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31

机器猫: 送子丫头

第一章

  夜色昏暗,空气闷热,破旧的电风扇发出刺耳的声响,吵得人无法入睡。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放弃地爬起来,跑进狭小的洗手间冲了个凉水澡,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Shit,这是什么鬼天气?!”

  姚菲儿躲在蚊帐里咕哝:“小雪,你越动越热,不如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说不定一会儿就睡着了。”

  “算了,我没你那本事,一动不动?不到五分钟准变成清蒸活人。破学校、破宿舍,交那么多学费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连个空调也不给装。校长再这么贪下去,早晚天打雷劈!”

  “要是真天打雷劈就好了,那表示立刻就能下雨。好了啦!”菲儿从床头摸出一本小说丢给她,“看会儿小说,拜托你别再翻来覆去的了。呵——好困,我明天上午还有课呢。”

  雪君打开床头灯,破旧的书皮上画着一个女人,黑黑的,女生男相,书名是《送子丫头》。连言情小说都偷工减料,封面起码画得赏心悦目一点嘛,让人看了一点兴趣都没有。

  翻开第一页,她懒懒地瞄着。




  痛,意识里只有这一个字,那将她从头到脚撕扯成碎片的疼痛仿佛已经持续了一辈子却还没有停止似的。耳边是朦胧嘈杂的声音,眼前是模糊混乱的影子,什么人来了又走、什么人在跟她说话、什么人握着她的手,她通通不知道。她只知道,倘若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再不停止,她就要放弃了。

  “别睡,凤儿!别睡,醒醒!用力,再用点力,就快出来了,已经看到头了,就快出来了。”一双冰凉的手用力摇晃她,在她耳边不停地打气,在阵痛的间歇中,她辨出那是婆婆的声音。

  原来婆婆一直在陪她,一直握着她的手。她眼前恍惚浮现倪老夫人斑白的头发和慈祥的目光,那样殷切盼望着她能给倪家传承香火,她总是用一种渴望而宠溺的眼神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陪她度过孕期每一个不舒服的日子。

  她不能放弃,为了婆婆,她不能放弃!

  “老夫人,吊起来吧。”两个产婆商量过后向倪老夫人请示,“少夫人已经没力了,再不吊起来怕孩子要闷死了。”

  “好吧。”老夫人擦擦眼泪,握紧大凤的手,心疼地道,“凤儿,辛苦你了,别怕,一下就好。”

  产婆丫头七手八脚地将大凤扶起,房梁垂下两条白色绸带,她们分别缠住她的手腕,将她直直地吊了起来。双腿早已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她只觉得手臂一紧,腕部一阵剧痛,软绵的身体像破布袋一样往上提,手腕疼得似乎要脱臼了,下体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拉扯,要把她生生撕成两段。

  “啊——”剧痛令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喊出声,有什么东西活生生从体内剥落,滚到产婆手中,耳边的声音突然高昂,她已听不出是欢呼还是惊异,头一软,眼前完全陷入黑暗。

  被撕碎又拼凑回来的滋味大概就是这样吧?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能令眼皮开启一条小缝,耳边模糊听到丫头小荷的呼声:“老夫人,少夫人醒了。”

  视野中出现倪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和蔼的笑和如释重负的感叹:“凤儿,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奶妈,把小少爷抱过来给少夫人看看。”

  小少爷?是个男孩?大凤模糊地想着,是个男孩!倪家有香火了,老夫人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大红缎子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孩递到她眼前,孩子的皮肤红红皱皱的,眼睛紧闭着,眼窝很深,形成长长的一条,看不到睫毛,嘴也扁扁的,脸上的肉不时抽动,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

  老夫人看着孩子,一径微笑,直道:“看这孩子长得多漂亮,跟他爹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她怎么没看出孩子哪里漂亮?也不知道他跟他爹爹长得是不是相像。

  “管家。”老夫人发话了,“派人给二少爷报喜。”

  “是。”管家在门外应声,乐呵呵地下去。

  “于姥姥,吩咐厨房,少夫人月子里的食谱全照我送过去的单子调换,缺什么食材马上叫人去买。”

  “是。”于姥姥应了,乐颠颠地跑出去吩咐。

  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很高兴,为了倪家终于有了香火,只有大凤,整件喜事中惟一的大功臣,感受不到这种喜悦。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骨血,她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有点无所适从。一切都在她来不及明白的情况下就发生了,她根本什么都不懂,也没人给她时间去懂。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嫁了人,生了孩子,糊里糊涂地由一个扫地丫头变成了将军夫人。而孩子的父亲,她的丈夫,那个令她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男人,她甚至记不起他的长相。惟一的记忆是洞房花烛那晚,似痛苦又似快乐的煎熬,最后的印象还是痛。倪荆在她心里等同于一个字——痛!




  Shit!又是薄幸男儿苦情女的故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定是女猪受尽委屈折磨,最后不是要死了就是要走了,然后男猪脑袋被驴踢了一脚突然明白自己不能没有女猪,然后说句我爱你,两只猪从此过着“性”福快乐的生活。

  “如果我遇到这种天杀猪男,一定整得他哭爹喊娘。白痴!”雪君把书随手一扔,打在电扇上,“嗡嗡呜呜”,破电扇挣扎几下不转了。

  “不是吧?没这么倒霉吧?”她急忙下床察看。

  菲儿困倦的声音传出来:“大小姐,你乒乒乓乓地搞什么?现在快三点了哎。”

  “Sorry,Sorry,我马上就好。”她拍了下扇头,没反应,按几下开关,没反应。搞什么?不是寿终正寝了吧?看看电源插头,没问题啊。再按几下开关,摇几下扇头,“滋滋滋”,电扇发出火花迸射的声音。“砰!”一道强光闪过,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梅雪君只觉得食指尖锐地刺痛,一股强大的冲击顺着指尖流向全身。触电!这是她意识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疼,好疼,全身酸疼无力。梅雪君呻吟着爬起来,摇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室内光线很暗,触目是一片飘忽的青白色,是不是在医院啊?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甜美的声音:“少夫人,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绍福仁?多好笑的名字,念起来谐音就是“少夫人”。哦!头疼得要命,谁来救救她?!

  “少夫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甜美的声音更近了,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那声音在跟她说话?梅雪君瞪大眼,瞳孔适应了光线,飘忽的白色看清楚了,是蚊帐;声音的主人看清楚了,是个嫩绿色衣衫丫环打扮的小姑娘。等等,丫环?她惊跳起来,挣脱了小姑娘的手,撞到了床柱——粗粗的朱红色床柱。抬头看,头顶是幔帐——大红段子黄色流苏的幔帐。透过蚊帐,她的目光直直对着一扇窗——镂花贴白色窗纸两扇对开的木窗。木桌木椅木门木梁,桌子中间还有一盏没有熄灭的油灯。MY GOD!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梅雪君死死地闭上眼,“砰”一下倒在床上。这是做梦,一定是做梦,她一定是被电迷糊了,有点神志不清,睡醒了就好了。

  “少夫人。”甜美的声音变成了尖叫,“快来人那,少夫人晕过去了。”

  讨厌!别吵!我睡一下梦就醒了。梅雪君心里嘀咕,下一刻就睡过去了。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脑海中还残留着刚刚惊恐的梦境。她闭着眼,先听四周的声音,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偶尔有几声夏虫争鸣,还好,没人叫少夫人或绍福仁。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天色昏暗,空气闷热,跟每个夏日的夜晚没什么不同。梦醒了吗?瞳孔适应了光线,她看到有东西在飘,蚊帐,不是菲儿的蚊帐,是梦里的蚊帐,木桌木椅木门木梁,还有一盏燃尽的油灯。梅雪君感觉浑身发冷,汗水从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渗出来,牙关打颤的声音在暗夜中分外清晰。还是梦,她走不出这个梦了!

  她霍地扬起手,重重地给自己一耳光——啊!好疼!可是梦没有醒,那个小姑娘却醒了。

  “少夫人,你醒了。”甜甜的声音里带着关切,“觉得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可把我吓坏了,幸好大夫说没事,可能是你身子太虚,起得太急,一时无法适应就晕了过去。以后可注意着点,再不能起猛了。”

  梅雪君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只是在心中不停地叫喊:“天啊!地啊!如来佛主!耶稣基督!不要这么整我好不好?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不小心触电了嘛,不至于真的出现穿梭时空这么夸张的事吧?不可能,这是幻觉,这绝对是幻觉,要不然就是谁在跟我开玩笑。”不行!她爬起来往外冲,就着暗淡的月光,看到一座宽敞的四合院,遍地花草,石子夹道,红砖白墙,三面墙分别有三个月亮门,她朝着最大的那个门冲出去,听到身后小姑娘的高喊:“少夫人,你去哪里?少夫人,你别跑啊,少夫人——”

  月亮门外是个更大的院子,一眼望不到院墙,园林水榭样样俱全,园林内有路径,水榭上有长廊。也许,也许她是梦游跑到哪个旅游景点里来了,只要出了园子到大街上,就可以打车回家了。对,一定是这样!她沿着长廊不停奔跑,四周逐渐亮起灯火,响起人声,前面的路看得更清楚,她一口气冲出去,还是院子!这次没了水榭亭台,是一排排整齐威严的房子,房前屋后涌进人潮,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拦在她面前。

  “走开!”梅雪君张牙舞爪地往前冲,她要出去,要回家,要逃离这场噩梦,谁也不能拦她,谁也不能!

  小姑娘还在她身后追,不停高喊:“少夫人,别跑啊,你别跑啊。”

  侍卫迟疑间,梅雪君已经冲过了他们,她看到朱红色威严沉重的大门,看到巨大笨重能砸死人的门闩。希望就在眼前,只要冲出这扇门,她就能冲出这个噩梦。

  “凤儿!”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要去哪里?”声音不大,却无比威严,在这嘈杂的夜里依然掷地有声。

  直觉地,梅雪君停下动作,她知道这个声音在叫她。她不是凤儿,也不知道谁是凤儿,她是梅雪君,这是个可怕的噩梦。

  “凤儿!”苍老的声音近了,“乖孩子,你怎么了?来,到娘这里来,告诉娘,这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她的手搭在门闩上,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颤抖、颤抖,有股力量吸引她回头,却又不敢回头。她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美国意念恐怖片,说小孩子陷在噩梦里,不回头不说话就能走出来,一回头一说话就变成了梦境里的人,永远回不来了。她奋力拔掉门闩,拉开大门——

  门外的天好红好亮,亮得有些刺眼,梅雪君抬手挡眼,在指缝中看到天边金色的光芒,那是日出的颜色,天快亮了,噩梦醒了,她可以回家了。

  “踏踏!踏踏踏!踏……”这是什么声音?梅雪君挪开手指,对上一双棕色的眼睛,眼睑上方两撮白毛,又黑又长的毛脸,鼻息喷出热气,嘴里吐吐的声音。是一匹马,全身乌黑油亮精神抖擞的战马。马好高,她必须仰头才能看到马上的骑士,他有一张不怒而威的脸,目光闪亮有神,鼻挺唇阔,青惨惨的胡子爬了一脸,一身银盔银甲,正犀利地逼视她。

  “荆儿。”她听到身后惊喜的呼唤,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银甲将军翻身下马,越过她,叫了一声:“娘。”

  天边金光更亮,辉映着士兵手中的火把,放眼望去,十里长街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士兵,她正前方两匹马上的将领也翻身下来,狐疑地盯着她看。街两侧店面林立,有些房屋的烟囱已经冒出股股炊烟。这不是幻景!她缓缓转身,看到银甲将军扶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

  老夫人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臂问:“荆儿,你不是要三个月后才能班师回朝吗?”

  “皇上得知我喜获麟儿,准我提前回京。”

  “太好了,这太好了!”

  “娘!”倪荆瞥一眼梅雪君问:“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她?她是大凤啊!”

  “大凤?”他眼中依然不解。

  老夫人点头,“是啊,你媳妇啊,刚给咱们倪家延续了香火的大凤啊。”

  副将秦威正和卢明走到倪荆身边,上下打量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目光还有些呆滞的梅雪君,低声道:“将军,原来这位就是嫂夫人。”

  大凤,倪家,延续香火,几个关键词在雪君脑海中打转,她想起来了,是那本小说,菲儿给她的那本《送子丫头》,她看到的开篇一段就是这种情节。这简直太荒谬了,她跑到小说的情节里来,变成了女主角。这不可能,一定是她平时看小说看得太入迷,现在走火入魔了。这比穿梭时空更加不可思议,疯子也想不出来,白痴也不会相信。是哪里搞错了,究竟是哪里搞错了?这些人,这些房子,这时空,这背景,再加上一个梅雪君,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哦,不!鬼才知道现在她还是不是在天底下,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地球上银河系里,也许在另一个宇宙也说不定。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触电让脑电波出了问题,所以大脑思维出了状况,让那些脑海中最后存储的信号到处乱窜。

  她用力捶自己的头,“醒来啊,快醒来啊。爸爸、妈妈、菲儿,你们在不在,快唤醒我,你们听到了吗?快唤醒我。”

  “大凤、大凤……你这是干什么?”老夫人焦急地呼唤,“荆儿,你快制止她,别让她伤害自己。”

  倪荆无奈上前,钳住她双臂,一声暴喝:“住手。”

  院墙上的瓦似乎都震颤了两下,但梅雪君却挣扎得更厉害,嘶吼:“放开我,你放开我。”一开口,她突然傻住了,这不是她的声音,她的声线怎会这么低?她惊慌地摇头,“不、不,怎么会这样?”是她在说话,可这不是她的声音。那她的长相呢?他们叫她大凤,难道她的长相也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猛地挣开倪荆,冲进大门,她记得里面院子有池塘,她要看看自己的脸。

  池塘的水很清,清晨的水面很静,静如明镜,水面上映出一张小麦色的脸、惊恐的眼神、狼狈的衣装,水里的女人正伸出颤抖的手触碰面颊,碰到了,脸是凉的,带着人体的温度。水中倒映出的女人是她,躯壳却不是她,她疯了,要不然就是她的灵魂住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她是从来不相信灵魂的,她宁愿相信她是精神错乱了。

  “醒醒吧,拜托让我醒醒吧。”她双眼一闭,跳下池塘。

  “该死!”倪荆用力一跺脚,跟着跳下。刚才他一不留神让她挣脱了,急忙随后追来,心中暗想一个女人也能跑这么快,看她对着池塘嘀咕些什么,还没等听清,她居然跳下去了。他只知自己娶了个扫地丫头,却不知这丫头还是个疯子。

  池塘的水不深,倪荆三两下就把梅雪君举出水面,像抓小鸡一样用力摇她,大喝:“你疯了吗?”

  她缓缓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目光由惊恐转为涣散,疲惫地动了动嘴唇,突然趴在他肩上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章

  外面的人好吵,梅雪君呆呆地倚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她好想出去用胶带封住那些人的嘴,可是她浑身没力。那天哭倒在倪荆身上之后,她就高烧了两天,大夫说她产后体弱、情绪激动、过度劳累,加上落水受寒,必须要好好调养,不然会落下病根。倪老夫人请了巫师在她房外闹了一天一夜,还没有结束的意思,难为了那些江湖骗子,想要骗点钱也不容易,他们跳得不累她听得都累了。

  大哭了一场之后,心情反倒平静了,是噩梦也好,幻觉也好,总之一时半刻她找不到回去的方法,这时候没人可以帮她,只有冷静才有希望。她该庆幸的是这里人说话她听得懂,不用上什么语言速成班。

  房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她听到小丫头的声音:“二少爷,您来了。”

  一个高大的影子停在床头,将她整个笼罩住,她抬头,看到一双犀利的眼,带点探究和威慑,他的唇紧抿着,显得很严厉,似乎并不想开口。

  她眨眨眼,启动了下干涩的嘴唇,虚弱地问:“有没有东西可以吃?我好饿。”

  “少夫人!”小丫头惊喜地欢呼,“您终于开口说话了,我马上叫厨房准备膳食。”

  她点一下头,朝着小丫头的背影道:“谢谢。”

  倪荆挑了下眉头,目光没有离开她。

  她回视他,问:“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哪年哪月哪日?”

  “癸午年六月二十一。”

  她翻了个白眼,问了等于白问,鬼知道癸午年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农历六月是公历七月,是夏天总没错。屋子里陷入宁静,只有外面持续传来巫师的咒语声,听起来大概是嘛米嘛米哄,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什么的,还真跟电视上演的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倪荆的眼光变了,多了点迷惑,准确地说像看什么怪物似的看着她,对他来说,她应该算是个外星人了吧?

  她真的笑了,伸手向他,“喂,帮个忙,扶我一把。”

  他沉吟了下,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茧,她想那是常年握兵器的结果。躺了几天,腰酸腿疼头晕,她就着他的搀扶来到桌前,抓过茶壶拼命喝水,喝饱了发现倪荆依然站在旁边看着她。

  “喂,你一直站着不累吗?干吗不坐下来?”

  “我不累。”他倒是很合作,有问必答。

  “那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他挑眉,算是询问。

  “外面的人好吵,能不能帮我赶走他们?”

  这次迟疑的时间长了点,“好。”他几个大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大声道,“停下,你们可以走了,去王管家那儿拿赏银。”

  带头的巫师偷看一眼室内,上前道:“将军,妖魔虽已离开夫人的身体,但尚未离开府邸,作法不可中断,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倪荆大手一挥,“叫你们离开就离开。”

  巫师打了个哆嗦,带着手下人灰溜溜地走掉了。

  小丫头端了吃食回来,梅雪君顾不了许多,左右开弓、狼吞虎咽,倪荆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老夫人的声音在外面道:“是谁叫大师走的?少夫人的病好了吗?”

  “娘。”倪荆迎向母亲,“是我叫他们离开的,凤儿看样子是清醒了。”

  “真的?”老夫人急忙上前,“凤儿,快,让娘看看你,怎么就下床了?应该多休息才是。”

  “呃——”雪君频频后退,她可不习惯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可以当她姥姥的娘。

  “凤儿,你怎么了?干吗躲着娘?”

  “呃——呵——”梅雪君干笑,“老——老夫人,您这么大年纪了别走来走去,还是先坐下吧。”

  “你叫我老夫人?”老夫人的眼里闪烁泪花,“谁说她清醒了?这是清醒的样子吗?管家,赶快去把大师给我找回来,真是胡闹!”

  雪君急忙道:“别,老夫人,不,娘,我好了,我真的好了,只是烧得有点糊涂,拜托你千万别再找那些人来吵我。”

  “你真的好了?”

  “是是,我好了。您是老夫人,我叫大凤,是您儿媳妇。”她一把拉住倪荆的手,“他是我夫君,叫倪荆。您看,我都认得的。”

  没人接话,一屋子人都奇怪地看着她。糟糕,难道认错人了?老夫人绝对没错,这个倪荆应该也没错啊。

  半晌,倪荆先动了,他抽出手上前扶住老夫人,道:“娘,既然凤儿已经认得人了,就是真的好了,您这几天也没有好好休息,要当心自己的身体,我先扶您回去。小荷,好生伺候少夫人休息。”

  老夫人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摇着头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小丫头,梅雪君搔搔头,困惑地道:“哪里不对了?小荷,你是叫小荷吧?”

  小丫头忙道:“我当然叫小荷啊,少夫人不是连我都不认得了吧?”

  “认得认得,当然认得。奇怪,我夫君不是叫倪荆吗?难道我说错了?”

  “没、没错。”小荷用一种奇怪到有些吓着的眼神看着她,“少夫人没说错。”

  “那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少……少夫人,你……你怎么敢直呼二少爷的名讳啊?”

  “啊?名讳?倪荆?不可以直接叫的吗?”麻烦,古代好像有这么个规矩,但爱情小说里面可没这么规定过。

  小荷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少夫人,你没事吧?”

  雪君敷衍着点头,“没事,没事。”怎么会没事?她头好晕、腰好疼、腿好软,心里好无助,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回去的路。可以肯定的是触电导致了这一切,那是不是再触一次电就可以回去了?但到哪里去找电啊?

  “小荷,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朝代?”

  “朝代?”小荷的眼睛瞪大。

  “就是唐宋元明清啦,不然是春秋战国秦汉五代?”

  小荷一脸的莫名所以。

  “那么年号、国号你总知道吧?现在的皇上称个什么帝什么宗的?”

  “现在年号维治,国号大周,当今皇上称施予帝啊。少夫人,你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我只是烧得晕晕的,很多事情记不清楚。”天哪,“食欲帝”是个虾米东东?这个皇帝一定很贪吃。大周是什么朝代?东周西周?《寻秦记》已经够离谱了,要是让她回到《封神榜》里面,不如死了算了。可是看他们衣着说话都不像那么古老的人啊?难道是武则天统治时期的那个大周?要么是张士诚的国号?千万别告诉她张丹枫复国当了皇帝了。

  “现在的皇帝不会是个女的吧?”

  小荷吓得倒退两步,“少夫人,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我去给你叫大夫吧。”

  “不、不用。”雪君急忙拉住她,小荷吓得一抖,一下子挣脱。

  雪君将双手放在身侧,“小荷,你好像很怕我。”

  “少……少夫人。”小荷说话开始发抖, “你……你别吓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好像……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废话!我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人啊。雪君勉强笑笑,却笑得可怜兮兮的,“小荷,你别怕,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子,我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就像做了场噩梦,现在也迷糊着,不知道是醒了还是睡着的,也不知道这几天所发生一切是不是真的。”说着说着,她眼圈红了。

  “少夫人。”小荷心软了,上前抱住她,“你别怕,法师说你是妖魔上了身,现在妖魔赶走了,你慢慢会好的,小荷会陪着你的。”

  雪君僵了僵,缓缓伸出双臂回抱她,声音哽咽:“小荷,谢谢你。”小荷不会明白,一个拥抱,一句安慰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谢我什么?咱们不是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好姐妹?”

  “是啊,大凤,你不是连这个也忘了吧?”

  “我……”雪君垂下头,泫然欲泣,“小荷,不如你把以前的事一件一件地告诉我?”

  “好,我慢慢地讲给你听,讲到你记起来为止。不过现在你要先上床休息,你的脸色好苍白。”

  “我不累,你先讲给我听啊。”

  “不行,你要先上床躺着,我再讲。”

  “好好好,我躺着。”她急忙回到床上乖乖躺好。

  小荷愣愣地看着她。

  “又怎么了?”

  “你真的很不一样,你以前胆子很小的,不多看不多话,就知道默默地干活,何曾这么急过?”

  “啊——那个——现在是少夫人了嘛,当然不一样。”

  “你当了少夫人也没有变啊,连老夫人的丫头欺负你都不敢言语,你记不记得成亲第二天,我问你二少爷对你如何,你说不知道,因为你根本都不敢抬头看二少爷一眼,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是……是吗?”雪君心虚地笑,原来她扮演的是这么没用的角色。

  “你从小就是这样啦,你们家里人都胆小,你爹被邱老财欺负,打死人抢了房子还把你卖掉,到这里还是被人欺负,做最下等的扫地丫头,干的活最多挨的骂也最多。幸亏老天长眼,让龙半仙看中了你,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当时大堂里那些丫头们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啦,想到桂香头顶冒烟的样子我心里就痛快。”

  “等等,龙半仙是谁?桂香又是谁?”

  小荷的声音拔高:“桂香你都不记得了?她是我们的冤家对头,为人尖酸刻薄心眼毒,最喜欢欺负你了,仗着有几分姿色,又会拍老夫人的马屁,比于姥姥气势还冲呢。她整日里就做梦能当上二少爷的小妾,结果倒让你做成了少夫人,她那顿气怄的啊,脸上的皱纹都能犁地了。啊,你不知道你们成亲的那天……”

  “好了好了,桂香的这段略过,说说龙半仙。”

  “龙半仙,那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啊,听说皇上想封他做国师他都不做,他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能缓和二少爷命中的煞气,你就真的给二少爷保住了这个孩子,还一举得男,这下你是母凭子贵,看以后将军府里还有哪个敢低看你一眼。”

  雪君忍不住翻白眼,真是的,管他什么时空什么朝代,女人八卦的天性永远不会变。她生了个儿子她知道(虽然她实在无法接受),也知道一个儿子令她在这个什么鬼将军府里身价倍增,问题是为什么那个该天杀的大凤生完孩子之后就变成她了?不对不对,是为什么她触了一下电就变成生完孩子的大凤了?那个龙半仙要真是神仙的话能不能告诉她答案?

  “大凤,我看你的样子很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等你睡醒了我再讲给你听?”

  “不,我不累,你接着说,那个龙半仙现在在哪儿?”

  “龙半仙云游去了,如果知道他在哪里,早就找他来治你的疯病了,也不用请法师来给你做了两天驱魔法事。好了,不累也要休息,你刚刚生产完,要是月子坐得不好,以后有你受罪的时候。躺下吧,我去把碗筷收拾了。”

  天啊,地啊,她才刚满二十岁,还是个连初恋都没有的纯纯女孩,现在居然躺在这里坐月子,还有比这更可悲可笑的事情吗?

  梅雪君用力捶枕头,在心里把那个发神经的破电扇诅咒千千万万遍。枕头底下露出焦黑的一角,什么东西?她抽出来,是几页纸,好像被火烧过,纸上有字,第一张页眉上有四个字“送子丫头”。天!这是——那本小说!雪君急忙掀开枕头,没了,就这么几页,边沿都有烧黑的痕迹,她匆匆读下去,楔子是她那晚读过的,下面是第一章……




  那日秋高气爽,园内的落叶不似前几日那么多,大凤早早扫好了院子,没等放下扫把,就听到于姥姥召集所有丫头到大堂。她以为府里又要来什么重要的客人,例行训话,却见老夫人和一位白胡子老先生坐在堂上,地下黑压压站了一屋子的丫头,都是梳辫子的,居然连厨房烧火的丫头也叫来了。老夫人和老先生围着众人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面前,就听到于姥姥的声音问:“大凤,生辰八字报上来。”

  “辛酉年六月初六辰时。”

  老先生掐掐指头,说了一句:“就是她了。”

  原来,老先生是京城有名的龙半仙,那日是老夫人在给二少爷选续弦。龙半仙一句话,决定了她的命运。她从最低等的下人房搬入最高等的厢房,身边是持续不断的恭贺和偶尔妒忌的白眼。十天之后,她披上嫁衣,像个木偶似的被推入洞房,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人人都说,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才有这样的好命。

  好命?大凤不知道怎么才算好命,她本以为找到个好主子,认真干活图个温饱就算好命了,此刻却坐在床沿,双手冒汗,满心惶恐。盖头下的世界一片昏暗,她的未来也一片昏暗,即便听着外头传来的酒宴呼喝之声,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嫁给了从不敢抬头直视的二少爷,成了将军夫人。

  她用力拧一下大腿,好痛,这是真的。

  房门响了,有人进来,她吓得惊跳起来,想起于姥姥的嘱咐,又急忙坐好,慌张间把袖子压在了屁股底下。

  因为是第三次娶妻,娶的又是自己府里的丫头,所以一切仪式都免了。倪荆一个人走进新房,直奔床边的新娘,随意扯下盖头,就直接去解她的腰带。

  她慌得不知所措,直觉伸手去挡他,却被袖子绊住了,等她把衣袖从屁股底下挣出来,他已将她推倒。她只惊呼了一个字:“少——”后面那个字被他堵在嘴里。

  对倪荆来说,他娶的女人是谁并不重要,他的义务是让她生个孩子,给倪家继承香火,他甚至没有认真看她一眼,也没有在意她压抑的呻吟。隐约间,他只记得她的身体很暖,很结实,皮肤有点粗糙,气味过于干净,不像其他女人那么滑那么香。

  完成义务,他便倒头大睡,心里记挂着明日一早点兵出征,身边的女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没哭,也没抗拒,证明她是心甘情愿,这就够了。




  下面没了,烧掉了。她起身一顿翻找,翻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再没有多出一丁点纸屑。她把纸张紧紧地搂在胸口,这不是梦,也不是神经错乱,她的确掉进了小说中的世界,这几张纸是她从现实世界带来的惟一东西,也是她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惟一证明。故事后面的发展是怎样的?难道写的就是这么一个穿越时空的故事吗?而她就是故事的主角?那晚她为什么不把故事看完?难道老天的意思是让她来延续一个未完的故事?不!心好乱,头好痛。不应该的,她不相信。她从来不相信神鬼灵异之说的,她相信科学,相信事实,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又如何解释?谁能告诉她?

  “小说、电扇、触电、大凤、倪荆、将军府、送子丫头、龙半仙……”梅雪君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在床单上划着,现在看来有两个关键,一个是触电,一个是龙半仙。电是没办法了,龙半仙一时片刻又找不到,怎么办呢?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回去吗?

  “唉!”她重重地叹气,仰脸躺着。她闭上眼,捏紧手上的纸张,眼泪源源不绝地涌出。谁能救救她?谁能来救她?

  门响了,她听到脚步声,是倪荆,她认得他的脚步声,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啊,差点忘了,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妻子,他该不会是来跟她同床共枕的吧?他不会禽兽到要侵犯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吧?怎么办?怎么办?

  倪荆站在床头,看着床上闭着眼装睡的女人,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全身都在抖,洞房那晚她就是这样一直抖。她怕他,听人说她是个很胆小很老实的女人,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毕竟他们只相处了一个晚上,但出征归来他看到的却是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忘不了那天两人站在池塘里时她的眼神,恐惧、迷茫、无助、绝望,他从不曾在一个女人的眼睛里读出那么多东西。她趴在他肩上哭得天昏地暗,那一刻他有种很荒唐的感觉,好像从今以后他必须要担负起这个小女人的喜怒哀乐。而现在,看着她颤抖的睫毛,他又有了这种感觉。

  眼神一瞄,看到她手上捏着东西,他伸手去抽,梅雪君霍地张开眼,一下子坐起来,将纸护在怀里,厉声喊:“你干什么?”

  他收回手,声音低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她缩到床里侧,将手背在身后,“没,没什么,我私人的东西。”

  他挑眉,“私人的东西?”

  “就是我的东西,只属于我的。”

  他嘴唇抽动了下,“这府里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而不属于我的吗?”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这时代哪有什么隐私权啊?连活人都是他的,还有什么东西不是他的?

  “给我。”短短两个字,十足的威严,一看就是发号施令惯了。

  她想了想,选择妥协,人家的地盘还是不要嘴太硬,这男人长得铁塔似的,不高兴一巴掌拍下来,她不死也得半残,“先说好,给你看看可以,看完了要还我。”她递出来,就不信他看得懂言情小说。

  倪荆拎着几页纸看了好久,眉头越锁越紧,“这是什么?”

  “纸张啊。”

  他目光一闪,犀利地看着她。他当然看得出是纸张,问题是纸张上面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印记?好像是字,但又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字,更奇怪的是这些印记是怎么弄上去的?不是墨迹,不是铅印,整整齐齐四四方方,一个个那么小却笔画清晰大小一致,他没见过这么细致的纸张,像绢帛一样薄,却又要坚韧得多。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上面是什么字?”

  “呃——”雪君眼睛眨呀眨,“这个——是朋友送的,上面是梵文。”印象中古代的外国文字就是梵文了,虽然她不知道梵文长什么样子,混一下总可以吧。

  “你会梵文?”

  “呵呵,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梵文?”

  “开玩笑?”

  “啊,就是你别乱说。”

  “哪个朋友送你的?他为什么送你梵文的东西?你不认识怎么知道上面写什么?”他问一句逼近一点,她被迫紧紧贴着墙。

  “这个朋友你不认识的,上面只是些佛经,不然你以为是武功秘笈啊?”

  “喏——”她伸手撑在他胸前,阻止他进一步逼近,“不要问我有什么朋友是你不认识的,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更何况是我的朋友?”她右手食指抵住他的唇,阻止他开口,“喏——也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懂梵文的朋友,难道扫地丫头就不能有几个有能耐的朋友吗?”

  他不问了,也没有退后,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久好久,看得她心里发毛,他不是想揍她吧?突然,他笑了,低低的笑声冲出唇际,震得她手指酥麻,像触电的感觉。她慌忙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捉住。

  她吓得尖叫:“啊——你要干吗?”

  他把纸张塞回她手里,撤回身子,嘴角还挂着微笑,“还给你。”

  “呼——”她长呼出气,拍拍胸口,低语,“吓死我了。”

  他突然又凑过来,“你怕我吗?”

  她吓得一抖,直觉答:“怕!”

  他笑容隐去,“为什么怕我?”

  她心道:废话,这里的一切我都怕,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他再问:“为什么怕我?”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主人我是下人,你是天我是地,我当然要怕你。”好在平日里看的小说够多,顺嘴就可以胡掰。

  他看着她半天不动,最后伸出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沉声道:“你是我的妻子,可以不用怕我。夜深了,早点休息吧。”说罢转身离开。

  良久良久,雪君的眼睛才会转动,怎么回事?这男人脑子有毛病吗?深更半夜莫名其妙地闯进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他该不会也是什么其他世界的灵魂闯进来的吧?


第三章

  “少夫人,吃饭了。哎呀,你又在翻什么,这屋子你已经翻了好几遍了。”小荷摇着头放下托盘。

  梅雪君从衣柜里钻出来,咬着手指冥想,“奇怪,偌大的屋子连张带字的纸都找不到。小荷,我问你,在哪里可以找到史料书籍?”

  小荷瞪大眼看着她,“你又哪里不对了?平白无故找书干什么,你又不识字?”

  “什么?”原来这个大凤不识字。

  “什么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吃饭了。”她坐到桌前瞄一眼托盘,哀号,“不是吧?又是当归鸡汤?我已经吃掉三只鸡了,再吃下去我就快变成母鸡了。”

  小荷吃吃笑,“那还不好?金蛋连连,为倪家开枝散叶。”

  “呸,死小荷,想生蛋你去生,我才不给人当生孩子的工具呢!等我想到了办法,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大凤,你干吗老说要离开的话?当少夫人不好吗?你想去哪里?”

  “去……唉,你不明白,总之我是一定要走的。”

  “我是不明白,我们十岁来到将军府,八年来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普济寺,你现在已经贵为将军夫人,要什么有什么,还想去哪里?”

  “我……”她突然感觉空气发生了变化,抬头看到倪荆站在门口。他每天黄昏都来看她,随意问一句她的身体状况,或者什么都不说,看一眼就走。小荷说,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是不跟男人同房的,那他干吗每天都来?

  “二少爷。”小荷唤了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雪君有些不自在,只好拼命扒饭,希望他今天也是看了就走。可惜天不从人愿,他走进来,还坐在她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把头整个埋进碗里,逐客令表示得够明显了吧?

  “菜不好吃吗?怎么只吃米饭?”

  她从碗边瞥他一眼,继续埋头吃。

  “你吃得太少,娘说要多吃东西身体才恢复得好,这当归鸡汤大补,能帮你下奶。”

  “咳!咳咳!”雪君呛到。下奶?他说的是“下奶”?古代男人不是很含蓄的吗?怎么这种字眼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口?

  “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倪荆轻轻抚拍她的背,倒了杯茶,递到她嘴边,“喝口水。”

  “咚!”雪君连人带椅一起仰倒。不对,大大的不对,据她这几天探听到的消息,倪荆应该是个很难亲近的人,长年在外带兵打仗,对下属严厉,对下人不假辞色。他会温言以对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老夫人,一个是皇上。就连在前两任妻子面前,他都没有轻言细语过。当然,关上房门有没有甜言蜜语就不得而知了。

  倪荆挑一下眉,伸手扶她,她吓得连滚带爬地后退。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叹息一声道:“凤儿,我不是跟你说过,你不必怕我。”

  “我……我我……我哪有怕你?我只是不习惯。哪——咱们把话挑明,我是你娶来生儿子的,现在儿子已经生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以后你不用理我,把我当空气就好。”

  他脸色暗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爬起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总之你看好你儿子就好了,不要动不动就来骚扰我,我可没义务再给你生一个。”

  “他不也是你儿子吗?”

  “当,当然。”不是。

  他放缓语气,“娘不让你自己带孩子,你心里委屈是不是?”

  “开玩笑,我委屈什么?我已经够烦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委屈?不不,我是说委屈会影响美丽。”

  他不答言,上上下下打量她。

  “喂,你那什么眼神?我知道我现在这副尊容不怎么样,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选的。”想她梅雪君好歹也是04级水利专科的系花,现在倒好,皮肤又黑又粗糙,眉太浓嘴太阔,一副农村大傻妞的土样,随便抓个丫头都比她白净秀气,好在身材够标准,可惜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准是以前被虐待过,找机会一定报复回来。

  倪荆转开眼,坐到桌前,手抚着额头,叹息道:“我本以为你是心甘情愿嫁我的,毕竟那晚你并没有挣扎。如今看来,你心里不但委屈,还有怨言。”

  “没有啊。”就算有怨言也不是对他。

  “凤儿。”他突然起身走向她,握住她肩头,“单凭龙半仙一句话就决定你的命运,是有些荒谬,但不管怎样你已是我妻子,还给我生了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决不会因为你的身份低看你一眼。”

  “你……你说什么啊,我有点听不懂哎。”

  他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轻轻一笑,“我自己也不是太懂。这么说吧,当初娶你是被母亲所逼,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时我急于出征,根本没想过你的感受,没想到一场仗打胜了,我多了个儿子。看到孩子,我突然明白,为何娘为了倪家的香火会愁白了头发。所谓血浓于水,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是你帮我延续的,一时间我好像有很多感触,却不知从何说起。我很后悔没有珍惜过我前两个妻子,这一次,我想试着去体会夫妻缘、父子情,不想再留下遗憾。”

  雪君小心翼翼地问:“你前两个妻子是怎么死的?”

  “你没听过传言吗?是被我克死的。”

  “切!”她摆手,“我才不信呢,什么命中带煞,克妻克子,都是江湖骗子胡说的啦。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那就别浪费时间,拣重点说。”

  “好,你躺下休息,我慢慢说给你听。”

  “嗯。”她乖乖躺好,每天都是小荷在床头说故事给她听,今天换倪荆讲也不错。

  “我的原配夫人,其实是我的大嫂。”

  “大嫂?不是吧?你们叔嫂乱伦?”

  “别胡说,什么乱伦,微枝跟大哥还没成亲呢。”

  “那是你横刀夺爱?”

  “凤儿!”他轻斥。

  她急忙捂嘴,“嘿嘿”一笑,“你说、你说,我不插嘴。”

  “倪家世代为大周武将,到了我们这一辈,只有兄弟两人,微枝跟大哥青梅竹马,从小立下婚约,没想到就在婚期的半年前,大哥战死沙场,于是爹做主让我娶了微枝。”

  “那她愿意吗?”

  “她对大哥一往情深,本意是要嫁给大哥的牌位,但两家父母坚决不同意,才选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入门之后,她为大哥守孝三年,直到我行了弱冠之礼后,我们才正式做了夫妻。她心有所属,我对她最多是姐弟情分,两个人根本说不上几句话。一年后,她难产死了,孩子也没活,当时我在冀州剿匪,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过了不久,父亲年迈体弱,染上恶疾,不幸在边关病逝。守孝期满之后,我与吏部尚书石大人的三小姐联姻,那时我刚刚继承爵位、受封将军,急于建功立业,时常东征西讨,两个人聚少离多。青韵确是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惜我不懂情趣,辜负了她许多心思。有一次我受命前往洛阳办事,她说要跟我一起去,我不同意,她就偷偷地尾随我去,结果在途中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我们遇到了安迟国的刺客,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她。”他越说声音越低。

  “这也不能怪你,你不让她跟,是她自己偷偷跟去的嘛。”

  “不!”他沉重地摇头,“是我不够重视她。刺客挟持她逼我放下剑,但我没有放,我太自信,以为我的剑会比敌人的剑快。清韵临死之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做你的妻子,还不如做你的剑。我抱着她的尸体回来,才在娘口中得知,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他的手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突出。

  她轻轻地覆上他的手背,“如果你知道她有了身孕,会不会放下剑?”

  他想了想,“或许会吧。”

  她用力拍一下他的手背,“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古代的人啊,重视香火更甚于重视女人。”

  “我们这些古代的人?”

  “哦,我是说你们这些古板的大男人。”

  “古板,大男人……”他叨念,“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说我。”

  “说了又怎样?治我的罪?”

  他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缩了下,“干吗这么看我?”

  他沉吟,“我发觉,你不是真的怕我,更多时候你发抖或是躲避只是因为紧张。”

  “你不是叫我不要怕你?”

  “我还发觉你很会强词夺理,娘究竟从哪儿把你挖出来的?”

  “什么挖出来?我又不是土豆,我不就是府里的一个扫地丫头嘛,老夫人随便一叫我就出来了啊。”

  “府里的丫头都像你这么古怪吗?”

  “古怪?”雪君心虚,“我哪里古怪?”

  他声音变得严肃,“第一,你言语古怪,总是说一些我从没听过的词儿,还喜欢自言自语;第二,你行为古怪,没事喜欢翻东西,要不是你暂时不能见风,我想你可能会把整个将军府都翻个遍;第三,你好像脑子坏了,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例如怎么穿衣、怎么梳头、怎么走路,你记得娘跟小荷,记得我,却把府里其他人都忘了;第四,你身上那几张古怪的纸,我确定不是中原的东西,但也不是梵文,我见过梵文,不是那样写的;第五,你从不过问孩子的事情,当娘的怎么会不关心自己的孩子?第六,你情绪多变、眼神闪烁,可见时时在说谎;第七,你以前胆小怯懦,便是大声说话都不敢,更不敢正眼看人,现在却伶牙俐齿,反应机敏。”

  哇!都快凑成十大罪状了,这个倪荆精明得很嘛!不过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定是小荷出卖她。

  “你身上似乎藏着很多谜团,让人难以猜解,也似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差别大到令人无法置信。大凤,你究竟是谁?跟龙半仙有什么关系?到这里来做什么?”

  “喂!”她又被逼到床里贴墙壁,“你不会怀疑我是哪一国的刺客奸细吧?”

  “刺客你当不了,我确定你不会武功。是不是奸细,要你来告诉我。”

  “天啊,你真的怀疑我是奸细?”

  “不然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她还不知道找谁要解释呢。总不能告诉他说她是未来世界的奸细,没事跑来这边实习,他会认为她妖言惑众,搞不好会把她吊起来烧死,古代人都是这么对待妖女的。

  “怎样?”他的鼻子快贴上她的唇,“想好怎么说没有?”

  “没有,我解释不了。”她诚实地回答他。

  “那么你是不打算说了?”

  “不是不打算说,是不会说,没法说。”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你的说辞。”他笑得云淡风轻,却让她觉得骨子里发冷,“时候也不早了,你休息吧。”他转身往外走。

  “喂!”她在后面喊,“你怎么不怀疑我是易容的?”

  他没回头,“我检查过,你那张脸皮货真价实。”

  “那你不怀疑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我滴血验过亲。”

  她咕哝:“嗤!果然狡猾,不过滴血验亲的科学性太差了。”

  他脚步顿了下,继续走,科学性是什么东西他不想问了,反正这女人口中的新鲜词多得数不完。

  “喂,再问一个问题。”

  他停下,依然不回头。

  “既然怀疑我,刚才干吗告诉我那么多事?”

  “麻痹你。”

  “那么都是假的喽?”

  “是真的。”

  “包括那些柔情蜜意的话?”

  半晌,他道:“你是真的,话就是真的。”倪荆说完,走出门。

  “嗤——”她撇嘴,“真是个失败的逼供人。”

  房门关了,室内恢复了宁静,桌上的当归鸡汤早就凉了,小荷没进来收拾碗筷。雪君靠着墙滑坐,双手抱膝,耳边回荡着倪荆的条条指控。她拿什么给他解释?

  她将头埋进臂弯,茫然低叹:“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窗外,一条人影伫立,久久不去。




  “少夫人,你别不理我。”小荷跟在梅雪君身后转,“我也没办法啊,他是少爷,问什么我就得说什么,况且我也是为你好啊。”

  雪君瞪她,“出卖我是为我好?”

  小荷缩了下,“我……我是怕你有什么不寻常自己又察觉不到,现在少爷肯关心你,让他多知道一点不好吗?”

  “哎呀,跟你说不清楚,烦死了!”雪君用衣袖拼命擦胸口。徐大凤是什么破身体?那个尴尬的地方一直不停地往外流东西,都是该死的当归鸡汤害的!想到“下奶”两个字,她就郁闷得想尖叫。

  “少夫人,别擦了,涨奶是这样的,让孩子吸一吸就好了。”

  雪君的目光“嗖”地扫射过来,差点把小荷杀死。奶孩子?居然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去奶孩子?没门!

  “唉!”小荷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可惜老夫人不让你自己带小少爷,嘴上说得好听是怕你劳累,说白了,还不是嫌咱们出身贫贱,怕耽误了她的金孙。”

  等等,金孙!她怎么把这么大一个护身符给忘了?目前要消除倪荆的怀疑根本不可能,先跟孩子打好关系,骨肉血亲,看在孩子的分上说不定他不会动她,能给自己争取点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上帝保佑,希望带孩子不是件太困难的事。对,心动不如行动。雪君弄好衣服就往外走。

  “少夫人,你要去哪儿啊? ”小荷愣了愣, 急忙追。

  “去看孩子。”

  “小少爷不是在老夫人那儿?你这是往哪儿走?”

  雪君猛然停步,小荷一头撞上她的背,痛得“哎哟”一声。

  雪君看着她,“怎么走?”

  “什么?”小荷一头雾水。

  雪君无奈地翻个白眼,“我问你老夫人那里怎么走?”

  “哦,这边,少夫人,你连主屋怎么走都忘了?”雪君瞪她一眼,小荷兀自唠叨,“少夫人,你怎么突然想去看小少爷了?老夫人不是说过叫你不用操心孩子吗?”

  “那我看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不行啊?”

  “当然不是。”

  “那就闭嘴,前面带路。”

  “哦。”小荷委屈地撇嘴,大凤真的不一样了,会发脾气还会骂人。

  “好啦。”雪君拍拍她的肩,“待会见了老夫人机灵点,时时提醒我一些知道吗?”

  小荷挠头,“提醒什么?”

  “笨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嘛,一会儿见到什么人,提到什么事,你要偷偷提醒我一下。”

  “哦。”小荷不是很明白地点头。

  雪君对天叹气,估计大凤也跟小荷这么笨,难怪被人欺负。




  主屋的格局比较气派,建筑比较老旧,画栏雕工跟旅游景点见过的差不多,她喜欢院子中间的石躺椅,躺上去一定清凉惬意,古代人还真会享受。门廊处有三个衣着光鲜的女子正在乘凉,一看就知身份不低,凑近了看,一个个眉目如画,婀娜多姿,说不出的一股古典美人的味道。

  小荷扯她的袖子,压低声音:“坐在栏杆上那个就是桂香,左边的是兰香,右边的是菊香,梅香不在,我过去问安,你就站在这边,免得她们又要挖苦你。”

  雪君一把拉住小荷,也压低声音:“是不是少夫人的丫头就比老夫人的丫头低一等?”

  “那倒不是。”

  “那你干吗给她们问安?”

  “习惯了嘛,府里除了主子和于姥姥,就她们最大。”

  “这习惯以后改了,我都不用你问安,她们凭什么?”雪君抬头挺胸,拉着小荷直接往里走。

  “站住。”有人说话了。雪君转身,见桂香摇着扇子,斜眼看她们,声音慢条斯理的,“哪个这么没规矩,见了人问个安也不会。”

  小荷刚要屈膝,雪君拉住她,翻了翻眼睛,清了清喉咙,学她慢条斯理地道:“哪个这么没规矩,见了主子问个安也不会。”

  “你……”桂香霍然站起身,三个丫头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天没回神。

  雪君淡淡地瞥一眼三人,伸手掀帘子。

  “慢着。”桂香缓过神,拦在她身前,“老夫人吩咐,午休时候什么人都不见。”

  “我是来看孩子的。”

  “小少爷睡了。”

  “那你家小少爷吩咐过你不见他娘了吗?”

  “这……”不足月的孩子哪会吩咐人啊?

  雪君扬高下巴,端出主人的架子,“让开!”

  桂香脖子挺得更直,冷哼一声道:“小少爷是没吩咐过,不过老夫人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随便碰小少爷。当然也包括你,少、夫、人!”

  狗仗人势的家伙!想跟欺负大凤一样欺负她,窗户也没有!雪君退后一步,挥袖子扇凉,声音柔柔地道:“这样啊,那正好,我也困了,在这儿歇一会儿,顺便等娘醒来。你——”雪君手指一伸,正好对着桂香的鼻子,“你叫什么来着?去给我拿条凉被,就铺在那躺椅上,这会儿树阴下乘凉最舒服。”

  “你说什么?你敢支使我?”桂香眼里冒火。

  “不对吗?”雪君眨着无辜的眼睛,“你不是这儿的丫头吗?难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走错了地方,跑到人家门廊乘凉来了。啊呀,那可真是抱歉,我有眼不识泰山。”

  “你……徐大凤,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桂香气得浑身发抖,“你别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当凤凰了,你跟那个龙半仙说不定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瞧瞧你那副德行,哪里有当主子的命?你敢支使我?我呸!”

  雪君眼疾手快拉着小荷躲过她的飞天口水,拍拍胸口,“幸亏躲得快!我知道你有孝心,想帮夫人我洗脸,那就乖乖地去打盆凉水来,用你的口水洗,又脏又臭不说,还容易上火。这大热天的,口水浪费太多,小心中暑啊。”

  “你……你……”桂香气得说不出话来,张牙舞爪地要冲过来。

  兰香和菊香急忙拉着劝,“桂香姐姐,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你消消气,消消气。”

  “干什么?想动手啊?夫人我是不会陪你动手的哦,你没教养,我可还要主子的体面呢。啧啧,可惜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扭曲得跟个母夜叉似的!小荷,拿扇子给我遮住眼,我怕看多了夜叉脸晚上做噩梦。”

  “哦,好。”小荷乐呵呵地应,“可是少夫人,咱们没带扇子。”

  “随便啦,找片树叶也成。”

  “好。”小荷真的跑去摘树叶,看到桂香脸色铁青的模样,真爽。

  “你……徐大凤,你这个贱人、臭婊子、狐狸精,我跟你拼了。”桂香挣脱两人,发了疯似的冲过来。

  “不是吧?真的打啊。”雪君三两步跳上栏杆,抱住廊柱,“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骂人又动手。女人打架很难看的,你想练功夫去找将军啊,我保证他打得又漂亮又帅。喂喂,你别拽我裤子,小心我告你性侵犯哦!”

  兰香菊香过来拉桂香,小荷过来护主,一群女人乱成一团。

  “住手!”一声威吓,所有人都停了手。

  老夫人由梅香扶着,手指直颤,“桂香,你这是干什么?”

  桂香扑通跪倒,讷讷道:“老夫人。”其他几人也跟着跪倒。

  “你吃了豹子胆了,敢对少夫人动手。”

  桂香磕头,连连道:“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饶命?饶你还有家法吗?来呀,给我拖下去鞭打二十。”

  “等等!”雪君在栏杆上喊,“娘,您说的鞭打不是用鞭子抽吧?”

  “凤儿,你不用替她求情,先下来。”

  “娘,滥用私刑是犯法的吧?”

  “管教自家丫头,犯什么法?”

  “犯……”人权?这里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还讲什么人权?“犯……犯……”糟了,掰不出来了。

  “好了凤儿,你先下来,站那么高像什么样子?”

  “犯不明事理法啊。”终于掰出来了!“娘,其实桂香刚才不是要打我,她是要扶我下来。”

  “凤儿!”老夫人一声轻斥,“你当娘老眼昏花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娘老当益壮、精神矍铄、耳聪目明,只不过您刚刚睡醒嘛,没看到前因后果,一时误会也是难免的。我们真的没打架,我是堂堂少夫人,她们怎么敢跟我动手呢?是不是桂香,是不是小荷?”雪君拼命朝小荷眨眼,可惜两个丫头只知道跪在地上哆嗦。

  “娘。”倪荆突然从屋后走出来,扫了众人一眼,扶住老夫人手臂道:“太阳太大,您还是进屋去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也好。”老夫人朝雪君招手,“凤儿啊,你下来,跟娘进屋。”

  雪君不动,只是咧嘴。

  倪荆走到她身边,“娘在叫你,为什么不下来?”

  她凑近他耳边低语:“我也想啊,可是我一动裤子就要掉了。”

  倪荆仔细再看,才发现她一手死死抱着廊柱,一手却拎着裤腰。

  他嘴角抽动,她狠狠瞪他,“不准笑,快想个办法帮我。”

  他真的笑了,笑得阴险,压低声音:“帮你可以,当你欠我一个人情,过后讨还。”

  她戒备地看他,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你可以慢慢考虑。”

  慢什么慢啊,她的手已经快没力了,“好好好,当我欠你,不过说好,就一个人情。”

  他挑眉,突然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对老夫人道:“娘,我看我还是先送凤儿回去,晚点再一起过来陪您聊天。小荷、桂香,你们跟着来。”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目送两人离开,梅香喃喃道:“少爷……好像很疼少夫人。”


第四章

  “你可以放开我了。”

  “啊?”雪君回神,发现已躺在自己的床上,而她的手还傻傻地抓着他的前襟,“啊!”她慌忙松手,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

  真丢脸,她梅雪君居然为男色失了神。这也不能怪她啦,是他的怀抱太舒服,宽厚的胸膛、结实的手臂、伟岸的步伐,贴着他的衣服,嗅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那种感觉——安全感!对,就是安全感。

  “小荷,给少夫人整好衣服。”倪荆吩咐,起身走到门口。

  雪君由着小荷帮她系裤带,眼睛偷偷瞄倪荆宽阔的背,见他似乎要回头,慌忙避开。

  “咦?少夫人,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着凉了吗?”

  “没有没有,你别乱说。”雪君慌忙摆手,“对了将军,你打算怎么处置桂香?”

  倪荆看她,“你想怎么处置?”

  “我?”她指自己的鼻尖。

  他点头,“她得罪了你,自然任你处置。”

  “好啊。”她坏坏地笑,“那就先罚她给我端茶道歉。”

  倪荆笑笑,板起声音道:“桂香,没听到少夫人的话吗?”

  桂香抖着腿,倒了一杯茶,小小声道:“少夫人喝茶。”

  雪君接过茶碗,摸摸她的头,“这才乖嘛,来,说声对不起,就饶了你。”

  桂香双手扭紧放在胸前,垂着头,不吭声。

  “怎么?不服气啊?是将军说任我处置的哦,现在我又没打你没骂你,只是让你道个歉,有这么难?”

  桂香还是不出声。

  倪荆喝一声:“桂香。”

  桂香肩膀一缩,屈膝跪倒,低低地道:“少夫人,对不起,桂香给您赔罪。”

  “嗯!”雪君得意地笑笑,摇头晃脑地道:“这次的事呢,就是教你做人不要太跋扈,人人生来平等,哪分什么高低贵贱,所谓十年风水轮流转,说不准有谁求得着谁的时候。行了,起来吧,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不准再犯。”原来做主子这么威风,难怪丫头们急红了眼要爬上少夫人的位置。

  桂香默默起身,抬起头来,眼中含泪,目光如利刃。

  雪君不由一愣,“干吗?咱们俩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干吗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她脑中灵光一闪,看向倪荆,又看回桂香,惊呼:“啊,我知道了,你喜欢将军!”

  倪荆愣了,桂香的眼睛猛然瞪大,小荷张大嘴。

  雪君急忙捂嘴,“嘿嘿,嘿嘿,当我什么也没说。”

  桂香眼中的怨毒更深,突然转身跑出去。

  “喂,喂!”雪君追了两步,回头抓着倪荆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拦她。”

  “为什么?”

  “笨啊,她想寻死啊,快去追,不然就出人命了。”

  她死拖活拖地拉他一起追,出了房门就见桂香缩在院子角落,哽咽无声,只是落泪。雪君的心放下一半,走近她,放缓声音:“桂香,别哭了,你喜欢将军我让给你,少夫人的位置也让给你,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桂香撇开头,用手背死劲抹眼泪,“你胡说什么?我不用你假好心。”

  “我……我是真心诚意的。”

  桂香猛地站起来,捏紧拳头朝她喊:“徐大凤,我告诉你,今天栽在你手里我认了,说白了你也不过是给倪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你装出一副高贵的嘴脸给谁看?我呸!”

  倪荆大手一抓拉开雪君,躲过口水,喝道:“放肆!给我下去领鞭子。”

  “不要。”雪君抱住倪荆的胳膊,“有话好说,别打人。”

  “呸!我宁可挨鞭子也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口没躲过,雪君被喷了一脸,气腾地上来了,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你以为挨鞭子很舒服吗?挨了打就叫有骨气了?你看看,你看——”她捋起衣袖露出一条条颜色暗淡但依然触目惊心的疤痕,“这里,还有这里——”她又捋起小荷的衣袖,“我们俩身上的伤都是拜你所赐。你当我不想打你一顿出气吗?我不打你,是因为大家都是人,都是父母生养的人,当下人伺候人已经很惨了,非要勾心斗角互相欺压吗?”

  她操起晾衣棍往桂香脚下一丢,“有种你就往自己身上打,你要是挺得过,从今以后我给你端茶送水,下跪磕头。”

  桂香盯着手臂粗细的棍子,退了两步,不做声了。

  “打啊,你不是有骨气吗?那就打啊,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棍子硬?”

  桂香垂着头,又退一步。

  小荷吓得一愣一愣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倪荆从身后握住雪君的肩膀,轻声道:“好了,你身子还没调养好,别发这么大脾气。桂香,你先下去,明天起过这边伺候少夫人。”

  “是。”桂香应了,逃命般地飞跑而去。

  “真是气死我了!”雪君挥袖子扇火气,“原来古代人说不听的,非得打骂才管用,真是冥顽不灵。”

  倪荆看着她,突然笑了,“你今天也够威风了,从今往后,谁还敢惹你?我真不晓得,原来我娶了个母夜叉。”

  雪君瞪他一眼,想想也笑了,“对哦,我长这么大就属今天最威风。话说回来,当奴才的还不是看主子的态度行事?要不是你跟老夫人看不起我,我这个少夫人也不用当得这么窝囊。”

  倪荆神色怔了一怔,“谁说我跟娘看不起你?”

  “还用嘴上说吗?做得已经够明显了。我的孩子不让我带,去看看还得层层通报,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

  “这个……”

  “这个什么?词穷了吧?咱们把话说清楚,不是我不关心儿子,是你们不让我关心,别反过来责怪我哦。”哼哼,反将你一军,看你怎么说?

  倪荆沉吟片刻,突然道:“小荷,叫奶妈把小少爷抱过来,给少夫人自己喂。”

  “啊?”雪君傻了。




  “嘶——啊——好疼!”雪君龇牙咧嘴,哀叫连连。巴掌大的孩子,嘴巴怎么那么有力?吸得她乳头痛死了。

  奶妈在一旁笑道:“少夫人,这还是轻的呢,等孩子长了牙,都给你咬破喽!”

  “啊?”当人家的娘好惨,她发誓今后结婚一定不要孩子。不过孩子吸了几口之后,果然不觉得涨了,出于本能,她把孩子换过另一边,轻轻搂在怀里。小孩子紧闭着眼,毛茸茸的小头颅蹭了几下,找到乳头,张开嘴巴含住,用力地吸啊吸。她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不觉得疼了,心里涌起暖暖的感觉。

  不一会儿,孩子不吸了,鼻子呼出的气息均匀地吹在她裸露的胸脯上。

  奶妈道:“少夫人,小少爷睡着了,我来抱吧。”

  “哦,好。”她愣愣地把孩子递出去,松开手时,竟觉得有点舍不得。眼光不由自主随着奶妈的手臂转,直到看她把孩子包好,抱出屋子。胸口有点凉凉的,她才发现衣襟还敞着,同时也惊觉倪荆就站在旁边。雪君急忙拉拢衣襟,偷眼瞄他,见他眼神也有点呆呆的,眼底是一片温柔的颜色。她心底蓦然涌上一个荒谬的疑问:他眼里看到的究竟是谁?

  脾气发过了,孩子喂过了,梅雪君在将军府的地位节节高升。老夫人放话下来,活神仙替少爷选的媳妇,是命里注定的真命天女。再没人敢置疑少夫人的地位,没人敢不恭不敬,没人敢私下里说三道四,飞上了枝头,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凤凰。小荷说话底气也足了,腰杆也挺得直了,连以前一起跟她们扫地烧火的下人们都跟着沾光。雪君这才见识到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夜深了,小荷拿熏香熏帐子,桂香站得远远的,连她身边都不敢靠近,雪君不由苦笑,她有这么可怕吗?

  小荷道:“少夫人,可以就寝了。”

  窗外月色明亮,桌上盏灯如豆,雪君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一眼门口,轻轻叹口气。孩子有些着凉,两天没抱来了;倪荆说要跟她讨还人情,结果也好几天没来,害她每日战战兢兢地等,呆呆傻傻地盼。前段日子他一直在监视她,他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知道,脚步可以隐藏,呼吸可以屏住,但感觉骗不了人的,身边总有双眼睛盯着,哪个会感觉不到?

  唉!算了,睡吧,总不至于像个怨妇似的为他等门。

  小荷帮她收拾东西,忍不住问:“少夫人,你找来这么多铜线做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离这里最近的山是普济山吧?”

  “没错。”

  “为什么这边下雨都不打雷的?”

  “雷雨季已经过了啊,五月雷雨多,现在已经七月底了,就是下雨也很少打雷,再过一阵子,雨也少了。”

  “啊?”雪君哀叫,“那我岂不是要等到明年的雷雨季?”

  小荷搔头,“少夫人,干吗要等雷雨季?”

  “只有打雷闪电我才有可能……”雪君突然住了嘴,她感觉到了倪荆的气息。

  果然,桂香在门口道:“二少爷。”

  小荷也福了礼,跟桂香一起下去了。

  雪君故意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这么快就来跟我讨人情了?”不能让他看出来她很高兴见到他。

  倪荆笑道:“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喏,这个给你。”

  “什么啊。”她接过,是个白色的小瓶子,做工十分精致,搞不好还是景德镇瓷器呢。

  “生肌玉肤膏,惠妃娘娘赏的,听说可以去疤除皱,我也用不着,给你好了。”去疤除皱?他做化妆品广告啊。等等,他该不是特地讨了这东西来送给她的吧?她偷眼看去,他神色自然,耳根却红了。哇,堂堂的护国大将军在害羞呐。这是不是证明,他有些喜欢她?

  她心里偷笑,把玩着瓶子,“无缘无故的惠妃送你这东西干什么?”

  “替她办点小差。”

  “哦?外臣替内宫办差,她又送你女人用的东西,什么意思?”她斜眼看他,“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你胡说什么?”倪荆的脸色变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无端臆测,叫有心人听了是要掉脑袋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反正你也用不着,正好拿来我用,身上这些疤还真难看。”她直接捋起袖子露出疤痕,涂了一点在上面,嗅了嗅道,“感觉倒是蛮清凉的,我猜一定有薄荷的成分,如果真的有效,一定要带一瓶回去。到时候……”她本来想说开个化妆品公司,可是说出来又解释不清了。

  “到时候什么?”他逼近她,“你想要回哪儿去?”

  “喂!”她推开他,“你不要每次都逼我贴墙壁好不好?”

  “凤儿!”他抓住她手腕,“你究竟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

  她隔着手臂与他对视,“我回答了算还人情吗?”

  他愣了下,半晌道:“不算。”

  “那我不想回答你。”

  “你必须回答我。”

  “为什么必须?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因为我是你夫君,我叫你说你就必须说。”

  “很抱歉,在我看来夫君没有这种权利。要么你把我抓起来审,要么就放开我。”她不想跟他对着干,她还在乎自己的小命,可她梅雪君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大男子主义,他拿什么来压她都可以,惟独夫君这个头衔不行。

  “你……”倪荆太阳穴青筋暴跳,他总算见识到这个小女人的厉害了,她有把人气疯的本事。

  “我什么?”她挺挺胸,下巴抬高,女人个子矮,气势不能弱。

  两人视线之间火花乱进,可惜是怒火,不是爱火。

  倪荆深吸气,将火气压下,用力一甩放开她,甩得她一个趔趄。他想伸手去扶,看她倔强得哼也不哼一声的模样,手掌又缩回去。女人怎么可以如此任性?倘若由着她,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念在你身体还未康复,这次就算了,我再给你半个月时间,到时候不给我老老实实地交待清楚,别怪我不念夫妻情分。”他冷哼一声走掉了。

  雪君抓起油灯砸在门上,怒吼:“倪荆,你这只沙文猪!”顺手抓起瓷瓶要扔,又硬生生顿住,思来想去还是没扔,贵妃用的化妆品,舍不得。

  灯扔了,月亮也休息了,整间屋子黑漆漆的,飘动的蚊帐像鬼影子,四周的一切如梦似幻,寂静和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这样的夜,她害怕,明天又要面对什么?后天呢?这场梦,有没有终止的时候?




  “不要,爸爸,妈妈,别走,救我、救我……啊!”梦中惊醒,窗外已蒙蒙亮,雪君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人准确计算时间,她只能把天数刻下来。今天是第三十七天,铜线已经准备好,下面要做的是去山顶,找棵大树,将铜线绕上,然后等雷电。运气好的话,试验成功,回到现实世界;运气不好,被雷劈死。她突然想,如果死了,灵魂离开了躯壳,说不定自己就飘回去了,省时又省力。可是万一飘不回去,这副躯壳又不再收容她,那不是成了游魂了?唉!她自嘲地笑,到底是穿越了时空还是穿越了虚幻都搞不清楚,哪还管什么游魂不游魂啊,还是先去打听一下龙半仙的消息吧,顺便请求去普济寺走一趟。

  “烧香祈福?这……”老夫人为难道,“还是等荆儿回来问问他的意思吧。”

  “娘!”雪君卖力游说,“求神拜佛是女人的事,夫君在朝为官,自然不好附和。智儿最近总是生病,满月酒也办不成,不如去庙里塑个金身,保佑他平平安安啊。”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老夫人心动了,“可是,自从你生了智儿之后,好像突然间什么事情都忘了,你一个人出门,娘实在不放心。”

  “有丫头家丁陪着我,不会走丢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荆儿,你来得正好,凤儿说要去普济寺礼佛,这事你们小两口商量吧,娘不给你们做主。”

  “不行。”倪荆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不行?”雪君气不打一处来,冷战了半个月,他的沙文专制有增无减,什么也不问就一口否决!

  “我说不行就……”看到她喷火的眼睛,他转了话头,“你身体还弱,不适合旅途劳累。”

  “我已经完全好了。”

  “求神拜佛这种事朝廷不鼓励,还是少去为好。”

  “皇帝老子还要祭祖拜天呢,凭什么老百姓不能拜?”

  “我没说不能拜,但你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连日阴雨,山路不好走。”因为她身上疑点太多,不能随便放她离开他的监视范围。

  雪君微笑,“就是下雨才要去,顺便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嘛。好啦!”她上前摇他手臂,“就让我去嘛,最多我答应你,快快去快快回,嗯?”

  一屋子人变成石像,倪荆轻咳一声,抽出手臂。

  雪君看看自己双手,怎么了?难道娘子跟夫君撒娇也不可以?真麻烦,怎么那么多规矩?

  “荆儿啊!”老夫人开口,“我看不如你陪凤儿去一趟吧,顺便给她求道符,驱驱邪气。”搞不好智儿就是给他这个古里古怪的娘煞到了,才会小病不断。

  雪君笑,老夫人暗指她鬼附身了。管他呢,只要肯让她去,求什么都不要紧。

  倪荆沉吟,“好吧。”

  “谢谢夫君。”雪君抱他一下,高高兴兴地跑掉了。

  一屋子人再次变石像,倪荆愣了好久,垂下头无声地笑了。这丫头,前几日不是还不跟他说话吗?今天又好了?不过说实话,听到她叫夫君,他很高兴。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笑时弯弯地会开花、生气时圆圆地会喷火、思考时转来转去会撒谎、伤心时泪水盈盈会勾魂。他喜欢她的眼睛,喜欢看她笑,喜欢她给孩子喂奶时温柔的神情。喜欢?他细细咀嚼这两个字,是喜欢吧?喜欢自己的娘子,也没什么不妥。




  “凤儿,你要紧跟着我不准乱跑。”

  “遵命,将军。我又不认识路,往哪里跑?”

  “凤儿,你确定你真会骑马?”

  “放心吧,将军。我不是在马背上没掉下来吗?”

  “凤儿,前面山路崎岖,要蹬紧脚蹬,放松缰绳。”

  “是,将军。这匹马很乖。”

  “凤儿,前面有树枝,低头。”

  “看到了,将军。我又不是瞎子。”

  “凤儿,前面……”

  “你好啰嗦啊,将军。”

  唉!倪荆摇头叹气,他也不想哕嗦,可是看着一个女人骑在马上他实在不放心,他万万想不到,他的娘子会骑马。车夫和小荷也摇头叹气,少爷的威严形象,这一路算毁于一旦了。最得意的就是雪君,她终于不再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废人了,露营参加多了,自然会骑马,还会野外求生呢,可惜少了一把瑞士军刀。

  平平安安到达寺院,看她从马背上利落地翻身下来,倪荆终于松了口气。

  “普济寺。”雪君念着牌坊上的字,不知道是什么体例,写得还蛮好看的。

  倪荆站在身后,诧异地看她一眼,没有做声。她身上已经有那么多古怪的事情,突然会识字也不奇怪。

  因为阴雨,上香的人不多,住持禅夜大师听说护国将军夫妇前来,亲自出来招呼。寺庙位于山腰,庙后有条小道直通山顶凉亭,住持说凉亭是盛大节日祭天时用的,偶尔会有文人墨客在那里集会。

  “夫君啊,我想去亭上看看。”雪君抬头渴求地看着倪荆。

  “不行,小路太窄不能骑马,若是步行,天黑之前就赶不及回去了。”

  “赶不及就在这里留宿嘛,寺内不是有客房吗?”

  “我们答应了娘今日回去,上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亭子?”

  “呃……那里不是可以祭天吗?我们上去拜一拜,说不定能驱除我身上的邪气。”

  倪荆惊异,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身上有邪气,她坚持要上去,其中一定有古怪,也许,上去一趟可以解开她的谜。

  “也好,路不好走,小荷,你就留在这儿吧。”

  雪君欢呼:“谢谢夫君,小荷,把东西给我。”

  倪荆拦住道:“什么东西,我替你拿。”

  她乖乖交给他,“是铜线。”

  “铜线?”倪荆掀开篮子,果然是铜线,“你拿铜线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见他神色防备,她拍拍他手背,“放心,总之不会伤害你或其他任何人,当着你的面,我能搞什么鬼?”想偷偷一个人上山顶很难,与其让他防着她阻碍她,不如就在他面前明着做。


第五章

  山路并不远,但是狭窄崎岖,两侧杂草丛生,路面湿滑松动,天又下起蒙蒙细雨。

  雪君几乎是一步一滑,鞋袜早就湿透了,她心想要是有双雨鞋该多好。古代就是不公平,女人的绣鞋又小又薄,装饰得倒很漂亮,可是一点不实用,看倪荆的鞋多好,底厚腰高,用羊皮做面,防水又结实。

  “哎哟!”光顾看他的鞋,她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倪荆急忙回头,拉她起来,看到她一身的泥,皱眉道:“看你,下雨天,非要上来。”

  她噘嘴,“我要是穿你那种鞋,也不会滑倒。”

  “胡说!”他轻斥,“这是战靴,是什么人都能穿的吗?”

  “总之就是不公平。”她拎起湿漉漉的鞋子用力一丢,“这种鞋,穿和没穿有什么分别。”

  “放肆,立刻给我穿上。”倪荆气得脸色铁青。

  “穿就穿嘛,干吗发那么大脾气?”她不解,蹲下身拾起鞋子,费力往脚上套。

  一双大手伸过来,帮她穿上,倪荆摇头叹道:“女人的脚不可以轻易露于人前,难道你不懂?”

  “啊?”雪君愣了愣,尴尬一笑。她怎么知道脚也有这么多规矩?

  他转过身,背对她道:“上来。”

  “啊?”她又一愣。

  “啊什么?像你这么走法,什么时候能到?我背你。”

  “哦。”她傻傻地点头,爬到他背上,他轻松地背起她,大步向前。

  她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腿紧紧夹着他的腰间,透过潮湿的衣服,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温暖;随着步伐,她细致地感受到他的力量。她恍然领悟,一直以来,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就该是这样的。高大、威武、安全,或许不善言辞,但细腻体贴;或许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坚强有力。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默默地想,离开以后,她会想念他的。

  “夫君。”她的声音温柔起来,气息吹在他耳边,令他心上一麻,脚下踉跄一下。

  他急忙收敛心神,口气很冲地道:“干什么?”

  “我想问,你不是一直怀疑我的来历吗,为什么这次还答应陪我上山?”

  “是你坚持要来。”

  “如果你坚决阻止,我也没办法不是吗?”

  他不应声,他不想告诉她,答应她来拜佛是为了打破她半月不理人的僵局,答应陪她上山,是为了探她的底细。

  她继续自语:“本来我以为,你这种大男人都是目空一切,不可理喻,视女人如玩物。可是现在我觉得,你人很好。”

  他顿了一下,不说话,继续走。

  她用手指轻轻刮他耳根,“你知不知道,你一害羞耳根就会红。”

  “嗯,咳咳。”他干咳两声。

  她“格格”笑,呼吸吹着他的脖子,“现在更红了。”

  “凤儿!”他呵斥,“你再胡说我就把你丢下去。”

  “好嘛好嘛!”她急忙揽紧他脖子,“不说了。”

  隔了一会儿,她轻声叹气,喃喃道:“倪荆,我想我开始喜欢你了。”

  这一下他踉跄得猛,两人险些摔倒,雪君吓得惊呼:“小心,稳着点。”

  “想稳就闭嘴。”倪荆借大声来掩饰心中的震动,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这种话也能说出口?责怪归责怪,心头却依然不自觉地涌上一股暖流,山路也似乎平坦起来。




  到了山顶凉亭,雨势还未歇。雪君抬眼望天,乌云漫山,看不到边际,这种天气是不会打雷的,这一趟算白来了。她装模作样地拜了拜天,随即拿出铜线。

  倪荆道:“你做什么?”

  “把铜线缠到树上,你能不能帮我?”

  “为什么?”

  “听上天的指示。铜线缠在树上,如果打雷劈到了那棵树,就代表天帝听到了我们的愿望。”

  倪荆按着她的手不动。

  “不相信我说的?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传信号吗?你说我敢当着你的面耍你吗?”

  他神色不动,语气平淡:“我看不出你有什么不敢。”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人来看着,看谁来跟我接头,正好人赃并获。不过提醒你的人离树远点,这方法很灵的,下雨天被雷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她挑衅地看着他,“怎样?要不要赌一次?看我一个小女子是不是能在你堂堂护国大将军眼皮底下玩花样?”

  “好。”他抓起铜线,飞身而起,三两下就绕到树枝上,眨眼问回到她面前,“绕好了,然后怎么样?”

  她掩嘴笑,“不是这样的啦,要一头搭在树梢,一圈一圈绕下来,另一头垂在地上,重新来。”

  他脸色暗沉。

  “不高兴啊,不高兴我来做喽。”她望树兴叹,“可惜我不会轻功,只能爬了,这么高,不知道摔下来会不会死。”她话音刚落,倪荆人已经在树上,认真地找到铜线的一端,捋顺了一圈一圈地绕下来。

  雪君接住线头,用一块石头压住,拍拍手道:“行了。”

  他问:“然后呢?”

  “然后?打道回府喽,等哪天有雷电,再来看结果就成了。”她率先走,嘴里咕哝,“也没个天气预报,只能等了。”

  天气预报?什么东西?倪荆一肚子的疑惑,跟在她后面。明知有鬼,却不知她究竟搞些什么鬼,只好被她牵着鼻子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懊恼,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弄明白其中的玄机,就不信会输给一个小女子。

  下山时,雨渐渐停了,雪君把裙摆撩起,在腰间打了个结,又扯了两把杂草,把鞋绑住。抬起脚晃了晃,满意地道:“好了,轻便又防滑。”

  倪荆快看呆了,且不说一个女人怎能如此随便地撩裙子,单说拿草绑鞋的法子,她是怎么想出来的?用在雨天行军,绝对大大有利。这女人,不但古怪,简直有些神奇了。

  “凤儿!”他几个大步,跨到她身边。

  “什么?”她歪头看他。

  “我会找人来盯着那棵树。”

  她耸肩,“你盯好了,反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我不想看到的结果。”

  “你指什么?”

  “铜线有什么其他的用途,或是你身上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秘密。”

  她呆了下,神色忧郁,沉默了好久,才幽幽道:“倪荆,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或是,或是突然变得跟以前一样正常了,这算不算你不想看到的结果?”

  他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说现在的我其实并不是我,我……”她欲言又止,“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更不会相信。总之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就算有一天我让你难过了,也是迫不得已。”

  他一把钳住她肩膀,“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现在的你其实并不是你,什么叫让我难过了也是迫不得已。”

  她看着他,眼含期望,“我说了,你会无条件地相信我吗?”

  他回望她,目光在她脸上梭巡,神色犹疑不定。

  她惨淡地笑,“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能!如果有一天,你能无条件地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那么我就不用再掩饰什么,你所有的疑问也都可以解释了。”




  “尊夫人按命盘推算,只有十八年的命,老衲很奇怪,是何方高人能够逆天而行,为她续命延寿?”

  禅夜大师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荡,倪荆放缓马匹,朝车内看去,大凤和小荷坐在车里,她垂头望着空空的篮子,若有所思。回程途中,她不再坚持骑马,人也沉默了,似乎满怀心事。他想起她的话,“现在的我其实并不是我。”“你会无条件的相信我吗?”“我不会伤害任何人。”她究竟想跟他说什么?他能够无条件地相信她吗?父亲教过他,“领兵打仗,最忌感情用事;在朝为官,最忌轻信于人。身为武将世家、朝廷重臣,任何一次错误的判断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无条件信她,他做不到。

  雪君抬头,偶然目光相对,她看到他眼中的迷惑和探索,她知道,她把他带进一团拨不开的迷雾里。

  她不想这样,她只想立刻回家去,什么狗屁的穿越时空、什么新奇刺激,她一点也不想要。她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住古色古香却硬得要命的房子、不喜欢不能读书写字只能用手指头玩针线、不喜欢随时随地都要小心翼翼地说话、不喜欢穿麻麻烦烦既不凉快也不保暖的衣服、不喜欢吃色香味俱全却总是冷掉的饭菜、不喜欢一群只会点头哈腰的下人、不喜欢眼前这个让她有点害怕,有点烦闷又有点牵挂的男人。不喜欢吗,真的不喜欢吗?

  老天爷,她合起双手祈祷,快点带我回去吧,不要让我留下更多的纠葛。

  “少夫人。”小荷小心翼翼地问,“那些铜线弄好了吗?”

  雪君漫不经心地道:“弄好了。”

  “那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急忙看一眼倪荆的方向,他与马车并骑,好像没在听她们说话。

  “我也说不准。”

  “少夫人,小荷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可是小荷想求你,不管你去哪里,都带着小荷好吗?咱们十几年的姐妹,我不想和你分开。”

  雪君揉揉她的头顶,“我也想啊。”

  “你的意思就是不带我啊。”小荷失望得快哭了。

  雪君张开双臂抱她,低声道:“傻丫头,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小荷愣愣地回抱她,还是不明白,她这么说到底是带她还是不带?

  倪荆催马向前,高声道:“老赵,直接送少夫人回府,我去办点事。”

  “驾!”马蹄声渐行渐远,雪君从车中探出头来,望着他的背影,呆呆出神……




  “什么,还查?”秦威正叫苦,“头儿,都查了八百遍了,嫂子娘家人都死光了,她从十岁到你们家,就没跟外人联系过,将军府内她认识的人还没我认识的多。”

  倪荆背剪双手,“去查一下八年前经手贩卖她的人,一个都不许遗漏。”

  “头儿,”秦威正凑近他,“你不是想替嫂子报仇吧?那好办啊,我把历州到京城之间活动的人贩子全抓起来下大牢,帮你出口气。”

  “不许胡闹,我只是想知道她的真实来历。”

  卢明寻思良久道:“头儿,你到底怀疑嫂子什么?”

  倪荆摇头叹气,“我也不知道。”

  秦威正翻白眼,“不知道我们查什么?哎!天生命苦啊,上了战场是副将,下了战场是暗探,连点空闲时间都没有,我看我是讨不到老婆了。”

  卢明笑,“要讨老婆容易啊,石家五小姐等着你呢,让头儿给你做媒……”

  “得!”秦威正打断他,“当我什么都没说,走,帮头儿查案去。”

  “威正!”倪荆叫住他,“人贩子的事你自己负责。卢明,你帮我把龙半仙找出来,必要时请各州府衙门帮忙,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

  “是,属下这就去办。”卢明搂着秦威正的肩,“走了,办事去。”

  秦威正跟卢明咬耳朵,“你说头儿是着了什么魔,这位新嫂子要模样没模样、要出身没出身,头儿干吗死盯着她不放?怎么没见他对以前的嫂子这么上心过?”

  “你懂什么?叫你查就查。”

  倪荆再叹气,是啊,他是着了什么魔?只要她不生事,就留她在府中养老算了,管她是什么来历?

  眼前浮现她茫然无助的眼神和神采奕奕的笑容。

  第一眼,他就被她的眼神吸引住了,夜夜在窗外听她梦中绝望的呼救,令他兴起更多的疑惑和探究欲,直到昨日,她趴在他背上,喃喃一句:“倪荆,我想我开始喜欢你了。”他突然决定,他要了解她,她所有的古怪、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喜怒哀乐,他都要了解。




  “对不起,少爷,少夫人说她身体不适,不想任何人打扰。”桂香站在门口,为难地看着倪荆。伺候了快一个月,她看得出来大凤对下人好,不是奖赏体谅,是尊重,把下人当个平等的人一样尊重。单凭这一点,她服了。

  “身体不适?”倪荆眉头一紧,“要不要紧?看过大夫了没有?”

  “少夫人说不要紧,不用看大夫。”

  “那怎么行?我进去看看。”

  “哎——少爷!”桂香拦住他,“其实、其实少夫人是不想见人,尤其是少爷。”

  倪荆愣住,心头不免气恼,将军府里居然还有给他吃闭门羹的地方。这女人又耍什么?前段日子是生气不跟他说话,去普济寺时不是好了吗?回来倒好,干脆连门都不让进了。

  他脸色一沉,喝道:“让开!”

  桂香看情形不对,只好让开,口中嚷着:“少夫人,少爷来了。”

  小荷坐在床头,见倪荆进来,急忙起身道:“二少爷。”

  大凤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脸色苍白,闭着眼睛。

  他疾走几步,上前探身道:“这是怎么了?”

  雪君听到声音张开眼睛,看到是他,虚弱地道:“我今天不舒服,没空理会你,拜托你自动消失。”

  倪荆怒道:“小荷,病成这样怎么不请大夫?”

  小荷急忙道:“二少爷放心,少夫人不是病了,是月经来了,恐怕是产后没有调理好,所以难过一些。”

  “哦……”雪君呻吟,把头整个埋进被子,丢死人了,这么私密的事小荷居然当着倪荆的面说,她不见他就是怕他知道嘛。人家不是说生完孩子有好长时间大姨妈不会来吗?怎么她这么倒霉?没有卫生棉,这里人用来垫的破布又脏又硬,她只好让小荷找些干净的白布和棉花,外衣也不敢穿,被子铺了好几层,窝在床上动也不敢动,就怕弄得到处都脏。讨厌讨厌!她讨厌古代、讨厌当女人、讨厌没有卫生棉的世界。

  “难过成这样,也该请个大夫来看看。”倪荆倒是没有一丝尴尬之色,上前掀被角。

  “啊——”雪君在被中尖叫,“你想干吗?”

  “你捂得这么严,想把自己憋死吗?”

  “你出去,不要你管。”

  倪荆摇头,这女人怎么这么别扭?他们孩子都生了,这个又有什么可害羞的?“小荷,去把秋大夫找来。”

  “不用。”雪君伸出一只手拼命摇,“不用找大夫,过几天就没事了。”

  “不行,怎能讳疾忌医?小荷,快去。”

  “不准去!”雪君裹着被子坐起身,拿眼瞪他,“你要敢叫个男人来给我检查,我就死给你看。”

  见她眼中喷火,十分认真的样子,倪荆只好点头道:“好,不去,去给你熬点补血的东西喝,总行了吧?”

  “好吧。”她勉强点头,用肩膀推他,“你也走,这几天都不要烦我。”

  “呵——”他微笑,拢了拢她汗湿的头发,“我们是夫妻,你避我干什么?”

  “谁跟你是……”她把后两个字吞回去,“反正我不舒服,不想对着你,也没力气跟你玩你问我答的游戏。”

  “我不问……”

  “不问什么?问什么?”她抢白,“走啦走啦,你们大男人不是很忌讳这种脏东西吗?当心沾了血光一辈子倒霉。快走快走!小荷,送客。”

  倪荆无奈,只好起身,“好吧,你们俩好好照顾少夫人,若有什么不妥,马上通知我。”

  “是。”小荷应着。

  “喂!”雪君叫住他,“警告你哦,不准出去乱说。”

  倪荆笑着摇头。

  见他走远,雪君瘫倒在床上,高喊:“伟大的卫生棉啊。”

  小荷见怪不怪,出去熬汤了。




  洗了个热水澡,一扫接连几天的晦气,雪君觉得浑身清爽,一个人信步走到主屋,听到屋内传来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隔窗望去,看到老夫人正低头逗弄智儿,孩子小小的手抓着老夫人的手指,往口中塞,老夫人低声诱哄:“智儿乖,奶奶的手不能吃。来,我的宝贝金孙,叫奶奶,奶奶,叫奶奶。”

  孩子够不到手指,“啊啊”抗议。

  老夫人惊叫:“你们看,他真的叫了,我的智儿在叫奶奶了。”

  奶妈和丫头在身边但笑不语。

  雪君手指扒着窗棂,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心中暗想:倘若孩子会说话了,叫她一声妈妈,是什么感觉?妈妈?不!她惊得后退一步,她在想什么?那时候她应该已经离开了。这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她的世界,她不属于这里。但心底深处为何丝丝抽动?不,不该这样!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她踉跄地跑走,脑袋里一片混乱。天气渐凉,雨水越来越少,雷电不可能有了,龙半仙也一直没消息。她给龙半仙留了话,请他云游回来务必到倪府一趟。可谁知道那老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希望若是遥遥无期,就变成了失望,失望若是久了,就容易消磨意志。对,一定是被等待消磨得太久,才会胡思乱想、才会偶尔有种错觉,觉得开始眷恋起这个地方、眷恋起这里的人。

  走着走着,她停下来,发现有些不对劲,四下都是一模一样的假山水榭,她站的这个地方,好像走过好多次了。这可好,迷路了。见鬼,就说她不属于这里,连路都跟她过不去。她用力在草地上跺几下,把可怜的小草踩得稀巴烂,心中的郁闷似乎舒减了些,最后干脆席地仰躺,不走了,反正大家发现她丢了一定会来找。

  夜色渐浓,满天星斗看起来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及,地表的凉气渗透衣衫贴在皮肤上,好舒服。多美的星空,城市里难得这么清晰地看到星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此刻是不是跟她处在同样的星空下。整整七十天了,爸爸妈妈怎么样了?菲儿和同学们怎么样了?回不去了吗?要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了怎么办?

  “唉!”她幽幽叹气,牛郎织女的鹊桥能不能借她用一下?

  空气中有股熟悉的气息,她深呼吸,是他的味道。她猛然坐起身,大声道:“倪荆,出来。”

  一条高大的人影从假山后面出来,径直走向她,不是倪荆是谁。他眼神黝黑,带点深沉和诧异,俯视她,遮住她头顶一片星空,“怎么知道是我?”

  她耸耸肩,“你的气息出卖了你!”

  他眼底的颜色更深,缓缓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回视他,坦白直说:“我迷路了。”

  两人目光纠缠,彼此较量。她在他眼中看到怀疑和防备,他根本不信她的话。他在怀疑什么?难道迷路也是她的错?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收回,拉起她道:“走吧,我带你出去。”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左拐右拐,七转八转,出了一道门,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就在主屋旁边。

  她回头望去,这道门外表看起来跟其他月亮门没什么不同,没想到里面如此神奇。

  他沉声道:“不用看了,阵法已经变了,你记住路径也没用。”

  她倏地转回头,震惊地盯着他,“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别再费心闯进这里。”

  她瞪着他严肃的眼,缓缓点头,咬牙道:“0K,我知道了,多谢将军提醒。现在我要去吃饭,不见!”她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第六章

  他拿她当奸细,他真的拿看奸细的眼神看她!死人、滥人、蠢人!戳死你戳死你戳死你!她把米饭戳得七零八落,忽然把碗用力一放,嚷道:“不吃了,睡觉!”

  “哦。”小荷急忙收拾了碗筷,溜得比耗子还快。

  “气死我了!”雪君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心里诅咒倪荆千千万万遍。本来她已经开始喜欢他了,甚至想过如果他肯相信她,就对他坦白所有事情。她私心里期望,他像小说里面的男主角一样,不管事情有多么荒谬多么不可思议,都会无条件地信任她、接受她,甚至于爱她……不,她不奢望他爱她,她只是需要一个人的信任,一个可以跟她分享心事分享烦恼的人。她好累、好害怕、好空虚,每天早晨张开眼睛她都希望是噩梦醒来,每天每天却又要面对现实。她不知道这样惶惶无助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她撑不下去了,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被子让人掀开,一只大手放在她头顶,雪君抬起头,对上倪荆的眼睛。

  她哭了,看到她的泪,他的心狠狠一抽,就是这眼神,莫名令他心痛的眼神。他觉得喉咙干涩,声音不由温和起来:“听说你什么都没吃,我叫厨房给你熬了汤,喝一点再睡。”

  她的泪停了,眼神冰冷,声音也冷冷的:“不用了,饿死了正好,解了你一块心病。”

  “凤儿!”他叹息,轻轻托起她下巴,闪亮的眼神探寻她的视线,“你让我很矛盾,我想要信任你,却又不得不怀疑你。你知道吗?今天你闯入禁地,按例应该就地正法,而我却带你出来,还放过你。我根本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就地正法?”她的眼睛里窜出火苗,跪坐起来,戳他的鼻尖,“只是迷个路就要就地正法?你们这时代还有没有王法?杀人呐,你当捏死一只蚂蚁啊,不用偿命的吗?这什么世道?”

  他愣愣地看着她,好久好久,突然笑了,笑到肚子痛,倒在床上。

  “喂!”雪君兀自义愤填膺,“你笑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有什么好笑?”

  他一直摇头,声音依然带着笑意,“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笑!”她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神经病。”

  “凤儿!”他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拉向自己,目光锁住她的,“我很高兴你在意的是就地正法,而不是禁地里面藏了什么。”

  “嗤!谁稀罕里面藏了什么,我又带不回去。”

  她抽出脚踝,坐得离他远一点。可恶,干吗抓人家的脚,他不是说女人的脚很重要吗?

  他凑近她一点,她慌得蹦下床,喊:“喂,你干吗?说话就说话,干吗一直靠近我?”

  “怎么了?”他跟着起身,走近她,“你好像在害怕。只是靠近一点说话,你怕什么?”

  “谁……谁说我怕了?我……我只是困了,要休息,你出去。”她连推带踹,把他弄出屋子,“砰”一声关上门。

  倪荆鼻尖对着紧闭的门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他想他找到了这女人的弱点,她怕他亲近她。亲近,想到这个词,他不觉心头一松,时刻防备自己的枕边人,是件很累的事情。是时候了,虽然龙半仙还没找到,但威正的消息已经传回来,她的确是背景单纯的徐大凤,没有被人调包,也没有机会接触外人。

  况且,她不是已经来潮了吗?丈夫和妻子总不能一直分房睡吧。

  雪君背靠门,拍着胸口喘气。危险!危险!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传达危险信号。他背过她抱过她,可那时他无心,所以她感觉到的是温暖安全。但今晚不一样,他抓着她的脚,热度就从脚踝一路冲到头顶,让她心惊肉跳、血脉贲张。她害怕,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他妻子。天啊!虽然这身体是大凤的,可灵魂是梅雪君的啊。如果他要她,那究竟是在跟大凤做爱还是跟梅雪君做爱?天啊!她捂住热烫的脸颊,她在想什么?她该想的是怎么拒绝他,但必须承认,她说过喜欢他,或者,已经比喜欢多了一点喜欢。如果,他真的进来……天啊!不能有如果,千万不能有如果。

  有脚步声,他还没走。怎么办?她下意识地吹熄油灯,拖了把椅子来顶住门。

  “叩叩!”他在敲门,怎么办?不回应,就让他以为她睡着了。骗鬼,哪有人前脚关门后脚就睡着的。

  “少夫人、少夫人?”小荷的声音在门外,不是他。

  雪君定定心神,“什么事?”

  “我好像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你没事吧?”

  “声音?我没听到啊,你听错了吧?我没事,你去睡吧。”

  “哦。”小荷离开了。

  雪君耳朵贴在门板上,门外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他走了吗?感觉他好像还在,但又没有动静。算了,睡吧,他走了不是正好?可是这人怎么这样?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还堂堂大将军呢,一点礼貌都没有。她忘了是自己把人家踹出门的。

  哼!她把椅子拉开,正对门坐着,生闷气,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可恶可恶可恶!她用力跺脚,霍一下拉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个人,她吓得张嘴惊叫,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倪荆闪亮的眼睛对上她的惊慌的眼神,声音带着笑意,“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

  “唔唔唔唔……”她挣扎着扳开他的手,猛喘气。

  他闪身进来,顺手关上门。

  她的气终于喘匀了,叉腰瞪他,“你三更半夜站在人家门口干什么?吓死人了!”

  “你不是休息了吗?开门做什么?”

  “我……”她语塞,突然发现另一项不得了的事情,“喂,谁叫你进来的?”

  “把夫君推出房门,好像不是为人娘子该做的事。”他把挡路的椅子踢回原位。

  “喂,你干吗?”她拉住他衣袖,“很晚了我要休息,拜托你出去。”

  他顺势握住她手腕,轻轻一带,她就倒在他怀里。他额头抵着她额头、眼睛盯着她眼睛、鼻子贴着她鼻子,一字一句道:“我今晚在这儿休息。”

  她心跳剧烈,呼吸急促,结结巴巴道:“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这是我的房间。”

  “也是我的房间,从现在起我搬回来。”

  “不……不行……你不能……”

  “我能。”他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下,顺势躺在她身边,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她视线,在她耳边低语,“你是我的妻子。”

  “不……”她下意识摇头,“我不是。”

  “你是。”他的脸缓缓靠近,温热的唇贴上她的唇。

  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唇与唇酥麻的触感,跟触电一般。她的初吻,就这样献给了眼前的男人。没有太激动,但也不讨厌,她知道,她不是很想拒绝他。身体是大凤的,徐大凤身为倪荆的妻子,没有立场拒绝他;心是梅雪君的,急促跳动的心告诉她,她渴望他。

  她闭上眼睛,颤抖地回应他的触抚。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看过的描写他们洞房的那一段,她想象当时大凤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承受,心中蓦然一酸,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他的手停住,很轻很轻地拭去她的泪水,哑声问:“怎么了?”

  她张开泪眼望住他,看到他的关切与忍耐,她寻到他另一只手握住,哽咽道:“我不想做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他觉得心头一紧,强烈的愧疚感汹涌而至,他从没想过洞房花烛夜在她心上烙下了这么重的伤痕,在此之前,他也不曾理会男欢女爱对于妻子的意义。但现在,他觉得他错了,他在意她的感受,他想尊重她。

  他放开她的手,平躺下,揽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叹息道:“你累了,睡吧。”

  她在泪光中笑了,伸出手臂环住他结实的腰身,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一下一下坚强有力。听着听着,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朦胧中,她听到他在她耳边道:“凤儿,对不起。”

  她更紧地偎向他,在心中说:“大凤,对不起,我爱上了你的夫君。”




  “哐啷!”水盆落地的响声惊醒了相偎好眠的两人,雪君慌忙起身,看到桂香无措地站在原地,讷讷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倪荆起身,挥手道:“算了,下去重新端来。”

  “是。”桂香幽怨地看他们一眼,转身出去。

  雪君直觉叫道:“喂……”

  倪荆抓住她的手,“你叫她干什么?”

  “我……”她看看倪荆,再看看桂香的背影,语气郑重,“她喜欢你。”

  “那又如何?”

  “如何?”雪君扬高声音,“她看到我们在一起,该有多伤心,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感受?”

  倪荆笑道:“我如何在意?是不是有多少女人喜欢我,我就要在意多少人的感受?”

  “你——你根本就是物化女人!”

  倪荆转过她的身子,“我不懂什么是物化女人,我只是不想为了这种事跟你吵架。”

  雪君从眼皮底下看他,扁扁嘴道:“算了,慢慢再教你什么叫男女平等。”

  “既然不生气了,那是不是该起床伺候你相公洗漱更衣?”

  “什么?更衣?你的衣服不是穿得好好的?”昨夜他们只进行到解她的腰带,还没轮到他脱衣服呢。

  “早朝当然要穿朝服。”

  她急忙摇头,“我不会,你让别人伺候吧。”她学了三天才学会怎么自己穿衣服,天知道朝服会多麻烦。

  倪荆摇头,“这可不行,哪有娘子不会给相公更衣的?待会我叫人把我的东西搬过来,从明日起,你要学了。”

  啊?那不是意味着,以后都要与他同床共枕了?更衣,肯定要先脱嘛,那不是要袒裸相见?天啊,她的脸腾一下红了。

  倪荆俯身在她耳边道:“娘子,你要做好准备,我先去上朝了。”说罢大笑着离开。

  瞧他那得意样,不就是赤身裸体吗,谁怕谁?欺负她没见过?她赌他的身材肯定没有健美先生好。




  中秋佳节,将军府内大摆宴席,倪家军内没成家的将领都到府里来过节,有的虽已成亲,但父母在老家,就带着媳妇孩子一起过来。雪君早就听说中秋热闹,但没想到来这么多人。她想起第一次在大学校园里过的中秋节,全班同学在校园一角烤肉,赏月,办舞会。听说今晚也有好多节目,一群小伙子们可能会闹到天亮。

  筵席摆在后花园,布置成篝火晚宴的形式,倪荆说这是老将军留下的规矩,方便将士玩闹。倪荆坐在主位,主持开席,众人举杯祭月,燃放烟花。

  雪君举着酒杯,望着明月,喃喃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团圆夜,爸爸妈妈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为她的失踪流泪?

  “凤儿,凤儿?”

  “啊?”她缓过神,看到倪荆关切的眼神,他轻声提醒,“你不是说给娘准备了礼物?”

  “哦,在这里。”她取出礼物,递过去,“娘,送给你的。”

  “这是……”老夫人好奇地看着,墨绿色的一大块布,双层的,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这是披肩。”雪君亲自给老夫人披上,“天凉了,娘不是说肩膀疼,围着它保暖。”

  老夫人摸了又摸,道:“这东西真是暖和,用什么做的?又轻又软。”

  “鸭绒,捡鸭肚子上最细最软的绒毛晒干了,再装进布里,不光能做披肩,还能做衣裳。”

  “啧啧,瞧这孩子心思细的,这可比那貂皮啊羊皮的轻快多了。”

  倪荆笑道:“娘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娘打心眼里喜欢。”老夫人拉着雪君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底下的将士行开了酒令,秦威正拎着酒壶过来道:“头儿,别光顾着陪夫人,来跟兄弟们喝酒啊。”

  “好。”倪荆拉起雪君,“来,跟我下去,我把你介绍给兄弟们。”

  老夫人推着她道:“去吧去吧,娘带智儿回屋去。”

  倪荆拉着她走下主位,端了两杯酒,一杯给雪君,一杯给自己,扬声道:“兄弟们,这位就是你们的嫂子,成亲隔日咱们就出征去了,一直没机会介绍,今天哥哥在这里补过了。”说罢举起酒杯。

  卢明带头举杯,道:“敬嫂夫人。”

  众人跟着举杯,齐声道:“敬嫂夫人。”

  雪君脸上保持微笑,低声问:“真的要喝?”

  倪荆神色不变,低声答:“一定要喝。”

  喝就喝,雪君举起酒杯,扬声道:“谢谢各位兄弟,我先干为敬。”闭着眼,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啊,甜甜的、凉凉的,甘醇爽口,带着一点点辣味。

  原来古代的米酒这么好喝,度数也不高,难怪古装片里的女侠都喝酒。

  “嫂子好酒量。”秦威正叫道,“再来一杯。”

  倪荆低声问:“你行不行?”

  “不行你是不是帮我挡啊?”

  “义不容辞。威正,别闹你嫂子,想拼酒我陪你。”

  底下哄堂一笑,糗秦威正要倒霉,也糗将军护老婆。

  雪君回到座位,让小荷把卤好的鸡翅膀拿出来,动手烤。倪荆喝了一圈回来,蹲在她身边,奇道:“这种事你也会做?”

  雪君笑道:“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呐——给你尝尝。”

  倪荆接过来看,火候适中,颜色均匀,咬一口,细细尝,连连点头,“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鸡翅,肉滑鲜嫩,居然还带点奶香。”

  小荷在一旁道:“那当然了,这个是牛奶泡过的,少夫人说叫奶香鸡翅膀。二少爷再尝我这个。”

  “奶香鸡翅膀?好名字。你这个又有什么不同?”

  “这个是香辣鸡翅膀,还有甜酸鸡翅膀、燕窝鸡翅膀、参汤鸡翅膀……”

  倪荆抬手,对着雪君道:“不用说,准是你想出来的。”

  雪君眨眼笑,“不好吗?”

  “好,怎会不好?小荷,把每样鸡翅膀都给我来一只。”

  “少爷别急啊,待会还有月饼呢,今年的月饼啊,咱们可是包了馅的,十几种味道,包您吃哪个都不一样。”

  “哦?那也每样都给我来一块。”

  雪君吃吃笑,“全都吃过一遍,要撑死你了。”

  “我不吃,岂不是糟蹋了娘子的心意?”

  “糟蹋什么?又不是做给你一个人吃的,兄弟们都有份。”

  “哦!”他凑近她耳边,“我还以为你的巧思只为我。”

  雪君慌得推他一把,“干吗?大庭广众的,你喝醉了。”

  他呵呵笑,“这点酒怎能醉得倒我?狂欢还没开始呢,等会儿还有节目,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

  她摇头,“我不累,我喜欢热闹。”

  “好。”他忽然站起来,大声道,“兄弟们,你们嫂子说喜欢热闹,那就各亮本事来给嫂子看看,谁演得好,嫂子赏月饼吃。”

  “哟嗬!”下面齐声欢呼,都离了座位闹起来,有舞剑的、有弄枪的、有唱戏的、有说快板的,还有表演摔跤的。秦威正最会耍宝,居然耍了一套猴拳,逗得雪君笑到肚子疼。

  她发给大家不同的月饼,就听底下惊呼连连:“核桃!莲子!大枣!糖……”

  卢明举着半块月饼研究了半天,跑过来道:“嫂子,这是什么?我猜不出来。”

  雪君笑道:“是鸡蛋黄。”

  忽听秦威正“呸”的一声,哇哇叫道:“这什么味儿啊?”

  小荷急忙跑过去,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包进一块臭豆腐。”

  “啊?”秦威正惨叫,其他人哈哈大笑,笑得小荷不知如何是好,抢过月饼来转身就跑。

  “喂,喂!”秦威正在后面喊,“你跑什么?我又没怪你。”

  卢明推他道:“快去看看,人家小姑娘面皮薄,说不定躲起来哭去了。”

  “至于吗?女人真麻烦。”秦威正咕哝着,还是追去了。

  “凤儿!”倪荆扯雪君的衣袖,“你在想什么?”

  她轻叹一声,伸手指着忙进忙出的下人,“我在想,对他们来说,中秋不是团圆日,是比平时更忙的日子。”

  “这我倒从没想过。”

  他从生下那天就是主子,怎会想过这些?就像智儿,多少人捧着宠着,要是管教得好,肯上进,将来就是一代将才,国之栋梁;要是管教得不好,难保不是个败家子。唉,她这个母亲,还真有点当上瘾了,操不完的闲心。

  “可是,下人们都跑来过节,谁服侍咱们?总要有人端茶送水啊?”

  “可以轮休啊。比如说,把厨房的下人分成两组,每组人都包含所有分工,年节时,提前几天把该用的食材都准备好,做成半成品,到了节日那天,就可以一组休息,一组工作。工作的那组,给平时两倍的工钱,算是加班费。下一个节日时,两组再交换过来。”

  “轮休——”他沉吟,“好主意,听起来像是车轮战。”

  果然是当将军的,三句话不离本行。

  “凤儿,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可以直接跟娘提,反正家里的事情,早晚要你做主。”

  她做主?他的意思是要她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那怎么行?她早晚要离开的。可此时此刻,她怎能说出口?

  “先别为这事费神了,来。”他拉着她走近篝火,“跟大家一起击鼓起舞。”

  鼓声“咚咚”作响,几乎所有人都离了位,围着篝火拉成一圈,好些年轻夫人也加入其中,大家唱啊跳啊笑啊叫啊,欢快和喜悦直冲云霄。雪君仿佛回到去年中秋,音响里放着舞曲,同学们兴奋地蹦迪,音乐的节奏就像这鼓声,敲在人心上。她不由挥起双臂,扭动腰肢,跳起了霹雳舞,鼓声阵阵,节奏强烈,周围人给她击掌助威。一曲下来,她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像是恍然梦醒,看清了周围静悄悄的将士,而手拿鼓槌的那人,正是倪荆。她无措地捋了捋头发,心道:完了,她太忘形了,大庭广众之下跳得鬓发凌乱,一定又犯忌讳了。

  突然,“啪啪啪!”倪荆带头鼓掌,于是顷刻间掌声雷动,欢呼不绝。

  她的视线越过篝火与他交会,她看到惊叹、赞赏和不可置信,但没有责备。她勾起唇角,浅浅地笑,却觉得眼角涌上湿意……


第七章

  三更过后,大家才陆续散了,剩下一些喝得烂醉的,倒在原地呼呼大睡。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送迎客套,倪荆径自拉了雪君,在明亮的夜色中往回走。

  此刻下人们也歇了,一路都是静悄悄的。她垂着头,主动道:“我今晚是不是跳得太疯了?”

  他看着她,眼神迷离起来,摇头道:“不,你跳得很美。但今后,只准跳给我一个人看。”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太美了,你不见那些小子眼睛都看直了?我不喜欢别人那样盯着你。”

  他是在吃醋?这人,怎么越来越贫嘴了?

  他钳着她的下巴不准她躲开,追着道:“答应我,只给我一个人看。”

  她噘嘴,“这么霸道,我才不答应。”

  “必须要答应。”

  “为什么?”

  “因为……”

  “别拿夫君两个字来压我,我才不买账。”

  “因为……”他坏坏地一笑,“你欠我个人情。”

  “啊!你这人,真狡猾。这次算你赢。”

  “凤儿!”他拥她入怀,抵着她的额头,“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她凝神细想,“我没欠你什么呀。”

  “你今天送娘礼物,却没有送我。”

  “你羞不羞啊。”她拿手指刮他的脸,“堂堂男子汉跟人家讨礼物?”

  “你不是教我,要男女平等?”

  啊!狡猾,拿她的话堵她,“好吧,现在送个礼物给你。”

  “是什么?”他的眼睛亮了。

  “教你跳舞。”

  “跳舞?”他苦起一张脸。

  “这种叫交谊舞,很简单的。揽紧我的腰,把这只胳膊支起来。”她调整了下他手的位置,“腹部和腿贴着我的,来,跟上拍子,我退你进,我进你退。记住,先迈左脚。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好,很好,接着来,别停。一二三四,不要看脚,看我,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

  “啊!”他停住,有点手忙脚乱。

  “没关系,再来,迈左脚。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呵呵,我踩到你了。”

  “你是故意的。”他手臂一紧,让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呼吸吹着彼此的脸。

  她的目光被他锁住,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不是,是你走错步。”

  “小无赖,我说不过你,所以决定不让你说话。”

  “你不讲……唔……”她的嘴被他的嘴堵住,好久之后才喘息着吐出最后一个字,“理”。

  他的唇顺着面颊滑向耳际,同时将她抱起,大步迈进房间,含着她的耳垂轻喃:“这样就不会踩到脚。”

  醉人的夜、醉人的月、醉人的酒、醉人的舞步,他带着她激情共舞,深陷时刻,不忘贴着她的唇瓣誓言:“凤儿,你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是!”




  激情的汗水还未退去,倪荆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身上,手指轻抚她背上的疤痕,心疼地道:“你当初一定吃了不少苦。”

  她眯着眼睛,享受亲昵过后的余温,懒懒地道:“没什么,已经不记得了。”疼的又不是她,只是大凤太委屈了。

  “改日我去跟娘说,取了鞭刑。”

  “真的?”她高兴地在他下巴上亲一下,“你真好,那顺便把什么杖刑啊扎手指啊滴蜡的都取了吧。”

  “得寸进尺!都取了,那家规何在?”

  “家规只是规矩嘛,犯了规矩可以批评教育啊,再不然罚工钱。不行不行,这样管事的会找借口中饱私囊。可以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什么的,总之不要体罚,太残忍了。”

  “通报批评?记过处分?”他点她的额头,“你的小脑袋里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管哪来的?只要是好的建议你就该考虑啊。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广开视听,招贤纳谏’吗?”

  “嘘——”他抵住她的唇,“那是皇上说的话,不许乱说。”

  “好,不说就不说,总之是这个意思。”

  “凤儿!”他捧起她的脸,反反复复地看,“我在想,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奇女子,让我惊奇、让我困惑、让我心存芥蒂却又如此着迷?”

  她笑笑,执起他的手指向外面,轻轻地道:“你看,天上是什么?”

  他愣愣地道:“月亮。”

  “月亮上有什么?”

  “嫦娥、玉兔,还有……吴刚、桂树。”

  “如果我说,我就是嫦娥仙子,下凡来跟你续一段未了情缘,你信不信?”

  “凤儿!”他惊坐起身,“你……你说真的?”

  她调皮地笑,“你说真就真,你说假就假喽!”

  “凤……”

  “嘘——”她掩住他的嘴,“天快亮了,我好累,睡了好不好?”

  “凤儿啊!”他摇她两下,见她不回应,轻轻地叹口气,拉好被子盖住两人,闭上眼睛,思绪万千。

  嫦娥仙子?她在说笑,还是真的?

  她把头埋进他肩窝,暗暗偷笑,心道:二十一世纪飞来的魂魄,也可以算仙女了,她不算说谎吧?




  “凤儿,你又在弄什么新鲜玩意了?”倪荆进门,就见主仆三人在忙活。

  雪君抬头笑道:“这回可不是新鲜玩意,是在扎孔明灯。”

  “扎孔明灯做什么?”他挨着她坐下,习惯地搂住她肩头,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爱看她的笑容,论容貌,她自然不是美女,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但那笑在她脸上却显得如此灿烂,再美的容颜都无法比拟。

  “好玩啊,我以前跟同学试过,可是没成功,桂香说她会扎,我就让她教我喽。”

  “同学?”

  “哦,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你喜欢玩孔明灯跟我说,我扎给你,保证比桂香的手艺好。”

  “真的?”她兴奋地跳起来,“那正好,这里材料多得是,你扎一个给我啊。”

  “现在不行,我要跟副将谈正事,晚点吧。”

  “好,我等你。”她朝他挥挥手,又埋头那些竹片布帛。

  倪荆叹气,这女人,对孔明灯比对他还感兴趣!

  夜幕降临,两人在院子正中放灯。雪君蹲身点火,倪荆在旁边看着,问:“凤儿,你在灯上写的是什么字?”

  她随口答:“梵文啊。”

  “又诓我。”他拧一下她的鼻头,“这些字跟你那几页纸上面的字一样,看起来很像汉文,却又看不懂。”

  她露齿一笑,“有什么好奇怪,我也看不懂你们的汉文。”

  蜡烛燃了一会儿,孔明灯渐渐升起,雪君目光追着灯转,见它越飘越远,想要伸手去够,已经够不到了,眼睁睁看它消失。其实她在灯上写的是,“SOS!这里是大周维治十三年九月初二倪将军府,快来救我。梅雪君!”她希望孔明灯能把信息带给父母亲人,但她知道,这只是妄想而已,灯飘到一定高度就不再升高,等蜡烛灭了,灯就落了,根本不可能飘去未来的世界。

  “凤儿。”倪荆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搂得好紧好紧。

  “干吗?”她吓了一跳。

  他定住她的脸,急切地道:“告诉我,你不会离开。”

  她怔住,涩涩地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他伸手覆上她的眼睑,“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化身为孔明灯,飞到某个地方去。”

  他居然能透过她的眼神看透她的心思,这男人的确对她动了心。而她呢?早在趴在他背上宣告她开始喜欢他的一刻,她已动心。但是,她能给他永远不离开的承诺吗?小说中穿越时空的女主角最后总是选择爱情,放弃现实世界的一切。她能吗?能吗?那边有她的亲人朋友和梅雪君的过去未来,这边有什么?智儿、小荷、老夫人……可在他们眼中,她是徐大凤,不是梅雪君。包括眼前焦灼渴切的男人,他爱的是徐大凤还是梅雪君?

  “凤儿!”他催促她。

  “够了!别再叫我凤儿。”她大喝,双手抱住头,缩成一团。

  “凤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倪荆吓坏了,抱起她奔回屋里,一路狂喊:“来人,找大夫。”

  “不,不用。”她抓着他的手臂,觉得头疼得厉害,全身涨痛,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小星星满天乱蹦,浑身冒冷汗,胃里翻江倒海。

  “快……躲开……”她用力推他,趴在床沿拼命呕吐,直到把晚饭吐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快虚脱,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夫来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皱紧眉头,久久不动。

  倪荆在一旁焦急地问:“大夫,怎样?我娘子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起身,捋着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道:“依我看,少夫人只是睡眠不足,精神失调。不碍事,我给她开一副安神静心的方子,吃了之后睡一觉就好了。”

  “就这样?”倪荆一脸不信。

  “恕老夫冒昧问一句,少夫人是不是经常发噩梦?”

  倪荆点头道:“是,她常常梦中呓语,有时还会突然惊醒。”

  “这就是了,少夫人是心事太重了,休息不好自然头晕呕吐,正常的。”

  “没事就好,”倪荆舒口气,“桂香,跟大夫去抓药。”

  大夫走了,倪荆坐到雪君旁边,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颊,满眼忧虑,刚想开口,她轻嘘一声,摇摇头,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闭上眼,喃喃道:“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

  他咽下嘴边的话,点头,“好,我在这儿陪你。”

  他把她放好,和衣躺在她身边,静静地看她。相处数月,他很用心地去观察她,却始终看不透这个小女人。大多时候她活泼好动,对什么都好奇,脑子里有数不清的鬼点子,但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彷徨无助的眼神。她醒着的时候总是在笑,梦里却一直在哭。

  午夜梦回,无数次被她的呓语惊醒,听到的都是一句话:“救我,谁来救我。”为什么?他对她不够好吗?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痛苦吗?为什么要叫人救她?就像此刻,他就躺在她旁边守护她,她依然眉头深锁。

  “凤儿。”他贴在她耳边轻喃,“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她眉头挑了两下,没有睁开眼,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咕哝:“倪荆。”

  “嗯?”

  “你有没有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他浑身肌肉一僵。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织女终究要回到天宫,因为——她不属于人间。”

  “凤儿!”他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不见,你一定要替我高兴,因为我一定是回到了属于我的地方,那里才是我的家。”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经睡着了。

  他瞪大眼睛搂着她,心上涌起铺天盖地的恐惧,耳边盘旋着她似真似假的话,她一直跟他强调她不属于这里,暗示她将会离开。不!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不许她离开,她只能属于他!

  “不,不要!”雪君的头在枕上辗转,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爸爸,我好怕,救救我一…”

  “凤儿,别怕。”他在她耳边柔声低语,厚厚的手掌笨拙地抚着她的头顶,“有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她渐渐静下来,呼吸随着他抚摸的节奏平缓。

  他在她额头轻吻,将她稳稳地圈在怀里,哑声道:“不管你原本属于哪里,现在只能属于我,我决不让你离开。”




  “什么?带我去林县?为什么?”雪君瞪着满腹心事的倪荆。

  他敷衍道:“你不是爱热闹吗?我带你出门走走,散散心,免得整日待在府里闷坏了。”

  “少来。”她挥衣袖,“你看你那张铜像脸,傻子才信你是出门散心。”

  “总之你叫小荷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总之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跟你去。”她往床上重重一坐,摆明了你有能耐就把我抬出去。

  “你……”倪荆没辙了,“好,我实话说了吧,我是去林县办差,不放心你留在府里,想把你带在身边。”

  “你什么意思?”雪君眯起眼睛,“怕我私闯禁地?还是怕我勾结外敌把你的将军府端了?”

  倪荆霎时脸色铁青,眼睛冒火,“你非要这么曲解我的意思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待在我身边,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

  “倪荆!”她“呼”一下蹦到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鼻子,“你这是贼喊捉贼!想吵架就直说,姑娘我奉陪到底,用不着拐弯抹角地找借口。”

  “我什么时候找借口吵架了?”

  “你歪曲我的意思,还跟我大吼大叫,就是想吵架。”

  “是你先歪曲我的意思。”

  “我没歪曲,你就是那个意思,在你心里始终认为我是个奸细!”

  “我……”

  “你不用狡辩!”她不让他说话,手指用力戳他胸口,“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他闭上嘴,沉着脸瞪她。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你放心,我马上收拾东西,顺便准备枷锁脚镣,你明天把我拴在马屁股后面带着,我就算会飞天遁地也跑不了。”

  她气冲冲转身,突然被他一把揪住扯回怀里,“啊!你……唔……”

  一吻过后,她瘫在他怀里,手臂紧紧攀着他的肩,他牢牢地盯着她,眸色暗沉,声音沙哑:“小无赖,我说不过你,只能不让你说话。”

  她声音酥软:“怎么……可以这样?”语气娇嗔多过抱怨。她知道自己无赖,不知为什么,对他说的话就忍不住往歪处想。

  “现在要不要收拾东西了?”

  她眨眨眼,“那要不要准备枷锁脚镣?”趁他暴吼之前,大笑着跑开。




  次日一早出发,随行的还有秦威正和卢明,两位副将都带上了,这次的差事恐怕非比寻常。雪君想要问,但见倪荆着急赶路的样子,又把话咽回去了。

  倪荆特地给雪君挑了匹健壮的母马,既温顺脚程又快,第四日黄昏时分,几人已经进入林县地界,官道两侧出现大片的耕地和稀稀落落的村庄房舍。

  倪荆缓下脚步,靠近雪君,问:“还撑得住吗?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到农家讨点水喝。”

  雪君揉揉酸疼的屁股,摇头,“没事,撑得住,到镇上再休息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喊声:“抓贼啊,抓贼啊。”

  抬眼望去,就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在前面拼命跑,后面几个村民拼命追。

  秦威正催动马匹迎上去,吼道:“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简直藐视王法!”

  那人见前面有人拦路,迅速转进路旁的田地,秦威正急急拉住缰绳,飞身翻下马背,三两步追上那人,拎着后领把人提起来。那人被衣领卡住脖子,手脚在空中乱舞,声也发不出来。

  卢明催马上前道:“威正,放下他,你快把人勒死了。”

  秦威正手一松,那人跌在地上,拼命咳嗽。

  这时村民赶了上来,一个大婶拿着笸箩就往那人身上打,口中骂着:“打死你个小贼,居然敢偷东西,打死你!”其他的村民也上来打,那人被打得“啊啊”尖叫,拼命挣扎闪躲,却冲不出人群。

  雪君急忙叫道:“住手,不准打人。”

  众人停了手,都奇怪地望着她。

  倪荆低声道:“凤儿,这种事你别管,我们继续赶路。”

  “不管?”雪君拔高声音,“不管就要出人命了。”

  “让开!”她翻身下马,拨开人群,走近那人。

  倪荆吓出一身冷汗,喝道:“别靠近他。”这小女人都没有一点防范之心吗?

  雪君挥挥手道:“没事的,你看他被打得都快挂了,还能伤害我吗?”

  那人霍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瞪着雪君,眼中一片震惊。

  他是个女人!虽然她脸上脏兮兮的,梳着男式发型,穿着过大的男式衣服,但那眉眼脸形,雪君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人,准确地说是个女孩,她年纪绝对不会比她大。好可怜,一个女孩子居然弄得这么狼狈。

  她心头立刻涌上怜惜,弯下身温和地问:“小姑娘,你还好吧?”

  众人都被她的话惊呆了,这个活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小偷是个女人?那小姑娘更是张大嘴巴,眼珠动也不动。

  “小姑娘、小姑娘?”雪君推她的肩头。

  她像突然惊醒,一把抱住雪君大腿,哭喊:“救救我,姐姐,求求你救我。”

  “好了好了。”雪君拍她的背安抚,“你先别哭,我救你,我一定救你。”

  “凤儿!”倪荆不赞同地轻斥。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女扮男装的丫头是什么人,就满口应承要救她?

  雪君空出一只手拉他的衣袖,低声道:“你看她多可怜,咱们帮帮她。”不知为什么,她一见女孩恐惧无助的眼神就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这桩闲事她一定要管。

  倪荆无奈地叹口气,朗声道:“她偷了什么东西?”

  拿笸箩的大婶嚷嚷道:“她溜进我家屋子,偷了灶上的两个窝头,还打破了两只碗,惊飞了两只鸡,吓坏了我两个孙子。”

  喝!闯的祸还真不小,可见是个笨贼。

  倪荆使个眼色,卢明掏出一把铜钱交给大婶,道:“这些算她赔你的,这件事就不要追究了。”

  “不行!”大婶推开,“偷东西按律要砍手。”

  “什么?”雪君惊叫,“不过偷了两个窝头,就要砍手?这什么鬼法律?”

  倪荆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毋躁,掏出一块银子道:“按律也可以以金赎罪,这些够了吧?”

  大婶不情愿地接过银子,咕哝道:“天底下真有爱管闲事的人。”村民们也从鼻孔里哼气,鄙夷地瞄了他们几眼,纷纷散了。

  雪君抱怨道:“这什么世道?苛刑暴政,还可以以金赎罪。最可恶拿了人家的钱还给人脸色看。”

  “凤儿。”倪荆沉下脸,“不准侮辱朝廷,这些人就是民风淳朴,才遵律法而轻钱财,看不起以金赎罪的人。”

  “哦,这么说反倒是他们清高了?”

  倪荆摇头,“我不跟你吵,上马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那她怎么办?”雪君看一眼把她当“尤伽利树”的女孩。

  “姐姐,不要丢下我。”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你带着我吧,求求你,让我跟着你。”

  “不行。”倪荆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有正事要办,决不能带着个累赘。”

  “姐姐——”女孩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求求你、求求你,别丢下我,我好怕,别丢下我。”

  “好了好了,你先别哭。”雪君慌忙帮她擦眼泪。女孩脸上的脏污擦掉,露出她更显清丽的容颜,浓眉大眼,鼻挺口小,简直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没想到这时代也有长得这么西方化的美女。雪君越看越是喜爱,口气越发温和,“小姑娘,姐姐问你,你家在哪里?你父母呢?为什么你要女扮男装,还偷东西吃?”

  “我家,我家……”女孩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雪君无奈,拉着倪荆恳求:“不如我们把她带到镇上,找个地方安置她,这里人烟稀少,她又偷了人家的东西,肯定没人愿意收留她。”

  倪荆看了眼天色,再看雪君坚决的神色,只好点头。他开始后悔带她一起出门了。


第八章

  林县镇上档次最高的客栈叫黄鹤楼,四层楼宇两重院落,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房,巍峨地矗立在镇子最繁华的地带,颇有鹤立鸡群之势。华灯初上,楼内生意正火,倪荆直接在门前下马,率先走进楼内,店前伙计过来牵马,也不多问,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

  雪君抬眼看到大红灯笼映照下的招牌,随口念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紧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失声道:“这是唐朝诗人崔颢的诗。”

  “咦?”雪君奇道,“你居然知道唐朝,还知道崔颢?”

  “我还知道李白有首诗叫《黄鹤偻送孟浩然之广陵》,可是黄鹤楼在武昌,这里,应该只是一家酒楼吧?”

  “武昌?”雪君激动得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你说的不会是长江边上的武昌市吧?”

  女孩畏缩了下,怯怯地点下头。

  “天啊!快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知不知道北京上海深圳、香港日本美国?”她用力摇晃女孩,“你快告诉我,快说啊。”

  女孩被她摇得头晕目眩,脸上却难掩激动,拼命点头。

  倪荆已经进门,听到声音急忙回头,拉住雪君道:“凤儿,你这是干什么?”

  雪君一把甩开他,吼道:“别打扰我。小姑娘,快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难道……”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也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

  女孩怔怔地看着她,眼神由彷徨怀疑到泪水盈盈,突然用力抱紧雪君,“哇”的一声号啕大哭。雪君抱紧她,本来想安慰几句,结果一开口,也变成了呜咽。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她们同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可比老乡见老乡感慨多了。

  楼内所有客人都好奇地盯着两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了呢。

  楼上有人下来在倪荆耳边说了什么,倪荆看看哭成泪人的雪君,再看一眼楼上,嘱咐卢明安置两人,带着秦威正先上楼去。

  卢明为难地杵在一旁,真希望跟着上楼的是他。

  女人的眼泪,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好不容易等两人哭够了,卢明把她们带进客房,雪君把房门栓上,跟女孩坐在床上大聊各自的经历。

  原来女孩叫夏瑞亭,今年十七岁,是个高中生,家在新疆。半年前,她在放学的路上遇到一级沙尘暴,整个人被吹得晕头转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那里的人讲话她听不懂,衣食住行都很奇怪,还有一群人围着她叫公主,她害怕极了,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去。后来有个懂汉语的丞相过来,她才知道那里是安迟国,她就是安迟国的小公主,三天前在围猎的时候失踪了,后来在一处荒漠里找到昏迷不醒的她。大家都认为她是受了惊吓,所以才疯言疯语,国王甚至把她软禁起来,每天请巫师做法。她过了两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什么也不能做,不过倒是把那个什么安迟国的语言听懂了七八层,只是不会说。突然有一天,王后来了,说国王吃了败仗,答应跟大周和亲,要把她嫁给中土的皇帝,第二天他们就把她五花大绑地押上骆驼,一路由武士护送。开始一段时间经过得都是沙漠戈壁,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了人烟繁盛的地方,然后安迟国的武士把她交给周朝的迎亲队伍。没想到迎亲使者是个色狼,想要侵犯她,她一时心急捅了他一刀,并且趁乱逃了出来。她偷了套男人的衣服穿上,一路上躲躲藏藏,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只知道一直逃一直逃,就逃到了这里。她在家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了这儿什么也不会做,一面要提防被两国的人找到,一面要小心遇到坏人,身上又没有钱,只能跟人讨东西吃,讨不到就偷,偷不到就饿着……

  说到这儿,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可怜的小妹妹。”雪君把她搂在怀里,比起她的遭遇,自己算幸运多了。

  “姐姐。”夏瑞亭仰起泪眼看她,“我不是在做梦,我们真的穿越了时空对吗?”

  雪君点头。

  “天啊!”瑞亭抱住头,喃喃叨念,“这些日子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梦,是梦,可是却怎么都醒不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敲自己的头,“我那天学习学不进去,随口说了一句,‘要是能穿越时空回到古代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养。’怎么想到居然就成真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啊。”

  雪君抓住她的手安抚,“别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要是哪个随便说说都能成真,那时空不就乱套了?像我,从来没有过穿越时空的想法,不同样来到这儿了?”

  “梅姐姐!”瑞亭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说触电的方法是不是真有效?你那根铜线能带我们回去吗?”

  雪君叹气,“我也不知道,我看在明年春天之前,雷电都没希望了。我是触电来的,所以想到电击的方法;你是沙尘暴刮来的,有没有想过用同样的方法回去?”

  “同样的方法?什么方法?沙尘暴?”

  “也许可以试一试呢?”

  “怎么试?”瑞亭沮丧地低下头,“我们经过沙漠的时候,每天都刮风暴,严重的时候人和骆驼都被流沙埋起来了,可是我还是在这里。”

  “唉!”两个女人相对叹气。

  瑞亭躺在雪君大腿上,呆呆地看着顶棚,哽咽道:“梅姐姐,我想家,想爸爸妈妈。”

  “我也是。”雪君轻轻抚着她的头顶,柔声道,“睡会儿吧,你太苦了,不管能不能回去,姐姐以后都会照顾你。”




  夜已深,雪君在梦中突然惊醒,本能地抬手摸向身边,碰到一副熟悉的胸膛,她慌忙坐起来细看,身边人果然是倪荆。

  倪荆也醒了,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了?”

  她急切地问:“瑞亭呢?”

  “谁?”

  “那个小姑娘。”

  “哦,我让卢明把她送到隔壁客房。”

  雪君的心稍稍放下,想了想,起身下床。

  倪荆拉住她,“你去哪儿?”

  “去看看她。”

  “这么晚了看什么?等明日一早给她些银两,打发她走吧。”

  “不行!”雪君大声道,“我要把她留在身边。”

  倪荆沉下脸,“不行!”

  “不行也要行!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留下她。”

  “凤儿!”他低喝,“不要任性。”

  “我不是任性,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一定容不下她,就连我一起赶走。”

  “为什么?”他困惑,“你们萍水相逢,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她?”

  “因为……因为我们是老乡。”

  “老乡?她是历城人?”

  “她是……总之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凤儿啊。”他拉她坐下,“不要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小贼,谁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也许她是看我们出手阔绰,想赖上我们呢?”

  “我可以肯定她说的是真的。”

  “你凭什么判断?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就是知道!倪荆。”她摇他的胳膊,“你相信我,她不是坏人,我们俩是同病相怜,你就让我留下她,反正咱们家也不在乎多一张嘴吃饭。”

  “这不是多一张嘴的问题,我这次任务紧迫,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你随随便便捡一个人在身边,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你就一定要这么多疑吗?在你眼中,是不是所有来历不明的人都不能信任?”

  “凤儿!”他语气多了点恼怒和无奈,这小女人又在跟他较真了。

  她转身背对他,“我还是那句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看着办吧!”

  他沉默半晌,从身后拥住她。

  她一扭身甩开,口气冷冷地道:“少来,这次你别想来软的那一套。”

  他也生气了,沉声道:“早知你这么麻烦,就不该带你出来。”

  她一听火气上来了,“是我要跟的吗?当初是你硬要带着我,现在反倒嫌我了?好,天一亮我就带她回府去,免得在这儿碍你的眼。”说完一甩手,赤着脚跑出去,直接闯进隔壁客房,把门闩紧。

  夏瑞亭被门响声惊醒,本能地抓起手边东西防卫,就着月光看清是雪君,心下松了口气,缓缓放下枕头,轻声问:“梅姐姐,你怎么深更半夜地过来啦?”

  雪君气冲冲地“哼”了一声,爬进她被窝,气闷地道:“我来陪你睡。”

  倪荆追到门口,望着紧闭的房门,徘徊一会儿,叹口气,转回房间。他心底也认为那女孩不是坏人,因为她有着纯净的眼神。可这次他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出城,必须要谨慎从事。大周与安迟连年征战,好不容易达成议和协议,安迟还特地送来银铃公主和亲,以表诚意,没想到刚到周朝境内人就跑了,还伤了迎亲的庆王爷。事关两国邦交,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安迟武士之前找到银铃公主,押回皇宫,不能让安迟国王有借口对本朝发难,更要揭穿安迟假意求和实则行刺的阴谋。

  门外的脚步声没了,雪君知道倪荆回了房间,心中既庆幸他没有追进来刨根问底,又有些埋怨他没诚意哄她。唉!她长长地叹气。

  “梅姐姐。”夏瑞亭侧身躺着看她,“跟你老公吵架啊?”

  她不做声。

  “因为我?”

  她急忙道:“不关你的事,他那人天性多疑。我会保护你的。”

  “梅姐姐。”瑞亭轻声喟叹,“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雪君不明所以。

  “你就像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穿越时空回到古代,遇到你的白马王子,幸福快乐地过日子。哪里像我,掉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语言不通,爹不疼娘不爱,被当做礼物一样送去给人和亲。若真像小说中一样嫁给皇帝,迷死他,让他为我废掉后宫放弃江山,也算我过了把瘾,可偏偏皇帝还没见到就遇到色狼,差点被强奸!逃出来之后才发现一切都跟小说中写的不一样,古代人既不善良也不白痴,更没有什么王爷啊将军啊堡主啊之类的帅哥出来英雄救美。梅姐姐,你说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让我遇到的都是坏人?”

  雪君笑笑,“你不是遇到我了嘛。”

  “是啊,幸亏遇到你,不然我恐怕就被活活打死了。”瑞亭凑近雪君怀里一些,“我就不明白,女主角穿越时空不是因为有白马王子在这儿等着吗?我的白马王子死哪儿去了?”

  雪君再笑笑。瑞亭毕竟年纪小,吃了这么多苦,哭着喊着要回去,心中却还想着能遇到白马王子。那么她呢?因为有个倪荆,所以她的灵魂才穿越而来吗?是冥冥中注定的情缘,还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




  这一夜雪君睡得极不安稳,瑞亭梦中不停呓语,又是汗又是泪,雪君搂着她的头安抚几句,才又睡得沉了。反反复复几次,天已放亮。雪君揉揉肿胀的眼睛,心中暗叹:无数次夜里,她梦中惊扰的时候,都是倪荆在身边安抚她,近一个月来,她几乎忘了噩梦是什么滋味。

  她起身,帮瑞亭掖好被角,开门出去。轻轻关上房门,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子就腾空而起,她刚想惊叫,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本能地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正好对上倪荆的眼睛。

  他盯着她,轻声斥道:“赤着脚就跑出来,不会先找双鞋穿吗?”

  她没回嘴,反倒把头埋进他怀里,轻轻摩挲。这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是她最安稳的避风港。不敢想象,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如果没有遇上他,她现在会如何?

  难得见她温顺,倪荆把斥责的话吞回去,将她抱回房里,弯身给她套上鞋。鞋穿好了,她没有起身,就势抱住他粗壮的腰,恳求道:“倪荆,你让我留下瑞亭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这孩子。”

  倪荆的大手在她头顶轻抚,叹口气道:“我说不好有用吗?难道真任你赌气回府?”

  “倪荆!”她喟叹,起身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他的耳朵腾一下红了,连脖子都变成了酱紫色。

  雪君刮着他的耳根“嘻嘻”笑,他大掌在她腰上拍了下,口气严肃,眼神却温柔,“你这女人,当真不懂什么叫矜持!”

  她眨眨眼道:“好啊,我学着矜持,以后这三个字再也不对你说。”

  他突地一把搂紧她,唇压上她的耳根,哑声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喜欢你的不懂矜持。”

  说罢嘴唇移到她的唇上。

  “叩叩!”房门轻响,卢明的声音在门外道:“将军,王爷差人来请。”

  倪荆把雪君的头按在胸前,平稳呼吸,朗声道:“知道了,回禀王爷,我们立刻就到。”

  “是。”

  门外脚步声渐远,雪君抬起头来,疑惑地问:“什么王爷?”

  “亲国公庆王爷,皇上的亲叔叔,我这次来林县,就是帮他解决点小麻烦。走吧。”他拉起她的手,“我给你引荐庆王爷。”




  好帅的男人!梅雪君从进屋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坐在主位的男子,他大约二十几岁,唇红齿白、衣着华贵,活脱脱一个苗侨伟版的杨康。原来古代真有这么赏心悦目的男人!而他居然还是皇上的亲叔叔。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右手吊在胸前,看样子是受了伤。

  庆王爷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莞尔一笑道:“倪将军,这位就是嫂夫人?”

  哇!笑起来更潇洒哦!

  “咳,咳咳!”倪荆用力地咳了两声,拉回雪君的心神,口气不悦地道:“凤儿,见过庆王爷。”

  “噢。”雪君下意识地吐吐舌头,匆匆施了一礼,“见过庆王爷。”她平日只见过小荷等人给倪荆行礼,具体怎样她也不会,只好依葫芦画瓢。

  眼见庆王爷愣了一愣,随后笑道:“嫂夫人不必多礼。”

  倪荆有意无意挡在雪君身前,遮住她的视线,推她一下道:“你先下去吧,我跟王爷有正事要谈。”

  什么嘛!在人前端大男人的架子,女人就不能参与正事吗?她偷偷踩他一脚,心不甘情不愿地往门口挪动。只听身后庆王爷道:“一百幅画像已经准备好,还请倪将军尽快安排人手下去。”

  雪君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帅哥啊,哪个不想多看一眼?她目光还未触及庆王爷,却先看到一叠厚厚的画像,画上是个身穿异族服饰的女人,浓眉大眼、鼻挺口小、眼窝深陷,这是……她不由自主走近,迟疑道:“这不是瑞亭吗?”抬眼看倪荆,发现他也是一脸震惊。

  庆王爷霍地站起身,几步跨过来,大声道:“嫂夫人,你见过画中人?她人在哪里?”

  雪君被他突如其来的肃杀之气吓到,不由倒退两步,本能地靠向倪荆。

  倪荆握住她的手,沉声道:“王爷放心,末将马上把人带到。”他眼色一递,卢明立刻转身出去。

  看这阵式,绝不是好事。雪君盯着庆王爷吊起的手臂,脑海里迅速闪过瑞亭昨夜讲述的遭遇。难道他就是瑞亭口中的色狼?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瑞亭羊入虎口。

  她放开倪荆的手就往外跑,倪荆一把拉住她道:“凤儿,你去哪儿?”

  “放开我!”她奋力挣扎,高叫,“我不准你们伤害瑞亭。”

  楼下一阵骚动,夹杂着女人的尖叫,是瑞亭的声音。倪荆死死抱住雪君,她挣扎不开,转身哀求:“倪荆,我求你,不要伤害瑞亭,她是无辜的,她只是个孩子。”

  “她无不无辜自有王爷定夺,凤儿,此事你别再插手。”

  “这个世界上我是她惟一的亲人,她的事我怎么能不管?”

  庆王爷目光一寒,若有所思地瞥向雪君。

  倪荆急忙道:“内人前些日子风邪缠身,一直未好,有时候会胡言乱语,王爷不要放在心上,我立刻带她下去。”说罢抱起雪君就走。

  “放开我,倪荆,你相信我,瑞亭是无辜的。她跟我一样,只是一不小心闯入这个时空的灵魂,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房门开了,卢明扛着夏瑞亭进来,她在他肩头扭动嘶叫,一眼看到雪君,急急喊道:“梅姐姐,救我。”

  “瑞亭。”雪君想要上前,被倪荆的铁臂困住,强行往门外拖。

  “梅姐姐——梅姐姐——”瑞亭的呼喊突然顿住,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雪君徒劳的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在她眼前合上,最后看到的是瑞亭无助的泪眼和惨白的脸色。

  “不——”她用力揪紧倪荆的肩头,哭喊:“你们不能伤害她,求求你,不要伤害她。”

  倪荆恍若未闻,直接把她抱出客栈,喝令一声:“威正。”秦威正立刻跟上来。

  他把她丢上秦威正的马背,抽出腰带三两下捆住她的手脚,厉声道:“立刻送嫂子回府,由你亲自看守,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明白吗?”

  秦威正虽满脸诧异,但什么都没问,点头道:“末将明白。”

  “倪荆!你这个混蛋!”雪君趴在马背上,嘶声大吼。

  他手臂压住她的后背,眼神复杂,郑重地道:“凤儿,我是在救你。”

  她停止挣扎,看进他的眼,看到了他的焦灼、担忧和疑虑。良久,他们只是这样怔怔地看着彼此,是眼神的较量、是理智的抗衡、是心灵的挣扎。

  她吐了口气,缓缓点头道:“好,我回去,但你要放开我。”

  他迟疑了下,松开她的手脚,把她扶正了跨在马上,朝秦威正道:“启程吧。”

  “倪荆!”她弯身拉住他的手,满眼渴求,声音嘶哑,“帮我保住瑞亭,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我会恨你。”

  他猛地一震,神色更暗了,垂下眼来,什么也没说,在马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驾!”秦威正的呼喝声在空气中回荡,她转过头来,看到倪荆头也不回地转进客栈,那背影宽阔、结实、却沉重……


第九章

  “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梅雪君在地中央转圈,搓手跺脚。

  秦威正捏着眉心道:“嫂子,你坐一会儿吧,说不定将军马上就有消息了。”

  “你还说?叫你去打听消息你又不去,我说了我不会跑,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她一肚子火气全发泄在秦威正身上。

  秦威正硬着头皮挨骂,一板一眼地道:“对不起,嫂子。军令如山。”

  “军令个头!军令就是用来对付我们这种弱女子的吗?你给我出去,看着你更烦!”三两下把秦威正踹出去,她“砰”地关上门,倚着门板坐下揪头发。

  怎么办?小说里女主角回到古代不都是万能的吗?为什么她只能困在这里一筹莫展?就算她逃出去又能如何?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倪荆谁都不认识,想要接近庆王爷难如登天,更别说救出瑞亭。她不知道他们现在人在何处、不知道他们想怎样处置瑞亭、不知道公主逃婚刺伤皇亲到底有多大的罪名、不知道谁有能力可以保住她。除了寄望于倪荆,她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个时代的苛政酷刑,她就觉得浑身发冷,别的不论,单单刺伤庆王爷一项,想必就足以治瑞亭的死罪了。

  死——她不由打了个冷战。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灵魂,却如此怕死,不知道瑞亭会不会怕?也许,死也是一种解脱,让她可以安然回到现代去?不不,她在想什么?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要想办法,一定有办法可以保住瑞亭的性命。

  门外突然传来秦威正的声音:“将军!”

  他回来了?她霍地拉开门,险些撞上倪荆的胸膛。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焦急地问:“怎样?瑞亭呢?”

  倪荆关上房门,缓缓转身,眼泛血丝,神色暗淡,艰涩地道:“凤儿,我已经尽力了。”

  “什么?”雪君只觉脑中轰然一响,眼前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只有靠倪荆的支撑才不会摔倒。她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嘶哑缥缈:“你的意思是,她已经……”

  “她还没死,但皇上已经下旨,赐今夜子时在西城门外火刑。”

  “不,不!”她摇头,不停地摇头,猛地抓紧他,急切地道,“还有机会,没行刑就有机会。你帮我想办法,倪荆,你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她的对不对?”

  倪荆摇头,满眼歉意。

  “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她喃喃叨念,突然仰起头,“你不是跟惠妃有些交情?请她去跟皇上求情?要不然请她安排我见皇上,我亲自去跟皇上求情?”

  “别傻了,凤儿。夏瑞亭冒充公主,刺杀王爷,有意挑起两国争端,死有余辜,谁求情都没用。何况后宫不问国事,你想害死惠妃娘娘吗?”

  “什么冒充公主,刺杀王爷?什么有意挑起两国争端?这是谁说的?那个色狼王爷,还是那些没有骨肉亲情的安迟人?”

  “凤儿!”他厉声道,“不准对王爷不敬。她刺杀庆王爷是事实,护送她和亲的安迟官员也抓到了,他们说她根本不是银铃公主,还指责是我方将人掉了包,口口声声要我们把银铃公主交出来。这一切都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和亲根本就是挑起战事的阴谋,不管她的公主身份是真是假,她都必须死。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她浑身发抖,不知是气愤还是伤心,“就算和亲是个阴谋,她也不过是安迟国君的一颗棋子,整件事情最无辜的就是她,现在你们还要杀她?”

  “这是对安迟挑衅的惩罚,无不无辜都得杀。你跟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一味护着她?”

  “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因为我们都不属于这里、因为我们的灵魂都来自未来、因为我们只是一不小心穿越了时空的倒霉鬼!”她激动地朝着他吼,“你不是一直问我从哪里来的吗?我告诉你,我来自未来,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的将来。我根本就不是徐大凤,我叫梅雪君,一场意外让我的魂魄离了身体,醒来我就变成了徐大凤。瑞亭跟我一样,她不是什么倒霉的安迟公主,也不是掉包公主的奸细,她只是一不小心闯入这个空间的灵魂,她没有做错任何事。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护着她了吗?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身上有那么多解不开谜了吗?你明白了吗?”

  倪荆倒退两步,脸色惨白,呆呆地看着她,突然上前捂住她的嘴,“砰”一声将她压倒床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道:“不许再说这种话,永远不许再说什么时空颠倒、借尸还魂的话。你就是徐大凤,是将军夫人,是我倪荆的妻子。”

  “唔,唔唔……”她在他身下摇头。

  “不许摇头!”他的手捂得更紧,目光凶恶凛冽,口气阴冷,“不许说不,不许再替那个假公主求情!”

  “唔唔,唔……”她挣扎扭动得越激烈,他钳制得越紧。她瞪大惊恐的双眼,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手脚瘫软,眼神也渐渐涣散。

  “凤儿!”他急忙放开手,无措地摇她。

  “咳,咳咳咳……”她猛烈咳嗽,躲开他的碰触,缩到床铺一角。不,这不是她认识的倪荆,他的眼、他的表情像随时要将她捏碎。

  “凤儿!”他凑过去,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地揉着她的头发,喑哑地道,“我吓着你了。对不起,我……我太怕失去你。”

  雪君一震,头靠着他的胸膛,清晰地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和不安的气息。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你知道吗?本朝律例,只有对待妖巫才用火刑。夏瑞亭就因为口口声声时空穿越,才惹得皇上震怒,赐以火刑。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只当什么都没听过,从今天起,忘了你的过去、忘了你的来历,你就是徐大凤,就是我倪荆的妻子。”

  妖巫?火刑?她当初的担忧成真了。没人会接受穿越时空这么荒谬的事情,没人愿意相信,即便爱她如倪荆,也选择逃避现实,因为只有漠视,才能保住她的命。她若不安安稳稳地做她的将军夫人,就是自寻死路,更妄称救瑞亭?她终于明白倪荆刚进门的那句话,他已经尽力了,他是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让瑞亭的事情不至于牵连她。

  “凤儿,凤儿。”他轻轻摇她,“你有没有听进我的话?”

  她下意识地点头,缓缓伸出手臂环住他,抱得好紧好紧。




  夜色如水,星空像每个晴朗的夜晚一样灿烂,西城门外人声鼎沸,百姓都出来看火烧妖女。上了年纪的老人说,上次火刑距今大概五十年了,那次烧的是个能隔帘看物的妖僧,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歇,那妖僧的惨叫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

  梅雪君坐在马上,听着百姓的窃窃私语,心中不由一阵悲凉。人们愚昧无知的结果就是抗拒一切他们认为不合理的东西,只要常理不能接受,就称为巫妖,加以毁灭。五十年前的妖僧,今天的夏瑞亭。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瑞亭被活活烧死?不!不能!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她求过倪荆,或者找个死囚代替瑞亭,瞒天过海,可监斩的是庆王爷,逃得过百姓的眼,逃不过庆王爷的眼。她也求他暗地里派人去劫法场,却只引来他的伤心震怒,斥责她怎能陷他于不忠不义?他不许她跟瑞亭见面,就连观刑都强制她跟他共乘一骑。若不是他有维护刑场秩序的任务在身,恐怕他会把她绑在家里,直到行刑结束。

  远处火把攒动,一队侍卫押着人犯缓缓而来,庆王爷领骑在前,身后跟着他的贴身护卫,秦威正和卢明分别守在囚车两侧。押解囚犯的人手不多,却个个都是大内精锐,对于巫妖行刑,朝廷一向重视,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何况这次处决的是安迟假公主,皇上担心有安迟武士混在百姓之中,特别命令倪荆预先在刑场周围布置好兵力。

  夏瑞亭身着囚衣,长发披散,衣服上血渍斑斑,脸上尽是脏污,遮掩了精致的五官,只在乱发之中看到一双低垂的眼眸,混沌涣散,没有焦距。

  他们居然对她用刑!雪君心中一痛,不由就要下马。察觉她的骚动,倪荆在她腰间的手臂揽紧,贴在她耳边道:“不要惹麻烦。”

  “可是……”

  “你救不了她,只会令她更难过。”

  囚车在刑台前方停下,两个侍卫将夏瑞亭架起,她手脚软绵,耷拉着脑袋,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雪君看出不对劲,急切地问:“他们把她怎么了?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没有知觉?”

  倪荆低叹一声,“他们给她灌了迷药,也是为了减少她烈火焚身的痛苦。”

  “减、少、痛、苦?”雪君一字一咬牙,“将一个无辜的女孩活活烧死,还谈什么减轻痛苦?一群伪君子!”

  侍卫训练有素地围住刑台,台上台下柴薪早已堆好,淋好松油,只等时辰一到,监斩官下令。

  第一通鼓响,庆王爷走到监斩席上端坐,俊逸的脸庞在月色泛出皎洁的光晕,雪君狠狠盯着他,再不觉得他潇洒倜傥,只觉得他的美带着邪气。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遮住月色,天空只余点点星光,庆王爷的脸陷入阴影之中,更添几分阴郁之气。雪君暗自磨牙,若论妖巫,他比瑞亭更像妖人,该受火刑的是他!

  第二通鼓响,雪君根本无法安坐,恨不能飞上刑台。坐骑感觉到主人的不安,“踏踏踏”在原地打转,扰得周围兵士纷纷让开。倪荆急忙抚拍马头,抬眼就见庆王爷冷冷地看向这里。忽一阵冷风吹过,吹熄了监斩席两侧的火把,庆王爷的视线在暗夜中看不分明了,倪荆却已出了一身冷汗。当日是看在两人二十年交情份上,庆王爷才答应不追究凤儿来历,但也放下话来,让他看好自己的夫人,若再惹出任何麻烦,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这位年轻的王爷平日里虽热中于女色玩乐,办起事来却干脆利落绝不手软,否则也不会成为皇上最依仗的宠臣。加上他的皇叔身份,朝廷上下,哪个都要惧他几分。

  第三通鼓响,人群突然静默下来,雪君抓紧胸口,感觉心跳就快停了。庆王爷长身而起,抽出令牌随手一掷,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行刑。”

  “不——”在雪君凄厉的嘶吼声中,二十把火炬一起投向刑台,松油遇火即燃,刹那间高台周围红光冲天,陷入一片火海,围观人群被火光烘烤得纷纷后退。

  “不——瑞亭——瑞亭——”雪君拼命挣扎,抓挠倪荆的手臂,几乎要把他的铠甲撕裂。倪荆一手捂住她的嘴,用手臂手肘将她牢牢地压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冷风吹得更猛,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夏瑞亭的发丝衣摆随风飘摇,不一会儿便沾上火星。她的囚服也淋了松油,火舌迅速卷入衣服里,烧到肌肤。迷药下得很重,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感觉到灼烧的疼痛,才悠悠转醒,睁眼就见满眼红光,皮肤的刺痛清晰地传入大脑,她本能一声尖叫:“啊——”

  “咔!”空中猛然一声闪电,正响在监斩席上方,临时搭建的棚顶轰然倒塌,压住一片人。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轰隆隆雷声连绵,顷刻问瓢泼大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生疼。

  百姓慌了,惊叫声呼喊声乱成一团。

  倪荆率先催马冲向监斩席,高喝:“先救王爷。”

  雪君趁他分心之际挣脱,跌下马来。

  “凤儿!”倪荆立即伸手去捞,却没有抓到她,战马前冲的速度太快,等他勒马转身,她已被人群淹没。

  大雨浇熄了火势,也浇醒了瑞亭,她惶惶然望着四周星星点点的火苗和高台下乱成一片的人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雪君逆着人潮往前冲,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人多高的刑台,松开瑞亭的绳子。

  “梅姐姐?这是……”瑞亭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先不要问,快跟我走。”雪君顾不了许多,拉着她就跑。

  “啊哟!”瑞亭脚下踉跄,被脚镣绊倒。那镣铐有手腕粗细,起码二十几斤,她先前受了刑,身上伤痕累累,根本一步也走不动。

  雪君扶起她,想要背着她走,刚背转过身,就听下面有人喊:“妖女要逃。”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刑台上来。雪君心下一凉,抬眼望去,只见二十名大内侍卫以最快的速度包围刑台,拉弓搭箭,齐齐对着她们。士兵已分批将百姓拦住,部分人手还在搭救监斩席下的同袍,外围埋伏的人手依然动也不动的坚守在原位。倪荆治军一向以严谨高效著称,没有主帅命令,就算天塌下来他们也要坚守岗位。这是身为一名将军的骄傲,但此刻,倪荆却如此痛恨他的骄傲,他多希望他的手下是一群酒囊饭袋,这样凤儿她们就有机会趁乱逃走。

  倪荆飞身落到高台上,脚下踏着燃了一半的木材,望着雪君,伸出左手道:“凤儿,放下她,过来。”

  雪君下意识把瑞亭抱得更紧,哽咽摇头,“不,我绝不会丢下她。”

  “凤儿!”他轻喝,却只得到她更坚定的眼神和更心痛的神情。

  卢明快步过来在倪荆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直觉朝监斩席扫了一眼,低声道:“排查人群。”

  卢明点头,退下去。

  雪君看向监斩席,意外竟没看到庆王爷,她心中若有所悟,突然站起身扬声道:“倪荆,你还不明白吗?瑞亭不是什么妖女,她是神女,有天神护体,你们要杀她,就是逆天而行,要遭天谴的。这场大雨就是最好的证明!”

  “轰!”人群中一片哗然。

  “凤儿!”倪荆恼了,“你在说些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再迟一步,你们俩都要万箭穿心。”

  “哈哈哈哈!”雪君仰天大笑,“倪将军,你在威胁我们吗?你可知你刚才一句万箭穿心已经冒犯了神女,如果你不立刻命令弓箭手撤离,就会遭到报应。庆王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她的话一出口,监斩席那边又是一片哗然。

  瑞亭拉她的衣袖,小声道:“梅姐姐,你疯了吗?”

  她压低声音:“别说话,这是我们惟一的机会。”雪君小心注意监斩席的动向,心知庆王爷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搞不好是被砸死了。她不知道的是,庆王爷消失了,就在棚顶倒塌的一瞬间消失了。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雷声滚滚,轰然不绝。人群的骚动越来越大,似有控制不住的趋势,有人在传:“冬雷阵阵,必生异相。”

  倪荆和雪君对峙着,雨水顺着她的鬓发滑过脸颊,打透了她的衣服和绣鞋。他眼前突然浮现普济寺礼佛那日,细雨蒙蒙,山路崎岖,她趴在他背上,湿漉漉的秀发搔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倪荆,我想我开始喜欢你了。”禅夜大师说她只有十八年的阳寿,是有人篡改了她的命盘。她说她来自未来,是不小心闯入这个时空的灵魂,夏瑞亭跟她一样,所以她拼死也要保护她。他明知她刚刚说的是谎话,是在妖言惑众,可此时此景,若借着这妖言可以救她们两人的性命,那么就由他不忠不义一次又如何?

  突然想通了,他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他背对众人,只有雪君和瑞亭能够看到他的表情。雪君诧异,不明白他突然笑什么。他握住佩剑的右手松开,轻轻摇了摇,启口道:“撤!”

  几乎同时,又一个闪电划过,雷声在刑台上方炸开,一个侍卫手一抖,箭弩疾射而出。雨声混淆了倪荆的耳力,当他看到箭时,箭身已经越过他直奔雪君。他一跃而起,伸手去抓箭尾。接连两个闪电劈下,劈断了捆绑瑞亭的柱子,电流顺着雨水扑上瑞亭的脚镣,发出闪烁的蓝光“噼啪”作响。蓝光笼罩了夏瑞亭和梅雪君全身,箭弩在此刻到达,倪荆抓住了箭尾……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倪荆呆呆地盯着前方一点,手中握着半截焦黑的箭尾,眼前的两个女人在电光中消失了,活生生地消失了。他脑海里只有雪君瞪大的双眼,她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所有人都吓傻了,百余人的刑场,没有一丝人声,只有“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


第十章

  啊,好疼!为什么每次睡觉醒来都像被人狂扁了一顿似的,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用睁眼也知道在医院。

  医院?!

  梅雪君霍然张眼,眼前是白的墙白的顶棚白的床单,可是没有了白蚊帐,耳边还响着医疗器械的滴滴声。是医院,真的是二十一世纪现代化的医院!天啊!她回来了!

  “小雪,你醒了?”姚菲儿的惊呼从门口传来,然后一下子扑到她跟前,一把抱住她,“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

  “菲儿?”她迟疑地轻唤,生怕又是幻觉。

  “小雪,你怎么了?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似的?天啊,你千万别是电坏了脑袋。医生——医生——”姚菲儿大呼小叫,差不多把整个急诊科的大夫都叫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病危了呢。

  “一切正常,你们可以回去了,以后小心点,触电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是是。”菲儿忙不迭地点头,一见到帅哥医生,她的态度就特别殷勤。

  一路上梅雪君都有点呆呆的,仿佛还在做梦,校园内什么都没变,花没有谢、草没有枯、树没有落叶,就连路中间掀开的下水井盖都摊在原来的地方。

  菲儿挽着她的胳膊说个没完,“你昨天晚上可吓死我了,‘砰’一声就倒在床上,手脚冰凉、脸色铁青,跟个死人似的。幸亏隔壁的阿眉学过急救,又是敲心脏又是人工呼吸的,总算缓过一口气,不然叫救护车都来不及。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昨天晚上?”雪君喃喃重复,目光有点迟钝,“菲儿,你说我触电是昨天晚上?”

  “对啊,算一算你昏迷了快12个小时了。小雪,你没事吧?怎么傻傻的?”

  “12个小时?”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小雪,你不要吓我,你没事吧?帅哥医生不是说你一切正常吗?”菲儿眼睛贴在她面前,手指用力扯她的脸,“你看着我,我是谁?”

  “嘶——”好疼,会疼就不是做梦,可她在那个噩梦中也会感到疼。但扯人脸颊是菲儿的招牌动作,能把人家的脸捏到变形还理直气壮的人也只有姚菲儿一个。没有错,她回来了,她是真的回来了,而且身边的一切都没变,她只是昏迷了12个小时,只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而已。现在,梦醒了。

  “菲儿!”她激动地叫,一把搂住好友,一迭声地喊,“菲儿菲儿菲儿,你是菲儿!”

  这下换姚菲儿傻了,被动地回抱她,纳闷地咕哝:“认识我也不必这么激动吧?”

  终于脱离了那场噩梦,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怎能不激动?雪君紧紧地抱着菲儿,趴在她肩头号啕大哭,劫后余生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只是这个梦,好真实好真实,真实到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倪荆的拥抱,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气息。这是梦是幻还是真?

  为了感谢阿眉,顺便给她压惊,十几个要好的同学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姚菲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小杯米酒,一定让雪君喝,说是压惊的偏方。米酒喝下去,辛辣刺激,不像中秋夜喝的那种香醇,倘若仅仅是梦,为什么梦中米酒的味道她都记得如此清晰?她更加记得,那夜醉过疯过之后,在月夜中教他跳四步,他踩到她的脚,她踩到他的脚,他抱她进房,说这样就不会踩到脚了。她甚至清晰地记得他的每一吻,每一次触碰,虽然那不是自己的躯体,但知觉却如此深刻。

  “小雪。”菲儿叫,“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啊?”雪君敷衍,“酒太烈,我恐怕醉了。”

  是醉了,不然为何会哭?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入杯中,给那辛辣的米酒加入成涩的滋味。辛辣成涩,不该是爱情的滋味,却是她噩梦一场对爱情的体会。

  菲儿忙不迭地跟同学们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哦,她喝醉了,我不知道她醉了会哭。”

  那一夜,她不知道如何回到宿舍,也不知道究竟流了多少眼泪,只是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枕巾都湿透了,眼睛肿得像核桃。菲儿告诉她,她梦里都在哭,一直叫着同一个名字,可惜听不清是哪两个字。




  日子仿佛回到了原本的轨道,雪君周末给妈妈打电话,没有告诉家人她触电的事情,怕家人担心。考虑到学生的生命安全,宿舍楼整体换了新电扇,清理旧电扇的时候,工人从扇叶中清出一些未烧尽的纸片。

  菲儿边清扫边抱怨:“租书店老板太黑了,这么破的书还要我们原价赔偿。”

  “菲儿!”雪君从床上弹起来,“你看过那本书,里面讲了什么内容?”

  “哪本?《送子丫头》?”

  雪君连连点头,“就是那本。”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只是租的时候大概翻了翻,好像是什么将军娶了丫头的故事,看名字就知道了,送子丫头嘛!很好看吗?看你惦记的。”

  “才看了个开头就烧掉了,觉得有点遗憾。”

  “那好办,再去别的书店找不就得了?反正他们进书的渠道都差不多。”

  “对!”雪君套上拖鞋就跑出去。

  “喂,喂……”菲儿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有这么急吗?”

  跑了一天,结果是没有,学校附近所有的书店都没有这本书,她跑去问原来那家书店的老板有没有备份,老板笑着说:“这种书进一套就算了,哪家还会进备份?”

  她一个人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路上,看到月亮想起倪荆、看到池塘想起倪荆、看到烧烤店的招牌想起倪荆、看到一个高壮的背影,还是想起倪荆。

  她拿出手机,拨了那组在脑海中徘徊了好几天的电话号码。

  “喂?”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请问——夏瑞亭在吗?”

  “谁?”

  “夏……夏瑞亭。”她抖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打错了。”嘟……嘟……嘟……

  她觉得连挂机的力气都没有了,虚软地坐在路边,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没有,瑞亭给的电话是错的。应该说,这个号码根本就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坐了好久好久,任清冷的夜风吹醒了头脑,她才有力气撑起双腿走回宿舍。




  第二天下了课,依然忍不住一家一家书店地寻找。她去网上搜索,到BBS上留言,查到××高中学生处的邮箱,发了封E-mail。

  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搜索没有结果,留言没有回复,学生处回信说,他们高中没有叫夏瑞亭的学生。

  又一个徒劳而返的夜晚,她把疲惫的自己丢上床铺,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大脑却异常清醒。她偷偷地吃了两颗安定,强迫自己入睡。次日醒来,照旧一条湿透的枕巾。

  下课了,她走到心理辅导中心的门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雪君,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和蔼的心理医生笑眯眯地问。

  梅雪君苦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慢慢来。”医生摸摸她的头。

  这位大姐姐似的心理医生总是笑眯眯的,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高兴的事情?

  “来,坐下,给你看样东西。”医生隔着桌子推给她一叠纸。

  雪君拿起来翻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你——把我讲的故事写了下来?”

  “是啊!连着几天熬夜敲字,肩膀疼得快掉了。”她耸了耸肩膀,依然笑眯眯。

  “为什么?这也是心理治疗方法吗?”

  “嗯——算是吧!”医生单手托腮,“我觉得——你需要的是个结局。”

  “结局?”

  “对,故事的结局。或者说,你跟倪荆的结局。”

  “你的意思是……”

  “把它带回去,写完它,用你希望的结局,完成它。”

  “我希望的结局……”雪君沉吟,她希望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夜深了,电脑屏幕发出幽暗的白光,雪君尽量轻声敲打键盘,以免打扰菲儿。今夜又是阴天,风卷着雨滴刮进室内,她起身站到窗口,让雨丝打在面颊上。雨渐渐大起来了,泥土和青草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发开来,清新中夹杂抑郁。以往她从不认为清新和抑郁可以同时存在,但现在她嗅到的就是这股味道。

  菲儿在蚊帐中翻了个身,她轻轻地关上窗子,走到菲儿的床铺前,把蚊帐拉严。她直起身,只觉得窗外电光一闪,电脑屏幕上映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识以手遮眼,却感觉那白光穿透了她的身体……




  就像电梯失速,梅雪君感觉自己在急速坠落。

  “砰!”天啊,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

  耳边响起嘈杂的惊呼,还有马匹的嘶鸣。她揉着快断掉的腰椎,抬头就见两只马蹄高高扬起,硬生生在她头顶停住,好在骑士技艺精湛,勒转马头,马蹄险险在她额前擦过,落到地面。

  天!雪君惊出一身冷汗,半晌不能动弹。马上骑士倒退几步,稳住马匹,俯身与她对望。浓挺的眉、犀利的眼神、不怒而威的气势,好熟悉的面孔,分明就是倪荆,却又不是倪荆,或者说像是年轻了十岁的倪荆。他一身红袍,胸前系一朵红花,帽上两支金翅在风中颤动。他是新郎官?他要娶妻?无名怒火腾一下冲上头顶,她才离开几天,他居然又要娶妻?

  “姑娘。”他迟疑地开口,“你……从哪里跑出来的?”

  他叫她姑娘,他居然装作不认识她?!

  一个年轻人策马过来,道:“倪大哥,这里交给我,别耽误了吉时。”

  他点头,扯动缰绳,就要从她身边绕过。

  “倪荆!你给我站住!”雪君气冲冲地吼叫。

  马上两个人都愣了,他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疑惑道:“姑娘刚才叫我什么?”

  她顾不得浑身疼痛,爬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倪荆,你这个混蛋,居然还跟我装傻?”

  他的脸色陡然一沉,厉声道:“姑娘,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就算你跟家父有什么过节,也不能当众辱骂他老人家。”

  家父?雪君下意识掏掏耳朵,她有没有听错?他说的是“家父”?

  “你,你你你,你不是倪荆?那你是……”

  “在下倪睿智。敢问姑娘是什么人?你认识家父?”

  倪睿智?倪荆的儿子?那不就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这么大了?这不是真的……

  “姑娘,姑娘……”倪睿智及时伸手撑住她软倒的身子,与秦尧两人面面相觑。




  再次醒来,身上已没那么痛了,张开眼习惯地看向四周,是个陌生的房间,房内布置得古色古香,应该还在古代。外面隐约传来欢闹之声,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下人们捧着酒菜在廊内来回穿梭。她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将军府的客房,想必她晕倒之后被倪睿智带回府中,暂时安置在这里。

  想到白天所见,她就忍不住头疼。怎么可能呢?她离开时智儿才六个月大,现在居然娶妻了,看样子起码有十八九岁,难道一晃眼就过了十八九年?算一算她回去现代一共才十九天而已。十九天,十九年?上次她昏迷了12个小时,就在这边过了半年。难道,真的应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说法?那么倪荆不是有四十七岁了?按古人的平均寿命算,该是个老头了?天啊,这玩笑可开大了。那个笑眯眯的心理医生不是说让她续上她想要的结局吗?她可不想跟个老头子谈恋爱啊。

  “老爷。”门外传来下人们尊敬的呼唤。

  雪君下意识躲到窗扇后头,看到一个身着锦袍的男人穿过回廊,走向内院。那背影她梦过千百回,是倪荆,绝对是倪荆。没有多想,她偷偷地跟了进去。

  内院的路径依旧,虽没有看到他走哪个方向,但她直觉认定他去了他们的卧房。果然,趴在月亮门边上,就见卧房的门开着。今天是倪睿智大喜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大堂和新房忙活,这边院子静悄悄的。

  她放轻脚步,凑到近前,看到他背对门口,正在上香,供的牌位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爱妻徐氏大凤之灵位”。是她的灵位!她不由抽了口气。

  “谁?”他突然转身,目光笔直地射向她,令她无所遁形。

  他苍老了很多,眼角额头皱纹深刻,发丝多处斑白,蓄起半长的胡须,眼神依然炯亮,却少了以前的意气风发;脊背依然挺直,但走路时却隐隐有些老态。他是倪荆,却已不是她所熟悉的倪荆,更不是她期待见到的倪荆。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他走近她,声音依旧威严,多了些沧桑的味道。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无法言语,无法动弹,眼泪就那样突兀地涌出来。

  他停下,有些迷惑,却不再无措,岁月让他在面对女人的眼泪时学会镇定。

  他们就那样对视着,良久良久,他皱起眉心,迟疑地问:“我见过你吗?你是新来的丫头?”

  “是!”她哽咽点头,“我是新来的……扫地丫头。”

  “扫地丫头?”他喃喃重复,漫不经心地点头,“今夜下人们都休息,还有赏银,你不去领赏,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她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他也没要她回答,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不要到处乱跑。”说罢走回灵位前,拿起抹布细细擦拭,一边擦一边叨念,“凤儿,今天是智儿成亲的日子,他选了封阳王的长女利末儿。箴小姐贤良淑德,毕竟不是智儿喜欢的,我知道你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只是利末儿的性子太野,以后这府里的日子可热闹了。”他顿了下,微微一笑,“热闹点也好,你走了之后,我一直觉得寂寞,领兵打仗也好、上朝议政也好,再忙再累还是寂寞。不知道你在那边的日子过得如何,想必不错吧。你不是说过,你哪天突然消失不见,就是回家去了,叫我一定要替你高兴。”

  雪君不由猛地一震,她说过的话他居然都记得。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你在那边有没有想我,或者早就嫁人生子,把我忘了。我有时替你高兴,有时又忍不住恨你,恨你狠得下心来抛弃我们父子,回你自己的地方。呵——”他苦笑一声,“不过我现在想通了,就像龙半仙说的,缘分虽短但终究恩爱一场,何况你还给我留下了智儿。倘若没有遇到你,恐怕我这一生也不明白什么是夫妻情浓、骨肉情深。明日让智儿带利末儿来拜你,让你也看看儿媳妇。”

  他将拭净的牌位放下,又拜了一拜,转身见雪君还站在原地,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我……”

  “你这小丫头真是奇怪,你叫什么名字?”

  “我……”她心下犹豫,“我叫……”

  外面突然有人在喊:“老爷、老爷——”

  他扬声道:“这里。”

  一个下人进来,恭敬地道:“老爷,龙半仙来了。”

  “哦?快走快走,难得这位老神仙还记得他答应过什么,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说罢匆匆出去,没再多看她一眼。

  雪君踉跄几步,却跟不上他们主仆匆忙的脚步。

  她转过身来,讷讷地看着这问屋子,一切摆设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目光无意地扫过铜镜,猛然察觉有些不妥,凑近了看,镜中映出的是梅雪君——穿着古代衣服,相貌却是二十一世纪的梅雪君,难怪他不认得她。这是不是就叫“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样的结局?难道她内心深处希望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砰砰……”空中烟花璀璨,绚丽缤纷,这是皇上的贺礼,主人宾客都出来观看烟花,就连新娘子也不守规矩地掀掉盖头,依偎新郎官身边又跳又叫。倪睿智神色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整个将军府上下欢腾雀跃。

  雪君站在拥挤的人群当中,远远看着倪荆欣慰的笑容。十九年了,没有她的日子他熬过来了,那没有他的日子呢?她要怎么过?

  刹那间如同闪电一般,一道亮光晃过心神——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说过,“倘若没有遇到你,恐怕我这一生也不明白什么是夫妻情浓,骨肉情深。”

  她想说:“倘若没有遇到你,我也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感情,是知道你幸福,我就会幸福。”




  “小雪,小雪……”

  “嗯?”雪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菲儿睡意朦胧的脸。

  “上床睡啦,不然明天起来会腰酸腿疼的啦。”

  菲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爬进蚊帐里继续睡。

  雪君揉揉眼睛,原来不知不觉竞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还在“嗡嗡”作响,windows的标志在黑色屏幕上晃来晃去。她动了动鼠标,盯着文档上的字迹好一会儿,删掉“尾声”两个字,关机,上床睡觉。

  明天她要去告诉笑眯眯的医生,今后她的梦里不再有泪,只有微笑……

猎枪: 小村·春色 第二十七集

第一章 桌上大战

  歇了还不到五分钟,何玉霞便又性急地动起来,活泼地扭着腰,摆着屁股,使大肉棒在小穴里到处触动着。她忍不住又轻声地呻吟出来,露出了极愉快极舒爽的神情。
  成刚双手放在她的腰上,说道:“不休息一下吗?你不累?”
  何玉霞凤目媚笑着,说道:“不累。想到下次相会不知道在何时,我就珍惜我们相处的每分每秒啊!”
  说着话,边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了。虎狼年纪的女人疯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成刚感受着她的激情和需要,享受着小穴夹棒的快感。他热情地亲吻着她的俏脸和红唇,她的脸和唇都像盛夏的太阳一样热。她主动将香舌伸到男人的嘴里搅动,鼻子里不时呼出灼人气息。
  两人的唇舌间频频发出唧唧之声,双方都在挺着下身,感受着那销魂蚀骨之乐,他们都觉得这种快乐最教人留恋和难忘。如果可以这样持续下去,哪怕一辈子都这样,哪怕少活个十年八年,那也是值得的。
  玩了一会儿,成刚想摸何玉霞的奶子。何玉霞便解开旗袍,脱到一丝不挂,连肉棒都没吐出来,就完成了这件事。然后,双手按着成刚的肩膀,下身活动着,笑道:“这下你可以随便摸了,摸哪里都行。”
  那浪荡的眼神可以教人堕落。
  成刚看着何玉霞,阵阵心醉,十分着迷。何玉霞的肉体保养得真不错,完全不逊于她年轻时候,还是那么苗条,还是那么洁白,还是那么光滑和细腻,而且比年轻时更为成熟和丰腴了。奶子够大,腰够圆,屁股也够健美,大腿也够长够结实,一点没有同龄女人的凋零和暮气。她的青春比别人都长,她的激情还没有燃尽。这个情形除了说明她的经济条件优越之外,也与她的心态有关系,不然的话,岁月不可能不在她的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她尽情地在成刚的身体上跳动着、扭动着,尽情地哼着、叫着、喘息着。那美目半眯着,那红唇半张着,那俏脸绯红着,那奶子舞动着,那雪肤泛着亮光,那腹下的绒毛似乎也随着主人的激情在起伏。还有,她头上的金钗尚未坠落,只是有些歪斜。那金钗上喜鹊乱摇着,仿佛在奋飞,在鸣叫,在歌唱着人间的幸福!
  成刚的心里充满了骄傲。这个美女不只是浪女、猛女,还是个贵妇啊!她虽然脱光了,虽然欲火熊熊,仍然不失高贵气息。这么高贵的女人在他的身上“驰骋”换了谁都要为之驴傲的。
  成刚欢喜地伸出一只手,在何玉霞的奶子上玩耍,另一只手,仍然放在她的腰上。这样是为了安全,怕她动作太快、太猛,很可能会“人仰马翻”的。若使自己的家伙受伤,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的手在两个奶子上轮流抚弄。一会儿将这只压扁,如同饼状,一会儿又将那只拉长,像一只变形的梨。一会儿捏这个奶头,一会儿又挠那只乳晕,弄得何玉霞吃吃笑,轻轻拍了他的手一下,嗔道:“小孩子,怎么这么淘气。这是肉长的,不是木头啊!你弄得我好痒,好难受啊。”
  成刚嘻嘻笑,说道:“我看不是喔。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超享受的。你知道吗?你的脸比花还好看。”
  何玉霞听了欢喜,哼道:“这么甜的嘴,不知道占了多少女人便宜呐!”
  成刚哈哈一笑,一边揉着大奶子,感受着那柔软和挺实,一边说道:“你猜猜看。”
  何玉霞说道:“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吧?”
  成刚摇摇头,说道:“我正在向这个伟大的目标努力呢。”
  说着话,他双手托在她的屁股上,双腿一使劲,便站了起来。
  何玉霞是个内行,知道要换姿势了,便双手搂其脖,双腿缠其腰,嘴里说:“你很会享受人生,也很会玩女人。”
  成刚一边在屋里走动,干着她,一边说道:“男人长鸡巴,女人长个具,不就是用来干的吗?不然的话,长那玩意干什么?”
  说罢,他停下来,马步蹲下,运气于肉棒,便有力地干起来。
  那仿佛钢铁铸就的大棒子,在女人的小洞里出出入入,像是一个猛士。每一下都有刺穿对方的力量,干得何玉霞大声浪叫,猛甩着头,身子上下跳跃着,嘴里发出近乎痛苦的呐喊:“成刚啊,你好猛,你好厉害啊,简直要把我给操碎了,什么样的女人能受得了啊!”
  成刚得意地笑道:“那你喜欢不喜欢这种滋味?”
  何玉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喜欢,喜欢极了。你就是操死我,操碎我,我也没有意见。”
  她闭上美目,如痴如醉地享受着。
  成刚便不再说话,像疯了一样操她。那肉棒插得何玉霞淫水四溅,有的沿着两人的结合处,悄然地流着,直流到地上。两人并没发觉,只陶醉在性爱之战中。
  干到激烈处,何玉霞搂着成刚的胳膊,娇躯后仰,头也抑起,急促地喘着气。
  成刚又是一阵猛攻,像是勇士攻城一般猛烈和勇敢,干得何玉霞乱晃着头,秀发都散开了,像瀑布一样披下,而那枝金钗也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但这声音已经掩没在狂欢的声浪之中,根本无法引起两人注意。两人激情似火,仍然熊熊燃烧着,没完没了,大有天长地久之势。
  不只是成刚在干,何玉霞也在干,不甘心充当一个被动者。她也在较劲,也在挺着、扭着、晃着、摆着,像一条刚离水的放到桌上的鱼,那么活跃,那么生动,那么充满生机。她的呻吟与叫声更是锦上添花,给快乐加上催化剂。成刚听了满意,她自己也非常满足。
  她叫得嗓子都要沙哑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哪管外面的人会不会听到呢?反正这栋楼的建材不错,隔音效果很好。再说,听到就听到吧。在享受极乐的时刻,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反倒是成刚提醒她:“阿姨,你叫得惊天动地的,不怕把狼招来吗?”
  何玉霞抬起头,不以为然地说:“想那么多干嘛?只管玩我们的,就算真把狼招来也不怕。如果来的是公狼,由我来收拾他,保证叫他变成太监。如果是母狼的话,那么就交给你了,将她操死。你看怎么样?”
  说罢,便咯咯地浪笑起来,笑得百花盛开,风情万种,使成刚看了更加迷恋,自然又加大力度,用自己的行动来表示对她的好感了。
  一会儿,何玉霞有点累了,成刚便又换了一个姿势。他将何玉霞抱到办公桌上,使她平躺,自己则扛着她的玉腿,又虎虎有声地插起来。粗大的肉棒将小穴撑得鼓鼓的,出出入入间,快感无限。那肉唇经过肉棒的洗礼,变得更红了。那龟头则变得鲜红,像是充满了鲜血。而那充足的淫水已经被干成了牛奶的白色,成为最迷人的风景了。
  成刚哈哈大笑,说道:“真是他妈的太爽了。我要操死你,操烂你的具,让你以后再也不能发贱、发骚、发情。我今天要把你变成最无耻、最下流、最低贱的婊子。我要让你永远都记得我,我要成为你最留恋的男人,一辈子不想找别人,下辈子也不找别人。”
  何玉霞的肉体乱挺乱动着,双手在桌上乱抓、乱舞,嘴里回应道:“只要你开心,你高兴,婊子就婊子吧,无耻也好,下流也好,低贱也好,我都属于你一个人,永远不让别人打主意。就算是以后死了,也要跟你埋在一起,总行了吧?”
  她的奶子涌动着,她的屁股乱颤着,小穴也一夹一夹的,像要将肉棒夹断似的。
  成刚听了她的话,见到她的反应,心中更乐,就像是充电了似的,大肉棒的速度加到最快,毫不客气地冲击着何玉霞,像是大江拍岸,大海扬波,仿佛每一下都要人命一般。
  在两人忘情的欢爱中,桌上的东西也乱得一塌糊涂。先是一叠书“劈劈啪啪”地落下去大半,隔了数秒钟,剩下的几本也“跳崖”了。接着,那部漂亮昂贵的电话也砰地一声掉下地,不知道坏了没有。然后是三个档案夹,也不能幸免于难,也被迫“跳崖”最后是一个水杯,它的命运最惨,啪地一声落地,摔个粉碎。
  这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因为太响了。成刚忍不住停下来,看了散落地面的碎片一眼。何玉霞轻松地说:“没关系的,接着干吧,要一直干到死。不然,我可不饶你。”
  成刚痛快的笑着,说道:“你这娘们,真够疯的。那杯子少说也得几千块吧?”
  大肉棒抽出来,只见小穴张得好大,红通通的,像是微笑着。
  口水已经淌到桌子上了,非常有趣。
  当肉棒又轰然而入后,何玉霞满足地松了口气,说道:“几千怎么能买得到?那可是正宗的青花瓷,一般地方还买不到,是你爸的一个朋友送的,花了快十万呢。你爸见上面的图案是个女人梳妆,觉得与他的品味不合,就送给我了。”
  成刚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值好几万,一个普通上班族一个月薪水都不够啊。”
  何玉霞笑道:“反正是别人送的,不是自己买的,没什么好心疼。快点,快点干完吧。在这屋待久了,会让人多心的。”
  成刚嘿嘿笑道:“你现在才想起这个啊?刚才怎么不说?”
  何玉霞冲他一眨眼睛,说道:“刚才忘了要面子了。”
  那声音又媚又娇气,很有魅力。成刚听了大乐,又振奋精神,接着大干,一直干到她达到高潮,叫不出来,不再扭动为止。
  狂欢之后,两人仍沉浸在腾云驾雾般的欢乐的余韵之中。成刚想拔出肉棒,何玉霞不肯,而是叫他放在里头,继续泡在淫水中。她说,她还没有尝够肉棒的滋味呢。并且,她让成刚坐在沙发上,她则坐在成刚的怀里,将他搂得紧紧的。
  那种爱娇劲、撒娇劲,一点都不逊于十八、九岁的少女。她在这种时刻,是很喜欢表现女性的柔情蜜意的。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在成刚的催促下,何玉霞才肯离开肉棒。当穿衣服时,何玉霞媚眼看着那根给她带来极乐的肉棒子,暗暗惋惜。因为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它呢。因此,当成刚在穿上裤子之前,她又凑过去,又是把玩,又是品尝的享受了一会儿,才肯放手。
  穿好衣服,成刚看着凤眼发亮,俏脸生辉的何玉霞,调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刚充过电一样有精神,一样有力量,比平时要漂亮好几倍。”
  何玉霞特地找来镜子照了照,但见眉目生春,俏脸发红,自觉艳胜桃花,她知道这是因为性爱的滋润。她坐下来,拿出化妆品,又将自己认真地收拾了一下,直到恢复了做爱前的端庄模样才罢休。
  成刚说道:“不用再整理了,再整理也没什么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跟刚才不一样。”
  何玉霞摸摸脸,又拉了拉旗袍,使大腿露得少一些,说道:“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还是穿着这件衣服,还是这个人,会有什么大变化呢?”
  成刚笑道:“你现在的样子,行家一看就知道有变化,就像花浇过水,一下子就变得鲜艳和滋润了,可谓生机盎然,春光灿烂。”
  何玉霞笑了笑,说道:“看来我得在办公室多待一下再出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后背尽量后仰,一副总经理的派头。不过那娇慵、闲适的姿态使她很有魅力。
  成刚也没坐下,说道:“算了,阿姨,你在办公室待着,忙你的吧,我得走了。我总和你待在这里,实在害怕得很,你那些员工又都不是傻子。为了我们好,我还是快点走人吧。”
  何玉霞摇了摇头,说道:“你再陪我坐一下吧,陪我说说话,别干完了就走,像个负心汉似的。”
  她的神色间带着请求、渴望之意。
  成刚见了心软,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再聊聊吧。”
  亲热后的男女,在一起说话格外亲切,分外贴心,好得像变成一个人似的,平时的种种隔阂和矛盾,也都突然消失了,剩下的都是恩爱和甜蜜。难怪好多女人因为性生活不和谐,或者没有性生活而离婚。性生活确实对男女的感情有着重要的作用。
  只不过两人没谈几句,成刚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原来是兰花。
  成刚心跳加快,深吸一口气,好像老婆的双眼能穿过时空,直接看到他似的。
  他说道:“兰花,这么快就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已经上车了?”
  兰花叹了一口气,说道:“刚哥,我妈刚才说,我怀孕身子不方便,中途要是颠簸的话,肯定对孩子不利。听说有一段路因为整修,高速公路不能走,要在平面道路走一段。你也知道那平面道路是什么样子,坑坑洼洼的,我妈怕我受不了。她还说,我上下车也不方便,上厕所也很麻烦。她叫我等路修好了,完全能走高速公路再回去。我听了难过死了,我实在是在乡下待够了。你说该怎么办呢?我妈也把我看得太娇了吧?我哪里有那么脆弱啊?她甚至还说,实在不行的话,等生完孩子,抱着孩子一起回省城吧。我一听这话,火都上来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都带了哭腔,看来,若非极力控制,恐怕已经声如夏雷,泪如雨下了。
  成刚看了何玉霞一眼,只见她正弯腰收拾地面,把碎东西处理好,把没坏的东西再重新放回桌上的原位。偶尔,能看到她撅起的丰臀,旗袍开岔处亮丽的雪白大腿。这使他心里发痒,若非客观因素影响的话,简直想重新按倒她,再干她一次。
  成刚安慰道:“你先别生气,别着急,否则对胎儿可是非常有害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凡事总会有办法的。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我肯定能让你平安、快乐地回到省城的。”
  兰花嗯了两声,说道:“那你快点想啊,尽快把我接回省城去。我妈说,后天她就要出发了,已经准备要去买车票了。”
  她的声音平静多了,看来成刚的话起了重要作用。
  成刚又说道:“在明天之前,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就放心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
  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挂断。
  等他放下手机,何玉霞已经扫完地,桌子上物品各归其位,又像个办公室的样子了。她端坐在桌后,胳膊竖起,拉着桌面,双指交叉,顶着下巴,正饶富兴趣地看着成刚微笑,那笑容饱含着深情和感激之意。
  成刚对她笑了笑,没有出声,心里盘算着如何将兰花接回省城的事。
  他心想:无论怎么走,也得走公路,总不能坐船、坐飞机啊!从那个县城到省城,虽有水路相连,但是没有什么客船,只有一些拉媒船。那船倒是稳当,可是太慢了,简直像是蜗牛爬。客运走四个小时,船要走几天呢?太慢了,不可取。飞机呢?那里是县城,哪来的机场?要是走佳木斯呢?倒是可以坐火车,铁轨并没有出问题吧?那里还有飞机,也能通省城的。嗯,这个办法好,只是有点绕路。不过,只要能回来,稍微费点时间,也是可行的。一想到办法之后,成刚眉头一展,脸上也有了轻松的笑容,就像木匠完成了一套自己满意的家具一样愉快。
  何玉霞站起来,款款地迈步而来,每一步都走得很诱人。那胳膊、肩膀、腰臀的配合非常协调,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很有修养,很有气质的美女、贵妇。
  她来到成刚身边,将玉手搭在成刚身上,然后贴着他坐下,向他的耳边吹了口气,柔声说:“怎么了,成刚?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你老婆打来的?可以把你家里的事说给我听吗?我能不能帮点什么忙呢?”
  她的态度很真诚,也很友好,确实将成刚当成最心爱的人了。
  成刚心想:“玉霞也不是外人,既是我的继母,也是我的情人,并非外人。而且她对我的关心,对我的感情也都是真的。再说,兰花的事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可以跟她讲的。”
  于是,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何玉霞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成刚嗯了一声,说道:“已经想到了。如果绕道从佳木斯走的话,铁路或者飞机都可以搭的,只是要先坐车绕道去佳木斯才行,那又得多花两个小时。”
  何玉霞听了,沉思片刻,然后一搂成刚的肩膀,说道:“成刚,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又方便,又简单,又省时间,还非常自由。”
  成刚眼睛一亮,说道:“什么方法呢?说来听听。”
  何玉霞狡猾地一笑,眨了眨凤眼,说道:“说之前,你得亲我一下。亲过了,我才告诉你。”
  说着话,撅起红唇,凑到成刚的眼前,像一个淘气的小女孩。
  成刚便笑嘻嘻地亲了她一下,感觉不错,又香,又软,又热。他能感觉到她刚才的激情并没有褪尽。
  何玉霞品味了一下被吻的滋味,然后才说道:“派一辆轿车将她们母女接回来不就成了吗?就算是路不好走,只要车好,也不会让人有颠簸的感觉。你说是不是?”
  成刚轻轻一拍巴掌,欢喜道:“可不是吗,这办法太好了。既省时,又省力,坐车人也舒服点。”
  他心想:“这办法比我的那个方案高明多了,阿姨不正好有辆高级轿车吗?那车坐着很舒适,我坐过之后,都不想下来,兰花坐它回省城正合适。”
  成刚看着继母微笑,说道:“阿姨,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把你的轿车借我一用吧。我亲自开车接她们来就是了。”
  何玉霞打量了成刚几眼,说道:“我说成刚啊,你的技术怎么样?有没有驾照啊?我那可是高级轿车,我可当它是心肝宝贝,你可不能让它受一点伤啊。否则的话,我会睡不着觉的。”
  成刚拍了拍胸脯,说道:“我的技术当然没有问题。我当然有驾照了,我可不是买来的,而是扎扎实实的考取的。我还以优异的成绩通过考试,可不是混来的,我的技术绝对比你好。”
  何玉霞以怀疑的神情看了成刚一会儿,说道:“你这话是真的?没有夸大其词吧?”
  她的俏脸上写满了疑问的担忧。
  成刚笑道:“你要不信的话,我就现在开给你看,保证你佩服得五体投体。”
  何玉霞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就暂时相信吧。”
  成刚一伸手,说道:“既然如此,就把车钥匙交给我吧,我会快去快回的,保证完璧归赵。如果有损坏的话,我赔你就是了。”
  何玉霞点点头,说道:“车就在楼下的停车场里,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随后,成刚就与何玉霞下楼,看她的爱车了。
  走进停车场,她那辆红色的轿车就停在里面。映着气窗外的阳光,像一片晚霞一样耀眼。
  打开车门,何玉霞让成刚坐上驾驶座,自己坐了副座,插上钥匙,看成刚如何操作。成刚对她一笑,熟练地打排档,踩油门,使车缓缓后退,平稳地出了停车场,再一转方向盘,轿车已经调过头来,再一拐,都可以上路了。
  成刚停车,得意地问道:“阿姨,你看我的技术怎么样?我不是跟你吹牛吧?”
  何玉霞点点头,说道:“看来还不错,可以上路了。”
  成刚再次声明道:“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是优秀的司机,我可不是冒牌货。”
  何玉霞点点头,有了微笑,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会开车就是了。现在,你开车送我去医院。”
  成刚爽快地答应一声,说道:“这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过你到医院后,跟我老爸说话可得注意了。他是个精明人,别让他看出什么破绽出来。这个时候,可不能泄漏了我们的秘密啊。”
  何玉霞说道:“当然,我不会那么笨的。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也会好好演戏的。我会让你父亲幸福地度过他最后的时光。作为一个妻子,我会尽到自己的责任的。”
  成刚看着她,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的能力。”
  说罢,将车开到路上,加入路上的车流之中,向医院方向驶去。刚上路时,路上的车辆还不算多,可越往市中心去,车辆越多越密,车速也越慢。他们的前后都是车,左右也是车,一辆接一辆,很少有顺利行驶的时候。
  等进入了市中心,更不得了,他们陷入重围之中。如果说街道像是一个围棋盘的话,那么每辆车就是一粒棋子,成刚他们的车也是其中的一粒。这个时候,棋子已将所有的空间都塞满,使他们有透不过气的感觉。他们的车便由不得自己了,只能随大流。人家动一下,他们移一下。人家停,他们也停。而且得高度小心,由于车挨车,你必须得小心,稍一疏忽,就可能在前车的屁股上“吻”一下。
  成刚握着方向盘,等着再往前动,而停了好几分钟后,也没有动一下,不知道前面是不是塞车了,可是又看不到前面的路况,只能看到周围都是车。在城市里,牛车、马车是看不到的,可是汽车到处都是,跟城市里的人一样多。
  成刚望着前方,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何玉霞气得直骂:“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又卡住了!我上次遇到一回,气得我车都不想要了,宁愿下车自己步行。看来,这个城市还需要继续改造,加快建设。这个问题不解决,有轿车也没有什么意义。”
  成刚转头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说道:“也许过几年,这种情况可以缓解吧。现在省城的发展方向是江北,过几年,市里的人应该会少一点吧,交通情况也应该好一点了。”
  何玉霞气呼呼地说:“我应该跟你爸商量一下,不如买辆私人飞机吧。那东西不是谁都有的,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绝对不会遇到”塞车“。”
  成刚笑道:“好倒是好,只是现在还没有听说国家让私人飞机满天飞呢。等开放后,那时只怕空中也会有交通警察,也会有红绿灯吧。那时候也同样会交通堵塞,也会让你破口大骂的。”
  何玉霞说道:“那我一定要当先有飞机的人。”
  等了十分钟了,车也没动一下。何玉霞又骂起来:“妈的,是哪个王八蛋影响了交通?抓住他,应该打得他像乌龟在地上爬。我们塞在这个地方成什么了?简直跟坐牢一样。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她气得脸都涨红了,眉毛扬着,美目充满了怒气,高耸的胸脯也一起一伏的。
  成刚并不生气,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说道:“阿姨,如果你着急的话,你先下车,找个不堵车的地方,搭计程车去医院吧。我在这里等着,我不急的。”
  何玉霞看了看成刚,脸上露出笑容来,说道:“你倒是挺稳当,挺能忍耐的,我看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反正医院有成业在,不用担心。有什么事,他会自己处理的。我在这里陪你,你也不会孤单了。”
  说到后面,那声音中充满了柔情,听得成刚心里好暖和,一种幸福之感油然而生。
  成刚说道:“那好吧。有你陪着我,我就算在这再待一个小时,我也不愁了。”
  何玉霞听了舒服,说道:“我们也不能在这傻坐着,总得聊点什么啊。”
  成刚对她一笑,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陪着你就是了。”
  何玉霞伸了伸懒腰,说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合适,还是听你讲讲你的故事吧。”
  说着话,扭过身子,手向成刚的胯下摸去。
  来到那儿,温柔地按着、揉着、抓着、捏着,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
  成刚笑道:“我说阿姨,我们不是刚做过吗?难道你还没有吃饱吗?”
  何玉霞笑盈盈地说:“我倒是吃饱了,只不过对你的大鸡巴还有兴趣。我还想跟它玩一玩。”
  说话间,那手指动得更快了,并且加大了力度。
  虽隔着裤子,也使成刚感到了她的热情和兴趣。
  成刚脸上骄傲的笑容,说道:“你如果那么喜欢的话,那就随便玩吧。反正这轿车的窗户是特殊玻璃,外面人看不到车里。”
  何玉霞冲他妩媚地一眨眼,便解开他的裤带,将肉棒给放了出来。肉棒只是半硬着,没有完全勃起时那么粗壮,那么吓人。何玉霞用手指拨弄着,笑道:“真好玩,它不硬的时候就够长的了。你的老婆真幸福,可以天天享受,她可真教人羡慕啊!”
  双手握着,又推又摸,兴高采烈的,比过年还高兴。
  成刚的脸上带着男人的踌躇满志,说道:“你现在不也很幸福,不也在享受艳福吗?”
  何玉霞说道:“可这种艳福太少了,而且不稳定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呢。”
  她贪婪地摆弄着,爱不释手,像摆弄着昂贵的首饰一样的兴奋。她的俏脸又升起了红霞,艳光照人。
  成刚看了看前方,说道:“阿姨,玩几下就放回去吧。可能过一会就塞车结束了。你把我玩兴奋了,我就没心情开车了。”
  何玉霞一抓一松的玩着,说道:“我玩我的,你开你的车。这东西真好玩,简直跟孙悟空的金菲棒一样,能大能小,能长能短。”
  在她的抚弄下,那根棒子已经变长变大了,快赶上成刚战斗时的尺度了。
  成刚笑道:“好了,别玩了,再玩会就被你玩射了。万一射了,会弄脏你的车的。”
  何玉霞提醒道:“你不准射到我车上,我的车可是新车啊。你要射的话,就提前说一声。”
  成刚说道:“差不多了吧?阿姨。你别玩了,放回去,帮我穿好裤子吧。”
  何玉霞固执地摇摇头,说道:“我还没有玩够呢。既然玩了,当然要玩个痛痛快快了。我一定会儿教你舒服得直叫的。”
  说着话,她身子一歪,把嘴凑上来,伸出粉舌,在龟头上扫了一下。
  这一下扫得好缠绵,好轻柔,使成刚的灵魂都飘了一下。他忍不住“喔”了一声,说道:“阿姨,你玩真的啊?这里可是车上啊。”
  何玉霞抬头一笑,说道:“车上又怎么样?车上就不能玩吗?难道你不喜欢这种滋味吗?”
  成刚老实回答:“喜欢是喜欢,只是这种场合不太合适吧?”
  何玉霞狡猾地笑着,说道:“好在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又碰上塞车,那么,就过过干瘾吧。”
  说着,她的舌头又接着舔起来。在粉舌的伸缩下,肉棒大受宠爱。那龟头、那棱沟、那马眼、那蛋蛋、那棒身,没有一处不留下爱的吻痕。
  为了配合她,成刚也扭过身子,使自己的肉棒离她近一点,让她更容易吃到。
  这个成熟的美女对他真好啊,用最大的热情品尝着肉棒,使双方都觉得快乐。
  她先是舔,把棒舔个遍,舔得棒子就像新录皮的香蕉一样干净。舔过之后,她又把它含在嘴里吞吐起来,不时发出唧唧之声。她还用舌头顶它,用唇夹它,甚至来个深喉插入,一不小心使她咳嗽起来。她才连忙吐出来。成刚说道:“小心别伤着自己。”
  何玉霞一笑,握着肉棒,说道:“没关系,我会做得更好的。”
  然后,凑上鼻子闻了闻,像闻着上等香水一样陶醉。接着,又将肉棒子插入嘴里,那东西在她的嘴里仿佛变成——根大热狗。
  成刚舒服得眯着眼睛,呼呼地喘着粗气,嘴里不时发出啊啊声,或者喔喔声,表现着自己的快活和激动。他感到那香舌在动,那红唇在亲,感到她的欲望在燃烧,感到她的激情在扩大,他觉得自己比当了皇帝还享受,这种滋味真不是笔墨能形容出来的。
  他望着她的头一上一下地动着,俏脸洋溢动人的春情,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终于,成刚忍不住了,将精液射了出来。何玉霞便全部吃掉,还把棒子舔个干净。四目相对,都露出满足之色。
  这时候,听后面的车喇叭直响。一看前方,前方的车已经动了。成刚便打起精神开车,他的裤子还没有穿好呢,何玉霞便体贴地伸手帮他打理整齐,像是一个体贴的妻子对待丈夫一样。
  到了医院门口,车停下。何玉霞嘱咐道:“你快去快回啊,快点把我的车送回来。”
  成刚笑道:“知道了。我不会让你的车子有任何损伤,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何玉霞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后,留恋地看了他几眼,才下车走了。成刚望着她成熟而动人的身影,心里感觉一阵阵的沉醉。他心想。
  这样的情人谁不想有?只是,如果她不是我的继母该多好。那样的话,就可以无所顾虑地在一起相处,在一起快活了。而现在,却要心惊胆颤的,跟做贼似的。成刚将车开到自家门前停下,锁好,上了楼。兰月正在家里打扫。她系着围裙,头上包着头巾,正用抹布在擦擦抹抹的。她现在看起来像个家庭主妇,不太像老师了。成刚冲她笑了笑,说道:“兰月,不用这么辛苦。需要动手的时候,我擦就行了。”
  兰月也笑了笑,说道:“也不怎么累,擦擦总比不擦好。”
  成刚说道:“兰月,妈跟兰花要来了。”
  兰月嗯了一声,说道:“这我知道,她们是要来了。”
  她蹲下来,认真地擦着鞋柜的侧面。那侧面的板子便随着她的擦拭,变得光亮了。
  成刚说道:“我想跟你明天去接她们,你说好不好呢?”
  兰月停止动作,凝视着成刚,说道:“还需要接吗?她们认识路的。”
  成刚便把刚才兰花打电话的事说了。最后说道:“我还开回来一辆轿车,在楼下停着,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话,也不管兰月同意与否,拉着她的手走到窗边,朝楼下看去。
  兰月仔细一看,果然看见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楼下,在灯光下更显得薪新、高贵、气派,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成刚,哪来的车?从哪里借来的?”
  成刚笑道:“这是我继母新买的车。因为要去接她们,就被我借来了。你看看,这车怎么样?”
  兰月幽幽地说:“我虽然不太懂得车,不懂车的行情,但我猜,这辆车的价值,只怕低不了,够普通人赚半辈子了吧。”
  成刚感叹道:“何止啊。若是薪水不高的话,一辈子都赚不来。”
  兰月说道:“这贫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像是一个在平地,一个在高山上。人与人的命就是不同啊!”
  成刚轻松地笑着,说道:“兰月,干嘛发这么大的感慨?你要是喜欢的话,等我以后赚大钱了,也给你买一辆开吧。”
  兰月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东西太奢侈了,不适合我。再说,我的性格也不是开车的料。若是换了兰雪,那还差不多。你这话要是说给她听,她一定会乐得直亲你。”
  说罢,又继续打扫了。
  成刚问道:“我们一起回乡下接她们吧。”
  兰月若有所思,说道:“我跟你回去合适吗?”
  她的美目带着点点愁思,深沉得像大海。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就像天突然阴了一般。
  成刚双手一摊,说道:“兰月,我看没什么不合适的。不然这样吧,我们收拾一下,现在就走。”
  兰月沉吟着说:“我不想去,我怕见到兰花会感到尴尬。我看,我还是不去为好,也省得大家不愉快。”
  成刚听着心里苦涩,上前拉住兰月的手,动情地说:“兰月,你不要这么说,你实在是多虑了。我想,兰花虽然不说,可她在心里已经接受你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你这个样子,她才会心里有负担呢。”
  兰月眨了眨美目,苦笑道:“作为姐姐,我觉得对不起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怎么跟她交流了。”
  成刚鼓励道:“你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就跟过去一样和她相处就成好了。听我的,好吗?”
  兰月直视着成刚,慢慢低下眼睑,终于说道:“好吧,我尽量做到吧。”
  成刚大为高兴,说道:“这不就得了。好了,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启程吧。”
  兰月放下抹布,看看窗外的天色,说道:“成刚,下午都过了一半了。现在走,到家不就天黑了?”
  成刚看了看表,又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现在才三点多钟。我们的车速较快,路上用不了三个小时,预计天黑前就会赶到的。”
  兰月答应一声,说道:“好吧,我去换衣服,很快就好,你也收拾一下吧。”
  说罢,就进卧室了。成刚也得做一下准备。他除了换衣服换鞋之外,也带了必要的证件和足够的钱,这一路上免不了要跟交通警察打交道,少不了得花钱。
  准备完毕,成刚再看兰月,已经换上了一套长衣长裤,看起来简单而利落,精神而有气质,像一朵水莲花一样淡雅、精致、可爱。成刚拉她一同照了照大镜子,觉得两人真的很相配。
  他说道:“我们真像夫妻,天生的一对。”
  兰月从镜子里观察了一下,笑了笑,说道:“我看你现在的脸上多了些风流气,不像原来那么稳重了。这可能就是行为在表情上的真实体现吧。”
  成刚自我端详片刻,说道:“没有啊,我觉得我比以前还帅气,更吸引美女啊。”
  兰月轻声笑了起来,说道:“够了,别臭美了。我们快点出发吧,我可不想在黑暗中进我的家门。”
  成刚便与兰月锁好门,一同下楼,上了车。他让兰月坐在自己的身边。一边发动车,——边问道:“怎么样,兰月,这车还过得去吧?”
  兰月环视着、感受着,惊叹道:“这车远看够棒了,往车里一坐,更觉得这不是寻常百姓能享受得了的。如果你不带我坐这车,我都不想上来。我觉得我跟这车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这就像是皇后的轿子,而我却像个灰姑娘。”
  成刚轻轻摇头道:“兰月,你也太谦虚了。如果这是皇后的轿子,那由你来坐是最合适不过了。如果连你都不配的话,这世上还有谁能配呢?”
  说着话,已经将车调头,向路上开去。
  兰月用身体感受着这车的好处,发现这车跑动时,车里感觉不到一点,颤动,真是又平又稳。即使是坐大客车,也有颤的时候。她想,在车里放杯水,恐怕也不会洒出来一滴吧。
  很快,成刚的车加入了城市的车流之中。他就是想加快,也快不起来。兰月并没有像何玉霞那么发牢骚,而是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时而看看成刚,时而看看窗外的大千世界。她那清新而文静的气质,让人感觉不到半点俗气。
  成刚偶尔也扫一眼身边的美女,笑道:“兰月,你要是穿超短裙就好了。”
  兰月不解地问:“那有什么好的?”
  成刚嘿嘿笑,在兰月的大腿上摸了一把,说道:“那样摸起来才爽。”
  兰月瞪了他一眼,嗔道:“专心开你的车吧,别胡思乱想。我们得安全第一。”
  成刚爽快地答应道:“好,我一定听老婆的话。”
  目视前方,握好方向盘,不再乱来了。他心里却想:这兰月无论怎么变化,也没法变成兰雪那样,变成宋欢那样。她在男人面前永远都有自己的矜持和含蓄,绝不会毫无保留地表现自己。这就是她的特色,也是她有魅力的原因之一吧。
  由于城市街道的拥挤与繁忙,本该二十分钟就可以出城的,却花了四十分钟。
  当他们到达郊区,接近高速公路收费站时,他们才松了口气。等交过钱,上了高速公路,这回可以加速了。成刚把车开得风驰电掣的,速度惊人。
  兰月只感觉窗外的栏杆快如闪电,便有点担心,说道:“成刚,你开太快了吧,我有点害怕啊。”
  成刚便将速度减慢点,说道:“兰月,这里的路好,道宽,而且是单行道,不用担心对面来车,可以跑快些。如果太慢了,反而费油啊。”
  兰月柔声说:“那还是安全第一啊。”
  成刚嗯了一声,说道:“好,我听你的好了。”
  将速度改为中速了。
  他这么做,既是为了让兰月安心,也是为了能跟她在路上相处的时间长一些。
  他愿意跟兰月单独相处。她是一个让人着迷,让人感兴趣的女人。她像一幅名画,总教人看不透。你永远都没法确定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兰月问道:“成刚,你告诉我,这么名贵的轿车,你继母怎么舍得借给你呢?你为什么不借你父亲的车呢?”
  成刚回答道:“我父亲的车旧了点,性能不如这辆好。我继母把这辆车当宝贝,有点舍不得借给我,是我软磨硬泡才借来的。她叮嘱我好几回要保护好这辆车,要是损坏了,她会跟我没完没了的。”
  兰月看着前方平坦的长长的公路,说道:“能开这么好的轿车,除了有钱之外,也应该很有品味吧?她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很老?”
  成刚笑了笑,说道:“我继母倒真不是一个普通女人,她是有一定的经商头脑的,她自己还开有商店呢,生意挺好的。至于长相,绝对会让你吃惊的。你是应该认识认识她,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她也很喜欢漂亮的女人。她一直想见见我的老婆,不如哪天我带你去见她吧。”
  兰月坚决地摇头,说道:“我看你还是带兰花去合适。我算是你的什么人呢?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的。”
  成刚听了不太舒服,说道:“兰月,你又生气了吗?”
  兰月抿嘴笑了笑,说道:“没有,没有。我哪来那么多的气生啊!好好开你的车吧,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殉情。”
  成刚笑道:“那当然了,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说着话,又加快些速度。那车像一阵风舌向遥远的乡下。
  车到中途,遇到那不可行的路段,按前方提示,便下了高速公路,拐到平面道路上去。在路上行驶的那段,足有半个小时。路又窄又洼,即使像这辆高级的轿车,也免不了有颠簸,使人感觉一起一伏,一高一低的,不过因为避震功能好,还能适应。等车重回高速公路上时,他们都同时松了口气,像是由原始社会回到当代社会一样。成刚微笑道:“这段路倒是真不容易。如果换了一般的车,会把我们的脖子都颠断的。”
  兰月摇摇头,说道:“这样的路,要是坐一般的车,兰花确实受不了的。”
  成刚说道:“等一下回到家,你可要保持正常心态,不要激动和变脸。不然的话,会影响我的心情的。”
  兰月斜了他一眼,说道:“这个不用你嘱咐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我是一个那么不识大体的人吗?你也太小看我兰月了吧?”
  成刚看着她笑笑,没有再说别的,他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之后的路非常顺畅,轿车像一匹得意的骏马一样奔跑着,又痛快,又神气,使得两人的心情都好。当他们到达县城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在道上看县城,一片苍茫之色,已亮起数点灯光了。那规模,那风采,自然是没法比省城了。


第二章 夫妻夜话

  下了高速路,进入县城,轿车又慢起来,看到好多店铺亮起灯,看到好多人走路,也有闲着没事溜达的。一到这里,成刚就想起跟自己有关的事来,尤其会想与县城有关的女人。
  风雨荷是在这里出生的,小王也是。玲玲和小路也是这里人。兰雪在这里的学校念书。此时此刻,不知道兰雪在干什么,可能在宿舍里跟同学们扯淡,混时间吧?也可能在温习功课。
  当经过县城最大的娱乐城时,两人都多看了几眼。那娱乐城还在营业,霓虹灯在闪着,窗子多数也亮着,音响也轰轰地响着,不时有人进出着。成刚知道,这是老严生前经营的。想不到不可一世的老严已经成为古人,他的势力也随之土崩瓦解。
  成刚放慢速度,问道:“兰月,这家娱乐城还是老严家的吗?”
  他心想:“玲玲一个女孩子能管得了这样的场所吗?她不行,可能小路会帮忙吧。”
  兰月微微叹息,说道:“早就换了。老严一死,玲玲就将它转手了,现在是雇于别人的。不过,不管属于谁,这都不是什么好地方,都是让男人花钱,让男人堕落的地方。听说,这里的小姐比以前更多了,生意也更好了。”
  成刚逗她说:“那不如我停下车,去里面逛逛好不好?”
  兰月瞪了瞪他,说道:“好啊。你长得帅,这里的小姐会免费为你服务的,会叫你舒服得不想回家。不过,你也有可能会得花柳病,让你后半辈子都当不成男人。”
  说着话,脸上有了嘲笑之意。
  成刚呸了两声,说道:“就是给我钱,我都不干。一个身子就像公车似的,一招手,谁都可以上,简直跟公厕没两样。”
  兰月使劲一摆手,说道:“够了够了。你这话真脏,我听得都恶心。”
  成刚笑道:“那就不说了,让你干净干净。”
  在出县城时,经过计程车站,他看到一个女人正跟一位司机在车前说着什么。
  等看到正面时,却发现那个女人很眼熟,三十五、六岁,秀眉圆脸的,不正是李阿姨吗?
  只是她的穿戴要比以前整齐、严肃多了。
  兰月也看到了,忙说道:“停车,成刚,李阿姨好像要回家啊。”
  成刚马上停车,摇下车窗,向李阿姨招手。李阿姨转头看到他,先是一愣,继而露笑,然后小跑,但跑了几步,就改为走路了,因为她看到了车上的兰月。
  她上了车,说道:“兰月、成刚,真巧啊,碰到你们了。我这回可以省点钱了。”
  成刚回头看着她,她的脸在夜色来临前有点朦胧,但能感觉到她的喜悦和兴奋。兰月转回头,问道:“李阿姨,你现在要回家吗?”
  李阿姨回答道:“对,是要回家,正要租车,就遇到你们了,我真是好运气。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兰月说:“我跟成刚是从省城回来的。你呢?你到城里干什么?看望亲戚吗?”
  李阿姨笑了笑,说道:“不是,我是上医院检查身体,想不到,结果吓了我一跳。”
  兰月忙问道:“情况不妙吗?身体不好吗?”
  李阿姨轻轻摇头,说道:“说出来都叫人笑话。医生说我怀孕了,你说这多么丢人呐。”
  这话听得成刚没来由地心里格登一声,一下子想到了风雨荷,因为风雨荷也怀孕了。
  兰月笑了,说道:“那可要恭喜你了,李阿姨。现在国家的政策对乡下挺照顾的,你可以要这第二个孩子了。以后长大了,多一个孩子孝顺你也不错。”
  李阿姨说道:“我老公听说我怀孕了,却不想要,说是多一个孩子,多一份负担,得花多少钱呐。而我坚持要。虽然说养一个孩子到大,得花不少钱,可是我认了。这可是自己身上的肉啊,我爱他,一定得生下他来,把他教育好,让他有出息。我可不想让他也窝在乡下,一辈子种地。我要他出人头地。”
  她说得雄心勃勃,信心十足。兰月“嗯”了一声,说道:“事在人为,没什么不可能的。”
  李阿姨问道:“成刚,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成刚笑着说:“对,对,将相本无种,农夫家的孩子一样成龙成凤。中国历史上的朱元樟就是农夫的儿子,不也照样当皇帝吗?”
  李阿姨看着成刚,说道:“等他上高中时,我打算让他去省城谈,到时候,少不了麻烦你的。”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成刚也没有注意,说道:“我们都是乡里乡亲,凡是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说话时,他已经发动着车,向前进了。轿车很快出了县城,上了道路,往小村子去了。尽管路面颠簸,但轿车速度比一般车要快,不知不觉间,在车上已经能看见小村了。那是昏暗天空下的一带黑色,在周围旷野的映衬下,又孤立又荒凉,像是一个寒酸的隐士。
  仔细一看,好多人家已经冒着炊烟了。一缕缕的烟在房子上空汇合一起,成为云雾,迷迷茫茫的,久久不散。
  进了村子,李阿姨感慨道:“真快,轿车太快了,这么快就到家了。这车真是舒服,我还意犹未尽呢。”
  兰月微笑道:“你如果愿意的话,明天我们要回省城,你也跟着吧,再坐一回。”
  李阿姨笑出了声,说道:“谢谢了,兰月。不过算了,我是一个乡下女人,坐这车有点紧张。好了,我就在前面下车吧。”
  成刚便在兰月家的路口停下,李阿姨下了车,向两人挥手。成刚嘱咐道:“怀孕了,行动一定要小心点。你还得让孩子成为大人物呢!”
  李阿姨开心地笑了,说道:“如果他将来真能成为大人物的话,我一定让他到你家拜访你。”
  兰月愉快地说:“如果两家一男一女,倒是可以结亲的。”
  李阿姨的笑容消失了,说道:“再见。”
  说完,便转身走了,走得很慢,像是每一步都带着犹豫之意。
  兰月说道:“成刚,我觉得她变化好大,一点没有以前的张扬之态,也没有以前的盛气凌人了。她今天有些话怪怪的,使人不能理解。这可能是从荡妇变回淑女的必要变化吧?”
  成刚哈哈一笑,说道:“兰月,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李阿姨尽管失过足,有过短处,我想也是可以原谅的。你看她现在不是变成好人了吗?”
  心想:“以后见她的机会也少了,她不知道会不会永远记住我们的一段风流故事。”
  兰月说道:“我已经原谅她了。你没发现,我今天对她的态度很好吗?要是换了以前,我才不让你停车载她呢。以前,我是顶瞧不起她的,现在不会了。”
  成刚问道:“为什么呢?”
  兰月幽幽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现在她已经改了,村里人都接纳了她,我当然也能的。”
  成刚夸道:“兰月,恭喜你,你现在可变得比以前有气度了。要是换了以前,我看你很难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吧。”
  兰月说道:“‘人往高处走’,我也应该越来越进步才对啊!”
  成刚开着车,拐过弯,往巷子里开,见大门敞开着,便直接开进院子。这时候天已经快黑透了,四周的人家多数都亮起了灯,而兰家西屋的电灯也打开了,一部分灯光落到了窗外,淡淡的,不是很亮。
  停下车,兰月并没有马上动,而是感叹道:“回到家,我又是兰花的大姐了,再不是你的情人了。”
  那声音之中透着一点苦涩,使成刚心里有点沉重。
  还没进门,屋里已经有人出来了。在黯淡的夜色中,也能看出是兰花挺着肚子出来了。虽看不清楚,但也看得出她的肚子比以前更大了,像是里面藏个了枕头。那里孕育着一个令人欢喜的小生命。
  兰花拉着兰月的手,激动地说:“大姐,刚哥,你们怎么回来了呢?”
  兰月强作笑容,说道:“他担心你身体吃不消,特地回来接你回省城啊。”
  兰花看着才下车的成刚,说道:“刚哥,这也太麻烦了吧?”
  没等成刚说话,兰月轻轻抽出手,说道:“你们谈谈吧,我进屋看看妈。”
  她加他安慰道:“兰月,不要想太多,我会尽快和兰花沟通好,让她把你当成我的老婆,跟她完全是一样的,好不好?”
  兰月推开车门,说道:“好了,我们下车吧,也该面对现实了。”
  说罢,她先下车了,往屋门走去,快脚步进屋了。
  成刚知道兰月心情有变化,知道她不是很开心,那也没有办法。他过来握住兰花的手,微笑道:“兰花,你的肚子可大有长进啊。我们的孩子在急着出世呢!”
  兰花幸福地笑着,说道:“刚哥,他动不动就踢我呢。他一定是一个淘气的孩子。”
  成刚心里欢乐不已,说道:“淘气好啊,淘气的孩子才有生命力,才健康,才有出息。”
  兰花看着停下的轿车,惊呼道:“真漂亮,简直就像梦里的东西啊。”
  成刚指指车,说道:“兰花,这车不错吧?明天我就用它载你回家。”
  兰花伸出手,抚摸着车身,又光滑,又细致,她问道:“刚哥,这是谁的车啊?谁肯把这么好的车借你呢?”
  成刚说:“为什么是借的?难道不能是买的吗?”
  兰花嘻嘻一笑,说道:“刚哥,我可是了解你的。我知道你才不会花那么多钱买辆车。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是生活一向简朴,就算是以后当上总经理,你也不会铺张浪费的。”
  成刚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兰花,你不愧是我的好老婆,最了解我了。实话跟你说吧,这是我继母的车。你还记得吗?”
  兰花哦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对,上次你回省城,就是这辆车把你载回去的,是你继母开的车。这车这么名贵,她倒是舍得借你呀。到底一家人,关系就是亲密。这车要是我的,我一定舍不得借人用。”
  成刚得意地说:“这是她的心爱之物。本来她也舍不得借的,可是我是她的儿子啊。虽不是亲生的,感情也够深,她不借也得借啊。”
  兰花又看了一下车,才说道:“刚哥,我们进去说话吧,这院子里有烟呢。”
  一做饭,家家都冒烟,空气一点都不好。不像我们省城,做饭时,用电用瓦斯的。
  “我总算要回家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她拉着成刚的手进屋。一进外屋,只见兰月正在忙碌,而风淑萍刚洗过手,正在擦拭。见他们进来后,便说道:“成刚,回来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多做几样好菜给你接风啊!”
  她穿着粗布衣服,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一下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着极朴素、极具本色之美。
  成刚笑道:“我跟兰月回来得急,也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啊。至于吃嘛,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用不着特意做的。我们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兰花笑嘻嘻地说:“妈,刚哥是开车回来的,就是上回他继母开的那辆,好豪华,好漂亮的,我们老百姓一辈子都别想买得起那车。走,妈,我们看看去。”
  说着话,去拉风淑萍的手。
  风淑萍脸上带着慈祥地笑,说道:“兰花,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车吗?跟我们村里的那些车没什么不同,不都是车吗?”
  兰花摇摇头,说道:“妈,它们能比吗?同样是车,这轿车可是有钱人和有身份的人才能用的。”
  说完,便拉着风淑萍的手出去了。
  成刚看兰月,已经将菜盛好,往桌上端。在经过成刚身边时,还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成刚被瞪得不舒服,便跟进了西屋。西屋里,灯光较亮,那乡下的床铺、桌子、橱柜、旧式的镜子、老照片等等,都被照得通亮,跟成刚省城的家完全是两个世界,两者好像差了几十年的光阴。
  兰月将菜往桌上一放,便拉过凳子,又摆筷子和碗。她只管做自己的事,不看成刚,也不理他。
  成刚在杭沿一坐,说道:“兰月,你不高兴了吗?在生气吗?”
  兰月抬起美目扫了他一眼,说道:“哪有?我很好,一切正常,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的眼神虽亮,却很深沉,让人琢磨不透。
  成刚看着她那鼓鼓的胸脯,微笑道:“既然一切正常,刚才怎么还瞪我一眼呢?”
  兰月淡淡一笑,说道:“没有的事,我是正常看你的,是你自己想太多了,怨不得我。”
  说话间,天已经黑透了。看前后的玻璃,也都变成黑的,有点像一群黑窟窿。成刚往炕上一躺,又热又硬,不过挺舒服的。热杭一触碰身子,感觉全身舒畅,仿佛一路的辛苦刹那间都消失了。
  等风淑萍跟兰花再进来时,手里还拎着花生米、香肠、啤酒等等,显然是刚去买的,因为兰花觉得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了。
  大家坐下吃饭。成刚一口气喝了一瓶啤酒,精神大好,说道:“真痛快。只是,兰花,你用不着再去买什么,我是不挑食的。”
  兰花给成刚夹了块切好的香肠,说道:“毕竟是乡下,没有什么好东西吃。要是在城里就好了,什么都有卖。”
  风淑萍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是啊,城市里要什么有什么,不然的话,怎么你们姐妹都一个个往城市里跑呢?还有兰强那小子,做梦都想进城。现在总算如愿了。他要是在城里能站住脚,再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就更好了。”
  大家听了都露出笑容。兰月只是低头吃东西,不说什么。兰花兴致很好,一会儿谈孩子出生后的事,一会儿又讲省城的好处,偶尔提起在乡下的日子,总要皱皱眉头。风淑萍摇头叹气,说道:“兰花,在外面住几年,心都野了,这个小村子留不住你了。”
  兰花嘻嘻一笑,说道:“妈,我只是实话实说嘛。城市是比我们这个小村子好嘛。”
  虽说怀孕了,脸上生了点斑,但是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和魅力。她还是那个好看的女人,只是身材有些走样了。
  风淑萍转头问兰月:“你怎么样?在城市里待得习惯吗?”
  兰月淡淡地说:“还好。城市就是城市的样子,人多,车多,楼多,东西也多,跟我们这里不同。刚到时,有点烦,待了几天,感觉好多了。”
  风淑萍又问道:“要是让你再回来教书的话,你还愿意回来吗?”
  兰月柔和地笑了笑,轻声说:“妈,我在哪里都一样。我既没有特别喜欢城市,也没有特别讨厌乡下。只要能教书,能跟孩子们在一起,能给他们传授知识和文化,我就知足了。”
  风淑萍点点头,说道:“兰月,你到底跟兰花不一样,你事事都在为自己的工作考虑。”
  接着她看着兰花,说道:“兰花,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点什么呢?总不能一天没事干吧?什么事都没有,你不会觉得烦吗?”
  兰花放下筷子,笑道:“烦?怎么会呢?在家当太太多好,看看孩子,养养花,实在闷了,逛逛时装店,买买东西,这日子多悠闲啊!反正家里也不用我出去赚钱啊。你说是吧?刚哥。”
  成刚一笑,说道:“兰花,你以后只要看好孩子,别的什么都不用做。要花钱有我呢,不必你操心。”
  风淑萍叹息道:“”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兰花真是好命啊,不像我当年,想过好日子,只是做梦。那个年头,家家都穷,想吃一顿像样的饭,都得趁过年过节吃。嫁人之后,开始倒还好,什么都不用我管,可是孩子的爸命太短了,那么快就死了。他要是活着的话,我也能享享福,不至于后来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啊!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说着话,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了,眼因也红了,眼泪在眼中转着。兰月忙说道:“妈,过去的事已经像流水一样流过去了,别再提了。爸死了也好多年了,你还年轻,真寂寞的话,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我们当儿女的都是理解你的,没有人反对。”
  兰花也说道:“大姐说得对,妈,你现在还不老,还是能找到好男人的。”
  风淑萍凄然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不要再劝我了。我不只一次说过,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嫁人了。我是个苦命人,再找一个,也难保不是苦命。算了,反正也快成老太婆了,就将就着过吧。你们都嫁人后,我就靠兰强去。如果兰强不行,我就一个人活吧,过一天算一天。”
  兰月听了,心中苦涩,说不出话来。兰花则不以为然,说道:“妈,你也不要太悲观了。只要你思想开放一点,我们再尽力帮忙,绝对能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让我们村里人个个都眼红。”
  风淑萍叹了两声,说道:“算了吧,幸福早就被老牛车拉跑了,被村里的镰刀给割没了,我还是做梦找幸福吧。好了,不说了,好好吃饭吧。”
  于是,大家都不吭声了,默默地吃饭,而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为了缓和气氛,成刚就说道:“兰雪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兰花回答道:“她在学校上课呢。今天也不是周末,她是不回来的。”
  兰月说道:“她要是在家的话,那会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风淑萍说道:“那孩子,还幼稚得很呢,说话做事,任性得可以,以后谁娶了她,可有得受了。”
  正说得起劲,听到院外大门吱呀一声,又听到摩托车声。大家都觉得奇怪,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呢?只见到灯光闪了几下,越来越近,然后熄灯。风淑萍正准备出去看看,屋门响了响,只见兰雪走了进来,晃着马尾,兴冲冲地进来了。
  她笑靥如花,朝着成刚说:“姐夫,大姐,你们回来也不说一声。院子里的轿车真够华丽的,是你新买的吗?”
  她顽皮地在成刚的肩上拍了一下。她身着牛仔服,又简单又干净,洋溢着浓浓的青春气息。
  成刚看到她,心情变得很好,说道:“兰雪,你怎么会突然就冒出来了呢?刚才我们还谈你呢!”
  兰雪嘻嘻笑,搬了个凳子,在成刚旁边挤个地方坐下,说道:“什么叫冒出来呀?我是骑摩托车回来的。你快告诉我,院里那辆车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发达了,就买车了?好像颜色不适合你呀。”
  成刚便说道:“那车不是我的,是我临时借的。”
  兰雪“噢”了一声,说道:“我就说嘛,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开红色的车呢。”
  成刚问道:“那男人应该开什么颜色的呢?”
  兰雪像是行家的似地说:“男人嘛,应该表现自己的大气、厚重和力量,应该选黑的才对。黑的更有神秘性,更耐人寻味。”
  成刚笑了,说道:“兰雪,想不到你对车还有一定的研究呢。”
  兰雪得意地一歪头,眨了眨眼睛,说道:“那当然了。我可是新时代少女,如果连车都不懂的话,那不就成了傻子吗?我们这帮同学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谈到名车啊。她们都畅谈着自己将来买车的计划,谈得起劲了,好像明天就要拿钱交车似的。”
  她笑嘻嘻的样子,使人感觉屋里春风习习。
  风淑萍盛了碗饭,递给兰雪,说道:“小丫头,赶紧吃你的饭,别瞎做梦了。那轿车也是你们这些小丫头敢想的吗?你们还没有开始赚钱呢!就算有一天开始赚钱了,买那种车也是瞎想。”
  兰雪扒了一口饭,说道:“买是买不起,但总有谈论的权利吧?过过嘴瘾也好。我可真羡慕玲玲,跟我们年纪一样大,可是她已经有轿车了。”
  兰花说道:“玲玲那车不是她爸的吗?她自己哪有车啊?”
  兰雪笑道:“那车是她爸的没错,可是她爸死了,现在这车就归她了。可惜,她从来不开车上学。”
  兰花问道:“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她没有驾照?”
  兰雪摇头道:“那倒不是,她有驾照的。我问她为什么不开车上学,她说,不想那么招摇,她说她是个学生,就得像个学生样。”
  风淑萍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兰雪,你看到了吧?人家可比你懂事多了。要是换了你有车,就是去门外买个东西,也得开着去。”
  听得大家大笑起来。
  兰雪不满地看了风淑萍一眼,说道:“这怎么可能呢?我有那么懒吗?就一个普通人来说,谁不想家里有轿车啊?一个美少女,驾驶着名车在城里的大道上奔跑,她的秀发因风的吹拂而飘荡,她的面孔美丽中透着高傲、高雅,唉,那是多有风度,多有魅力啊!想想都叫人心醉。”
  兰月望着兰雪,说道:“兰雪,你先别胡思乱想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明天早上还得赶回去上课吗?”
  兰雪的俏脸露出狡猾的笑容,说道:“大姐,那你先告诉我,你跟姐夫为什么会开车回来呢?回来也不事先说一声。”
  兰月微笑道:“你先说,我再告诉你。”
  兰雪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好了。我们明天不上课的。”
  兰花咦了一声,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不上课呢?是不是你不想上,请假了?”
  风淑萍则放下筷子,脸带忧色地说:“怎么,兰雪,你是不是在学校惹祸了,让学校给赶回来了?”
  兰雪拉长了脸,露出委屈的表情,带着不满的腔调说:“你们这是什么话啊?我兰雪是那种不长进、没出息的人吗?我老实说吧,我们放假一周,因为学校要改建教学大楼,那楼出了点问题。一周啊,够我放松放松的了。”
  说着,她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大家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晚上突然杀回来。
  风淑萍望着兰雪,说道:“兰雪,虽然学校明天放假,但天这么黑了,路上也不太安全,也不怕有个闪失?你明早回来不好吗?”
  兰雪笑道:“妈,你到底知道关心我啊。我今天回来还不是因为想家吗?再说,住宿舍哪有在家住着舒服啊?我骑着摩托车,不怕的。谁敢拦我,我就撞死他!”
  她很神气地哼了一声。
  接着,她又催促兰月道:“大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兰月抿嘴一笑,说道:“我说不好,你还是问你姐夫吧。”
  在她看来,在“姐姐”后面连着“姐夫”听起来,自己就和成刚是夫妻,他是自己的丈夫,使她在心理上平衡多了,而不因兰花在座而坏了情绪。
  兰雪又把目光转向成刚。成刚连吃了几口菜,说道:“兰雪,我开车回来,是来接兰花和妈去省城的。兰花怀孕,去省城的路上有段路不好走,坐轿车就不会怎么颠簸,现在明白了吗?”
  兰雪嗯了一声,说道:“我又不傻,听明白了。原来怀孕这么好啊。”
  她的美目骤然一亮,像是看到了黄金。
  大家听了就笑。风淑萍用手指着她,说道:“你这个傻丫头,说话真是没个轻重。怀孕有什么好的呢?又不是在路上捡到钱。”
  兰雪解释道:“我是说,女人怀孕了,可以得到那么多的照顾啊。”
  风淑萍说道:“那是你姐夫家条件好,可以开车来接她。一般的人家哪来的轿车啊?像我们那时,出来进去的,也就坐个牛车、马车,那已经不错了。很多时候没有车,就得自己走,吃的不像吃的,穿的不像穿的,哪像你们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妈是生早了,要是赶上当代这么好的社会,可就享福了。”
  兰雪笑道:“妈,按照当代人的眼光看,你现在还算是年轻人呢。你的人生只过了一半,还可以追求,还可以找到幸福啊!”
  风淑萍茫然地摇头道:“算了吧,兰雪,什么年轻人呢?已经土埋半截的人了,什么都没了。只要你们以后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妈就算找到幸福了。”
  兰雪摆了摆手,说道:“妈,你别这么心灰意冷嘛,你还是很有希望的。等以后进了城,我们帮你找个白马王子好了。”
  风淑萍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有了皱纹,使她有了淡淡的沧桑之美,看得成刚心里大发感慨。他心想:“只要她愿意,她的人生可以改变的,不必非得过这种死水般的日子。”
  风淑萍笑罢,说道:“我这把年纪,还找什么白马王子呀?要找的话,也只能找个赶车老头吧。”
  一句话,听得大家脸上都有了笑容。但是兰氏姐妹和成刚都笑不出声,只有兰雪咯咯地笑出声,说道:“妈,你可真够幽默的。等你以后找对象时,我给你把关,凡是不够资格的,二话不说地淘汰。既然要嫁人,就得嫁个钻石王老五什么的,像那些丑八怪、穷光蛋、没出息的家伙,白给都不要。我一定睁大眼睛,把你送进快乐窝里,绝不教你再受委屈。”
  风淑萍深吸一口气,一挥手,说道:“好了,兰雪,别在这里磨时间了,快点吃饭吧。”
  兰雪便伸了伸舌头,乖乖地吃饭了。可是,过了没一会儿,她又活泼起来了,讲起在学校的所见所闻,其中有些是具有喜剧效果的,大家不时欢笑,使屋里的气氛变得热闹起来。大家都感觉兰雪是一个很能调节气氛的人。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大家又坐下来说话。兰雪问成刚:“姐夫,你们什么时候走呢?”
  成刚想了想,说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想明天早上就启程了。”
  兰雪冲他嘿嘿一笑,美目一眯,红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成刚心里一动,便猜出了她的意思。他也笑了笑,并没说话,等着她开口。他知道,只要她有空,她怎么肯老实地待在家里呢?她可是活泼、爱游逛的女孩子。
  果然,兰雪抿了抿嘴,声音变得柔和了,眼神也热起来,说道:“姐夫,我想跟你们出门,你说好不好?”
  成刚听了,爽朗地笑起来,说道:“兰雪,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这得听大家的意见。我是很尊重大家意见的。”
  兰雪便目光转动,看起妈妈和姐姐来,希望她们都能投赞成票。
  兰月微笑不语,而兰花则说道:“你还是问妈答不答应吧。”
  风淑萍看着兰雪,说道:“兰雪,你就别去了,才从省城回来几天呢?得了,在家谈书,安心待一周吧,别出去乱逛了。”
  兰雪听了,脸拉得老长,拉长音说道:“妈,我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功课更不成问题。再说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你放心吗?我可是一个女孩子啊,安全问题很重要的。你还是让我去吧。”
  风淑萍看看兰月,问道:“你说呢,兰月?”
  兰月望望成刚,又望望兰花,说道:“你们说呢?”
  兰雪便眼巴巴地看着成刚和兰花。兰花见兰雪有点可怜,便说道:“你要是乖听话的话,那就去吧。待几天就回来,别影响了学业。”
  兰雪听了大乐,在凳子上跳起来,欢呼道:“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呢。”
  风淑萍提醒道:“去也行,兰雪,不过不准乱要东西啊。你姐夫他们为你可没少花钱,不能再麻烦他们了。”
  兰雪连连点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惹麻烦。”
  成刚逗她道:“兰雪,这家里也需要有人看守的,不如你留下看家吧。省城你也去过了,没什么好看的,比乡下好不了多少。”
  兰雪叫道:“我才不要呢。我每次去都匆匆忙忙的,根本没玩够,这次我一定得玩够才要回家。说不定姐夫动作快,把我转学办成,我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在那上课了。”
  风淑萍笑道:“兰雪,你想得可太美了,什么好事都教你碰上了。”
  兰雪望着成刚,说道:“姐夫,告诉我,转学的事怎么样了?”
  成刚回答道:“跟兰月的工作的事一样,已经开始办理了,大概不用几天就有消息了。”
  兰雪欢喜道:“那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到城市上学了,再也不是乡下人了。我以后一定得努力当一个优秀的城市人,要把那些城市的青年人都比下去。这土包子我已经当够了。”
  风淑萍严肃地说:“管你到了哪里,北京、上海,还是广州,你还是乡下人的根,要记住啊。”
  兰雪嘻嘻笑,说道:“妈,我知道了,我是乡下人的根。”
  心里却说:“但我是城市人的枝干和绿叶啊。”
  又说了一会儿话,就七、八点钟了。风淑萍说道:“都七、八点钟了,大家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出门呢。”
  大家都没有意见。
  兰月上杭铺被,风淑萍也开始脱鞋,兰花也前往东屋。成刚看了看兰月,也慢慢走了。兰雪却跟出来,对成刚嘘了一声。成刚转身,问道:“兰雪,你还有事吗?”
  兰雪把西屋门关上,笑眯眯地过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姐夫,半夜我去找你。”
  这话吓了成刚一跳,再看兰花时,已经进了东屋。回头看兰雪,她对成刚妩媚地眨了眨眼,也转身回去了。
  成刚心想:“这兰雪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兰花跟我在一起,她也敢找来,难道就一点不怕兰花吗?难道她要破坏我跟兰花的关系吗?可不能让这个小丫头太过分了,可不能因为一棵树而失去整个森林。”
  一进东屋,看到兰花已经打开电灯,前后窗帘已经拉上,正在炕上铺被呢。
  那炕已经烧过了,热呼呼的。成刚坐下来,看着兰花做事。兰花做完事,便说道:“刚哥,上炕吧,你开了这么远的车,也累了吧?”
  成刚说道:“还好,还好。”
  脱了鞋上炕,很快便感觉炕上的温度了。
  兰花过来,帮着成刚将外衣脱掉,只留下内裤、背心,见到裸露的胳膊和腿,忍不住摸摸,说道:“还是那么壮,我还担心你已经变虚弱了呢。”
  成刚笑道:“那怎么可能呢?我可是铁打的身子啊。来,你也脱了吧,我们被窝里说话。”
  兰花答应一声,便缓慢地脱掉孕妇装,露出内衣裤来。她的肚子鼓得好大,胸也膨胀了,使她的身材走样了。
  兰花看着成刚,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成刚抚摸着她的胸,又摸摸大肚子,说道:“不会呀,怀孕的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他关了灯,两人钻进被窝,并排躺着,在黑暗中说话。那安静而温馨的气氛,让成刚感觉很幸福。
  成刚搂着她,闻着她的气息,说道:“我不在的日子,一定很想我吧?”
  兰花回答道:“那当然了。你是我最亲爱的人,我不想你,还能想谁啊?”
  成刚笑道:“我可不允许你心中有第二个男人,你可是我的老婆啊。”
  兰花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有此事还不告诉我呢?”
  成刚问道:“什么事啊?”
  兰花想了想,说道:“不说别的,就说你跟兰雪的事。如果她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呢。”
  成刚哦了一声,说道:“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心想:“难道兰雪跟兰花坦白了?若是的话,太不应该了。”
  兰花说道:“兰雪已经把你跟她的关系告诉我了,我也没有怪她。你跟她有这样的关系,原也在情理之中。她缠着你,跟你走得那么近,而她也不算小孩子了,什么事都懂的。”
  成刚叹了一口气,说道:“兰花,又对不起你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才好。”
  兰花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什么都不必解释的。兰雪不但告诉我这件事,还把另一件重要的事告诉我了,我有点不赞成喔。”
  成刚说道:“兰雪的嘴真够大,又跟你胡说什么了?”
  兰花叹息一声,说道:“兰雪说,你还想跟我妈好呢,想当我妈的男人。”
  成刚的心不由一紧,心想:“这个兰雪真该打,连这话也说了。要是兰花坚决反对的话,可就不好办了。”
  成刚便说道:“你就当她是胡说八道好了,别信她的。”
  成刚听得心里一动,忙问道:“除非什么呢?”
  兰花沉吟着说:“除非我们当儿女的去慢慢改变她的想法,而她本人也很喜欢你,愿意接受你。不然的话,不但成不了好事,还会使她跟你绝交的。你可要想清楚,不要贸然行事啊。”
  成刚嗯了一声,说道:“兰花啊,这件事你就当我做梦好了,就当没有。对于这件事,我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
  兰花轻声说:“凡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的。对于这件事,我也不会坚决反对。”
  兰花的手在成刚健壮的身上轻抚着,说道:“刚哥,就算是真有那个想法,我也不会怪你的。我妈的确长得好看,也吸引男人,我并不怎么反对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妈是个很老土的人,思想也老土。你就是想把她变成你的女人,也是空想,她是不会愿意的。她可以接受别的男人,但她怎么能接受你呢?要是接受你,那一切的秩序都打乱了。她哪里有脸再跟我们相处呢?这种关系会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的。除非反对的。只要我妈愿意,我绝不会拦着的。”
  成刚将她搂紧一点,感慨道:“兰花,你真是我的好老婆。我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啊!”
  兰花笑了笑,说道:“你别夸我啊,你一夸我,我就要飘起来了。我看呐,你跟我大姐更合适。她又漂亮,又有学问,而且比我有头脑。如果她做你的老婆的话,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的。”
  成刚说道:“我看还是你更合适。兰月好是好,但她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度量啊。她要是当了我老婆,就会因为吃醋,我们经常吵架吧。”
  兰花呵呵笑了,说道:“那倒是,大姐虽然有一定的肚量,但是她是很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好。她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好久都不开心的。”
  成刚说道:“就是呀。到底你们是亲姐妹,你对她还是很了解的。”
  兰花说道:“我们姐妹三个,她比较有个性,有自己的原则。她对你已经不错了,已经够容忍了,你也该知足了。”
  成刚说道:“我很知足的。我已经向她表示过了,以后再不会出去找女人了。我一定会当一个好男人、好丈夫,以后也会当好公司的掌舵者。”
  兰花想起一事,便说道:“对了,刚哥,刚才兰雪在你跟前嘀咕什么呢?是不是想跟你好啊?”
  成刚嘿嘿一笑,说道:“你猜得还真准呢。兰雪刚才说,她想半夜过来陪陪我。你瞧瞧,这丫头有多乱来。我跟她是那种情人关系,总得背着点吧,可她竟想当着你的面跟我好。不过我没有答应她,可她没等我说什么,就跑回屋了。”
  兰花摇摇头,说道:“兰雪的胆子真够大的。这要是被妈发现,那就不妙了。”
  成刚担心地说:“那该如何是好?我现在可不想让你妈什么都知道啊。”
  兰花说道:“我也没招啊,顺其自然吧。依我看,纸包不住火,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成刚来个深呼吸,虽没说什么,也承认兰花言之有理。
  说话间,兰花的手来到成刚的胯间,抚摸起他的肉棒来。她的手那么温柔,那么轻巧,用了林间漫步的节奏。那东西开始还是半软半硬的,只摸了几下,便硬如石头了。兰花芳心欢喜,便抓着、按着,只觉得那东西越来越硬,越来越大,比自己想象中还大。多日不碰,好像比原来更壮观了。成刚微笑道:“兰花,喜欢它吗?”
  兰花嗯了一声,说道:“喜欢,从我们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喜欢这东西。每次亲热,都弄得我像在泡温泉一样舒服。”
  成刚又说道:“那我们分别这段日子,你有没有想过它呢?”
  兰花轻声笑,说道:“经常想啊。有时候想它在手里,有时候想它插在我下面,一捅一捅的,好舒服,好厉害,捅得我都流出水来了。”
  这话说得又真诚又娇羞,听得成刚的身上都热起来。
  成刚心里很舒畅,问道:“那你现在想不想被它捅捅呢?”
  心想:“多日没干她,应该做点补偿了。她才是我的皇后,不能老是冷落她呀,那样会教她心凉的。”
  兰花呵呵笑,说道:“我也是个正常女人,当然喜欢被它捅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孩子啊?”
  成刚说道:“只要小心点,没有关系的。”
  兰花说:“好吧,那就捅几下吧。那种滋味离开我太久了,我都快要淡忘了。每天都是为孩子着想,每天都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这孩子以后长大了,可不能没有良心呐。”
  成刚笑道:“他要是没有良心的话,我就打他屁股。”
  说罢,起身将电灯打开。黄亮的灯光像雨一样落下,房间的各个角落都一清二楚,也照亮了炕上的夫妻。
  兰花的脸上带着羞红,眉眼生春,洋溢着喜悦之情。她说道:“刚哥,开灯干什么呀?我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我妈说过,怀孕的女人都不能看。”
  成刚摇头道:“不会呀,你现在跟以前没多大的不同啊,只是肚子大了些。”
  掀开被,看着兰花,只见她身上穿着内衣。不像之前那么苗条,那么匀称,她的肚子已鼓得很高。她光洁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脸也有着母性的光泽。
  兰花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每次照镜子,见自己的脸上长了斑,就心里怕怕的,生怕这玩意一辈子消不去。”
  成刚说道:“不会的,长斑是怀孕后的正常现象。等生了孩子,斑就消了。”
  兰花担心地说:“我看到许多女人生完孩子还没有消呢,也怕这事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成刚安慰道:“兰花,不会的,你不会运气那么差的。再说,要是不消的话,我们可以到医院去的。”
  兰花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为了孩子,我什么都不怕。刚哥,我要吃吃肉棒,我好想念那种味道。”
  说罢,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成刚忙说道:“兰花,你躺着,让我来吧。”
  他脱掉衣服,跪到兰花的脑袋旁边。那根棒子已经勃起,已经不小了。他深情看着兰花,看着她苹果般的圆脸,黑亮的温柔的眼睛,丰满的红唇。她那热情而淳朴的表情让人心动。
  兰花伸手握着肉棒,爱怜地抚摸着,就像爱钱的女人在把玩金条。她说道:“刚哥,你这东西又变大了,这阵子一定没少锻炼吧?”
  成刚脸带得意,说道:“兰花,你指的是什么?”
  兰花笑道:“当然是问你又干过多少女人了?”
  成刚摇摇头,说道:“还不是跟你大姐,还能干谁呢?”
  他的心里又想起了继母、小王、宋欢。这阵子倒是都没见到宋欢,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如果她有空,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兰花美目笑盈盈的,说道:“大姐一定比我更让你舒服吧?我们三姐妹就数她长得最漂亮,我自认比她差一大截啊。”
  成刚哎了一声,说道:“你不要这么说嘛。同样是花,牡丹有牡丹的美,桃花有桃花的美,梅花又有梅花的好处,各有所长,不能拿来比较的。你可不要看不起自己啊。”
  兰花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伸出舌头,轻柔地舔着龟头。成刚舒服得大腿上的肌肉都抖动起来。而他的嘴里也直喘粗气。要知道,这种口交滋味之美,比性交来得还更强烈呢。
  兰花尽力地服侍着丈夫,尽着当妻子的义务。她的舌头很会舔,虽然不如何玉霞的实力强,但也没差多少。她的舌头上下翻飞,在肉棒的每一处都留下了斑斑吻痕,舒服得成刚喔喔直叫,不时夸道:“兰花,你的功夫又进步了,很有潜力啊。”
  兰花一脸的春情和妩媚,说道:“只要你愿意的话,我喜欢天天都这么对你。”
  说着话,又将肉棒吞到嘴里,又含又顶的,尽情地玩着,既取悦了成刚,也取悦了自己。成刚看着兰花,那肉棒在她的红唇里活动着,她是多么开心呢。上帝创造了男人女人,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让他们在一起追求快乐,追求“性福”啊!如果没有这种快乐,人生的烦恼就会像洪水一样将人给淹没了。
  终于,成刚受不了了,便说道:“兰花,来,我们开始干吧。”
  兰花恋恋不舍地吐出肉棒,说道:“好。这滋味真好啊,比火腿和糖葫芦都好吃。”
  成刚笑道:“你要是愿意的话,那就经常吃好了,我没有意见。”
  为了安全起见,他不敢碰她的肚子。他下了地,站在地上,兰花脱光了,背臀在炕,双腿伸炕妩外。成刚倚着她的两腿,看那妙处,淫水湿了绒毛,肉唇张开,像在微笑,而下面的菊花也一缩一缩的,也像是在呼唤。
  成刚笑道:“兰花,你好像很需要了。”
  兰花轻轻扭腰,使小穴也一晃一晃的,淫水也跟着晃。她说道:“刚哥,从我们分别,直到现在,我哪有一天不需要干呢?你不在我身边陪我,害我不知道流了多少水呢。你可得多多爱我呀,不然的话,我可不轻易放过你。”
  她用了撒娇的腔调说着。
  成刚哈哈一笑,说道:“那是当然的,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肉棒挺进,触在小穴,一使劲,便分开肉唇进去了。再一挺屁股,全根而入。
  兰花“喔”了两声,说道:“真硬,真胀,真够长,好像都捅到我的肚子里了。”
  成刚骄傲地抽动着肉棒,一下又一下地顶着花心,说道:“兰花,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干,这滋味你应该熟悉啊?”
  兰花半眯着美目,一脸的享受,说道:“熟悉是熟悉,感觉还是不一样,感觉你的棒子更粗更大了,更让人觉得舒服了。”
  她轻摆着腰臀,积极配合着,细细的感受着性爱的快乐。只觉得肉棒每次插到深处,就像插到她的灵魂深处。每一次都叫她想大呼小叫的,但她不敢,只能压抑着,低低地呻吟着、喘息着。她可不想惊动西屋里的亲人。
  成刚慢慢地干着,犹如春风吹百花一般。自从经人事以来,很少用这种风格干女人。他更喜欢大刀阔斧,暴风骤雨似的干,那样更能显示出男人的雄风、男人的气势,当然,快感也不同。但现在不行,兰花是孕妇,为了孩子,为了不破坏这种温馨的气氛,他只有改变了。不过,这种温柔如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它使人更懂得关心体贴,体验到另一种美。
  他在里面时而轻拔轻插,时而长拔长插,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顶在花心上,使兰花舒服地直哼,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她也努力的挺着下身,追求着快乐。
  这种做爱法,由于刺激不那么强烈,因此,双方的情绪都很稳定,一边享受着,一边还可以聊天。成刚还不时地看着他们的结合处。那根大肉棒比起以前,确实是增大了。至于增大的原因,他也不明白。倒挺高兴的,因为男人的东西越大,带给女人的欢乐也越多。
  大肉棒将小穴撑起来,使其胀大,而肉棒本身也被小穴包裹着,包得紧紧的,泡在淫水里,说不出的美妙。再加上磨擦的快感,使成刚忍不住想狂呼呐喊。那种滋味谁能不留恋呢?
  一会儿,两人又换了个姿势。兰花跪伏在炕上,成刚从她的背后干。
  她还是那么白净,屁股还是那么圆润。成刚笑嘻嘻地摸着,说道:“兰花,你虽然怀孕了,但是身子还是教人有兴趣啊。”
  用肉棒在穴口上蹭着。
  那里水汪汪的,表现着女人的需要。
  兰花回转头,微笑道:“我要是让你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话,那我可就完了。我太太的地位都保不住了。”
  成刚笑道:“我对你永远都有兴趣的,你永远都是我的皇后啊。”
  一使劲,又插进去了,插得屁股都向前动了动,兰花发出满足的啊啊声。
  成刚伸出手握住她的奶子,尽情地揉搓着,说道:“兰花,你的奶头都变大了,也变黑了。”
  兰花感受着肉棒的触感和男人的抚弄,说道:“是啊,怀孕之后,就慢慢变成这样,不好看了。”
  成刚嘿嘿笑,说道:“不会呀,我挺喜欢的。”
  说着话,大肉棒又缓慢又坚实地干起来,每一下都带着对女人的呵护之意,爱恋之情。他心想:“她对我太好了,我实在是亏欠她,以后应该对她更好些。”
  没插多少下,兰花就哼哼唧唧地高潮了,而成刚也扑扑地射了。这次做爱,时间很短,这在他的性史上是不多见的。不是他的功夫退步了,而是为了兰花着想。
  干过之后,关了灯,两人拥在一起,都感觉特别的愉快,仿佛两颗心又重新贴紧了,好得像一个人了。
  成刚笑道:“你这么快就满足了?”
  兰花回答道:“我是因为有了孩子,不敢那么贪玩。再说了,你也要留点力气才行,半夜兰雪还要过来呢。”
  成刚心里一荡,说道:“有你妈在,她能出来吗?出来难保不被发现啊。”
  兰花嘻嘻笑,说道:“那丫头胆大包天,什么事干不出来啊?你就等着看吧,半夜她一定会来的。你得保存点体力啊,不然的话,干她的时候,就没办法满足她了。”
  成刚嘿嘿直笑,得意洋洋地说:“以我的体力,再来十个美女,我也一样能把她们摆平啊!”
  兰花听了,笑个不止,说道:“刚哥,你越来越会吹牛了。”
  成刚说:“好了,我们睡觉吧,明天还要回城呢。”
  于是,两人不再吭声了,静静相拥,一同进入梦乡。


第三章 快乐回城

  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兰雪始终没有来。两人都觉得怪怪的,认为这有点不可思议。依兰雪的性格,她不可能出尔反尔的。难道说她太累,一觉睡过头了吗?早饭前,见到兰雪时,发现她有点不高兴,小嘴高撅。
  成刚趁着别人不注意,就问道:“兰雪,昨晚你怎么会那么老实呢?我还以为你会往我被窝里钻呢。该不是睡死了,没起来吧?”
  兰雪听了直叹气,撇了撇嘴,说道:“本来我都计划好了,可是被我妈给破坏了。”
  成刚问道:“这关你妈什么事?”
  兰雪说道:“我妈昨晚睡不好,经常翻身。我睡到半夜时,每次要起来,都遇到她翻身和叹气。我知道她睡不好,可能失眠了。我就想,如果我起来的话,她一定会发现的。为了安全起见,我没有马上动,要等机会。可是等了好久好久,我妈还是睡不安稳,结果把我给累坏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那么好的艳福都没得享。倒是二姐,昨晚一定很爽吧?”
  成刚回答道:“那当然了。我这个当丈夫的会让她不满足吗?喂饱是一定要的。”
  兰雪哼了一声,说道:“你要记住,你欠了我一次,找机会一定要补上。”
  成刚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等到了省城,我们可以集体玩啊。你们三姐妹,对我一个男人,你说多热闹,多刺激啊!”
  兰雪咯咯笑起来,说道:“你的想法倒是挺新鲜,挺有创意的,只不过怕你会累到应付不来,力不从心呢。”
  成刚下巴一扬,说道:“那怎么可能?我是谁啊?我的体格可是壮得跟老虎一样。”
  换来的是兰雪更为欢畅开心的笑声。
  吃早饭时,兰花笑容甜美,言语中透着快乐。兰雪一肚子不高兴,为自己丢掉一次“享福”的机会暗暗慨叹不已。而兰月,依然是一副清高的矜持的样子,不大说话。偶尔会看成刚一眼,等成刚看她时,她的目光又像鸽子般灵活地飞走了,使成刚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吃完饭,大家准备出发。兰花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兰月也带了一些东西。风淑萍则带了一些儿子爱吃的食物,虽然被兰雪笑话,但她还是带了。
  接下来,把重要的什物送到邻居家保管,又向邻居交代了一些必要的话,这才准备出发。兰氏姐妹上了车,成刚将车开到院外等风淑萍。早来了一些邻居,进院围观,也看这辆名贵的轿车。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脸上尽是艳羡之色。
  这种情况,使兰雪大为自豪,感觉自己就是人上人,是一个公主。她心想:“以后我也能有这么一辆辑车,开在城市的大道上,那才威风呢!”
  本来,风淑萍应该很快就要出来了,可是等了十几分钟都不见她出来。她在屋前屋后地走着,一会儿这里站站,一会儿那里停停,充满了留恋之情,只觉得每一处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舍不得离开。她感慨万千,思前想后,想到动情处,几乎要流下泪来。
  她在锁门后,还摸摸房门,像摸着自己的手一样。她在院子里伫立着,望着熟悉的一切,几乎呆了。那些邻居们都说道:“淑萍啊,快上车吧,车等着你呢。你这不过是出趟门,几天就回来了。再说了,我们这村子有什么好惦记的呢?除了土,就是灰的,还是城里好啊。你看你多有福气,找了个好女婿,兰花进城了,兰月也调城里了,兰强也在城里有工作了。在我们村,谁家比得上你家啊?”
  风淑萍摇摇头,说道:“对我来说啊,就是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也没有我们这个村子好,也没有我们家的房子好啊。这里的一棵树、一根葱,都跟我们亲呢。”
  兰雪在车上听到了,就笑道:“我妈这个人真是老土,思想太落后了。她还拿我们这村子跟城市比呢,这能比吗?那是天壤之别啊。拿小鸡跟老鹰比,差太远了。唉,怎么还不上车啊?我都急死了!”
  兰花说道:“我下车催催妈吧。”
  成刚说:“兰花,你身子不方便,还是叫兰雪去吧,她嘴快,腿也快。”
  兰雪拉长音说道:“好了,好了,还是我去吧,谁叫我命苦,谁叫我没怀孩子呢?”
  发着牢骚,便下了车。
  成刚笑了几声,说道:“兰雪这孩子,说话就是没有顾虑,什么都敢说,不该说的话,她也能说出来。”
  他回头看着静悄悄的兰月,说道:“兰月,你是太安静了。”
  兰月正襟危坐,淡淡一笑,说道:“我也想说,可是多数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有沉默了。”
  成刚说:“沉默是金,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时候,兰雪已经将风淑萍拉出院外了。风淑萍又小心地把院子门锁上,又把钥匙慢慢放进口袋里。成刚看到她的手都有些抖了。
  之后,她跟兰雪才上车。今天,风淑萍认真地梳过头发,盘在脑后。
  脸也擦了点化妆品,越发显得样子整齐好看。身上也穿上女儿选的衣服,蓝色的长裤,裤线笔直,西服领的外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这么一打扮,年轻多了,身上的土气也消失不少。连她的女儿们都夸说妈真漂亮,不但把同龄女人给比下去,还比女儿们更迷人。
  要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脸和手的肤色稍黑些。那不是皮肤不好,而是劳动造成的。成刚心想:“如果让她离开乡下,离开田间的劳动,远离风吹雨淋的环境,她一定会变白的。再按照城市人的标准打扮和生活,她一定比城市人更美,可以跟继母相提并论的。”
  想到这些,成刚感觉自己的色心蠢蠢欲动了。
  因为想到继母,就会想到跟那个熟女之间的情感纠葛,以及床上运动。一想到那香艳而销魂的美事,他的血流就会加快。他很想知道,如果对象换了风淑萍的话,那又会是什么感觉。
  上了车后,兰雪少不了要埋怨几句。兰花笑道:“兰雪,不要多嘴了,妈也是舍不得家嘛。”
  风淑萍深有感触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离家,特别的舍不得,特别不想走,好像这一走就不回来了似的。”
  兰花说道:“妈,只要你愿意的话,你真的就不用回来,就住在我家好了,在城市里享享福,别再种什么地了。到时候让成刚回来把房子卖了,把地租出去,那就行了。”
  风淑萍叹了两声,说道:“我是个乡下女人,一辈子都改不了的,我也不想改。”
  兰雪捅了捅成刚的胳膊,说道:“好了,姐夫,开车吧。时间也不早了。你看,太阳都多高了。”
  成刚往车窗外一看,已经日照当空了,明晃晃的照耀着这个小村子,照着这些低低的民房。这里的天空格外大,这里的巷道格外宽。他也注意着那些来围观的乡亲们,心想:“同样是人,为什么人们的命运都不同呢。”
  他按了几下喇叭,然后开车。启动时,速度一般。那车稳稳地前进着,上了村里的大道,一拐弯,直奔南边的县道。车窗摇下,潇洒的风在车里穿行着,使人特别爽快。那些村里人都望着这红色的轿车出神,孩子们还蹦蹦跳跳地追赶着。而风淑萍望着这家乡的风景,心里酸酸的,仿佛是远嫁的新娘一样。她的眼里又闪起泪花。她隐隐感到,不用多久,自己真的会离开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她的心里很难受。
  她不比女儿兰雪、兰花,她的思想很守旧,她无限的热爱着自己的家乡,她就是一个典型的乡下女人。
  出了村子,上了大道,速度加快,路边的景物迅速的后退着。虽非高速公路,但她们在车里一点都不颠。兰雪高兴地哼起了歌,像是奔向世外桃源,而兰花脸上笑靥如花。风淑萍不时回头望着,恋恋不舍。只有兰月,宁静得像皓月下的一面湖水,不起一点涟漪,又美丽又冷淡。
  等进了县城,兰花提醒道:“妈,要不要去舅舅家看一看?”
  风淑萍说道:“用不着,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再说,我已经跟他说过要到省城看兰强了。”
  兰雪笑嘻嘻地说:“按说应该去舅舅家一趟的。”
  风淑萍问道:“为什么呢?”
  兰雪得意地说:“应该让舅舅知道啊,我们是坐高级轿车去省城的,而不是坐那种普通的大客车。”
  风淑萍笑骂道:“死丫头,坐轿车也用不着到你舅舅跟前得意啊。”
  说话间,那轿车已经穿过县城,往高速公路跑去。交过钱,由岔道转到主道,是从一个高桥上俯冲下来,那速度像镭射光一闪。兰雪大呼过瘾,风淑萍心里一惊,说道:“成刚,这车怎么这么快?简直像乡下的马发火了似的。”
  成刚把好方向盘,说道:“妈,这车是高速车,跑在高速公路上,自然是快的。不过我这个速度还不是最快的,为了不让你们害怕,我只保持中速以上。”
  兰雪坐在成刚身边,望着那又直又长的公路,眉飞色舞地说:“坐这车真舒服,简直跟坐飞机一样快。妈呀,你拿生气的马跟这轿车比,那也太好笑了。马哪有这么快?这车可是高科技产品啊。马才多少钱?车多贵啊。”
  风淑萍嘱咐道:“兰雪,我可告诉你,你以后不准开车。”
  兰雪回头,眨着美目,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风淑萍看看窗外那急速倒退的栏杆和田野,说道:“这东西太快了,不合适你这小丫头用。”
  兰雪满心失望,不想跟妈辩论,便拉长声说道:“知道了,妈。”
  然后低声嘀咕道:“这事你也要管,我活得也太拘束了吧?”
  别人没听清,而成刚却听清了,但只是笑笑,不出声。在老婆、情人、岳母的跟前,成刚说话还是挺谨慎的。
  在高速公路上驾车,虽然平稳而迅速,但是眼中所见,不免有些单调。跑十里跟跑百里,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不像平面道路,每一处的风景都不同,再加上颠簸,会让人时刻清醒。在高速公路上,开一下车,就会使人想睡觉。兰月和风淑萍都有这种感觉。
  再跑上一段,兰雪便叫道:“有热闹看了,有热闹看了。”
  只见前方路边停着一辆大车,而沟里侧翻着一辆大车,车轮与天空和地面平行。
  兰雪欢呼道:“快停一下,我们瞧瞧。”
  转眼间已经很近了。
  风淑萍叹了一口气,说道:“兰雪,不过就是翻车了,有什么好看的呢?人家倒极,你在那叫好,让人家听见,不揍你一顿才怪呢。”
  兰雪回头笑,说道:“又不是我让它翻的,关我屁事啊?”
  成刚也看得清楚,到跟前时,放慢速度,这样可以多看几眼。就这几眼,也看明白了。是一辆车翻进沟里,一时间没办法上来,车上又装着货。那辆停在路上的车,就是用来转移货的。此时此刻,一些人正忙着搬货呢。
  轿车加速,刷的过去了。兰雪遗憾地说:“姐夫,怎么不停下呢?我们下车看看,那车怎么凭白无故的就掉沟里了?这么稳的路还能翻车吗?这司机是不是太笨了点?”
  兰花笑道:“兰雪,你又不是交通警察,管那么多干什么?”
  风淑萍教训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兰雪不满地说:“我才不是狗呢,我是新世纪的美少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风淑萍笑骂道:“真不害臊!哪有自己称赞自己的。”
  轿车继续奔跑,虽不是最快,但也不慢。他们的后面和前面不时有车跑过。
  别的轿车比这车快得多,当真像疯了一样。
  兰雪点评道:“妈,这样才叫快,像急着去领钱呢。”
  风淑萍摇头道:“这也太快了吧?有必要吗?急什么呀,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兰雪哼道:“就是说嘛,这么快的车,简直就是茅坑前摔跟头——离屎(死)不远了。”
  大家听了,都哈哈一笑,车里的气氛非常好。
  前方的路边,用钢筋支起一个简易平台,上面放着一辆车。那车已经扭曲变形了,头塌尾陷,车顶丑陋,像人毁容了似的。下面有大字:“违规驾驶,祸患无穷。”
  风淑萍指了指,说道:“兰雪,看到没有?这就是乱开车的下场。以后你还是别接触这玩意吧。”
  兰雪秀发一甩,哼了哼,说道:“他们出事,那是他们活该,谁叫他们违规驾驶?只要技术好点,不喝酒,速度稍慢些,一定什么事都没有,一路到天涯,安安全全,潇潇洒洒的,春风得意。”
  风淑萍说道:“你不开它不是更安全吗?”
  兰雪不服气,说道:“妈,难道因为怕尿床,就不喝水了吗?难道就因为人都会死,我们现在就不活了吗?”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很有力量。
  大家都笑起来。风淑萍笑骂道:“死丫头,耍嘴皮子倒很行。真要你做事,两个人还比不上一个。你是穷人长个富贵身子。”
  兰雪微笑道:“我已经不是穷人了,我现在正在往富人行列跑呢!是不是啊,姐夫?”
  成刚笑道:“我在专心开车,哪知道啊?”
  气得兰雪真想踩他一脚,或者拧他一下脖子,可是她不敢这么做。因为成刚正在开车,安全第一,万一影响他驾驶,那可不得了。兰雪只好瞪了他几眼,怪他一点都不懂得配合。又到了修路的地段,车又从高速公路转到平面道路。这样的路况使车减速,兰花又怀着孩子,因此,成刚开得很慢,使人在车里不觉得颠簸。而那些着急的车,则照样像吃错药了似的从旁边冲过,车身直抖,震起一股股灰尘,跟阵阵的妖雾似的。
  别人都不说话,只把车窗摇上。兰雪骂道:“他妈的,什么东西啊,一点水准都没有,应该送他进幼稚园,重新教育一下。”
  风淑萍笑道:“兰雪,你也应该送幼稚园重新教育一下。”
  兰雪问道:“为什么?我亲爱的妈妈。”
  风淑萍严肃地说:“人家那么开车,是够差劲的。可是你说话带脏字,是不是也该教育一下?”
  兰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毛病,便咯咯地笑起来,说道:“妈,我是一激动,就脱口而出了。我下次不敢了。”
  风淑萍说道:“你可不能养成这习惯,一个女孩子说话带脏字,多丢人!”
  兰雪笑呵呵地说:“我记住了,妈。我以后一定改,改得出口成章,让你听了就以为我是一流大学毕业的。”
  风淑萍笑道:“那就谢天谢地了。”
  再回到高速公路时,就一路顺畅,再也没有什么阻碍了。沿途又看到两起车祸。
  一起是追撞事件,一辆大车把一辆小车撞飞了,飞到路旁的山沟里。
  另一起更惨,一辆小轿车钻进了一辆大卡车的底下,车都变形了,不像车了。
  里面的人怎么样不知道,但是看到那里的几滩血迹,恐怕那人也凶多吉少了。
  在这种时候,成刚并没有停车,从空缺处蹿过。连兰雪见了,也倒吸一口冷气,不再乱说了。她也感觉到了现代化交通工具的可怕。
  她半天才说:“刚才的那画面太可怕了,简直跟电影里看到的一样。”
  兰花说道:“电影里的是假的,我们看到的可是真的啊。”
  一直没说话的兰月说道:“天作华,犹可恕,自曲胃,不可活。”
  风淑萍唉了两声,说道:“活人跟死人离得太近了,好像就是隔道门槛。门里是阳间,门外是阴间。人说死就死了。”
  兰雪感慨道:“我看简直就是隔层纸。一层纸捅破了,生和死就相互看到了。”
  成刚听了,说道:“多数时候,人的生死都是由自己把握的。同样是一辆轿车,有人开了一辈子都是安全的。有人没开几天,就到阎王那里报到了。为什么呢?那是咎由自取,自寻死路。这种人我看得太多,都没感觉了。”
  兰花听了,关心地说:“成刚,以后你开车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冲动,你可是我们家的支柱啊。”
  成刚在后视镜里对她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我技术很好。以后我会尽量不开车。玩车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久,他们的车便离开高速公路,开进省城的郊区。这里的建设并不好,比城镇好没多少,看不出城市的风采。那路还有坑洞,民房也有东倒西歪的。每到这里,都叫人上火。
  等过了这里,眼前风景一变,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路也宽了,平了,楼群像海浪一般的涌来。人也多了,车也多了,想跑快却难了。
  兰雪欢呼道:“城市真好啊,像一只凤凰,相比之下,我们那个村子就是一只小笨鸡。”
  风淑萍不满地说:“得了吧,兰雪。你不是也是一只小笨鸡吗?”
  兰雪咯咯笑,说道:“可是我正在向凤凰转变呢。”
  轿车停停走走的,花了好多时间,才终于到达了市中心。兰雪的心情极好,跃跃欲试的,像是要飞出去,跟这城市拥吻一般。要是换了继母何玉霞坐在旁边,早就发起牢骚了。每当塞车,交通出现问题,她就想破口大骂。
  又过了好久,轿车才冲出重围,来到清静点的地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风淑萍感慨道:“这就是城市啊!比我们乡下的人多太多了。”
  兰雪笑道:“城市要是人不多的话,怎么能叫城市呢?城市就是这个样子。妈,你要是在城市里待久了,你一定会爱上城市的。”
  风淑萍摇摇头,说道:“这怎么可能呢?”
  又过了一阵子,车驶到了成刚家附近。兰花笑嘻嘻地说道:“总算快到家了。”
  成刚就说道:“我们跑了这么远,找个地方先吃饭吧,你们都饿了吧?”
  风淑萍说道:“饿倒不饿,还是回家歇歇吧,吃饭的事一会儿再说。”
  大家都没有意见。
  停好了车,陆续下车。锁好车,向楼门走去。风淑萍扶着兰花,说道:“兰花,上楼要小心点啊。”
  兰花笑道:“没事的,妈。倒是你应该小心。我经常走楼梯,都习惯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打开门,进了屋。兰雪先换了拖鞋,然后在屋里连蹦带跳,连喊带叫,无比的兴奋,跟到了天堂一样。
  风淑萍笑了,一边弯腰换鞋,一边说道:“兰雪,你这个小丫头,又不是头一次来,怎么还跟个小疯子似的呢?”
  兰雪飕地蹦起来,又砰地坐在沙发上,咯咯笑道:“妈,我高兴啊!我觉得乡下不是我的家,这里才是我的家。我愿意一辈子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看这里多好,又明亮,又干净,不像我们家,走到哪里都是灰都是土,脏死了。”
  风淑萍到处看了看,说道:“那里再不好,也是你的家啊。”
  她也坐了下来。
  兰月挨着她坐着,还是不动声色,不知道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天气。
  成刚拉着兰花的手,说道:“你看看,这里还是我们家吧?”
  兰花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说道:“当然是我们家了。我们的孩子多幸福啊,一出生就住在这里。”
  成刚指着各处,说道:“兰花,你看家里收拾得多干净!这可不是我做的,那是兰月的功劳啊。她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兰月听了,脸上发热,像是被碰到伤疤了似的。
  兰花慢慢走过来,也坐到沙发上,拉着兰月的手,说道:“大姐,我可要谢谢你了。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把这个家照顾得真好。尤其是对成刚,更叫我感激不尽。”
  这话是真心话,说得真诚,而兰月却感觉心里有愧。她望着兰花那花一般的笑脸,说道:“兰花,只要你心里对我还像以前那样,我就满足了。”
  兰花笑了笑,说道:“大姐,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永远都是一条心。”
  兰雪听了,大叫道:“不对,不对,还有我呢。”
  她跳了起来,将自己的手也压在她们的手上,表示大家都是成家的女人,都是一个男人的女人,大家没有远近之分。
  成刚看了感动,而风淑萍看不明白,微笑道:“你们今天怎么了,都这样动情呢?你们三个就应该这样啊,一辈子都相亲相爱才对。”
  成刚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吧。坐了那么久的车,一定不太舒服吧。”
  兰雪眉开眼笑地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觉得不舒服。那样的车坐着,怎么会不舒服呢?让我一辈子活在车里我都愿意。”
  风淑萍笑骂道:“你可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兰花站起来,说道:“我可得躺一下了。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小家伙,我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
  风淑萍起来扶着兰花,说道:“地上滑,慢慢走。”
  扶着她走到卧室,扶她上了床,也挨着她躺下了。
  成刚对兰月说道:“兰月,你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也去躺一下吧,晚一点,我们再商量吃饭的事。”
  兰月应了一声,目光幽幽地望了成刚一眼,说道:“我还不饿。那我也去躺一下。”
  她迈着轻柔的步子向客房走去。成刚转头看她的背影,真是细腰丰臀,步履优美,充满了柔情,充满了诱惑。
  只有兰雪是精神奕奕的。她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姐夫,等下我们到什么样的餐厅吃饭呢?”
  她向他眨了眨亮晶晶、笑眯眯的美目。
  成刚反问道:“你想吃什么样的餐厅呢?”
  兰雪狡猾地抿了抿嘴,说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越高级越好了。我可是不挑的。”
  没等成刚接话,屋里的风淑萍说话了:“兰雪,去什么高级餐厅啊?不要花那个冤枉钱。又不是什么外人。听我的,买点菜,在家里做吧,又省钱,又实惠,你说是不是?兰花。”
  兰花答应一声,说道:“妈,你说得对极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的声音带着懒散之意。
  成刚笑道:“兰雪,那少数服从多数吧。”
  兰雪叹了两声,耸耸肩,双手一摊,说道:“看来是没有什么戏了。我也去躺一下吧。”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情绪变差了,往沙发上一倒,来了个侧卧,美目都变得黯淡了。
  成刚坐在沙发上,说道:“妈,兰花,你们都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等一下就去买。”
  风淑萍说道:“我吃什么都行,你们随便买吧。”
  兰花便说了几样。
  成刚记下了。
  成刚又问道:“兰月,你想吃什么?”
  兰月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成刚便走了进去,只见兰月平躺在床上,闭着美目,胸脯挺得高高的,诱人犯罪。
  成刚心里痒痒的,走过去,坐在床边,再次问道:“你要吃什么?”
  兰月睁开美目,清泉般的美目那么亮,那么幽深。她下意识地往床里挪挪身子,说道:“我不挑食,你看着办就是了。”
  成刚说道:“好。我就去买吧。”
  兰月轻声说:“急什么啊?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也不累啊?”
  成刚心里一暖,说道:“那就再坐一下吧。”
  兰月指了指客厅,低声说:“要坐,去那边坐,别在这里坐。”
  成刚看着她又急又羞的样子,非常动人,便邪气地笑道:“行,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双手却伸出去,按在她的胸脯上,尽情地揉弄着,又大又软,弹性良好,令人销魂。
  兰月被摸,又羞又怕,脸都涨红了,又不敢叫出声,连忙一推,说道:“你疯了,想要我的命啊?我可不能不要脸。”
  成刚又揉了几下,过了点瘾,便站起来,精神抖搂地说:“好了,我走了,我去买菜了。”
  兰月瞪了他一眼,一闭眼,身子一转,给他一个背影。那丰臀,那细腰,那长腿,线条流畅而迷人,又使成刚心跳加快。但他也不能造次,只好忍着。
  他心想:“要是家里只有我们两个的话,就会马上扒光她的衣服,跟她大战一场,将她操得浪水长流,要死要活。现在家里人多,反而不方便了。得找个机会,让风淑萍回避,使我能跟三姐妹同欢,那一定很快乐!”
  成刚穿好鞋,对躺在沙发上的兰雪说道:“兰雪,跟我走吧,帮我提东西去。”
  兰雪摆了摆手,说道:“我才不去呢,也不去餐厅。自己炒的菜有什么好吃的?你还是自己去吧。”
  说着,将美目闭上了,夸张地深呼吸着。
  成刚打开门,说道:“你不去就算了,以后有事别找我。”
  兰雪忽地坐起来,叫道:“等等,姐夫,你等等。”
  成刚回头一笑,说道:“怎么,你想通了吗?要跟我去吗?”
  兰雪笑嘻嘻地说:“那倒不是。我是想要你买点碧鱼回来,我想吃‘麻辣碧鱼’。又香又辣,超过瘾的。”
  成刚对她一吸鼻子,说道:“你想得倒美,不帮忙做事,是没有资格提什么要求的。”
  说着话,不等她再讲什么,便走出门,砰地关上门,还能听到门里的兰雪在叫。
  “碧鱼!碧鱼!什么都可以忘了买,千万别忘了我的碧鱼啊!”
  成刚一边下楼梯,一边暗笑。这丫头,就知道吃好东西,却不喜欢做事,谁要是娶了这样的老婆,是别想让她下厨房做饭了。她天生就是只懒猫,只会享受,不会尽义务的。


  第四章 争取爱情

  他出了大门,刚走进院子,迎面就碰到一个熟人。那人二十出头,身材标准,有双野性的大眼睛,长睫毛,高耸的鼻子,俏脸白里透红。她的脸上正带着笑容。
  当她看到成刚时,笑容更浓了,双臂抬起,像是要扑过来拥抱一样。
  成刚连忙嘘了一声,说道:“宋欢,我们到外面说话。”
  说罢,径直向外走,没有回应宋欢的动作。宋欢翘翘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地跟在后面。
  她心想:“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瞻小呢?”
  这么想着,她还转头,昂首看看成刚家的窗户,暗想:“难道是他的家里有情况吗?不然的话,一向胆大的他何以变成这德性呢?”
  哼,这家伙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倒是罕见!
  起身出了院子,走了一段,到了一个僻静之处。成刚停了下来,对她露出了亲切的笑脸。宋欢走上前,带着嘲讽之笑说:“我说成刚,你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今天怎么也胆小如鼠了呢?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呢。”
  成刚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啊。我老婆一家人都来了。”
  宋欢听了,美目发光,说道:“那好啊,我正想认识她们呢。尤其是你老婆,我真想知道她长得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要跟她比比,看看到底谁更漂亮一点。”
  说着,深吸一口气,使自己高耸的胸脯更高一些。
  成刚觉得好笑,便说道:“宋欢,不用比了,我告诉你,你比较漂亮好了。”
  宋欢满意地笑了,说道:“这还差不多,我想结果也是这样子。”
  成刚环视一下四周,问道:“你来找我,一定有什么事吧?一定不只是想跟我玩玩吧?”
  宋欢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俏脸也艳光乍现。她说道:“你倒是想得美,我今天来可不是来跟你玩游戏的,我是有正事要告诉你。”
  说到这,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忧郁与留恋之意。
  成刚忙问道:“宋欢,出了什么事吗?有事尽管说,我们都这么熟了。”
  心想:“难道她又遇到麻烦了,需要我帮忙吗?”
  宋欢轻轻摇头,说道:“倒没出什么事。是这样的,我父母要到关里走一趟。他们年纪大了,想回出生地看看,生怕以后没有机会再看了。他们要我也一起去。我本来不想,可是他们身体不好,又老了,如果不跟着,只怕会有什么闪失。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跟他们一起去。可是,走这么一趟,得花好一段时间。我实在舍不得离开省城,离开你啊。”
  她的眼睛充满了感情,凝视着成刚,成刚感觉到了其中的力量。
  成刚感激地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应该去的。作为儿女,就应该孝顺父母啊。谁都有老的时候,谁都有力不从心,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你去吧,我会想你的。”
  宋欢点头,说道:“我也一样。对了,这阵子你怎么没有跟我联系呢?”
  成刚叹息一声,说道:“我在忙我父亲的事呢,他老毛病犯了,住进了医院,现在还没有出院。作为他的儿子,我深感自己太不孝了。”
  宋欢感慨道:“我以为你是一个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幸福人呢,原来也跟我一样啊。看来,有钱的和没钱的,都挣脱不了烦恼的包围啊。”
  成刚说道:“那是当然的。你没听人家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吗?对了,你这阵子在忙什么呢?”
  宋欢不满地一跺脚,说道:“这阵子学校的活动多,把我们一个个弄得晕头转向的,都要搞傻了,也不知道学校哪来那么多折磨人的馊主意。我本想请假来看你,可是我知道你一向很重视我的学业,就忍着没来。我想,我得以优异的成绩圆满地结束学业啊,不然的话,你会不高兴的。”
  成刚点点头,说道:“宋欢,你终于肯动脑想问题了,这才像个大人嘛。你有时候跟兰雪真像。我那个小姨子有时候就特别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她妈都管不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以后你们两个应该认识一下的。你们俩要是在一起,我看简直能翻天覆地。”
  宋欢听得美目亮光闪闪的,说道:“是吗?这太好了,我正好想认识一下你的家人,更何况这还有一个知音呢。等我从关里回来,你一定要介绍她给我认识,不然的话,我跟你没完。”
  成刚爽快地答应,说道:“你要走了,我应该给你买点什么礼物呢?”
  宋欢潇洒地一挥手,说道:“什么也别买,只要别把我给忘了就行了。”
  成刚回想两人以前的种种好事,便低声道:“宋欢,你告诉我,这阵子有没有想那事啊?”
  宋欢脸上露出多情的笑容,凑近成刚,小声道:“经常想啊,想得有时候都睡不好觉。”
  成刚听得心花怒放,问道:“都怎么想的?”
  宋欢悄声说:“经常感觉你在摸我的胸,抠我的下面,抠得都淌水了。想得最多的是你的大鸡巴那么可恶,有时候插在我的嘴里动,有时候插在具里的动,总把我操得身体轻飘飘的,软绵绵的,都找不着方向,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说着,她的眼神一飘一飘的,像长了钩子,让成刚口干舌燥,恨不得立刻按倒她,干个痛快。
  成刚嘿嘿笑,说道:“那我们找个地方干一回吧,我保证让你把陪父母回关里的事都给忘了。”
  这话提醒了宋欢,她连忙说道:“我得走了。车票是中午的,怕会错过啊。”
  一脸的焦急之色。
  成刚问道:“有那么急吗?”
  宋欢回答道:“当然了,我本来不想来告别,又觉得不妥。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也该走了,不然的话,怕误了火车。”
  成刚说道:“那我们不干了吗?你能忍住吗?”
  宋欢妩媚地瞪了成刚一眼,说道:“我又不是花痴,又不是见了男人就走不动。我可是一个很自爱,很有原则的女人。好了,不跟你罗嗦了,我要赶着去搭公车了。”
  转身就走。
  成刚哎了一声,说道:“宋欢,等一下,等一下,还坐什么公车啊,我帮你叫辆计程车就是了。”
  他往路边一站,拦下一辆车,让宋欢上去,自己付了钱。宋欢向成刚挥了挥手,那车便飕一声跑远了,汇入了路上的车流之中。成刚看着远方,蓦地感到了一种失去了什么宝贵之物的空虚。
  宋欢虽然任性,虽然有点野蛮,但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她长相漂亮,身材一流,还有鲜明的个性。她敢爱敢恨,聪明勇敢,对于不平的事,敢于干涉,没有顾虑。她跟兰雪的性格太像了,不同的是,兰雪有时候显得过于单纯,过于野蛮,缺乏理性,而宋欢却是一个有头脑的人。
  多数时候,她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仅有少数时候例外。她不像兰雪,动不动就惹祸,需要成刚来摆平。宋欢是个很自尊很自爱的人,她是不轻易麻烦成刚的。
  就凭这一点,她已经胜过兰雪了。当然,并不能就此判定兰雪不如她。毕竟,兰雪的年纪还小。等她高中毕业,成为大学生,或者等到二十几岁的时候,相信兰雪也会变得成熟懂事起来的。
  尤其是相貌,成刚相信,那时候的兰雪就可以跟兰月媲美了。论脸蛋,论身材,都有得一拼。至于在内涵和修养方面,能不能比上兰月,那可不得而知了。
  送别宋欢,成刚便去买菜。走一困回来,已经两手拎满了塑胶袋,只差没用嘴拎几样了。当他气喘吁吁地把菜拎进家时,兰花叹了一口气,说道:“刚哥,这么多东西,也难为你了,怎么拿回来呢?应该打个电话回来,好派兰雪下去帮忙啊。”
  成刚笑道:“不必了,还是让兰雪闲一会儿吧。她等等还得下厨做饭呢。”
  躺在沙发上养神的兰雪,忽地坐了起来,嚷嚷道:“姐夫,我什么时候说要做饭了?你不要乱说啊。”
  成刚看着撅嘴赌气的兰雪,说道:“也应该学学做饭了,不然的话,以后嫁不出去。不会做饭,谁肯娶你啊?”
  兰雪哼了一声站起来,插腰笑道:“你娶我姐,难道就是为了要我姐给你做饭吗?难道找老婆,就是为了找个佣人吗?要是那样的话,那你还娶老婆干什么啊?”
  成刚嘿嘿笑道:“兰雪,你的嘴真跟刀子一样,一点都不让人。娶老婆虽不是为了做饭,但也希望老婆做饭做得好,把家收拾好,这样男人才能没有顾虑地闯事业,赚大钱,你说是不是呢?”
  兰花回答道:“刚哥,我认为你说得对极了。”
  兰雪使劲一摇头,犹如跳舞的猛回头的动作,说道:“我认为你这是谬论,是瞎说,是不人道的,大男人主义的充分体现。就凭这话,你应该受到全世界妇女的声讨和批判。”
  听得众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连风淑萍都笑出了声。成刚很有感触地说:“兰雪,你要是早生三十年的话,在那场运动中,你一定会成为大名人,成为革命的重要人物。”
  风淑萍轻轻叹息,说道:“别提那个年代了。那个运动开始的时候,我还小,不明白怎么回事,整天都能看见人们疯了似的,不是揪这个,就是批那个,打死人不偿命的,我爷爷奶奶都是死在那场运动中。现在想起来,我还怕呢,好像又看到了血,看到了被踢得在地上打滚的人。那时候被斗的人,连狗都不如啊。”
  她的脸上带着不安和恐惧。
  这时候,兰月从客房走出来,说道:“妈,这些陈年旧事就别想了,那个年代早就过去了。你看现在这个时代多好啊,有能耐的就发财,有本事的就有出息。”
  风淑萍说道:“你们都命好,都生在好时候啊。”
  兰花笑道:“好了,妈,你坐会儿吧,我们做饭给你吃。”
  说着,向厨房走去。风淑萍当然不会坐着了,拎了菜过去,也跟着忙去了。
  四个美女一起动手做饭,厨房变得很热闹。本来是三人在做事,兰雪还赖在那边休息。可是,被风淑萍几句数落,她只好加入做饭的行列。虽然嘴里嘟嘟囔囔的,也动手帮忙了。
  由于兰花怀孕了,大家照顾她,只做一些轻松家务,多数时候负责指挥。倒不是指挥做菜,而是说明家里厨房的特点。因为在城市做饭跟在乡下做饭是不同的,使用的能源不再是柴火,而是电和煤气。她的话主要是说给风淑萍听的。兰月是不需要再提醒什么的,她对这个厨房早已了如指掌了。
  看着四个人在厨房忙碌,成刚感觉到了浓浓的家庭的温暖。他虽然有父亲,但父亲总是忙个不停,很少有时间跟家里人吃顿团圆饭。近几年,成刚又独立生活,不常回家,感受到的家庭气氛更淡了。今天看到人多的场面,心里备感温馨。
  他心想:“如果风淑萍也肯做自己的女人的话,那么,大家不妨在一起过日子。这个房子小了点,到时候买个大点的,四房一厅,每个美女一间房,自己想睡谁就谁,那有多好啊!”
  兰花转过身,来到成刚身边,说道:“刚哥,你在想什么?”
  成刚微笑道:“我感觉这种家庭气氛真浓啊,人多,说说笑笑,忙忙碌碌的,这才像个家庭呢。平时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实在是太静了。”
  兰花赞同地点点头,说道:“家里还是人多点好。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生活的,只是地方小了点,住着不方便。”
  成刚心里痛快,笑了笑,说道:“兰花,别在这里站着了,我陪你到沙发上坐吧。”
  兰花没有意见。
  两人并肩坐下,随便地聊天,看着厨房里的三女,都心情不错。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坐下来,喜气洋洋的,跟要过年似的。成刚望着每一张漂亮的脸,都暗暗称赞,包括年纪稍大些的风淑萍。他心想:“这才像一家人呢。只是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变成我的后宫。”
  在吃饭之前,成刚望着风淑萍,说道:“要不要给兰强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吃饭?”
  风淑萍想了想,说道:“他工作挺忙的,算了吧,还是我找时间去看他吧。”
  于是,大家开始吃饭。虽说是自己做的,照样可口。除了兰雪之外,其他三人做菜都是不错的,比起饭店的水准没差多少。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说着,不时响起笑声。尤其是兰雪,好多话出口,都能教大家笑上一阵子,让人感觉人生如此美好,烦恼彷佛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这顿饭,成刚吃得又香又满足。他不禁想,要是天天都能这么过日子就太好了。
  在家休息了一会儿,便下楼送车。到了医院,进了病房,只见继母跟父亲正在看一幅画呢。父亲静静地望着,非常入神,以至于成刚进房都没有发现。何玉霞看着成那样的话,就是神仙的日子了。
  饭后,兰花说道:“刚哥,我看你还是把车给你的继母送回去。那么名贵的东西,要是出点问题,会让她心疼的。”
  成刚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只是妈不去看兰强吗?不如我开车送你去吧?”
  风淑萍说道:“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再说吧。你先把车送回去,这东西好是好,坐在里头总教人心里乱跳。”
  成刚说道:“好吧,那我就送回去吧。”
  他猜想这个时候继母可能是在医院。
  打了个电话过去一问,果然是在医院。何玉霞还说,要成刚将这些美女请过去见面,好认认亲戚。成刚推托道:“改天吧,今天大家都累了。”——何玉霞看着成刚,向他微微一笑,春光耀眼。
  一会儿,父亲放下画,也看见他了,便露出愉快的笑容。成刚这时候才发现病房里多了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古董跟笔记型电脑,父亲也是站在桌旁看画的,看来父亲把这病房当书房了。
  成子英走过来拉着成刚的手,并肩坐在床上,说道:“成刚,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妻子呢!哪天把她们都请到我们家来,我要款待她们。”
  成刚说道:“好啊,爸。等你出院吧。”
  成子英说道:“我也快出院了,没几天了。我现在就可以出院了,但医生说什么都不答应,生怕我出点什么意外,一下子死了。但人的命,天注定啊。如果那一天要来,就是待在医院里,也是不管用的。”
  成刚笑道:“待在医院里,究竟会安全一些的。”
  何玉霞也挨着成子英坐下,还是那么风姿绰约。她穿着合适的休闲装,容光焕发。在她的光环下,成子英显得苍老多了。是啊,两人年纪本来就有落差,再加上何玉霞多年养尊处优,养生有方,又常做美容,比实际年纪年轻多了,看起来跟成刚的年纪倒差不多。
  成子英看了看何玉霞,微笑道:“成刚,你看你阿姨现在是不是很漂亮啊?”
  成刚看看何玉霞,何玉霞也在对他微笑,凤眼都要眯成缝了,俏脸透着羞红,那成熟的风情,任谁都会动心的。成刚不敢多看,望着父亲说道:“从阿姨嫁到我们家以来,她就是个美女啊。过了这么多年了,阿姨也没有老,这不是一般的女人所能做到的。爸真有福气啊。”
  这话倒是由衷的,不带什么夸张的成分。
  成子英听了,哈哈大笑,脸上充满了得意。笑罢,他一脸骄傲地说。
  “我这辈子也应该知足了。事业上算得上成功了,公司从一条小鱼,变成了一条很有竞争力的大鲨鱼,谁都不敢小看,在整个省城,也没有几家比我们强的。家庭上也是幸福的,有两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好老婆。不,成刚他妈活着时也是一个好女人,只是我有些冷落她了,实在对不起她啊。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在贫困时、低潮期,等事业有了转机时,她又不在了。她实在是一个命薄的女人啊!所幸成刚是个好孩子,以后继承我的位子,干出一番成绩来,他妈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
  何玉霞听了欢喜,说道:“当初追我的男人那么多,什么样的帅哥都有,可我却嫁给了你,还是挺有福气的。”
  成子英笑道:“那是当然了。那时候你是省城出了名的美女,那么多的苍蝇都围着你转。我看了就生气,拿起苍蝇拍来,将他们都打跑了。然后,我就娶了你,我们成为夫妻。”
  何玉霞哼了一声,说道:“你那个时候也太霸道了!我跟另一个男人都要论及婚嫁了,你还贼心不死,将我的婚姻给拆散,把我给抢来了。”
  一提这话,成子英的脸上全是得意,说道:“玉霞啊,成刚他妈死了以后,我心情坏到极点,全力以赴闯事业,都想一辈子不娶了。可是,当我见到你之后,我感觉像是见到了仙女一样。我心里有个声音跟我说,这个就是我的心上人,千万不能错过。她是属于你的,可不能被别的男人抢了去,你得赶紧出手啊。要是晚了,会后侮一辈子。结果,我就果断地展开追求的攻势,就像我闯事业一样,有胆量、有见识、有谋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那个未婚夫打败,废掉你们的婚约,把你变成了我的女人。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挺厉害的,还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呢。”
  何玉霞抱着成子英的胳膊,娇嗔道:“你也太狠了吧,拆散就拆散,还把我那个未婚夫挤出省城,让人家离省城远远的,这也太绝了吧!”
  成子英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也没法办啊。你想,他的条件那么好,跟你又有一定的感情,我要是不做得彻底点,狠一点,只怕他还会把你给抢回去。那时候,我可吃大亏了。”
  说着话,跟何玉霞相对着笑起来,笑得像孩子一样的开心。
  何玉霞说道:“他是个很斯文的人,不会报复你。可是,并不表示他家的人都认输啊。要不是你那么干,他外甥也不会这么陷害你呀。”
  成子英点点头,说道:“想不到那个姓卓的竟是他的外甥。”
  成刚听了有点糊涂,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呢?爸。”
  成子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继母当年的那个未婚夫的外甥,就是这次陷害公司的家伙,就是那个卓不群,这都是警方跟我说的。唉,这都是陈年旧帐了,难道他是因为他舅舅的事才跟我过不去吗?我有点不敢相信。”
  何玉霞说道:“依我看,就是因为当年的事,他外甥才报复你的,肯定错不了。”
  成子英脸带疑惑,说道:“如果是你那个未婚夫报复我,倒也情有可原,可是这个卓不群替舅舅报仇,这就不应该了。我跟他舅舅的事,关他屁事啊?我跟他舅舅竞争的时候,他可能还在吃奶呢。”
  何玉霞笑道:“你要是不信的话,等姓卓的小子抓到了就审出来了。”
  成子英说道:“也可以问问他舅舅啊!”
  何玉霞双手一摊,说道:“不通音讯多少年了,连他死活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要找你找吧。”
  成子英嘿嘿笑了,说道:“成业要是有我的能力的话,也一定可以把姚秀君抢到手吧?”
  一提这事,何玉霞长叹一声,秀眉都皱起来了,好像一块铁压在心上一样。
  成刚这时才注意到成业不见踪影,难道他去上学了?这阵子他可是没怎么去学校。
  成刚便问道:“阿姨,怎么没见到成业呢?他是不是去学校了?”
  何玉霞听到,没有回答,又是一声叹息,显出心事重重来。成子英对成刚一笑,说道:“快别提这个了,一提起来,你阿姨就上火。她也是心眼小,就是想不开。”
  何玉霞看着成子英,说道:“子英,儿子心情不好,情绪低落,你说我怎么能想开?我恨不得把他的愁事全揽过,替他愁呢。”
  成刚知道有事,问道:“阿姨,成业到底怎么了?又受到什么打击了吗?”
  何玉霞点头道:“是啊,他又受打击了,这回的打击可不轻啊。我说他肯定挺不住,他说他没事。他说这话时,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他是那么一个柔弱的男人,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呢?”
  成子英说道:“成刚,是姚秀君那边的事,是她的未婚夫回来了。”
  成刚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说道:“回来也正常啊。他出门多日,是该回来张罗结婚了,姚秀君都已经在着急了。”
  何玉霞说道:“这倒是正常的。可是他一回来,成业就不高兴了,好像人家不该回来似的。”
  成刚心想:“该来的早晚得来啊。人家男朋友回来了,就要跟姚秀君结婚了,这回成业该怎么办呢?你是选择前进,还是后退?你能不能像父亲当年一样,在关键时刻把心上人抢过来?你有没有这种本事呢?成业,你只怕干不了这种事的。”
  成刚问道:“爸,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成子英微微一笑,说道:“这也没什么难办的。要嘛,就孤注一掷,最后一战。要嘛知难而退,不要再费时间了。”
  何玉霞急得直搓手,说道:“子英,你也了解成业的为人,他是个斯文的男人,让他知难而退,他是不甘心的。要他接着拼下去,只怕也找不到方向吧。这可怎么办呢?”
  成子英斗志昂扬地说:“如果他有我当年的胆略跟气魄,他早就成功了。即使到现在这一步,也是有希望的。”
  何玉霞带着几分哭腔道:“可是他不是你,哪有你的本事啊?”
  成子英说道:“他刚才走的时候,不是说不要你管,要你安心照顾我吗?怎么这时候又激动起来了?刚才你不是好好的吗?”
  何玉霞回答道:“我刚才还觉得问题不大,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问题严重了。”
  成子英笑道:“有什么严重的?不过就是一个姑娘要嫁人了,多了一个少妇而已。”
  何玉霞说道:“你说得倒轻松,受伤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得洒脱了。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办?”
  成子英得意洋洋地说:“要是换了我,还是要把那个姚秀君夺回来。我当年能把你抢回来,现在也一样能抢她。当然了,这只是假设。你现在让我去抢她,我也没兴趣。我已经是一个糟老头子了,给我美女也是装饰品。”
  何玉霞说道:“我知道。我是说,你得给成业出一个好主意,让他取得成功。”
  成子英说道:“你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把你抢过来的吗?”
  何玉霞回答道:“当然记得了。你先找我,讨我的欢心,使我接受了你。我就说,我有未婚夫,我即使愿意跟你,他也不会同意的。你就去找了他,让他退出。他不肯就范,你就跟他对上了。结果是你获得了胜利,我嫁给了你。”
  成子英自豪地说:“你的记忆力真好,都还记得。现在成业这事,也不必用别的办法,我看,这个办法也同样管用。”
  何玉霞担心地说:“这个办法管用不管用,我看也难说。当年我能答应你,是因为对你有一些好感,但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不提了。尤其是跟人家决斗的事,你能做到,成业能吗?依他的性格——”
  成子英皱皱眉说道:“是啊,成业是个斯文而老实的孩子,让他拿刀找人家决斗,这对他也太难了。”
  成刚听得很有兴趣,便问道:“爸,你当年是怎么跟那个男人决斗的?”
  成子英脸上又露出骄傲之意,说道:“成刚,你也是爱打爱动手的人,你猜猜,我是怎么跟人家斗的?”
  成刚猜测道:“你一定是跟他搏斗,一人拿一件家伙,谁败了,谁就退出去。”
  成子英听了哈哈直笑,说道:“成刚,你想得也太简单,太容易了。要是那么简单和容易的话,我的成功来得也太没劲了。”
  成刚说道:“那请爸您明示吧。”
  成子英眼睛微眯,露出了坚毅而果断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说:“我当年腰上别了把刀去找那小子,要他把玉霞让给我。他不肯,他说我这是一种无赖的手段,还说玉霞不喜欢我,让我知趣走人。我就把玉霞也叫去了,叫她表态。玉霞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我的,说不出话。既然是这样,那就由我们两个男人解决问题了。他不服气,我就说:‘那我们斗一场吧,谁输了,谁滚蛋’,他答应了。但我并没有真的跟他打斗,而是让他有样学样。我拔出刀子,对自己的一条胳膊上划了两刀,鲜血直流,我也不皱一下眉,也不理会。我把刀子递给他,让他也照样割,他早吓得脑门流汗,手脚发软了。就这样,我便把你阿姨娶回家。”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场面。
  何玉霞露出笑容,指着成子英说道:“成刚,你爸当年可不是这个样子,哪像现在这么斯文。他当年也爱打打杀杀的,动不动就跟人斗起来,像个好斗的公鸡。我看你现在这么勇敢,这么胆大,这是像他了。可是成业没有像他啊。”
  一番话听得成刚心里吃惊,真想不到父亲这么有胆量、有气魄,人家都要结婚了,他硬是将美女抢回来,这个本事自己有没有都很难说。如果换了自己,现在去抢姚秀君,即使能成功,也不会采用那个办法。让自己拿刀割自己,实在为难。刀割在自己的身上,那多疼啊!不过,非常时刻,自己也会那么做的。比如说,雨荷或者兰月要嫁给别人,自己非得以刀割肉才能挽回的话,那么,也就不用犹豫了,割就割吧,反正也死不了人,疼就疼点吧。只要把美女抢回来就好。
  问题是现在成业也处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了,他该怎么办呢?再不采取措施的话,姚秀君就是别人的人了。如果他够坚强,那么就算了吧,退出好了。反正他还有个女朋友,还是好好跟她相处,别再异想天开,别再白日做梦。反正一开始时,我就不赞成的。泡妞可不是成业的特长,他的性格和经验都不行的。他这样的青年最好去研究一门学问,能坐得住,又有毅力,肯定会取得世人瞩目的成绩的,何必自讨没趣呢?一个人应该清醒地认识自己才对啊!
  成刚感叹道:“想不到爸年轻的时候这么厉害啊?简直就像一个江湖人士,可比我强多了。”
  成子英摆了摆手,说道:“成刚,我那也是被逼的啊。要不是为了你阿姨,我才不会那么干呢。就算是为了事业,让我割自己两刀,我还得想几天呢。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我不割自己,就不能赢,我可不想败在别人的手下。”
  成刚问道:“爸,那现在怎么办呢?”
  成子英感慨道:“事到如今,别人只能出出主意,关键还得看成业自己怎么想。”
  成刚又问道:“那成业说什么?他在哪里?”
  何玉霞回答道:“成业对这件事没说什么,只说出去散散心,晚一点,就回来。我看他的表情,虽然非常焦急,很恼火,很生气,但一点没有放弃的意思。唉,这个孩子啊,在别的方面都能想通,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就这么死心眼呢?以我们家的条件,以我们家的财力,找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呢?为什么非得追求那些有男朋友的女孩子呢?他实在太傻了、太倔了。这可教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呢?要是可以代替的话,我去把姚秀君抢回来送他好了。”
  成子英问道:“你去抢,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何玉霞哼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大不了多割自己几刀,多割几块肉,多流一些血就是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钢铁般的神情。
  成子英一笑,安慰道:“算了吧,玉霞。许多事,当父母的是没法代替儿女的,自己的幸福还得靠他们自己争取啊!像成业这件事,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好好上他的大学,毕业后闯一番事业。事业有成,成了响当当的人物,那些女人都往你怀里扑,都不用你去追她们啊。”
  何玉霞听了笑了,说道:“子英,那你当董事长以来,一共有多少女人往你怀里扑啊?”
  成子英哈哈大笑,说道:“她们就是扑也没有用,我对她们没什么兴趣。我可是一个见色不乱的男人。”
  何玉霞转头看成刚,说道:“成刚,你掌管公司以后,可要管好自己啊,有那么多女人扑向你的怀抱,你得有定力,有免疫力。现在的许多女人可是又贱又不值钱的。”
  成刚只轻松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他心想:“想往我怀里扑,我是欢迎的。想叫我就范,那也要看扑来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成刚陪成子英和何玉霞说话,不知不觉,两个小时便过去了。何玉霞体贴成刚,说道:“成刚,你妻子刚回来,你多陪陪她吧。这里有我呢。”
  成子英也说:“成刚,回去吧,我没事的。”
  成刚答应一声,说道:“那我明天再来。”
  成子英嘱咐道:“你要做好接班的准备喔,再没几天我就要出院了。我一出院,你就得进公司了。”
  成刚应了一声,走出病房,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沉重。他知道,自己的轻松日子快结束了,以后掌管公司,那是重任在肩,是另一种活法了。


第五章 群乐之夜

  回到家,跟四个美人说话,只觉她们一举一动,都是美的。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真胜过当什么总经理啊。可是一个男人不能总泡在温柔乡里,得出去闯事业啊!不然,那些美女也会瞧不起你的。
  晚饭时,大家围坐一桌,谈笑风生,其乐融融。成刚偷看风淑萍,见她端庄、齐整、和蔼、亲切。虽说年纪稍大,但那种成熟美、沧桑美,也不是其他女人可比的。
  吃过饭,他正在考虑晚上怎么睡觉的问题,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一接听,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你是成业的大哥成刚吗?”
  成刚回答道:“是啊,你是哪位?”
  对方说道:“我是成业的同学。他喝多了,说什么都不肯回家,还拉着我们要去跳舞呢。我们实在劝不了他,只好打电话给你了。”
  成刚一惊,问道:“他呢?他在干什么?”
  对方说道:“他正在路边,弯腰哇哇吐呢。我也是偷拿他手机打的电话。他不让我们通知家里,早把手机给关机了。”
  成刚忙问道:“你们在哪里?快告诉我,我去接他。”
  对方说了地址,成刚便说道:“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跟兰花说道:“我弟弟有点事,我得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环视一下四女,便迅速地下楼了。他又急又气,心想:不就是失恋了吗?也用不着这么糟蹋自己啊!失恋了可以再找别的女人,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叫了辆计程车,在路灯照耀着的大街上奔跑,又拐了多次,经过半个小时,他来到一家餐厅的门外。他下了车,很快便见到成业被两个青年搀扶着,左摇右晃的,要不是身边有人,早就跌到在地。成刚马上奔了过去。
  两人一见成刚,都非常高兴。那两人叫什么名字,成刚不记得了,但成刚记得,两人曾陪成业在医院守过夜。
  成刚说了些好话,那两人放心离开,成业就被成刚搂过来,还脚下飘飘的。
  成业并没有醉得头脑不清醒,还认得出成刚。他眼睛睁着条缝,面如猪肝,大着舌头说道:“哥,你来了,正好,我们去喝酒吧。我今天特别想喝酒,我想把省城的酒都喝光了,再到外地去喝。”
  成刚觉得可笑,便说道:“成业,我送你回家吧。”
  成业直摇头,说道:“哥,我不开心,我不想回家。我想跟你谈谈啊。”
  成刚说道:“你喝成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谈啊?”
  成业又吐了几口酒,弄得成刚直皱鼻子,那吐出的东西当然气味难闻了。成刚拍了拍他的背,直到他实在不吐了,才拉他上车,往家里去。在车上,成业嘴里还叫着秀君、秀君,好像这世界上除了她,什么都不存在了。
  成刚又接到何玉霞的电话,问成业的下落。成刚便说正在回家的路上。何玉霞这才放心,说一会儿就赶回家去。
  到家之后,成刚打开灯,将成业抱到他的床上去。成业还嘟嚷几声,还说要跟成刚诉苦,可是没多久,他就呼呼大睡了。成刚耐着性子帮他除去外衣,拿掉眼镜,盖好被子,望着他带着几分忧愁的脸暗暗叹气。他心想:“成业是个聪明人,为什么在感情这个问题上就看不开呢?为什么非得非姚秀君不娶呢?世上的美女多得是啊,何必这么死心眼呢?”
  细一想,他的这种做法,虽然蠢了些,可是他也有让人佩服之处。那就是他对感情的专一和执着,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架式,不像自己,过于花心,对哪个美女都爱,从来都没办法只要一个。
  他心想:“我父亲对感情也很认真,也很专一,为什么我偏偏会这样呢?我这一点不知道像谁了。也许我们家祖上也有风流男人吧!”
  他本来想就此离开的,可是成业醉了,这么走了实在有点不放心,便坐下等何玉霞。想等她回家后,自己再安心离开。十几分钟后,何玉霞便急急忙忙地赶回来,进门就问成业。
  成刚大略说了情况,又指指成业的房间。何玉霞便匆匆过去看,看了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出来,关了灯,随手带上门。成刚站起来,说道。
  “阿姨,成业也回来了,平安无事了,我也该回去了。我老婆她们还等着我回家呢。”
  他不愿意久留,生怕有什么麻烦。
  何玉霞望着他,甜甜地一笑,说道:“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坐一下吧?难道我还能吃了你吗?”
  她的目光由刚才的忧虑变为愉快和热情了。成刚感觉到她的眼睛越来越热,就像火苗似的,越来越大,使他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要出什么事。
  成刚向大门迈出一步,说道:“成业在家,我还是走的好。”
  何玉霞妩媚地笑着,拦住成刚,说道:“他在家也不怕,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他醒来也是明天早上了。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可不能那么快走。”
  她的俏脸变得绯红,眼神也变得迷离,呼吸也急促起来。那高高的胸脯也起伏得快了。这样的表现落在成刚眼里,是又喜又怕。她知道何玉霞想要他“工作”了。可是,太多的顾虑让他胆怯。
  何玉霞一头扑到成刚的怀里,娇声说:“我知道你害怕,怕有后果。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为难你的。我们只要做一下,我就知足了。”
  成刚苦笑道:“你胆子可真大。”
  他感觉到这个火热的娇躯在自己的怀里扭动着,一只手在爱抚着他的肉棒,使棒子迅速抬头了,越来越兴奋了。
  何玉霞轻声笑,说道:“还说不肯呢,你下面已经硬了。”
  不由分说,拉着成刚进了她的房间。
  成刚一想到这房里的床上睡过他的父亲,便心里别扭,说道:“别在这里,这里不好。”
  何玉霞知道他的顾虑,便说道:“那我们去你房间好了。”
  又拉着成刚的手去了他住过的房间。
  进了房门,打开灯,拉上窗帘,又把门锁上了。然后,往成刚的床上一坐,双臂后拉,两腿大开,凤眼向成刚一眯,轻笑道:“成刚,来吧,快点给我快乐啊。我现在很需要你的疯狂和强悍。”
  说着,还挺了挺下身。那个动作又勾人,又销魂。
  在她的动作下,两只金耳环摇晃着,闪闪发光。她的娇喘声也大起来,像是色不可待。
  成刚被她弄得大为起兴,但还是说道:“我们可以干,但得快点。我可不想让成业知道,我在操他妈。他虽是个大学生,只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何玉霞嗯了一声,一手轻轻揉着酥胸,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说着话,又向他飞了个媚眼。
  成刚便鼓足勇气,走上前去。何玉霞站起来,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乱吻着他的脸。
  成刚便伸出双手,在她的身上乱摸起来。对她的大腿,腰臀使劲地摸着,后来,在她的胯间用力地抠着,抠得何玉霞直扭腰,鼻子直哼哼,也忍不住放下手来抓成刚的肉棒。他们的嘴凑到一起,用舌头密切地交流着。灯光下,吻得唧唧直响,都把对方摸得欲火高涨,忍无可忍。
  成刚挣脱了嘴,说道:“玉霞,让我操你吧,干几下就走。”
  何玉霞呼呼地喘着,说道:“好吧,不过也不能那么快啊,多少让我感觉好一点才行,可不能敷衍。”
  成刚没办法,只好说道:“好,我一定会让你过瘾的,快脱衣服吧。”
  何玉霞便电光石火般地脱衣服。眨眼间,一个衣着整齐的美妇人便成了大白羊,香啧啧的,美好的肉体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辉。她的奶子高高的挺着,像两座山峰。
  她的绒毛已经湿透了,根根发亮。她的肉唇已经张开了,在雪肤衬托下,那么显眼,正泪泪地流水呢。
  成刚也把下身脱光,露出凶巴巴的肉棒来,早翘得像高射炮了。那威风凛凛的外表使何玉霞大为高兴。她忍不住抓住它,连亲了几口,夸道。
  “真是个好东西啊。我看着它,都想当你的老婆了。”
  成刚不敢浪费时间,说道:“快点干吧。”
  何玉霞欢喜地点着头,说道:“你想怎么玩呢?我都随你。”
  成刚便说道:“我们来打立桩。”
  何玉霞便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一腿抬起。成刚把住她的这条腿,手握肉棒,向那条立缝插去。借着淫水的润滑,很顺利地进了大半根。成刚搂住她的腰,再一挺,已经尽根而入了。
  何玉霞喔了一声,赞叹道:“真舒服啊,别停,快点操我吧。我需要你狠操猛操啊。”
  那声音又媚又浪,分外勾魂。
  成刚听得大为起兴,便挺着腰,一下一下地干起来,何玉霞虽忍着不乱叫,鼻子也哼哼唧唧的,表现着自己肉体的快感,精神上的满足。
  何玉霞眯着美目,乐滋滋地哼道:“你真是个好男人,大鸡巴一流的,每一下都插得教我想大叫,太爽了。”
  成刚亲吻着她的红唇,说道:“等有空了,我会操得你更爽的,让你连续两天下不了床。”
  何玉霞听了,发出一阵浪笑,说道:“那我可期待那美好的一天了。”
  成刚提醒道:“小声点,别教你儿子听见了。”
  说着,松开手,抽出肉棒,何玉霞知道要换姿势了。她往床上一坐,双腿大张。成刚便过来抬高她的腿,使她躺下,然后挺着肉棒,轰然而入。那招人喜欢的东西又塞满了水淋淋的骚穴。
  何玉霞哎哟一声,哼道:“我的心肝,这一下可插到痒处了,真好。”
  成刚微笑道:“还有更好的呢,我一定会操得你心里只有我的。”
  扛着她的玉腿,像拉风箱般地干起来。一边雄赳赳地干着,一边观赏着她的淫态。只见她秀发披散,美目眯着,红唇呼呼喘着气,鼻子还间歇式地哼哼着,两只奶子颤抖着,腰臀扭动着,小穴上挺着,连两条大腿也非常不安定。
  作为男人,成刚看得大为过瘾。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大肉棒在她的穴里出出入入,每一下都顶到花心上,把小穴撑得大大的。偶尔抽出棒子,便见那骚穴已经变成一个暗红的圆洞了。从那里散发出淡淡的腥气,令男人发狂。
  再往下看,那充足的淫水已经在菊花处形成小小的一个潭了,一动不动,很有粘性。成刚还饶有兴趣地用肉棒蹭了几下。何玉霞喔了一声,凤眼妩媚地斜他一眼,说道:“干什么?想走后门啊?”
  成刚笑道:“今天没时间了,改天试试也不错。”
  说着话,他又将肉棒插入小穴,以惊涛拍岸的气势干了起来,何玉霞便只有浪叫扭动的份了。
  又干了上千下,何玉霞大爽特爽,成刚也感觉差不多了,就说道:“阿姨,我射了吧,改天再玩。”
  何玉霞反对道:“不,不,你至少再干个一千下。”
  她红扑扑的俏脸带着焦急与期待,那双凤目也睁大了看着成刚。
  成刚心一软,点点头,又打起精神狠干起来,干得那床也不时发出“吱呀吱呀”声。
  何玉霞的淫水又像小溪般地流了下来,将两人的下身染得一片狼藉。
  一口气又干了二千多下,何玉霞才肯放他。在他要射之前,何玉霞让他射到自己嘴里。她下了床,蹲在成刚面前,抬眼笑看成刚,手把肉棒,用嘴含住肉棒温柔地套弄着,又用舌头玩着,没几下就让成刚射了。爽得成刚腿上的肌肉直跳。
  他搂着她的头,飞快地抽动着肉棒,将男人的精华都射了进去。那热热的东西,也教何玉霞发出呜呜的声音。等成刚射完后,她也将精液全喝掉了,并且把肉棒舔了个干净。然后,搂着成刚喘息着,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
  几分钟后,在成刚的提醒下,两人开始穿衣服。何玉霞微笑道:“你怎么这么害怕呢?你那么怕成业吗?他可是一向很崇拜你的。”
  她把内裤套上一提,妙处便都被遮掩了。
  成刚快速地穿着,说道:“我不是怕他,我是不想伤他的心。他要是知道我们这事,只怕以后再也不会理我了。我就这个一个弟弟,我可不想跟他断交啊!”
  何玉霞说道:“我想不会的。他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假使有一天他知道了我成刚来到大街上,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心情舒畅。像继母这样的美女,谁不想要?当肉体相贴,四目相对时,那醉人的感觉真比任何的享受都好。当肉棒插入她的们的事,他也能理解我的。我也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我跟你好,也是生理需要啊。难道作为一个女人,非得让我憋着吗?那会生病的。”
  穿好衣服,打开门,成刚往外走。何玉霞说道:“我开车送你吧。”
  成刚摆摆手,说道:“不用了,阿姨,你还是留在家里照顾成业吧。他更需要你照顾。”
  何玉霞感慨道:“他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是他的福气啊。”
  她的俏脸还残留着欢爱时的红晕,一双美目闪着光,红唇上的笑意非常迷人,尤其那脸上的表情更教人想入非非。
  成刚冲她笑了笑,又挥挥手,便离开了。
  穴里,她细心地服侍自己时,真教人恋恋不舍。还有她给自己口交时,那更是教人销魂,仿佛骨头都酥了。只是,为什么她是父亲的女人呢?
  我实在不该对不起父亲的。
  成刚走在路灯下,长长的大街被路灯照亮,呈楠红色,而路灯之外的地区,则是夜色茫茫的,无边无际。两者对比,黑白分明。他心想:“这个时候,家里也应该准备睡了吧?不知道今晚上是怎么安排的。主卧室可以睡两个人,顶多睡三个。客房可以睡两个,应该由我和兰花睡客房,让她们睡主卧室。”
  等他到家之后,发现大家都还没有睡。明晃晃的客厅里,四个女人正在看电视,一边看,一边聊天。她们一见成刚回来了,都看了看他。而兰花和兰雪的脸上都有了开心的笑容。
  兰花凑近成刚,问道:“刚哥,你说今晚怎么睡啊?”
  成刚回答道:“我们睡客房,她们睡主卧室。”
  兰花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妈不同意,说是不想抢我们的地方。她说,她要睡沙发。”
  成刚看着风淑萍,说道:“婶子,不要睡沙发。沙发可不是床,不会多舒服的。你听我的,你们三个睡大床吧。那能睡得下,不会挤的。”
  风淑萍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说道:“成刚,我总觉得不该把你们挤到客房去。”
  成刚摇摇头,说道:“婶子,你也太客气了,想得太多了。我们睡客房是一样的。”
  兰雪在旁边插嘴道:“妈,要说睡沙发,也是我睡啊。我倒是挺喜欢这沙发的,又大又软。”
  风淑萍说道:“得了,听你姐夫的。我们三个睡床吧。”
  兰雪无奈地说:“好吧,我听从分配就是了。”
  她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她想睡沙发,是因为想到晚上跟成刚相会比较方便。可是睡大床就不行了。最近风淑萍心事重重,总睡不实,她想从她身边跑掉都难。她真想提出要求,要求自己跟兰花换个位置,让兰花睡她的大床,而自己陪成刚住客房。但这只是想法,哪敢说出来?要是说出来,非得惹祸不可。
  接下来,成刚进了客房,而兰花领着三人进主卧室,又从柜里拿出所需之物,比如需要增加的枕头和被子。等交代完了之后,又跟她们聊天。
  兰雪惦记着成刚,借口上厕所溜进客房来,只见成刚正对着黑漆漆的窗子出神呢。
  兰雪便从后面忽然抱住他的腰,吓了成刚一跳,回头见是她,便说道:“小丫头,也不怕别人看见。”
  他的声音很低。
  兰雪笑嘻嘻的在他的胯下抓了抓,说道:“姐夫,想得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看中了哪个妞,想泡她啊?”
  成刚转过身,说道:“小孩子又在胡说八道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是古代皇帝,要好的女人也只有那么几个。”
  他见兰雪穿着一身蓝色的牛仔服,梳着马尾,额前的一排浏海非常可爱。那灵活的美目,青春的笑容,白净的瓜子脸,小巧玲珑的身材,都惹人喜爱。回想跟这个小妞的美好的往事,心里又高兴又得意。
  兰雪看着他笑,说道:“姐夫,明天我们的机会来了。”
  成刚悄声问道:“什么机会?”
  兰雪嘻嘻笑,说道:“就是上床的机会啊。”
  成刚问道:“难道你不怕你妈?”
  兰雪说道:“我是怕她,但她明天不在家啊。”
  成刚哦了一声,说道:“兰雪,难道你想白天干吗?胆子可不小。”
  兰雪摆了摆玉手,美目一眯,说道:“不是的。明天晚上我妈也不在家。”
  成刚一愣,说道:“她不在家,去哪里住啊?”
  他记得她在本地除了这里,并没有别的亲人,难不成要住旅店吗?无缘无故的,没那个必要啊。
  兰雪露出胜利的笑容,说道:“刚才你出去后,我妈又说起兰强来,等不急了,打算明天去看他。我二姐就给兰强打了电话。兰强工作了一天,太累了,不然的话,他早就来看我们了。他说,明天要请一天假,专门陪我们。他还说,他有个朋友有间房子闲着,要把妈接到那里住两天。没想到,我妈竟同意了。你说,这是不是好事?没有我妈在,我就可以尽情地放荡一下了。嘿,她像个笼子似的关着我,她不在,我可就是自由的雄鹰了,一飞九重天,无比逍遥啊!”
  成刚听了也高兴,说道:“什么雄鹰,我看是麻雀吧,只会在屋檐上瞎逛。”
  晚上关了灯,房里一片黑。成刚跟兰花躺在床上,并没有马上睡着。
  兰花依偎着成刚,问道:“刚哥,你弟弟怎么了?”
  成刚也不瞒她,便把成业的事讲了一遍。
  兰雪笑着瞪他一眼,哼道:“你才是麻雀呢。”
  成刚指指主卧室,说道:“时间不算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兰雪拉着成刚的手,说道:“我还没有跟你聊够呢,再谈一下。”
  成刚说道:“你不怕你妈起疑心吗?”
  兰雪说道:“起什么疑心?我可是你的小姨子,我们是亲戚啊。要不然,你要亲我几下,我才走。”
  成刚便搂住她亲脸。兰雪却吐出香舌来。两人美美地玩了一下唇舌游戏,兰雪才三步一回头地退回主卧房。成刚也舍不得她。她实在是一个能让男人快乐,又让男人留恋的小美人。
  兰花感慨道:“你弟弟可真够痴情的了。为了一个女人,可以大悲大喜,真是个多情人。只是他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没必要啊?以你们家的条件,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
  成刚叹了一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管不了他啊。他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也着急,可是我却帮不了他,有些事,别人是不能代替的,只有靠自己。”
  兰花关切地说:“可是他是你弟弟,你也不能狠心不管。”
  成刚为难地说:“这让我怎么管呢?我不知道。”
  兰花想了想,说道:“我看你应该找那个姚秀君谈一下,让她跟成业说几句,我想,成业心情才会好些。”
  成刚沉吟着说:“兰花,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嗯,我明天要去父亲的公司找江叔问兰月跟兰雪的事,顺便和姚秀君谈谈,看会不会对成业有用。”
  兰花突然笑了,说道:“不过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可不能忘了。”
  成刚不解地问:“什么话?”
  兰花说道:“你对女人向来是有一套,跟她谈话一定得有分寸,可不能展现你全部的魅力,别没帮了成业,倒把自己陷进去了。那样,我可惨了。”
  成刚听了,嘿嘿直笑,说道:“你也太高估我的能力了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对我倾心的。”
  兰花问道:“那我问你,那姚秀君和大姐比起来怎么样?有大姐好看吗?有她那么吸引男人吗?”
  成刚笑了笑,说道:“论相貌,当然不如兰月了,可是那姚秀君从脸蛋,到身材,到气质,都是很好的,综合实力和你大姐相差不多。不然的话,成业怎么会对她那么着迷呢?”
  兰花好奇心大起,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对她都有兴趣了。我长这么大,认为最好看最迷人的女人就是我表姐和我大姐。你说这个女人也不差,我倒真想去见见她,看她有什么本领能把你弟弟弄得神魂颠倒的。”
  成刚说道:“好啊,如果你想的话,那么明天我们一起去好了。”
  兰花轻声一笑,说道:“不了,我还是不去的好。”
  成刚说道:“为什么?公司也不是别人家,姚秀君也并不可怕。”
  兰花说道:“不是因为这个。你想,我挺个大肚子,到你父亲公司去,那多不好看,大家会笑我的。再说,那里不是你家,是办公的地方。我还是不去献丑的好。”
  成刚又说道:“如果你对她真是兴趣那么大的话,那么,我把她约我们家来吧?”
  兰花说道:“算了吧,不用了。只要有缘,总会见面的。”
  成刚想到风淑萍看儿子的事,说道:“你妈明天要看兰强吗?”
  兰花回答道:“是啊,已经联系过了。妈明天过去,还要在那里住呢。兰强有个朋友的房子空着,正好可以住。”
  成刚说道:“我明天就不跟着过去了。不知道谁陪你妈去啊?”
  兰花欢喜地说:“我们三姐妹都跟着去的,到时候还要吃一顿呢。吃饭的时候,叫你一起来,好不好?”
  成刚说道:“到时候再说。明天你多带点钱,需要花钱的地方,我们来出。”
  兰花应了一声,说道:“不过兰强说,明天的全部花费由他出了,不用我们操心。”
  成刚笑道:“这小子现在倒变得大方了。我倒保佑他日后发财,那我们吃饭就经常有人买单了。”
  兰花也笑,说道:“算了吧,他再有钱,也不可能比你家有钱。只是等你接掌公司之后,一定要多照顾照顾他。人家都说‘朝廷有人好当官’,我不要求你全力提拔他,只是平等的机会面前,你可要多考虑考虑他,他毕竟是你的小舅子啊。”
  成刚亲了一下她的脸,说道:“兰花,你这话是不是在向我要人情啊?”
  兰花说道:“就算是吧。我们兰家可只有这么一个男丁啊,我们把最大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你多帮帮他,我妈心里也高兴啊。”
  成刚说道:“我知道了。只要他是那块料,真有本事,我不会亏待他的。不过,他要是不行,我一定不会顾情面。”
  兰花说:“我也没教你为难。兰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是清楚的。他为人是挺聪明的,只是有时候太莽撞,太冲动,做事孩子气。但是只要给他锻炼的机会,他一定行的。”
  成刚说道:“兰强,兰强,希望他将来是个强者。”
  兰花又说道:“你帮着他在城市站住脚,如果可能的话,再帮他介绍一个女孩子当老婆,那我们兰家会都对你感激不尽的,兰强会感谢你一辈子,我妈也会永远记住你的大恩的。”
  这话使成刚听了动容。他心想:“我一直对风淑萍有野心,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可是,现在发现了,兰强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我只要帮着兰强一步步上升,使他有进步,有出息,成为一个人物,那风淑萍还能不对我倾心吗?不对我投怀送抱吗?也许她想不到这么报答我,但只要我提出要求,她为了儿子也会点头的。只是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差劲了?是不是与公司的用人原则大大不符啊?唉,兰强的脑袋也不差,只要有人指点他,他应该不会让人失望的。”
  后来有点因了,兰花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们睡觉吧。有话明天再说。”
  成刚想起兰雪来,便说道:“你觉得,半夜兰雪会不会跑过来钻被窝呢?”
  想象着那香艳而美妙的情形,他的心像白云一样,一飘一飘的。
  兰花低声笑,说道:“我看,她就是有那想法,也不敢冒那个险。要知道,要是被我妈发现了,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成刚听了直笑,并没有说什么。他认为兰花说得有道理。彼此也不是没有相会的机会,用不着那么冒险。夫妻俩又聊了一会儿,才静静地睡去。
  次日早饭后,风淑萍跟三个女儿打扫屋子,准备去看兰强了。成刚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要去父亲的公司。兰雪看着成刚,说道:“别忘了我转学的事喔,我可是盼了好久了。”
  成刚点点头。
  兰月也幽幽地望了望成刚,说道:“如果江叔不提工作的事,你也不必问。他既然已经着手办了,我们也不能急着催他。”
  成刚也点点头。
  离开家,走在大街上,成刚心想:“兰月跟兰花的性格完全相反。兰雪有什么说什么,心里藏不住话,直截了当,直率得可爱。而兰月,明明心里也急,却不露声色,拐着弯催我办事。女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啊,虽然结构都是一样的,可是她们的外表跟个性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但她们都是迷人的。这正如百花园里的百花,五颜六色,各有风采,才各有魅力。如果大家都一样,那就没意思了。”
  到了公司,敲响江叔办公室的门,进去一看,江叔正在看一份报告。
  见了成刚,让他先坐在沙发上,直到看完后才理睬成刚。江叔问道:“成刚,你来找我有事吗?”
  成刚笑道:“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有点事想找姚秀君,顺便也看看你。”
  江叔哈哈一笑,说道:“成刚,那你也一定想知道那转学和工作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吧?”
  成刚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江叔,如果有消息当然更好了。”
  江叔便笑着坐在成刚身边,说道:“我办事还是不慢的,已经得到了朋友的答覆。转学的事已经成了,只等着下文了。至于工作的事,由于主管不在,还得往后拖几天。如果急的话,我再想办法。”
  成刚看着他斑白的双暂,就想起了医院里的父亲。他说道:“江叔,也不在乎再等几天,到时候再说吧。”
  江叔一笑,说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久等的。对了,你要找姚秀君,刚才我叫她出去跑业务了,大概一会儿就回来了。如果你不急的话,就在这儿等一下,如果急的话,我打电话催她马上回来好了。”
  成刚摆摆手,说道:“我等她好了。”
  江叔斜眼一看成刚,说道:“你来找她,不会是为成业的事吧?”
  成刚望着江叔的老脸,问道:“江叔,这事你也知道?”
  江叔呵呵一笑,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成业已经往这跑好几回了,每回都是来找姚秀君的。他看她的眼神太不一样了,谁见了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要是成业娶了她,倒也不错,只是有点太晚了。”
  两人正聊得起劲,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两人。随着江叔的一声“请进”门一开,姚秀君的妙影出现在门口,使成刚的眼睛为之一亮。是的,美丽也是一种光芒。
  姚秀君见到成刚,向他点头微笑,走近江叔,向他报告工作。之后,江叔笑着说:“秀君,成刚找你有话说,可能他想追求你喔。”
  姚秀君轻声笑,说道:“江叔,您真会开玩笑。”
  姚秀君看向成刚,说道:“请到我的办公室谈吧。”
  当先领路。成刚跟江叔打过招呼,便跟了上去。姚秀君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一进去,见屋子并不大,很简单,但很干净,东西摆放很有秩序,一看便知主人是什么样的性格。
  姚秀君请成刚坐了,又给他倒了杯水,说道:“成刚,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我待会还有约,还要出去,不能陪你太久。”
  成刚应了一声,说道:“要当新娘子了,当然很忙。我说说话就走,不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姚秀君对他笑着,说道:“你可别见怪,我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的。”
  她坐上成刚对面的椅子,离得不远。在说话之前,成刚仔细打量她一番。
  只见她今天散开秀发,洒落肩上,那么飘逸,那么亮丽。再看穿戴,是一套天蓝色的套装,显得优雅而大方。那衣服很合适,尽显美好身材。她的裙子刚过双膝,两条美腿裹着丝袜,显得那么优美,那么柔和。她的脚上是一双款式新颖的皮鞋,跟她的衣服打扮融为了一体。再看脸,比月亮美,比花娇,一双美目犹如雨后太阳下的荷叶上的露珠一样,又大又圆,亮晶晶的,水汪汪的。这美目深藏千万种风情,每一动都叫人心动。除了雨荷之外,要数她的眼睛最动人了。
  成刚不禁多看几眼,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
  姚秀君被看得有点羞涩,但还是平静地笑着,又洒脱地说:“我好看吗?看够了吗?是不是看上我了?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可当你要追求我了。”
  笑得美目弯弯的,活泼而迷人。
  这话使成刚猛然一惊,如梦方醒,脸上发热,暗叫惭愧。他已经很久没有被美女吸引了,这当然不包括自己的后宫。除了自己的那些美女之外,姚秀君要算是最勾人的了。她的风采比小王还要胜过一筹呢。他已经好几天没找过小王,仿佛有点不应该。
  成刚收敛心神,哈哈一笑,说道:“你确实很漂亮,很有魅力,我都要看呆了。幸好我结婚了,有老婆,不然的话,我也会加入追求者的行列,我会比成业更痴情的。”
  一提成业,姚秀君的笑容淡了几分,说道:“你也该进入正题了。你找我,该不是为了成业吧?”
  成刚叹了口气,说道:“我正是为了成业而来。昨天他喝酒喝多了,走路都不稳。他醉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中还叫着你的名字,连我听了,都受到感动。我也爱过女人,我在最痴情、最动情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他在这方面的表现可比我强烈得多了。”
  姚秀君微微皱眉,说道:“成业他是个好人,长得好看,有学历,家世好,待人真诚友善,以后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的。我也帮不了他什么,毕竟我是要结婚的人了。”
  成刚用恳切的口气说:“秀君,我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希望你能跟成业再谈谈,让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健康点,别老是想一些不现实的东西。我已经劝过他了,没什么效果,就看你的了。”
  姚秀君直视着成刚,说道:“你认为我可以吗?”
  成刚点头,说道:“这小子现在有点走火入魔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也只有你才能让他清醒清醒了。”
  姚秀君沉吟着说:“好吧,我试试看。”
  成刚说:“那就谢谢你了。”
  姚秀君脸上又现出礼貌的微笑,说道:“不客气,成业也是我的朋友啊。看着他这副样子,我也不好受。我也想过找他谈谈,又担心越谈越乱,也怕影响我未婚夫的心情。现在你都这这么说了,我无论如何都得找他谈谈了。”
  成刚提议道:“你要是觉得见面不合适,打个电话也可以。”
  姚秀君眨着一下美目,说道:“好。”
  成刚站起来,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见。”
  伸手与她相握。
  她的手好软,好嫩,好滑,手感真好。他再度看她的脸,又是一阵心醉,越发觉得秀色可餐,讨人喜欢。他心想:“我现在要是单身没有伴的话,我也会像成业那样拼命追她吧?毕竟这么好看,这么有吸引力的女人实在不多。”
  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
  姚秀君又轻笑出声,笑得好甜,好灿烂,说道:“成刚,你这个样子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成刚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问道:“装的怎么样?真的又怎么样?”
  姚秀君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着,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如果是装的,我会生气,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即使出发点是善意的,我也不高兴。”
  她说得非常正经。
  成刚又问道:“要是真的呢?”
  姚秀君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要是真的,我非常开心啊,证明自己还有些价值,像个美女。”
  成刚由衷地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美丽、这么耐看的女孩子了,所以,我每次见到你时,都会多看几眼,请你不要见怪。”
  姚秀君脸上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骄傲,说道:“那很好啊。有你这样的男人欣赏我,那是我的骄傲。你可是未来的总经理,你能欣赏我,那我的前途可是无可限量喔。”
  成刚感到有趣,跟她相视而笑,笑声一片,气氛热络,像是老朋友一样。借着这股热劲,成刚说道:“秀君,看你笑起来像明月出山一样的好看,我都想追你了。”
  姚秀君嘻嘻笑,但笑得有分寸,说道:“好啊,那你先离婚吧。”
  成刚笑道:“那你得先把结婚典礼取消。”
  姚秀君不甘示弱,说道:“没问题,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敢取消它,我们当夫妻。”
  说完最后一句,她突然大羞,俏脸都红透了,因为她意识到这玩笑开大了,会让别人胡思乱想的,以为自己爱上他了呢。
  哪知成刚叹了一口气,说道:“能听到你这样的话,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艳福。好了,不说了,别忘了成业的事。”
  转身就要离开。
  姚秀君说道:“我送你吧。”
  成刚不让,她还是送到门外几步,才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她的脸上还热辣辣的。她暗自后悔自己乱说,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可能是平时自己的圈子里缺少能跟自己畅谈的朋友吧?她觉得成刚真是一位不错的朋友,跟他说话,无所顾虑,用不着戴上面具。
  唉,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她暗暗自责,以至于影响了情绪,半天都不能聚精会神地做事。她得到结论,这样的男人是危险人物,以后还是尽量少跟他接触的好。自己跟未婚夫感情很好的,绝不能出意外。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敲钟。
  再说成刚,则是兴冲冲、甜蜜蜜地离开的。他回想姚秀君的话,感觉喜滋滋的,看样子简直就要允许自己追她。当然了,他是个清醒人,绝不是人给个笑脸就当成爱情的傻子。他做事比成业有头脑,有理智。他心想:“彼此认识不久,她能这么跟自己开玩笑,已经不错了。自己的女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扩充队伍。再说,姚秀君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女人,自己没必要冒险的。”
  他在走廊的前头转弯处碰到了小王。小王并不是从对面走来的,而是早就站在那里。猛然看见,成刚不禁一愣。小王也穿着套装,跟姚秀君打扮相似。她虽然不如姚秀君那么迷人,但也有自己的风采。姚秀君的美,让人觉得像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而小王则高挑、秀气,皱眉时,惹人怜爱。此时,她就是皱着眉的。
  成刚对她一笑,说道:“小王,你越来越漂亮了。”
  小王带着几分幽怨地说:“里面那个比我更漂亮,你是不是还想让她当情人?瞧你们笑得那么大声,那么愉快,好像你们正在相爱一样。”
  她说着话,眼睛都红了,眼泪在眼中转着,强忍着没流出来。
  成刚心里发酸,说道:“你吃醋了吗?”
  伸手想拉她的手,小王躲开了。
  她幽幽一叹,说道:“我又不是你老婆,有什么资格吃醋呢?我只是看你跟别人那么热络,心里不舒服罢了。”
  这时,听到走廊有脚步声,小王镇定一下情绪,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我走了,改天再说吧。”
  说罢,匆匆而去,步伐比平时都快,这么文静而稳重的女人也发怒了。她的扭腰摆臀都那么有力量,像是要发出愤怒的火花似的。
  成刚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动也不动,他心想:“看来小王对我不是一般的喜欢,不是只依恋肉体,确实是真的爱上我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天知道。哪天再跟她细谈吧。”
  随后,成刚到医院看父亲。等他回家吃晚饭时,果然风淑萍不在。这使他的心情大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兰月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说道。
  “今晚我可不参与你的活动。”
  成刚笑道:“兰月,你别这样嘛,我们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啊。”
  兰花和气地看着兰月,说道:“大姐,你跟成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并没有怪你,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兰雪也说道:“大姐,我们三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谁也躲不开的。晚上,我们一起尽兴吧。”
  兰月听得面红耳赤,连忙说道:“跟我没关系,你们玩吧。”
  说着话,便低头吃东西,掩饰着自己的窘态。
  兰雪嘻嘻直笑,说道:“大姐,你的思想为什么这么守旧呢?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不应该像个老古董一样。大家都是他的女人,用不着害羞,谁不知道谁啊?”
  兰花也说道:“是啊,大姐。”
  兰月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不肯让步。饭后,收拾完桌子,她就缩回客房里看书了,怎么叫都不出来。成刚摸摸脑袋,心想:“这个兰月,思想实在土得可以,我想玩四人行,你为什么这么不配合我呢?我们大家一起玩,一定乐趣多多。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正好风淑萍不在家,我们可以尽情地玩,放胆地玩,玩到天亮都没人打扰的,真是不会享艳福!看来,只好先和那两人玩了。等玩得差不多时,大概兰月也春心大动了,那时候正好实施整体计划。对,就这么办。”
  天刚一黑,成刚就准备着大战了。在主卧室里,窗帘拉好,灯火通亮,犹如白昼。
  三人脱个光光的,开始享乐了。由于兰花大着肚子,不太方便,就坐在一边看成刚跟小妹的好戏。作为妻子的兰花,也不能说一点醋意都没有。
  只见成刚坐在床边,小妹撒娇地骑坐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正跟他亲嘴呢。兰雪热情如火,把香舌都伸到成刚的嘴里,让他享用。虽然还未插入,她光溜溜的娇躯已在他的身上扭动了。她觉得,这样肉体磨擦也很舒服。
  成刚大享艳福,双手在兰雪的身上抚摸着。只觉得她的身上光滑无比,像了抹了油一般。兰雪的皮肤真好,仿佛顶级的绸缎,一点毛病都没有,谁摸都会夸赞不已。摸来摸去,就摸到兰雪的股沟里,手指在那里放肆地玩着,又按又抠的,弄得兰雪不时哼叫着,把屁股扭了又扭。那小穴里的淫水涓涓地流着,弄得成刚的手精湿。
  成刚大乐,将两根手指塞进嫩穴里玩,玩了一会儿,兰雪实在受不了,她喘息着,便推开成刚的嘴,呻吟着说:“姐夫,别抠了,抠得我的水都要流光了,你还是用你的玩意插我吧。”
  当着姐姐的面,她还是能注意措词的。
  成刚有意让她在兰花面前表现一番风骚,便说道:“兰雪,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吧,你先说点好听的,我再干你。”
  说着话,双手握住她的奶子,很愉快的揉弄着。虽然不是很大,却很有弹性,手感很好。
  兰雪有点不好意思,她看了看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二姐,说道:“二姐看着,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她的俏脸红得像晚霞,一双眼睛都要滴水了,分明春心大动。
  兰花看得过瘾,便说道:“兰雪,你只管玩你的,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兰雪大受鼓舞,便哼唧着说:“姐夫,快用你的大鸡巴操兰雪的具吧。小具已经得痒得不行了,像有蚂蚁爬啊。”
  说着话,还伸出舌头在红唇上舔着,像是等不及了,骚得要命。这话使兰花大开眼界,觉得小妹真浪。年纪轻轻,骚劲却不小。
  成刚还觉得不够,又说道:“兰雪,你再给我舔舔鸡巴,让我更舒服,也让鸡巴更大点,一会儿操起来才更过瘾。”
  兰雪又看看兰花,轻轻点头,嘴里嘟囔道:“真受不了你,就会出主意折磨我。”
  说着话,从成刚腿上下来,蹲到地上,握着肉棒。
  成刚催促道:“快点舔,好好舔,让你姐也看看,兰雪是多么会舔鸡巴,比姐姐舔得更好。”
  兰雪便瞪了他一眼,伸出舌头,像小猫吃食般地舔了起来。那美妙的舌头,在肉棒的每一处扫过,都令成刚得到了跃跃欲飞的快感。他不时地发出喔喔的叫声,心里痛快,简直是无法形容。他心想:“等等玩到热劲上,再把兰月弄过来,四个人一起乐,那才是无可言喻的快乐啊!”
  而胯下的兰雪卖力地舔着,一会儿还抬头看看成刚,也看看二姐兰花。成刚自然乐得眯着眼直抖,呼呼喘着气,像是随时都要射出来似的。而兰花则挪了挪身子,到床边看着,这使兰雪又得意又有点害羞。
  兰花见兰雪舔得又认真,又努力,心中大为惊讶和佩服。小妹真行,把肉棒的每一处都舔到了,瞧那手势,确实很熟练,可见平时是经常练习的。也许他们交往之后的办事次数,比同等时间内,自己跟成刚干得还多呢。想到这哩,她心里多少有点酸意。
  稍后,兰雪又把肉棒含到嘴里,有节奏地吞吐着,以至于两只小巧的奶子也跟着颤抖着。那奶子真嫩、真白,两粒奶头红红的好可爱,连她这个当姐姐的都想亲几口。
  成刚被玩得过痛,转头见兰花也在跟前,说道:“兰花,你想不想舔我的鸡巴?很想很想吧?”
  兰花瞪了他一眼,说道:“有小妹舔就行了,不需要我。”
  成刚摇摇头,说道:“兰花,大家一起乐才好玩,来吧,你也吃两口。”
  说着话,抽出肉棒子,跳上床去,向坐着的兰花挺去。那根肉棒子好粗好大,正随着成刚的动作抖着,上面湿淋淋的。
  兰雪见状,不满地说:“姐夫,不行,我还没有舔完呢。”
  成刚笑道:“你二姐也想了,让她吃两口吧。”
  说着,顶到兰花的唇上。兰花被刚才的画面刺激得也动了春情,便就势张开嘴,握着肉棒吃起来。她比较温柔,跟兰雪的热情开放不同。
  兰雪看兰花那样子,觉得好性感。二姐平常还是很端庄,很正经的。
  这时候吃起鸡巴来,动作也很顺畅。只见她一举一动,都是中规中矩。兰雪看得眼睛都睁大了,兰花却被她看得倒有点羞涩,想吐出肉棒子来。
  成刚一笑,说道:“兰雪又不是外人,也是我的女人啊,别管她,你舔你的。”
  兰花只好打起精神,继续动作。那肉棒胀得好大,好长,好硬,好威风,干净得像录了皮的香蕉一样。
  兰雪抢不上去,便凑上来,双手伸过去,揉弄兰花的奶子。那两个奶子比以前大一些,奶头都黑了,那是怀孕的女人的特点。兰雪不只揉,还捏弄奶头,玩得兰花的鼻子不时哼出声。
  后来,兰雪的一只手往下摸,摸着兰花的大肚子,好大,好鼓,这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兰雪突然羡慕起兰花来,心想:“我也有一个孩子多好,也把肚子鼓得大大的,那样的话,姐夫就会疼我更多一些,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训我,数落我。”
  当她的手滑到兰花的胯下摸时,便摸到了粘滑的淫水。她不禁嘻嘻笑了,说道:“二姐,你的水流出来了,好多喔。”
  兰花吐出肉棒,笑道:“小丫头,再多也没有你的多。你看你,水都流到床上了。”
  说罢,她又含起肉棒,细心地服务起来。
  兰雪低头看时,果然见自己的淫水沿着大腿,一直流下,已经流到床上,在床单上湿了一块,而且那穴里的水仍然在流着,似乎越来越多,不禁也感到了羞涩,脸上发烧。她脸皮再厚,也是很爱面子的。
  成刚被这两姐妹的轮流口交,弄得忍无可忍,抽出肉棒子,便说道。
  “快躺下,快躺下,我要操你了。”
  一听这话,二女都躺下了。只是兰雪的动作更快些。兰花比兰雪慢了十多秒,挺着大肚子,干什么都不方便。
  但是,因为怀孕以来,她的性生活较少,这次老公有兴趣,她当然不能拒绝,也要让他宠幸一下。不然的话,多对不起自己啊。
  成刚望着并排躺下的姐妹的肉体,心中大呼过瘾。他挺着肉棒,激动地望过去,望着她们那雪白光亮的肉体,以及淌水的小穴,心想:今晚一定玩个尽兴,不然的话,可对不起上天给的机会。还有兰月,万万不能放过她,一会儿,要把她也抱过来,让她们并排躺着,轮流给我玩才行。
  这么想着,他便冲了过去,又要制造音乐了。这个夜晚注定了是不平静的一夜,这在成刚的性史上,也必会留下极其辉煌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