吃无害。
  周定睿此时正倚着床头看手上的报纸,聚精会神,连她推门进来也不知道。
  柳如烟也不打扰他,自己将西瓜抱到一边,拿了水果刀,从中间将西瓜剖开。因为事先已经考虑到了太大的西瓜不好剖,她特意选的是这种早春红玉,只有普通西瓜的三分之一大,小巧可爱,吃起来口感更好。
  像是听到了她剖西瓜的声音,或者是闻到了西瓜的香味,周定睿抬起头,一脸惊奇,“如烟,你什么时候来的?”
  柳如烟正专心致志地切西瓜,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手不由得一抖,锋利的刀顿时切在手上,鲜血一下子涌出来,滴在西瓜上。
  周定睿见状吓了一跳,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刚缝合好,一下子就掀了被子跳过来,一脸焦急的神情,“没事吧没事吧?”说着就大喊出声,“医生,快来啊!”
  柳如烟连忙拦他,“没事的,只是划了个口子。”
  不过医生已经被周定睿喊了过来。
  可惜与周定睿计算的正相反,医生进来第一个揪住的并不是柳如烟,而是他自己。只见那医生眉毛一横,声音甚至比周定睿刚刚的喊声还要高,“你不要命了?伤口裂开来很好玩吗?”
  说着便示意护士将他给拖回床上去。
  另一个小护士取来消毒碘酒给柳如烟的伤口做了处理,正如柳如烟所说,只是个小口子,所以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医生在给周定睿做了检查之后,狠狠瞪着他,“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这是你第几次下床了?不想活不要在我们医院里发病!”
  说完转身就走。
  周定睿有些尴尬地看着关上的门,扭头看着一脸微笑的柳如烟,轻咳一声,“那什么……我……”
  柳如烟仍旧微笑地看着他,把切好的西瓜拿起来,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她又拿出一个西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多买两个果然是好习惯……”
  说着便又低头去切西瓜。这回周定睿没敢开口打扰她,生怕她再次给西瓜加点颜色,只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柳如烟只感到两道炽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手脚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握刀了。她背对着周定睿,眉头皱在了一起。
  先前赵龙和她说的话,她不得不去思考。
  如果赵龙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切西瓜的动作稍顿了顿,周定睿说的那些就有可能是假的。既然他没有给林春去迁坟,那为什么还要拿着这胸花来给自己?柳如烟闭了闭眼睛,有点不敢去想心底的那个答案。
  赵龙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是周定睿要我帮他去拿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一切就是他事先算计好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误会他和林春有血缘关系吧?
  那么……林春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了。
  柳如烟很清楚林春的背景,父母都是普通的职员,和富贵、豪门两个词是永远扯不到一起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和周定睿扯上关系。那么……他是刻意去做过调查了。
  林春早已经在自己认识他之前去世,他调查……柳如烟咬了咬唇,用力地切下西瓜。心中的烦躁是一阵接一阵地涌出,若是被叶紫知道,肯定又要说自己“大姨妈逆流成河”了吧?
  她努力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来打乱自己的思绪,却发现越是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晰。就好像《东邪西毒》里的黄药师,到底还是喝了那坛醉生梦死。
  可惜那只是电影,现实里是没有这样的酒的。
  柳如烟努力平静自己不定的心绪,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转身捧起西瓜走到周定睿的面前,“天热,吃西瓜可败火。你刚开完刀,要多吃点,败毒。”
  周定睿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伸手接过西瓜,却顺手放在一边,几次抬头看她,随即又低了下去。
  他的表现让柳如烟的心一点一滴地沉下去。
  她也不多说,只坐在周定睿的床边,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吗?”
  周定睿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又猛地松开,突然一下抬起头,“如烟,你听我的,把世泰卖掉吧。那些实业还值点钱。就是股票没有人要,那些实业也足以偿还掉你从风家拿的钱。”他说到这里,像是因为过于激动而牵扯动伤口,眉宇之间一阵抽搐,可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你别硬撑着,我知道风家的事情了。我不希望因为死物,使你受到分毫的伤害。”
  他看着柳如烟,眼底闪烁着特别的光芒。柳如烟没有说话,心底却涌上一阵欢欣来。
  他让自己这样做,分明是要牺牲掉世泰。她知道世泰对周定睿而言很重要,可到了这个时候,他选择保护的是自己,而不是世泰!
  她咬了咬唇,看着周定睿,缓缓地道:“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世泰毁掉的。”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阳光般的笑容来。

20. 得到与失去

  在周定睿的坚持下,医院被迫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因为他的伤口还没有拆线,医生本来不同意他出院的,可周定睿竟然使出了不付医药费的恶劣手段。现在医院和以前不一样,也是自负盈亏的,所以医院无奈,只能为他办理出院手续。
  这一切柳如烟都不知道,所以当周定睿给她电话,希望她能够来帮他搬回家时,柳如烟惊讶得下巴都快要落到地上。
  当她知道了来龙去脉,险些当场晕过去。
  可恨周定睿还一脸无辜的笑容,让人看了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只是再生气也没有办法,她只能无奈地接受眼前的事实。
  坐在计程车里,柳如烟第一百零一次地看向周定睿,终于忍不住,道:“你是真的活腻了?还是想尝尝什么叫做伤口感染?”
  周定睿不置可否,笑得很是温柔。
  “唉,现在的药费真的很贵啊!年轻人啊,一定要好好努力啊,病不得啊!”司机大叔很及时很八卦地开口,还配合着叹了口气。
  柳如烟咬了咬牙,横眉冷对,“你有穷到付不起药费吗?”
  周定睿似乎感觉出她真的生气了,终于收起了那副快要笑得僵硬的嘴脸,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道:“如烟,你以为我不想多待两天吗?”他凝视着柳如烟,“既然你怎么都不肯,那我……那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拼。虽然我不能跑来跑去,可这么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关系还是有的。我们一起努力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颇有热血青年的感觉,柳如烟看了看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可依稀总觉得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对呢?
  她一句句想来,却什么也想不出,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每句话都合情合理,可又似乎每一句话都不合情理。这感觉真是太怪异了!
  “如烟,”周定睿抬起手,抚过她的头发,“这些天……你住我家里好吗?”他的声音温柔得快要掐出水来,目光深情款款地落在柳如烟的身上。
  柳如烟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的表情,浑身的血像是一下子全部涌到脸上,整张脸哗地一下红了。她一直是喜欢周定睿的,无论最初是因为他与林春的相像,还是后来因为相像而投入的感情,无论是哪种,她都可以肯定,自己一直是喜欢他的。
  即使最初是因为他和林春长得像,但到后来,就是单纯地喜欢他。
  叶紫问过她,你喜欢他什么?
  她答不上来。
  叶紫还问过她,他有哪点值得你喜欢?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她还是答不上来。
  可是,真正的爱情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吗?没有刻意的算计,没有外在的原因。没有现实的利益,只是单纯地喜欢。
  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一听到你的声音,我的心跳就会加速,一看到你的笑容,我的脸上就会泛红,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这难道不是最美好的感情吗?
  可是……之前周定睿从未对自己说过半个爱字。
  甚至连一句喜欢也没有说过……这也是叶紫不赞同的原因吧。
  她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现周定睿一脸深思地看着她。直到周定睿再度出声,“如烟,我说,搬到我那里去住吧。”
  她这才回过神,定定地看着他。
  周定睿的脸似乎红了红,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低而沉缓地说道:“如烟,我……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柳如烟心跳加剧。
  周定睿深吸了无数口气,突然眼睛一闭牙一咬,像是狼牙山五壮士般的神情,猛然一口气将话给全部说了出来,“如烟,我喜欢你,我爱你!”
  说完这话,周定睿立刻闭了眼睛,好像不敢看她,一脸郁闷的表情。
  而听到这话的柳如烟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脸上挂满了笑容,几乎像是要跳起来。她语带调侃,“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向人表白吧?这么羞涩,可与平常的你一点也不像啊。”
  周定睿没回答她,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柳如烟低头看了看被他紧紧握住的手,露出甜甜的笑容,突然用力将手往外抽,要挣脱他的手掌。
  周定睿完全没有想到柳如烟会这样,不由得睁开了眼,紧紧地盯着她,一脸受伤的神情。柳如烟可没有管他,仍旧用力地将手抽了出来。
  她抬起手,也不说什么,突然将周定睿不长的头发拉过来,仔细地将自己的长发和他的短毛系在了一起,然后又拉了他的手,缓缓地道:“同心结发,执子之手。”
  周定睿看着和她牵在一起的手,先是愣愣地,继而脸上露出笑容,开车的司机也听到两人的对话,听到最后,嘿嘿一笑,竟然放声高歌起来:
  
  听我说,
  手牵手我们一起走,
  把你一生交给我。
  昨天不要回头,
  明天要到白首,
  今天你要嫁给我。
  ……
  
  这首歌陶喆唱起来很好听,可换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号啕着嗓子嘶吼,是怎么听怎么都觉着别扭。两人对望一眼,清晰地从对方眼里看到痛苦,却又不好明说,只能皱起眉头强忍着。
  于是握着的手就越发地握得紧了。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司机大叔很兴奋地看着两人,“小年轻,要好好搞啊。日子还长着呢!”
  柳如烟和周定睿对看一眼,赶紧付了钱,狂奔而去。

  因为好几天没有住人,家里落了不少灰尘。柳如烟拧拧眉头,先冲了进去,拿抹布清理了一小块地方,让周定睿先坐了下来,“你现在比较虚,就先坐着吧。不知道你今天出院,否则我就会叫钟点工先来打扫了。”她叹了口气,刻意做出一副哀怨的样子,“现在只有我亲自动手了!”
  说完转身开始在房子里迅速地活动起来。擦桌子,拖地,烧水……这也多亏她早年和母亲曾有过一段平头百姓的生活,她不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否则……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熟练工,足足打扫了一个多小时,她才跌坐在周定睿的身边,大口地喘息着,“累死我了……哎哟。”
  周定睿转头看了看她,语带心疼,“干吗这样啊,我们明明可以先叫钟点工,然后去吃点东西,等回来时,钟点工也就打扫好了。”
  柳如烟一时无语。
  “一看你就是不懂得规划生活的。”周定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满眼的怜爱。
  柳如烟拨开他的手,怒道:“别揉我头发,你当我是小狗么?”她恶狠狠地看着他,往边上挪了挪身子,“周定睿,你给我听好。我这是因为担心你身体太虚,没有办法走路才下的决定……可不是……”
  说到一半,周定睿竟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柳如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一下子慌了神,身体僵硬得像块铁板。周定睿似乎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一下子把她揽到胸前。一双黑眸直视了她的眼睛,她都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脸庞。红得像是被油漆涂过一样。
  “如烟……如烟……”周定睿一遍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惊得柳如烟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倒不是她不愿意,是她没有想到,不会吧,一表白就奔结局?
  她的手似乎不经大脑指挥,自作主张地抚上了周定睿的额头。
  周定睿的眼底顿时滑过一抹不悦,抬手将她的手握住,惩罚性地放在唇边轻轻啃咬。柳如烟的脸又烫起来,像是刚煮熟的小龙虾。
  周定睿猛地将她一拉,嘴唇立刻覆了上去,探开她的红唇,相濡以沫。
  这个吻持续了五分钟。
  周定睿放开柳如烟的时候,她跌坐到一边,气喘吁吁的,脸已经不红了。再红下去,恐怕她会流出鼻血来。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偷偷地看了看周定睿。
  周定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的目光投射过来,轻轻道:“如何,要不要再来一次?”
  柳如烟心底一阵郁闷,换了从前,都是她去调戏别人的。这回倒是被他压制得紧紧的……她甚至连反抗的念头也没有一个。
  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
  真是……
  周定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柳如烟猛地摇头,义正词严道:“你现在还是病人,我不能太靠近你,否则我身上的病菌感染到你,就不好了。”
  “要感染早就感染了。”周定睿看了她一眼,“好吧,你帮我把我书房里的笔记本拿来。是笔记本,不是移动电脑。”
  柳如烟应了一声,知道他回来很大一部分的因素是为了要把世泰的劣势给挽回,便立刻起了身,快步向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她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周定睿盯着她看,眼神似乎有些茫然,失神地在想着什么。她心底涌上一阵不舍来,这个男人……唉,真的已经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了。
  等把笔记本拿到他的面前时,他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把手机掏了出来,修长的手指迅速翻开笔记本,顺溜地按下了一长串电话号码。
  “喂?不具吗?是我。”他手机的声音很大,大到柳如烟坐在一边都能听到是响了两声后,对方才接起来的。
  下面的讲话她就再听不清了,只能听到周定睿的。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能听出对方已经答应帮世泰的忙。说是在三日内,将二百万美金打到周定睿的私人账户上。
  挂了电话,周定睿向柳如烟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又翻了几页,开始打第二个电话。
  一连打了六通电话。除了有两个没打通外,另外四人毫不犹豫地答应给周定睿将资金打过来。不过二十分钟,他就已经筹借到了两千万人民币的资金。虽然离目前的缺口还差四分之三,但……这不才打了六个电话吗?
  柳如烟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本子上的电话号码至少有四十来个。
  如果一圈打完,填完目前的坑洞,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如烟,我们是不是先吃点东西?”周定睿指了指自己的手表,“已经一点了,我们还没有吃午饭。”
  柳如烟这才想起,她今天十点才吃早饭。所以到现在一点也不饿,可是周定睿不同……医院早上六点就送完早饭了。怪不得……
  她连忙起身,“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我一直觉得你做的药膳很好吃。”周定睿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
  “……”柳如烟一时无语,她难道没对周定睿说过,那些都是叶紫做的吗?“家里还有两袋方便面,我去给你下。”说完,便落荒而逃。
  周定睿看着她向厨房去的背影,突然重重地靠进了沙发,长长叹了口气,满脸阴云。
  
  没过几天,世泰就传来利好的消息。
  周定睿的人脉的确不错,打完电话的第二天下午查账的时候,就已经有六千万人民币到账。而且有两家大型跨国企业宣布与世泰签订三年的供应合同,以高于市场价10%的价格长期订购世泰的产品。
  世泰停掉的楼盘被新加坡的一家房产公司接手,地价比当初高了一个亿,可人家还是兴奋地买了过去。虽然政府下的那道政令还在执行,但对方似乎很有信心,拍胸脯打包票地说,一个半月内能搞定政策,三个月内动工。而且,让柳如烟惊异的是,对方是融资进来,而不是收购这块地。
  她觉得这家公司简直是疯了。转身问了周定睿,得到的结论是这家地产公司是当年和他一起在国外念书的朋友家的。于是,柳如烟万分感叹,真是交友遍四海,走遍天下都不怕啊!
  于是这么一来,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掉了许多。不用再去想这些事情,柳如烟整个人都明快起来。刚应付完媒体的一通电话,手机又响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叶紫打来的。于是飞快地按下接听键,“喂?”
  “烟子,我有事情和你说。”叶紫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你能出来一下吗?”
  柳如烟愣了一下,道:“好的,蕉叶见?”
  “嗯,我不去接你了,你自己过来吧。”叶紫说完,又叮嘱她一定要来,而且是一个人来,搞得柳如烟有些奇怪。
  柳如烟跟周定睿打了个招呼,便提着包便出了门。
  此时下午一点多,街上没什么人,蕉叶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两个没有吃完饭的在低声私语。
  叶紫远远就看见了她,向她挥了挥手。柳如烟也看到了她,信步走了过去。
  桌上已有两杯芒果冰沙,柳如烟在叶紫对面坐下,抬头正见叶紫咬着唇,紧紧地盯着自己,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
  “怎么了?一脸肠胃不好的样子。”世泰的事情解决了,柳如烟的语调轻松起来。她捧过冰沙吸了一大口,甜美的果香立刻在唇齿间溢开,满身的炎热顿时一扫而空,舒服极了。
  叶紫看了她一眼,有些无意识地拨弄着手中的银制小勺。勺子碰敲到冰沙杯的杯壁,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
  “烟子……”叶紫支吾了一声,搁下小勺盯着她,“你觉得,我是不是该结婚了?”
  柳如烟吓得手一抖,一杯冰沙险些倾落,她连忙扶稳,吃惊地看向叶紫,“你怎么了?”心中一动,又道,“你打算嫁给向晖了?”
  “……”叶紫无语,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向晖……”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咬吸管了?”柳如烟见她语无伦次,不由得皱眉,伸手将吸管从她的口中解救出来,“这似乎一向是我的专利。”
  “烟子……”叶紫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她把吸管拿走,深吸一口气,“向晖向我求婚了。”
  “那很好啊,我看向晖不错。”柳如烟挥挥手,“这么帅的人,又是国际影帝。多少女孩子拜倒在他的四角裤下,偏偏对你一往情深。又是你孩子的父亲……嗯,很完美的结局啊。”
  叶紫看她一眼,又道:“林森也向我求婚了。”
  “那不错啊,”柳如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又挖了一大勺冰沙塞进嘴里,“林森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主任医师,前途……哇!你说什么?”
  她的反应迟钝了一些,说到一半,才瞪大眼睛盯着叶紫看。
  “然后……我学生也向我求婚了。”叶紫长长叹了口气,“人生啊,真是灿如夏花啊……”
  柳如烟愣愣地看她,连勺子里的冰沙掉下来也不知道,她看着叶紫,“你不是说真的吧?你……你二十来年的桃花,一下子暴发了。”
  叶紫瞪她一眼,“我以前也是有桃花的。”
  “哦,”柳如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一脸兴奋地压低了声音,“那你现在准备答应哪一个?”话音刚落,就听她的手机疯狂地唱起来。
  柳如烟吓了一跳,赶紧拉开包,手伸进里面一阵狂掏。
  掏了半天,手机已经不响了,她才从包里掏出来。叶紫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慢啜自己的冰沙,柳如烟按亮屏幕,“咦”了一声。
  上面的号码是母亲大人的手机号,想必是母亲大人有什么事情找她。她不敢耽误,连忙回拨了过去。
  “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你拨打的号码目前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先是无法接通,接着再拨就不在服务区了。她一连打了六七遍,都是这样。柳如烟的眉头不由得拧在了一起,她握了握拳,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总觉得不大对劲。
  “叶紫,我得先回趟风家。”她有些歉疚地看了看叶紫,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妈手机一直没有办法打通……我有点担心。”
  叶紫点点头,“没事。我看到你,心情就好多了。”叶紫抬手叫了服务生买单,“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再往家里的电话打一个,也许是因为手机一时没电了。你别乱想。”
  柳如烟问家里要钱投入世泰的事情叶紫也知道,她姥爷被青帮抓走的事情叶紫也知道,所以十分理解柳如烟现在的情绪。
  买完单,叶紫抓了钥匙,向柳如烟道:“电话打通了吗?”
  柳如烟摇摇头,咬了咬嘴唇,“没有,家里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叶紫……”
  叶紫拍拍她,“走吧,先到风家再说。”
  柳如烟点点头,冲了出去。叶紫紧随其后,目光中滑过一丝叹息。
  叶紫的开车技术当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到半小时,车子就一个急转,停在了风家的大门外。
  看见面前的情景,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沉。
  其实从大门看去,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里面停了一辆警车,而警车的边上则是一辆黑色的轿车。那轿车后面扎了一圈白花,后车厢玻璃上贴了一个惨白的“奠”字。
  那是殡仪馆的车子。
  柳如烟觉得自己的身体微微有些发颤,都要站不稳。
  叶紫连忙扶了她,低声道:“别急,我们先进去。”
  说着便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往里走。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柳如烟的心一点一滴沉下去,警车……灵车……她不能不往坏处想。
  走了还不到三两步,就看见二舅陪着两名警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柳如烟见二舅手臂上缠着黑纱,心猛地又是一沉,不由得加快步子,迎了上去。
  “还请邹警官你们多费心,这事儿……”本来二舅正和那警官说着话,见柳如烟迎过来,他的脸色突然一变,竟然扭过头去,像是没有看到她。
  “二舅……”柳如烟握了握拳,轻喊出声。
  对方却根本没有理她,头也不回,只冷冷哼了一声,“柳家大小姐来我风家有何贵干?”
  他口气冰冷,冷得柳如烟不由得倒退一步,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一旁的叶紫见状连忙扶她扶得更紧了一些,生怕她一个激动摔下来。
  警官似乎早已经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只瞥了柳如烟几眼,又收回目光说了一些场面话,便告辞上车。
  等警车完全驶出风家大门之后,柳如烟的二舅,也就是风家的二少爷风成便转过身,一步一步向里屋走去。柳如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抛开了叶紫的手,快赶几步拦在风成面前。
  “二舅,发生什么事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风成停了下来,冷冷地看她,眼神锐利。
  “二舅……”柳如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爸爸死了。”风成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抬手指向院子里停放的灵车,“看到了吗?警车和灵车一起来的,送爸爸的遗体回来的。”
  果然……
  风成眼里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那厌恶的眼神就像是毒蛇,顺着柳如烟的脚踝爬上身体,冰冷的感觉从皮肤蔓延开来,一直冷到骨髓里。
  她不由倒退一步,声音破碎得有些不成形,“姥爷……死了?”
  “嗯。”风成的声音更加冰冷,“被一刀捅穿了心脏,警察找到的时候,只有身边的一张字条陪着他。”
  柳如烟像是抓到了重点,一双眼中流露出微弱的惊惧来,“字条……字条?”
  “二哥!”风成尚未回答她的问题,柳母一声怒喝,将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柳如烟抬头看去,只见母亲由云姨扶了,颤颤巍巍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极难看,蜡黄的脸色里透出一丝惨白,说上两句话,就喘气喘得厉害。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快走几步,站到风成的面前,“二哥!”这回的语气要软上很多。
  风成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快步离开。
  柳如烟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不由得一紧,旋即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母亲。她翕了翕嘴唇,想要问的话却卡在喉咙中,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母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斟酌道:“烟子……这些天,你……你先不要回来吧。等过阵子……”
  “妈!”柳如烟险些哭出声来,“姥爷……姥爷是因为我才死掉的,是不是?妈,妈……妈你告诉我,那字条上写了什么?那字条上写了什么?!”
  柳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她别了头去,声音低微,“别乱猜,和你没关系。听话,你先回自己那里去,过两天……”
  “妈妈!”柳如烟的泪水掉了下来,“你告诉我吧,肯定是和我有关的,对不对?”
  柳母的泪水终于没能忍住,哗地一下子全落了下来。一边的云姨连忙掏了纸巾给她擦,一面还扭头埋怨柳如烟,“小小姐,你就不要问了!小姐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你再问下去……”
  柳母摆了摆手,转身往里走,“你回去吧。”说完,竟然不再回头看她一眼,整个人没入屋檐下的阴影中,渐渐行得远了。
  柳如烟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她被抛弃了?一股无边的恐慌从心底涌上来,像是黑洞般要将她吞吃。
  “烟子,先回去吧。”叶紫走到她身侧,扶住她欲摔落的身体,“你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别在这里耗着,等他们这阵子火头过去了,你再回来。”
  柳如烟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叶紫,姥爷是因为我死的。”说着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叶紫知道这时候劝也没用,只能站在一边,无奈地看着她。
  里屋不时传来唱诵往生咒的声音,听在叶紫的耳里,不由得有些烦躁。她来回走了两三趟,终于下定决心向里屋走去。
  柳如烟并没有阻止她……或者说柳如烟根本都没有注意到叶紫进去,只是一个接一个地磕头,额上隐隐出现了血痕。
  过了大约半刻钟,叶紫拖着柳母身边的云姨从里面走了出来。云姨本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可一出来,看到柳如烟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二话没说,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小小姐,你这又是何苦?!”云姨长叹了口气,眼底有泪光闪动。
  柳如烟怔了怔,突然像是入魔般地疯狂,“云姨!”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云姨,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吧……”
  “小小姐……”云姨为难地皱了皱眉,犹豫了半天,却还是开了口,“小小姐,您先回去吧。风家上下都说老爷是为您死的……大少爷和小姐向来不和,竟然说要您给老爷陪葬。小姐这两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您就别再给她添乱了。”
  柳如烟站了起来,握紧了云姨的手,“云姨,我只问您,您知道那字条上写了什么吗?”她心底隐约已经猜到,可却怎么也不想去相信。她须得听到有人亲口说出,才能断了唯一的一点希望。
  “那……那我告诉你,你可得听云姨的话,先离开风家。”
  “好。”柳如烟满口应承,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沉重得像是吊了千斤的石头。
  “那字条上,说是因为风家不听话……你不听话……执意要与什么世泰为友,所以要付出必要的代价。”云姨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说给她听,“小小姐……”
  柳如烟听完这话,竟然没有半丝半毫的犹豫,转了身就走。
  干脆利落。
  就连叶紫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和云姨打声招呼,赶紧回头追了柳如烟去。
  “烟子,你干什么去?”叶紫快赶两步,正看见柳如烟一脸木然,脚下飞快。
  “找人。”柳如烟脚下不停,眼中却迸射出冰冷的火焰来。
  叶紫看了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急怒攻心,赶紧道:“你别冲动。那事情不见得就是陶南做的,你别……”
  柳如烟倒是停了脚步,突然冷笑两声,“你看,听了云姨的话,你也想到了陶南,不是吗?为什么我们想不到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陶南?就算不是他做的,和他也远脱不了干系。”
  说完,柳如烟加快了脚步,“你要不要送我去?你不送我,我自己打车去。”
  叶紫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兜里的手机偏在此刻响起,她也没心思理会,随手掐掉,快步赶到她身边,开口道:“当然要送你去。我不送你,难道你打算自己从这里走出去吗?”
  柳如烟点点头,“多谢。”
  叶紫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哪能丢下柳如烟不管?她摆明了是要去找陶南算账的,柳如烟的性子自己知道,她要是发起疯来,几头牛都挡不住。自己在还好点,万一出了什么矛盾,还能拉着她让陶南先逃,不至于让柳如烟沦落成杀人犯。如果自己不去,万一她和陶南一言不合,陶南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未可知。
  她怎么能不去?
  上车系了安全带,叶紫发动了车子,将车子驶入马路,缓缓踩了油门。
  “你若是不想送我去,尽管说。”柳如烟看她一眼,声音冷到快要把空气冻住,“开的速度不到平常的四分之一,你是这样的技术吗?”
  叶紫看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加大了脚下的油门。

  火红的奥迪在柳家门口停下,门卫敬了个礼,走到车边,示意叶紫摇下窗户。
  柳如烟看她一眼,突然开口道:“开车!”
  叶紫一愣,下意识地踩了油门,直接冲开了漆成红白相间的木制栏杆,冲了进去。那门卫吓了一跳,连忙跟在后面追去。
  可惜两条腿哪里能跑过四个轮子,只一瞬间,车子就开得没影了。
  即使年少时就离开了这里,但柳如烟对柳宅还是十分熟悉的。
  她指挥着叶紫一阵狂开,一路竟然没遇到半个保镖。叶紫将车驶入小道,不由开口道:“你要开到什么地方去?这似乎不是柳宅了?”
  柳如烟不说话,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一脸木然。
  叶紫叹了口气,也不再问,只按她指的方向开去。只见车子开得越发深入,像是开到了什么林子里一样。叶紫拧了拧眉头,刚要说话,就见柳如烟指了指左侧,“停下吧。”
  眼前是一幢白色的房子,像罗马风格。
  柳如烟转过头,冲着叶紫冰冷一笑,自顾开口道:“这个是以前我住的房子,现在是柳华衣住了。”她眼底有一丝伤感,叶紫看在眼里,格外心疼。却什么也不好说,只能默默地开了车门下车。
  柳如烟也不再说,直接往门口走。
  她抬手刚欲敲门,却见门只虚掩了一条缝,里面有人声。
  听声音好像是陶南和柳华衣,两人声音都很高,像是在吵架。那声音高得柳如烟站在门口,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风家老爷子怎么回事?”这是陶南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玻璃碎掉一样,在人的心底一下子炸开来。
  柳如烟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心中疑窦从生。
  怎么陶南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陶南是这事的主谋……可是……
  “什么风家老爷子怎么回事,你又发什么疯了?”这是柳华衣的声音,听上去尖酸刻薄。
  “你别给我装,风家老爷子死了,身边有张字条,说是因为不听话,帮世泰,所以这是教训。柳华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陶南的声音听上去很愤怒,像是能喷出火来。
  “哦,你说这事啊。”柳华衣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事儿,你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吗?”
  柳如烟强忍住自己破门而入的心情,紧紧地咬了嘴唇,竖起耳朵聆听他们的对话,不放过一个字。
  “我一早就知道?我知道什么?”
  “好笑,你会不知道吗?”柳华衣冷冷地道,语带讥讽,“你不是已经调查出来我和周定睿的关系了吗?不是已经把这关系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柳如烟吗?”
  “我当然要告诉她,我不能眼看着你们把她骗得团团转。”
  “省省吧,陶南!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柳华衣大笑出声,“你知道从我这里拿到股权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又去找柳如烟了,对吧?可惜啊……你不知道柳如烟的一颗心已经沦陷在我哥的身上了吗?你去说吧,说死了,柳如烟也不会相信你。”
  她停了一停,声音又响起来,“你不知道吧,我哥已经准备和她结婚了。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就真的能对付得了世泰?你不知道世泰的背后东家,其实是柳家?”
  柳如烟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世泰背后的东家……是柳家?
  “世泰能够被你这么打倒的话,实在是太可笑了。”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是啊,现在世泰是‘翻身’了,而且翻得这么容易。你不想想,原本就没有倒过,当然翻得容易。这一切,不过是演给某人看的一出戏而已。风家……哼,我们从未放在眼里过。所以,风家老头的死,我可管不着。”
  砰的一声巨响,柳如烟将门撞了开来,一双眼睛血红地看着对峙而立的柳华衣和陶南。
  “烟子!”
  “柳如烟?”
  那两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出现,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21. 夜魅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空气也好像被抽尽似的,柳如烟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畅了,脖颈处像是被什么人紧紧地掐住,一丝空气也透不进去。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是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
  静得可怖。
  柳如烟看到陶南的神情从惊异转为担心,而一侧的柳华衣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只见她的嘴唇迅速开合,不知在说什么。双唇涂了极艳丽的唇彩,随着她嘴的张开,就像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人吞掉。
  柳如烟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叶紫温软的双手扶住了她,她转头看去,只见叶紫一脸的担心焦急,也像对自己说着什么。
  可是,她听不见。半个字也听不见,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怦……一声接一声。心跳声似乎盖过了一切,震得她耳膜生疼。
  柳如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陶南,好半天,才艰难地开了口,“你……刚才在说什么?”
  于是这低低的质问声一下子在耳边炸开来,像是惊雷,又像是有无数的人在重复……在说什么……在说什么……
  陶南有些惊慌地看了看她,“烟子……”他欲说还休,突然上前一步想握她的手。她一闪身,避开了。
  “说什么你不明白吗?你已经傻到这样的地步了?”柳华衣突然叽叽地笑起来,满脸得意的神色,“你现在知道也没有什么不好,”她耸耸肩,“反正你手上的股份也作废了。你还不知道吧?老爷子昨天把你的股份持有额度,降到了5%哦……”说到这里,柳华衣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得意,嘲笑般地看了陶南一眼,又回过头盯着柳如烟,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是你,不如死了算了。被男友背叛,爱上的男人却又是算计你的……真是可悲的人生啊……”
  “啪!”陶南突然转身,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一脸凶恶,“闭嘴!”
  不过这一切都没被柳如烟看在眼里,她像是丢了魂一样,不再看他们,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陶南一看,赶忙要追上去,却被柳华衣一下子抱住了腰。只听她恶狠狠地说:“陶南,不许你走。你这辈子,就算是死了,也是我柳华衣的老公。我不许你走!”
  叶紫瞥了两人一眼,也不管他们唱的是哪出戏,连忙快走两步,赶到柳如烟的身边,“烟子……”她满眼的担忧,“你……”
  柳如烟突然停住脚步,“叶紫,麻烦你,送我去柳氏大楼。我要找到柳承恩,我要亲口问明白,世泰背后的东家是不是柳氏。”她吐字清晰,眼神清明。
  叶紫见她这样,点了点头,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道:“是的,烟子,你能理智最……”话没有说完,她就闭了嘴。
  柳如烟泪流满面,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嘴唇上流下来,混合着泪水滴落在她的衣裳上。泪水掺了血,透出奇异的粉红色,像是天边的云霞。
  “烟子,不管得到什么结论,你都不能崩溃。”叶紫看着行尸走肉般下车的柳如烟,不由得满脸担忧,“烟子,你有很好的朋友……烟子?”
  柳如烟关了车门,点点头,眼神茫然,“我记得的。即使一开始就是假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将这句话反复念叨了三四遍,不知道是说给叶紫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叶紫纵然担心,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按了中控锁,陪她往柳氏大楼而去。刚走两步,听见手机一阵狂响,叶紫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将手机丢在车里没拿,于是跑回去拿手机。
  柳如烟脚步有些踉跄,却是没停,先行向柳氏大楼走去。
  叶紫取了手机,刚要快赶两步上前,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瞬间天地恍然变色。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五楼的一扇玻璃窗突然碎掉,从里面蹦出一人,笔直地摔了下来。
  她一下子捂了嘴,却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前去。
  那人笔直摔下,正砸向游魂般经过柳氏大楼前面的柳如烟。如果砸中,那人死不死她不知道,可柳如烟一定会受重伤。
  但,仍然是晚了一步。
  她即使用尽了力气推开柳如烟,也只将她推离了一点点。那人还是砸在了柳如烟的身上。只听柳如烟一声闷哼,立刻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叶紫的动作僵在空中,像是定格一般。
  接着,就听见她凄厉的吼声,“烟子——”声音在空气中传播,有如鬼号。
  
  “快让开快让开!”护士和医师推了救护床,飞快地将柳如烟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直奔手术室。叶紫跟在一边,紧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烟子不会有事的。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所以,不能哭,绝不能哭!
  烟子不会有事的!
  向晖已经赶来,将叶紫一把揽进怀中,“烟子吉人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这种被跳楼的人砸死的事件从没听过报道,所以不大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叶紫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对他这种说法做什么评论。
  不过向晖向来被柳如烟归为有福之人,他说的这话果然实现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柳如烟就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没什么大碍,”医生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断了两根肋骨,有点脑震荡而已。”
  叶紫这才松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让护士把烟子推到病房去。
  一转身,正迎上一双焦灼的眼。
  正是周定睿。
  叶紫被向晖搂在怀里,睁大了一双眼看着他,不说话。向晖拍了拍叶紫的背,开口道:“快过去吧。”
  周定睿点点头,侧身而过。
  叶紫抬头看着向晖,低声道:“你叫他来的?”
  向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叶紫,你不知道,周定睿……是真的喜欢烟子。”他揉了揉叶紫的头发,像是回忆着什么,突然涩涩地笑了一下,“事情是假的,可感情……是真的。”
  叶紫有些不屑,推开向晖,冰冷冷地开了口,“再真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刻意的欺骗。我真不知道周定睿是怎么忍得下心的。”她讥讽似的挑了挑唇角,“或者说得好听些,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向晖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叶紫看他这样的神情,知道自己有些失言,讪讪地转了身去。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向病房赶去,不知道柳如烟这会看到周定睿,会不会情绪失控?

  事实上,柳如烟并没有情绪失控的机会。
  先前手术的时候,她是打了全身麻醉的。这会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她仍然静静地睡着。叶紫在门边站定,看着里面的情形。
  周定睿站在柳如烟的床边,一动不动地、静静地凝视着她。
  倒是有些像睡美人的故事场景。
  可这场景却让叶紫身上一阵阵发冷。如果……如果今天烟子没有被自己推那么一下,或许就不是肋骨断掉,而是送了命。
  她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长长吁出一口气。
  烟子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胸口微微起伏着。四周特别安静,静得似能听到输液的药水滴落的滴答声。
  “如烟……”周定睿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微不可闻的哽咽来,“如烟……我……你为什么这么傻,要从楼上跳下来……”
  叶紫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拧禁了眉,她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周定睿或真或假的哽咽声,“我说,周定睿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周定睿身子一僵,慢慢地转过头,眉头紧皱。虽然眼中隐有泪光,却一直未落。面对叶紫时,他又换回冰冷的眼神,“你说什么?”
  叶紫心中一股邪火升起,在即将伸手将他暴扁一顿时,强行压下了这种冲动,嘴上却是不饶人,“周先生,我想,你肯定搞错了。烟子并没有从楼上跳下来,你以为她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吗?你也太自信了。世界上人品好的男人并不少见,可惜你不是其中之一。烟子一向自恃,绝不会为你这种人做出这样的傻事来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大明白。”周定睿看来并没有打算理会叶紫,又扭回头去看了看柳如烟,伸手想去抚触她的脸庞。
  叶紫怒不可遏,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的手挥开,往床前一拦,像母鸡护小鸡一般。
  周定睿皱了皱眉,俊脸上染上一抹黑青,“叶紫,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柳如烟的朋友,就可以为所欲为!”
  叶紫见他这样嚣张,不由得气急,突然流露出一抹笑容来,“多谢指教。不过我想问一下周先生,柳如烟的朋友不能为所欲为,那么柳华衣的哥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她深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睛,“周定睿,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揍你!”
  周定睿沉了沉脸,不说话。
  一侧的向晖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叶紫,周定睿,你们消停些。这是在医院,别吵到柳如烟。她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起了作用,两人都不再争执,一时间,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
  “向晖,她不是跳楼的吗?”过了好半天,一直在凝视柳如烟的周定睿突然问向晖,语气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晖愣了一下,立即点点头,“不是。是……经过柳氏大楼前的时候,被跳楼的人砸到的。”
  “哦。”他点了点头。
  叶紫的目光落在周定睿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握住了柳如烟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叶紫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非常地不应景。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定睿的背影,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叶紫,先回去吧。”向晖见她一脸疲色,不由得开口道。
  “要回去你回去吧,我是不走的。”叶紫头也不回,声音仍旧冰冷。向晖叹了口气,只能陪她在一旁站着。
  站了不到五分钟,突然听到走廊那头传来一阵喧闹声,还夹带着阵阵尖叫声。
  叶紫顿时皱了眉头,转身看去。只见走廊尽头人头攒动,已有护士跑出来拦阻,但人流仍然往这边挤来。
  尖叫的内容已能听清楚了:
  “向晖,我爱你!”
  “向晖,我想你!”
  “向晖我们永远支持你!”
  毋庸置疑地,都是向晖的粉丝。
  叶紫的脸一下子黑下来,猛地一扭头,怒视向晖。向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去解决,马上就去。您放心。”说着一脸从容就义的神情,出了病房,拔腿从楼梯上狂跑下去。
  看样子,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叶紫看着向晖跑下去,皱了皱眉,又扭头看了看沉睡的柳如烟。
  “你可以跟去。”周定睿突然开口,“我会照料好如烟的。”
  叶紫本来还在犹豫,周定睿这么一说,便下定决心留下,顺手挪过一把椅子,在周定睿的对面坐了下来,仍旧是冰冷的语气,“我哪里敢走。她现在的股票继承权只有5%了。你不知道吧?”
  “5%?”周定睿的神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不可能啊……”他拧紧了眉头,像是有些问题怎么都想不通似的。
  见他这个样子,叶紫只恨不得敲破他的头,再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先前看他跑来和自己争执的样子,她还以为周定睿真的对柳如烟动了真情。哪怕是有过算计,哪怕一开始是假的,都没关系。只要他对柳如烟是真心的,都不要紧。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没有算计?只要后来是真的,只要那些感情是真的,她都可以不计较。
  烟子……看上去坚强,看上去没心没肺的烟子,其实是最脆弱的。
  叶紫甚至有些不敢想象,柳如烟醒来以后,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次的打击。此刻她倒宁愿柳如烟和那些小说里的狗血情节一样,来个选择性失忆。
  爱的痛苦,不是忘了,而是记得。
  叶紫看着柳如烟沉睡的脸,微微有些失神。如果可以……她不由得苦笑起来,那些背负了她最深刻的痛楚的过往,她宁愿在心底发酵,却也不愿忘记。
  记得……也是要先记,才能得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护士推开,一脸学生气的小护士十分执拗,坚持要两人离开。叶紫和周定睿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松口,怎么都不允许两人留下来陪床。
  两人无奈,只得离开。叶紫站在门口,千叮万嘱要照料好柳如烟,烦得护士长的耳朵都快要起茧了,她才悻悻离去。
  等她到了停车场一看,她的TT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把轮胎放了气,四个轮子全部瘪掉,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
  叶紫有些恼怒地上去狠踹了一脚瘪掉的轮胎,不料正好踢到大脚趾,疼得她五官揪成一团。周定睿在一边看了,叹了口气,倒是好心地提出要送她回去,被她一口拒绝,“我宁愿走回去,也绝对不坐你这种人的车。”丢下这一句,叶紫直接从一侧的出口拐出停车场。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外面淅沥淅沥地下起了小雨。像是极细的丝线打在脸上,软软的,凉凉的。街上亮起无数盏灯,像是漫天的星光落入凡间。来往的车灯一打,雨丝就显得十分密集,像是整个世界都被缚住,所有的人不过是被操纵着的木偶。
  欢笑,痛苦,一切不过是注定好了的。
  一些已经落幕,一些刚刚上演。
  叶紫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荡,想到之前在柳家看到的情景,听到的话,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凉薄之意。烟子……她长长地叹息着,停了脚步,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
  站了大约有五分钟,叶紫突然想起,这事儿她还没有通知柳母,掏出手机刚要打,却犹豫起来……还是不要说了吧。
  风家那头也是一堆事儿,这会儿如果再让柳母知道柳如烟出了这样的事,还不得崩溃啊。想想便将手机收回包里,转身向雨中慢慢走去……
  
  这一次柳如烟虽算是大伤,但毕竟没伤到脑子。所以像叶紫想的那种失忆症基本上没可能。当然,当事人主观上作出的“失忆”不在范畴之内。
  麻药效果过去之后,她就醒了过来。
  正看见周定睿和叶紫同时离开的背影,刚睁开眼,柳如烟便又立刻闭上,生怕周定睿或叶紫一回头看见自己醒来。她此刻就是鸵鸟心态,不想和人说话,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醒过来了。心里乱成一团了。
  这么多年,她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背叛,这两个字在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和沉重了。或者说……柳如烟只觉得心头隐隐作痛,或者说,并不存在背叛。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那些暧昧,那些微笑,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从来都不存在过的爱情,自然也谈不上背叛。
  病房的灯被护士随手关掉了。窗帘也被拉上,外面的光线半点也透不进来,一切陷入黑暗中。
  柳如烟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天花板。
  那天花板隐没在黑暗里,但还是能显示出一些奇异的花纹来。柳如烟想起小时候,她最喜欢躺在家里,揣度墙纸的纹路。一样的纹路,她能看出不同的图案来。什么小猪啦,小狗啦,玫瑰花啦,小精灵啦……总之都能看得出来,只要她想。
  于是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要她想,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这个想法第一次破灭,是林春去世的时候。
  原来也有她没有办法阻拦的事情。
  第二次破灭,就是现在。
  真的不是她想,就可以得到的。在想象和得到之间,永远有着漫长的路要走,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肉体上的疼痛的确是医治心灵痛楚的绝佳法子。
  不过十来分钟,柳如烟便不再去想这些。麻药的效果完全消失,肋骨断掉真不是一般的疼啊……

  第二天一早,空气里满是下过雨后的清新。所有的灰尘都被雨水打落,天明亮通透得像是质地绝佳的蓝宝,明媚得让人心折。柳如烟一早就被护士弄醒,说要挂盐水。药瓶看起来非常大,估计一瓶水挂完至少也得一个多小时,她昨夜睡得太晚,这会儿昏昏欲睡,却又因为手上绑着输液的针而动弹不得,分外难受。
  迷糊间,感觉眼前一片阴影。
  柳如烟皱起了眉头,吃力地挣开要合拢的眼皮,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他一身皱巴巴的衣服,看上去格外狼狈。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看清了对方眼中的血丝和长出来的胡楂。
  柳如烟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看到他。
  “烟子……”陶南挫败地低喃,“烟子,你别不理我,好吗?”
  柳如烟不说话,虽然闭上了眼睛,心底却是翻腾不已。
  “烟子,我和柳华衣取消婚约了。”陶南将报纸递到她的面前,“今天刊登的。”
  柳如烟这才睁开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当初他订婚,不就是为了柳家的权势么?今天怎么他……她低了眉,瞧见报上二号印刷体的标题——《爱美人不爱江山》。
  往下看去,内容是陶南单方面宣布和柳华衣解除婚约。当被问及原因时,陶南回答道:“易求无价宝,难得心上人。”
  “烟子……”陶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的丝绒盒子,啪的一下打开,“嫁给我吧。”盒子里是一枚璀璨的钻戒,光芒四射,华美不可方物。
  “烟子,嫁给我好吗?”陶南看着她,眼底款款深情,挡也挡不住。
  柳如烟怔怔地看着他,按说……她应该感动的,可是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好像一切都是在演戏,自己和他,都不过是剧中的人物。
  嗯,好像就是这样。
  她动了动嘴,一声“好”或者“不好”还不及出口,就听到一声怒喝:“不行!”周定睿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
  他快步进来,将保温桶放在一侧的桌上,继而站定在陶南的面前,“请你马上离开!”他的语气坚定,看陶南的眼光像是看仇人。
  陶南往后稍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突然笑出声来,“周先生,要离开的,恐怕是你吧?”他不经意地看了柳如烟一眼,“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烟子会躺在这里吗?”
  “我不管你想说什么,请你马上离开。”周定睿也不着急,也不动怒,只是声音冰冷。
  “我为什么要走?”陶南冷哼一声,“我在向烟子求婚,若是她答应我,她就是我的未婚妻,请问周先生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
  “如烟早已经收下我的钻戒,她是我的未婚妻。”周定睿沉稳地开口,语气中不见一丝慌乱,就好像柳华衣说的那些事情完全与他无干一样。
  “哦?”陶南突然向前,目光扫过柳如烟的双手,“你自己看看,她手上哪里有戒指?”
  周定睿的目光这才落到柳如烟的手上,的确,十指葱白,不见一丝金属色。只有左手中指上,露出淡淡的一圈压痕。
  “陶南,”柳如烟终于开了口,恳求般地看着陶南,“你先离开一下好不好?我有事要和周总谈。”
  陶南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几眼,点点头,转身出去。临走前还故意用力地撞了周定睿一下,有些孩子气的样子。
  柳如烟见他离开病房好远,才看向周定睿,缓缓地开了口,“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周定睿却不回答她,而是站在那里,站在墙壁投射下的阴影里,静静地、沉重地呼吸着,像是被人扼住,说不出话一样。
  柳如烟看着他,悲哀一点一滴从心头升起。她想给他一个机会的,其实,说是给他机会,不如说是给自己机会。她不想自己自林春死后,千年难得一见的爱情就这么湮灭。
  她怕自此后,她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
  可是……真的不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的。周定睿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却不说话。柳如烟都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他脸上的神情渐渐黯淡下去,像是蒙上了一层浓浓的乌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被护士推开,“让一下。”
  小护士看也没看周定睿一眼,直接帮柳如烟拆了手上的输液针,旋即离开。看着门缓缓地合上,柳如烟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要不然,就让门打开,要不然,就从此合上。
  她闭了闭眼,用力睁开,一字一句地道:“周定睿,你告诉我,那些事情……世泰的那些事情……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你设下的圈套?”
  周定睿听到她的问话,高大的身体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我……”
  此刻,柳如烟心底已经很明白了,可还是不甘心,又开了口,“世泰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演戏给我看的?你的车祸事件,不过是引我入套的吧?你调查过我,知道林春的存在……所以那枚胸花,也是你刻意找来,以便让我陷得更深一点……”先是疑问句,说到后来,就已经是陈述句了。
  她问的每一句,都像一块烙铁,烫得周定睿浑身难安。
  “如烟,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他急急开口,眼里满是担心与惊惧,“我……我承认,开始的时候,我是想要算计你的……毕竟柳华衣是我妺妺,她要我做的事情……我不会拒绝的。更何况,你手上……”他停了口,没说出那几个字。
  柳如烟是明白的,更何况,自己手上当时还持有不少股权。
  她突然想笑,陶南说为了她而和柳华衣订婚。周定睿说为了妹子而来算计她……男人啊男人,你们为什么总是要给自己的欲望加上一个美丽的借口?
  “可是,如烟,”周定睿长长叹了口气,“你看到的我的家,并没有作半分假。我对你说的,你小时候的那些感情,也都是真的。那些埋藏在我心底的,最美好的感情在看到你之后……慢慢回来了。”他苦笑道。
  “如烟,你不知道,我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他抬了抬手,像是想抚触她的头发,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微微打了个颤,又颓然地滑落在身侧。“我后悔了,我看到你……看到你那样的笑容,我真的后悔了。所以,我……”
  柳如烟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出院了,然后‘解决’了根本不存在的危机。你觉得这样就是补偿我了,对吗?”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然浮起怪异的笑容,看得周定睿心底一阵发寒。
  他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已经把你从风家借来的钱让人全部送去了……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如烟,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如烟?”
  他停了口,惊惧地看着眼前的柳如烟。她瞪大的双眼里慢慢渗出晶莹的泪水,脸上却是一抹微笑,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她这样的神情,不由得让周定睿从心底升起无边的绝望来,他探了探手,想去触碰她。
  柳如烟往后缩了缩,正躲开他的触碰,笑得越发甜美,缓缓地开了口,“周定睿,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完,无力地闭上眼睛,“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连我的姥爷你也不放过啊?”
  周定睿一脸惊疑,颤声道:“你说什么?”
  “你走吧……”柳如烟脸上一片死灰,声音和手心一样冰冷,“周定睿,一切都……结束了……”
  周定睿站定下来,不再说话,转身开了门,疾步离去。
  柳如烟再度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紧紧地咬住了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以为周定睿会争取一下,不曾想他二话不说,就这么转身即走。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而扯开了伤处的缝合,一股钻心的感觉袭来,柳如烟捂住自己的伤口,低喃出声,“好痛啊,妈妈……我好痛啊……”她的身体慢慢蜷缩起来,声音渐渐地低沉下去,直至听不到……
  等陶南进来的时候,看到床上沾染的大片鲜血,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急忙叫来医生。
  医生检查过之后,发现是她的伤口裂开,他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抬手抹去额上渗出的汗珠。
  “烟子……”陶南拉近凳子,坐在柳如烟的床边,“你……嫁给我,好吗?我会一辈子疼你,爱你……再不让你吃半点苦,流半滴泪。”
  柳如烟迷迷糊糊地,视线中的陶南模糊不清,也看不出他的神情来。
  可那话却像是绑扎伤口的绷带,一遍遍地在耳边重复。伤口虽还痛着,但已像喷了麻药,渐渐麻木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这麻药的效果才会过去。
  即使是麻药,即使是谎言,也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吧。柳如烟恍惚地想着,沉沉睡去。

  于是,她还没出院,陶南便开始张罗婚礼。一沓厚厚的单子送到柳如烟的面前,上面尽是各色的首饰和衣服,由她自己挑。
  新房的地址也选好了,因为她喜欢温泉,所以陶南特意在汤泉买了两套园林式的别墅,一套是中国古典的风格,一套是罗马风情。
  市区也有一套小户型,方便她逛街晚了不想回去住的。
  婚礼的地点就定在罗马风情的那套别墅里,特意请了六家饭店的主厨来操办当天的宴席。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就等她出院,做一个最美丽的新娘。
  消息早已传开。
  叶紫来过一趟,问她是不是真心愿意。
  柳如烟点点头,微笑着回答:“女人啊,还是要找一个爱我的。而不是找一个我爱的……”眼底虽然是无比的寂寞,笑容却灿如夏花。
  于是叶紫沉默了。
  母亲大人也来了一趟,只叮嘱她,既然作了决定,就不要后悔。怜取眼前人。
  甚至连柳华衣和柳承恩都来了。
  柳华衣的脸有些扭曲,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柳承恩则一言不发,只是直叹气。最后丢下一张一亿的支票,说是给她的嫁妆。
  柳如烟没有拒绝,小心地收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唯一一人没来,周定睿没有来,就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连向晖都说,没再看到他。当然这不是柳如烟去问的,而是向晖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她的。
  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是萧郎已然成路人,再多的爱,亦如烟散去。
  柳如烟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她身上的婚纱是陶南从法国定制的,虽然美轮美奂,可设计师并不出名。
  “我知道你喜欢讨个口彩,所以我没找给戴安娜设计婚纱的那位……太不吉利。这设计师虽然不出名,可穿上他设计的婚纱的新人,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呢。”陶南向前跨了一步,揽住她的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烟子,我终于娶到你了。”
  柳如烟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剧烈,像是经历了什么。她抬起头,正看见陶南过于炽热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她别开眼去,缓缓地开口,“我累了。”
  陶南看了看她,也不说话,只是将她搂在了怀里,久久不放。
  
  屋内是满满当当的栀子花香。
  叶紫知道柳如烟一向喜欢栀子花的清香胜过其他,看到小区花房有人卖,五块钱三把。她就像疯了一样,掏了一百块钱,把花房里所有的栀子花都给买了下来。
  于是屋子四处都摆了或含苞或怒放的栀子花,暗香浮动。
  柳如烟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叶紫前两天买回来的一堆小说,看得聚精会神。叶紫刷地一下拉开窗帘,笑道:“看了几天了吧,看出什么心得没有?”
  柳如烟这才放下书,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如果你早买给我看,我肯定会比现在识时务得多。”她边说边挥了挥手里的书,“或者那天你就不应该推我,我被砸死了……或许现在也是什么那拉家的格格,成了雍正大帝心尖尖上的人了,凤斗啊凤斗……我肯定是最强大的那个。”
  “做梦吧你就,”叶紫笑着抽走她手里的书,“难道你没看那本,到最后殉了情,却什么也得不到吗?许你来生……这都是鬼话,把握眼前的幸福才是真的!”
  柳如烟笑了笑,也不搭话,只伸长了脖子看叶紫手上的食盒,“今天炖了什么好吃的?”叶紫的药膳一向做得好,快要把柳如烟的嘴宠刁了。
  “雪莲乌鸡汤。”叶紫给她盛了一碗,“多吃点吧,不久你就要结婚了……哎,养这么大的妞,最后还是要被那小子搞了去……”
  “什么啊!”柳如烟瞪她一眼,却完全没有待嫁新娘的羞涩。她接过碗,吃了几口,索然无味地放下,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叶紫,“叶紫,你说……他到哪儿去了?”
  叶紫怔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道:“你是不是脑残了?再有十天,你就要结婚了,这时候你还想他干什么?想他再来算计你一次么?”
  柳如烟咬了咬唇,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叶紫……我不过是……不甘心。”
  叶紫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别多想了。人生在世,总有这些有的没的,想多了没什么意思。快收拾一下,今天是柳承恩把股权过渡给你的日子,我们要先和会计师谈谈才好。”
  “会计师?”柳如烟愣了一下,皱着眉头,“为什么要见会计师?所有的东西合同上不都写着吗,还有什么要算计的吗?”
  叶紫见她一脸苦涩,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什么地方的伤别人都能治,只有心上的伤,要靠自个儿慢慢愈合。只希望烟子不是那种将伤掩在心底,看上去好了,实际上却是日复一日坏掉的人吧。

  街上人并不多。
  因为这两天一直在下雨,所以即使是在夏天,温度也低得让人结舌。明明已经是六月底,却让人觉得穿长袖都不热。
  甚至有一两个穿了短袖的女孩瑟缩着身子,像是觉得有点冷。
  柳如烟偏了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叶紫,笑道:“今天的天气真是太诡异了,我听说灾年就是这样。只是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灾难,从年头过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国也。”叶紫推了推墨镜,顺溜地将车滑入地下停车场,“烟子,你说这个会计,会不会向着你?”
  柳如烟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总之向不向着我,也没什么关系。柳家的东西,我原本就没打算要。”她推开车门下车,“什么把原本世泰的那部分给我,什么什么的……”她抬头看向叶紫,“这一切,难道就能换回姥爷的命吗?”
  叶紫一时无语,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只能默默地按了中控锁,拉着她快步离开。
  从电梯直达四楼,泰煌门口身着泰氏盛装的女服务生在确定了两人之前的订位后,将两人带到后面的包间里。
  当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柳如烟的脸色顿时变了,几乎转身就想走。
  “烟子,既然来了,就先坐坐吧。”说话的是坐在包间里的赵龙,他笑眯眯地开了口,“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柳如烟看了看赵龙,又看看赵龙身边的周定睿,咬了咬牙,一脸大义赴死的神情在赵龙的对面坐了下来。心中快要沸腾,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她暗自掐了掐隐没在桌下的手,借由疼痛让自己努力不要去看他。
  不过周定睿既然来见她,就没有打算让她敷衍的意思。虽然柳如烟一直回避他的目光,他却毫不在意,径自开了口,“如烟,我想,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柳如烟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白兔,脱口便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要和陶南结婚了。”说完她就后悔了。柳如烟啊柳如烟,你是不是傻子啊?人家周定睿根本没有喜欢过你,你说这句话,又有什么意思?不是平白让他看轻了吗?
  心中一阵后悔。她分明是想听周定睿说“一直想的”。
  虽然明知道他……明知道他是算计自己,明知道他一直没有喜欢过自己,明知道那些不过是他高超的演技。可还是会盼望,还是希望他来做解释,不是的,如烟,我喜欢你,我爱你……
  可惜……柳如烟闭了闭眼睛,想到那天,他离去的决然身影。
  若是真爱,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若是真爱,怎么可能这些天都不见人影……她不由得将身体贴在椅背上,背部被撑住的感觉似乎让她飘在空中的心有个支撑点,不至于一下子就摔落。
  “那是你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周定睿看她一眼,“我该说的,还是要说,听完之后,怎么决定是你的事情。”
  说完,周定睿向着赵龙点了点头。
  赵龙露出一抹微笑,“烟子,我想,你嫁给陶南的事情,最好想想清楚。”他递出一份东西,缓缓推到柳如烟的面前。

22. 终曲•诉离伤

  回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
  柳如烟浑浑僵僵地,甚至不知道怎么开的门。屋内不是漆黑一片,而是亮着几盏柔和的灯,空气里满是饭菜的香气。
  柳如烟心底微微一动,脑海中突然冒出当初和陶南初见时的情景。
  
  “你想象中的家是什么样子的?”陶南眼底含笑,低声问她。
  “不需要太大的房子,不需要多么豪华的装潢。”柳如烟缓缓地道,眼底尽是向往,“我希望,我晚回家的时候,家里会为我留着灯。或许空气里还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即使我已经吃过饭,可还是会和老公一起坐在饭桌前,哪怕是喝碗汤,也会让我有着深深地被宠的感觉。”
  ……
  “烟子,你回来了。”陶南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本《第一财经周刊》,“我看你不在家,所以一直在等你。给你煲了山菌排骨汤,你先喝点。”
  柳如烟没动,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
  心底的滋味万般复杂,一阵接一阵的,像是潮水般涌上来。
  “烟子?”端着一碗汤出来,见她不动,陶南不由得挑眉询问,“怎么了,不会是太感动了吧?”
  柳如烟看了陶南一眼,身体有点僵硬。
  “快趁热把汤喝了吧,熬得浓浓的,你最喜欢了。”陶南见她还是不动,便伸手来拉她,满脸柔情。
  柳如烟一个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陶南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皱起了眉头。
  “姥……”柳如烟犹豫了半晌,却还是说不出那两个字。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不说话,转身回房。
  “烟子?”陶南端着汤跟了进来,“你怎么了?”
  “没事。”柳如烟靠窗坐了,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那些灯光在夜里格外明亮,只是隔得太远,光线穿透重重夜幕,似是有些冰冷。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手,果然,也是冰冷的。也许从看到周定睿给的那份文件始,就慢慢冷了?也许,她突然笑起来,一双眸子笑得眯在一起,像一道缝,盯了正走进来的陶南。
  “陶南。”她轻声地唤道。
  陶南放下了汤,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头,极是亲呢。
  柳如烟并不避开,像是一具瓷娃娃,似是无生命地任由他抱着。
  半天,才听她再次开了口,“陶南,我们……不要结婚了,好不好?”她的口气极是卑微,听上去像是乞求。
  陶南听了这话,身子不由得一僵,张臂放开她,又将她转过身,直看进她的眼里去。他紧紧地拧着眉,慢慢地道:“烟子,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柳如烟仍是淡淡的笑,目光凄迷,“陶南,你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骗我?林春是这样,承诺了我一辈子,却离我远去。周定睿是这样,就连你也……”说到这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心中一阵阵痛,像是有人将一把针用力地扎在她的心头,渐渐地,麻木了。
  “烟子,你说什么呢?”陶南眼中滑过一抹慌乱,笑得极不自然,“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你要相信我,这些年来,我做的哪一件事情曾伤害过你的?我什么时候不是以你的感受为先的?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就连他自己也似是被这些话骗到,声音愈发高昂,“烟子,我承认,这次公司被世泰……”停顿了一下,“我是被冲晕了头脑。可是我仍旧是一心向着你的。如果我只是要借由你达到什么目的,我又何必和柳华衣解除婚约?而且是在你完全失势的时候。”
  柳如烟静默地看着他,看到他的眼中不时闪现的慌乱。
  “烟子,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你当年提出分手,我都没有挽留你,而是以‘蓝颜知已’的身份待在你的身边……我知道你的性子和你的名字一样,向来如烟,所以我没办法绑住你……我只能静静地待在你身边。”陶南神情苦涩,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我……不过是爱你罢了。”
  柳如烟终于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举起手中的文件袋,“你还要骗我吗?”她突然将那文件袋狠狠地砸在陶南的身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她紧紧咬住了唇,“我一直以为是周定睿做的,可这份合同,上面清清楚楚地签着你的名字。陶南,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陶南呆住了。他慢慢地将那文件袋捡了起来,缓缓地翻开。
  那厚厚的一叠文件,正是他和青帮交易的案底。
  陶南缓慢地抬了头,看向柳如烟,眼前一片迷茫,这真的是他做的吗?于是那日的情景缓缓在脑海中出现……
  
  他皱紧了眉头,看向眼前的柳华衣。
  “我要的是股份,是柳氏。”柳华衣端了咖啡,优雅地小啜一口,“我是爱你。可我没有像你这样蠢,将心思放在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人身上。”
  陶南半倚了门框,防备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开门见山罢,我没有时间。”
  “你知道,你在我这里已经讨不得半点好处去。”柳华衣道,“所以,不如与我合作,你知道的,周定睿是我的哥哥,他接近柳如烟,不过是为了柳氏的股权……你若是和我合作,我就帮助你得到柳如烟。”她一脸诡异的笑容,“你也不想看到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狠狠地伤害吧?”
  陶南脸色铁青,沉默半晌才缓缓地道:“你想怎么样?”
  “杀掉风老头!”柳华衣突然一脸狠毒,“只要你肯去杀掉他,柳氏的股权我会分给你百分之二十,而且……风家那死老头一挂掉,柳如烟肯定会认为是周定睿做的,这样一来,你正好趁虚而入……女人最伤心的时候,也正是你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机啊!你股权和美人一起揽入怀中,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做?”
  陶南犹豫半天,还是将信将疑,“你会这样大方?只一个风老头,就能换到这样的好处?”
  柳华衣微微一笑,突然将手中的咖啡杯用力掷到地上,“杀掉风老头,是我从小的心愿。”她的眼睛里泛出一丝血红来,“你要知道当年他风家是怎么对付我母女的……”她狠狠地咬了牙,“只要杀掉他,柳如烟和她妈两个贱人,就不能再在风家立足了,风老头一死,更没有人为他们撑腰,柳氏……还不是任我取舍。”
  他这才点了头,“我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的。
  陶南仿佛从恶梦中清醒过来,原来真的是自己做的啊。
  他突然仰起头,疯狂地笑了起来,好半天才勉强停下,缓缓地开了口,“原来你知道了。”他抬起头看了柳如烟,一双眼中微微泛出血色,“烟子,你还不明白吗?我若不做些什么,你怎么会在我身边。”
  柳如烟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没错,风家老爷子是我让人绑的。”他一字一句对她说,“也是我让人杀了他。可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替我做这件事的人,早已经从楼上跳了下去……虽然他当时没死,可也因为‘抢救不及’而命归黄泉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在思考这事。
  “陶南……”柳如烟咬住了唇,身体一阵阵发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你……”
  陶南像是陷入了疯狂,“烟子,”陶南逼近她,“烟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柳如烟看着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不由得往后退一步,可已经晚了。陶南突然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他的力气极大,手捏在她的手腕上,生疼无比。
  柳如烟吃痛叫出声来,陶南却像完全没有听到,只自言自语地道:“烟子,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你啊。对我来说,其他什么都无所谓啊,总之只要能够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就算让我把全世界的人都杀掉,我都将毫不犹豫地去做。”
  他低头看着柳如烟,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柳如烟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她抬手想推开陶南,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可怕,无论怎么推也推不开。
  “烟子,我是这么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陶南将柳如烟越抱越紧,紧得让快她喘不过气来,“烟子,你不明白吗?”
  柳如烟终于忍受不住,一下子爆发开来,“你爱我?你爱我的方式就是先去和别人订婚,然后杀掉我的姥爷?陶南,如果这是你的爱,那也太可怕了!这样的爱,我不能接受,我也没有办法去接受!”
  她这话像是给了陶南莫大的刺激,陶南松了松手,一双眸子幽幽地看着她。
  可柳如烟并没有发现那眸子里的诡异,多日以来累积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疯狂地开了口,“陶南,我不能和你结婚,我不能……啊!你干什么?”
  她的话终止在陶南的动作中。陶南一言不发,只将她凌空抱起,往卧室而去。
  “陶南,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柳如烟吓得连声尖叫,无边的恐惧从心底涌出来。陶南他……不会是疯了吧。
  陶南疯没疯她并不能肯定,可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疯的。
  眼见陶南就要把她抱进房里,柳如烟越发紧张起来,她知道要是进了房,估计自己怎么也讨不了好。陶南现在很显然是陷入了一种恐怖的病态之中,要是这样下去,估计就算自己被砍死,陶南也不会担上任何责任。
  她得自保。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口咬在陶南的肩上,同时膝盖用力地顶住他的小腹。陶南一时吃痛,松了手。
  她一落地,拔腿便往门口跑。这样的情况,还是先跑了再说吧。可女人的体力总归没有男人的好。她刚刚跑到门口,就被陶南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柳如烟被迫回过头来。只见陶南的眼睛里尽是血丝,神色狂乱,“你不能走,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哪怕你死了,你下了地狱,我也会追过去的!”
  柳如烟心中惊惧不已,浑身颤抖。
  陶南大力抓着她的手,将她压在身下,一双黑眸像是无底的水潭要将她吸入。柳如烟死死咬了嘴唇,她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陶南看着她,看着她浑身颤抖,看着她眼底透出对自己“疯狂”的惊惧……是的,他此刻在她的眼底,应该是疯了吧?
  他是个疯子呢……陶南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可……可他宁愿让她误会自己因为爱她发了狂,也不想让她知道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冰山,就当他是发了狂好了。
  他咬了牙,猛地向着柳如烟吻下去,即使……即使就这么一次,他也一定要吻到她。或许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柳如烟却浑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看他不断放大的脸,顿时闭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可他终究没有碰到她:柳如烟突然听见一声闷哼,她一愣,随即睁开了眼睛。
  门被人踹了开来,周定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进来,压在柳如烟身上的陶南被一起进入的赵龙一脚踢开,周定睿伸手一把将她抱起,转身就向外跑,“交给你了,赵龙!”他一声大喊,再不管其他,只带了柳如烟疯狂地跑远。
  柳如烟被他抱在怀里,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
  微微发酸的汗味此刻却让她异常地安心,她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便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周定睿正趴在她的床边,熟睡着。柳如烟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眼下黑影浓重,显然很久没有休息好了。再往下看,只见他薄唇微张,唇边竟然流着口水。
  周定睿……睡觉流口水!
  没有想到他这样的人,睡觉竟然流口水!
  柳如烟一下子笑出声来,不料周定睿立刻醒了,“如烟,你醒了。”他一脸惊喜,抬手就去探她的额头。
  柳如烟往后缩了缩,躲了开来。
  周定睿的脸上滑过一抹失望,却又打起精神来,“没事了。那……我先走了。”他起了身,就要离开。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拉住他。周定睿一阵惊喜,回过头来。
  “陶南……是怎么回事?”柳如烟刻意忽略掉他脸上的惊喜,喃喃地问道。
  周定睿脸上的惊喜变成失望。不过他还是开了口,“法医诊断,他是因为多年来太过于执著一件事情,造成精神上的失常。”
  多年来太过于执著一件事情……
  柳如烟心中一片黯然,陶南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吧?
  她看着周定睿,缓缓地开了口,“谢谢……我知道了。”
  “如烟……”周定睿站定,贪婪地盯着她,“如烟……我……我们……”
  柳如烟一脸疲色,挥了挥手,“周总,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便不会再来……”她闭了眼睛,显然不想再开口。
  周定睿一直看着她,缓慢地点点头,一步一步退了出去。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到了。
  
  “烟子,你记得啊,国外坏人很多,千万不要随便和人说话。”叶紫把登机牌递到柳如烟的手上,喋喋不休地叮嘱着。
  “第九十七遍了。”柳如烟强忍了笑意,报出个数字。
  “我就是老妈子了……我就是喜欢,谁让你缺心眼儿!”叶紫好笑又好气,用力打了一下她的头,“真是搞不明白,一个人跑去外国有什么好玩的,还不肯让我一起去……”
  “好了好了,我在许愿池的前面,会帮你许个愿的。”柳如烟挥了挥手,“那么,我走了!”
  叶紫点点头,“早点回来啊,不要玩疯了!”
  “嗯,”柳如烟答应一声,华丽地转了身,踏进长长的通道。
  叶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这才转身准备离去。一眼却瞥到站立在另一侧的一个人,那模样……那身段……
  “周定睿?”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不过周定睿似乎没看到她,只是盯着柳如烟消失的登机口,身体僵直,像是已经站了一辈子。
  叶紫又看了他两眼,长叹口气,转身离去。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确定您的手机已关闭……”广播里响起了空姐甜美的声音,柳如烟往后靠了靠,取出手机准备关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是个未知号码发来的,她皱了皱眉头,按下显示。上面只有极简单的一句话:大爱如烟,永不言弃。
  她看着手机出神,直到空姐走到她的身边提醒她,她才连忙关了机。
  柳如烟的唇边漾起一抹微笑,转头看向窗外。
  几番滑行之后,飞机昂首直冲天际,渐渐地看不见了……

番外许愿池
  “如果你要证明你的诚意,那么……你现在立刻跳进池子里。只要你肯,我就原谅你。”
  那英俊男子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进了许愿池。

  水底有无数亮闪闪的东西,等水纹稍减,便可以看清,那是一枚一枚的硬币。各个国家的钱都有。
  不理会旁边的人吹出的口哨,柳如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双手合十,将硬币合在了掌心。虔诚的样子若是被叶紫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
  片刻,她抬起头睁开眼,用力将硬币抛了过去。可惜硬币没能落在女神或者海皇的身上,而是被喷泉冲开,摇摇晃晃地落在了池底,成为众多沉睡硬币中的一员。
  “小姑娘,算个命不?”她刚想离开,却听到一声纯正的中文。
  柳如烟一愣,立刻转身。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男人,他俊逸的外貌引来旁边少女爱慕的目光。他向柳如烟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眯眯地道:“小姑娘,算个命不?”
  柳如烟也微笑起来,“好啊,你说说看?”
  “你是个命很好的人,会一辈子幸福,非常的幸福。”那人向前走了一步,非常绅士地拿起她的手,落下轻轻一吻,“柳如烟小姐,你愿意原谅我吗?”
  柳如烟挑眉看看他,又看看一边的许愿池,突然开了口,“如果你要证明你的诚意,那么……你现在立刻跳进池子里。只要你肯,我就原谅你。”
  那英俊男子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进了许愿池。
  他抹去脸上的水,再看时,柳如烟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郁闷地从水池里爬出,颓废地叹了口气,看来……他的路途,还很漫长啊。
  刚要走,一个小姑娘拉住了他的手,一口纯正的意大利语,“怪大叔,有个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没空计较小姑娘给他怪大叔的称号,英俊男子急忙将手上的信纸展开。上面什么也没写,只画了一幅图:一个教堂门口,有一片怒放的荷花。
  “荷……莲……”他喃喃自语着,眉宇间染上一阵狂喜,也不顾众人的怪异眼光,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在许愿池上空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