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31

帝君: 老天我恨你 1-25

01

“杨军──!电话!”

一个高个子男人听到后放下扛著的水泥,两手在裤子上随便擦了擦,走进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工棚。

对叫他的小王道了声谢,对方笑著摆了下手,他接起了电话,裡面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慢死了!怎麼这麼半天才接啊!”接著又不耐烦地说,“这个月没钱了,你给我再寄点来。”

“前几天不是才给你寄了六百吗?怎麼又不够了?”杨军犹豫地说。

“那点钱怎麼够用?少废话,你到底给不给?”男人的声音变得凶狠起来。

“我……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杨军没办法只有答应了下来,正想要问问他过得怎麼样,学校的生活好不好,没等他开口,对方就已经掛机了。

电话裡只有都都的茫音……

杨军放下了电话,旁边的小黄看著他一笑,拍了拍他肩。

“又是你弟找你要钱啊?呵,谁要有你这哥倒真够可以的啊,换成我像我哥要钱不一巴掌被拍飞出去才怪呢!”

杨军摸摸头,“他是我弟,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

“算了吧,我看是你心太好了,现在还有谁在乎这个?”

杨军摇摇头走了出去,他的活还没干完呢。

工作时一直在想怎麼凑出钱来,前段时间刚发了工资,刨开自己的生活费他剩下的都给他弟寄去了,到下次发工资还要三个星期呢,杨明是等不了这麼久的。

向人借钱?这个年头谁会借别人钱啊,再说在工地上工作的人谁家裡没有几个人等著饭吃,工资就那麼点他也不好意思向别人牙缝裡掏钱来。

狠狠心,他把剩下的生活费拿了出来,再把手上带的那块不知道有多少年的破表拿下来准备卖掉。

能凑多少就多少吧……

生活费虽然没了,但好歹工地上包吃住,本来想冬天来了准备买件厚衣的,不过没有也不是熬不过去,他身子壮,冷一点没啥。

这样东凑西凑的,得了两百来块钱,杨军当天就给寄了过去。

回家的路上他缩了缩身子,拉紧了衣领,这个秋天还真有点冷,昨天看天气预报说有冷空气南下,看来回去要在裡面多加一件衣服了。

杨军低著脑袋走著,脑子裡胡思乱想。

突然前方突然窜出一个男人,他一时不备来不及转向被撞了个正著!

“啊──!”

“呀──!”

两人同时惊呼,被撞倒在地上的杨军头晕晕地抬起来,那个撞上他的男子下场一样,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男人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样貌普通,是那种扔进人群就找不到的那种,他现在神情慌张,面色苍白,似乎遇到了什麼让他恐惧的事情。

杨军站了起来,看地上的那人像是撞懵了没反应,於是顺手把他也拉起来。

“你没事吧?”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关心地问道,男人的样子镇定了一些。

“没,谢谢……我没事。”他说,“倒是我撞了你,这一下撞得不轻吧?真是对不起啊!”

杨军笑笑说:“没事,我身子壮,这还不算什麼!”

男人也笑了笑,但随后脸上又浮起一抹忧色。

“怎麼了?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啊……也没什麼,只是工作上遇到了些事……”男人听到他关心的问话犹豫了一下答道:“是这样的,我家裡出了些事要我赶快回去,但我这边的工作又走不开……”

男人好像非常苦恼,杨军抓抓脑袋心想自己好像帮不了什麼忙,突然男人看他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他惊喜地跳起来,拉住他急切地说:“啊!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杨军一愣,“我能帮你什麼忙啊?”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我上几天班啊?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这个工作实在很好,我不想失去它,但家裡的确要我回去!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上两天班?”

杨军有些傻了眼,他有些為难地说:“但我自己也有工作,恐怕没有时间替你上了,更何况……我们又不认识……你难道没有其它朋友吗?”

男人苦笑道:“我朋友不多,正好这几天他们都有事,你看这样好不好……帮我代班的几天我给你十倍的钱作為补偿,并且不管你工作几天我这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都给你,而且我大概三天就回来了,你不会有损失的,我一看你就是好人,不然也不会拜托你了……”

十倍的补偿……

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这个月的生活费没了,但他还想存点钱买东西──

下个月是弟弟的生日,以前每年爸妈都给他过的……

杨军咽了咽口水,看这个男人诚恳的样子──

其实工地请几天假也不是不行……

“你给的钱太多了,要不了这麼多的,你的工资我不要了,我替你班就是……但是你老板那边答应吗?”

男人立刻眉开眼笑地,“当然没问题,我先把钱给你,先收拾一下东西搬过去。”

“啊?”杨军疑惑地看著他。

“哦,老板要求所有工作的人必须住在规定的房间,你这几天就先住在我哪儿吧。”

“哦……”

杨军想想答应了下来。男人眯著眼笑了,嘴裡忙说谢谢,杨军脸红著摇头,却没看见在他转身的时候男人瞬间改变的表情。


02

杨军回去收拾了几件替换的衣服和洗漱用具就跟男人走了,男人叫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了个地儿,司机大哥点点头,油门一踩到底。

过了大半个小时,车子停了下来。

杨军下了车,在门口呆立了好一阵,还是男人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惊醒了过来。

“大哥,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

他还以為只有电视上才会有这样的房子……

男人付了车资,走到了复古模样的大门前快速输入了一串密码,大门在密码输入后缓缓打开了。

“是啊,我在这裡负责花园的清洁工作,不是什麼复杂的工作,你干起来应该没什麼问题。”男人回过头对他说。

杨军听了他的话也没什麼反应,全副心思都在这豪华的大宅上了。

仿欧式建筑的别墅前面是座漂亮的喷水池,池中有座男子半裸的雕塑,在水珠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让杨军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中王子的城堡……

男人帮他提了行李,带他走进去。

男人说这裡佣人住的地方和主屋是分开的,他先带他到自己住的屋裡去。

佣人房离主屋有些远,到了房间,男人拿出钥匙开了门,屋裡和一般单身男人住的没两样,用另一种方式说就是脏乱差!但房间的格局很不错,房子向阳,有单独的厨房和洗漱间,这对一直住在工地和一群民工挤在一起简直天壤之别!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好久没收拾了!”

杨军也笑笑说没关系,男人手忙脚乱地找杯子盛水给他喝,但屋裡乱得实在不像样,最后男人苦笑著找出一个喝完的可乐瓶来。

男人把可乐瓶拿到厨房裡去用水涮了涮,“不好意思,先将就一点吧。”

把盛了纯净水的瓶子递给了他,男人坐在了屋裡勉强还可以坐人的沙发上。

杨军虽然不渴,但还是喝了两口,趁他喝水的时候,男人拿出手机走到厨房。

他依稀听到男人在电话裡跟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恩……我生病了……请两天……他是我表弟……好的……”

没有多久男人便出来了,笑嘻嘻地对他说:“都交代好了,我已经向老张请假了。哦,老张是管家,我私下都这样叫他。”

“明天他会来告诉你该做些什麼,不用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男人又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这几天给你的补偿,房间裡的东西你可以顺便用没关系,你能答应我的请求真是太感谢你了!”

杨军忙用双手接了过来,连声说:“不,不用……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的,这些钱我一个月都赚不到。”

男人眼神闪烁一下,许久没跳的良心忽然动了动,觉得有点可怜这个老实的男人。

但要没有他先顶著自己的下场将会很凄凉,抱著要死死道友,不要死贫道的想法,男人很快将冒出来的一点点良心压了回去。

男人用温良无害的笑容对他说:“那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你问老张就行了,他会照顾你的。”

男人进屋拿了点东西也不让他送就匆忙地走了,杨军看了看凌乱地坐不下人的房间,卷起袖子开始了大扫除。

虽然自己在这儿待不了几天,但至少也要收拾得能住人不是。

再说那人给自己这麼多远远超过了他劳动价值的钱,给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对了,那人叫啥来著?

就在杨军苦想男人名字的时候,男人在豪宅的大门外看著裡面笑了──

那是一个带著得意的笑容。

他就不信这样那个怪物还找得到他,只是可惜了这份工作,毕竟薪资高又清闲,像这样的好工作到哪裡去找啊?要不是自己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也不至於到今天要逃跑的地步啊……

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一手摸出了手机取出裡面的SIM卡,再一手把它掰成了两半。

吹了个口哨,扬手将手上的东西扔掉。

男人双手插在裤兜裡一脸轻松写意地离开了这裡。


03

杨军花了番功夫把房间收拾好,一般来说男人对做家务都不是很擅长,但杨军却是个例外,小时候被父母送到乡下与祖父母住,祖父母虽说对他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手脚不太利索,像整理房间和洗衣服之类的事情都是杨军自己做。

晚上在浴室好好洗了个澡,躺在干净的床上,盖著下午才拿出去晒过的香软的被子。

杨军突然发现像这样躺在自己的床上,没有吵人的鼾声,没有空气中男人们身上散发的恶臭,没有随时可能压在身上的男人的手或脚──

这样的生活他离开了多久?

杨军睁眼看著天花板,他被父母接回城过了一年,父母就因為车祸双双去世了,这下家境还算富裕的杨家马上破落了,他父母身前做生意似乎就赔了不少钱,死后的遗產都拿来抵了债,為了还在供马上就要中考的弟弟读书还有负担他们的生活,杨军把学退了,毅然外出打工,但他学歷不高,好在身高体壮的还能赚些体力钱,每当发了钱留足了自己吃饭的钱,剩下的都给这个弟弟寄了去。

他知道弟弟跟他不同,他在农村长大,来到城裡来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对物质的要求不高。而弟弟从小就跟著爸妈,那时侯家裡做生意也有几个钱了,弟弟生得好看,爸妈把他当个宝似的宠著,他要什麼从来不会被拒绝。

而父母突然的离世,家境的改变对他肯定是个巨大的打击。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亲人了……所以弟弟的要求他总是尽量满足,在外面连个烧饼他也舍不得买,有时连一起工作的民工也笑他。

杨军从来不觉得自己委屈,他觉得自己是大哥,是弟弟唯一能依赖的对像。自己脑子笨,就算给自己上大学的机会自己未必也考得上,但弟弟天生脑子就聪明,模样长得也好,走出去没人相信他们是兄弟。

杨明如愿上了重点大学,杨军也打了四年的工,原本就高大的身材被锻炼地更结实了,皮肤被晒成蜜色,手上起了厚厚的一层的老茧,但是性格还是没有变,一样的好欺负,老实憨厚得绝了种!

全身清爽地躺在干净的床上对他来说几乎就成了奢望,他现在非常的感谢那个连名字都来不及问的男人,虽然只能在这裡待几天,他也很满足了……

杨军把被子拉到脖子上,闻著上面的香香的洗衣粉的味道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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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杨军就醒了,一看墙上掛著的鐘,早上六点。

习惯早起的他很快换了衣服,想著要去工作的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联系男人说的“老张”,把床铺整理好了的他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著。

大约七点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他急忙跑去开了门,门外站著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由於逆著光,他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是王小兵的表弟吗?”男人问道。

“恩……”杨军下意识地点点头,但随即听清了他的问话,刚想要否认,但男人后面的话让他没有说出口。

“那好,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杨军连件外套也来不及穿地跟著他。

杨军走在他身后,前面男人的背影修长,走路的姿势很漂亮,杨军也说不出哪裡好看,但就是觉得走的姿势和一般人不一样,看起来教养很好。听声音年纪不老,虽然没看清脸,但应该也不会差,这样的人叫他“老张”?

杨军觉得他实在叫不出来。

埋著头走了一段,他才看清了周围的景像。

与这房子的外表一样,就连他们现在走的小路周边的景色也很迷人,高大的树木环绕四周,修剪得宜的灌木,盛开的美丽花朵是杨军不认识的种类。

“到了,就是这裡。”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前面是一片美丽的玫瑰花丛。

在他看呆了的时候,男人严肃地对他说:“你负责照顾这片玫瑰,以前做过类似的事吗?”

杨军点点头,因為祖父喜欢花草,在自家的小院裡种了很多,杨军耳儒目染下也学会了很多。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这裡工作时间不是很固定,但是一定要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

男人又讲了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杨军很用心地都记下了。

“就这样,有什麼事找我,我负责这座房子裡所有的事务。”

男人点了头就要离开,杨军忙叫住了他。

“请等等,我可以问你叫什麼名字吗?”

男人站住转身,杨军看清了他的脸,很斯文白净,眉宇间有著淡淡的冷漠。

“我叫杜飞宇,你可以叫我‘杜管家’。”

“好的,杜管家,这两天麻烦你了!”

杨军露出了有些傻气的笑容,杜飞宇看了心中微动。

这个男人的眼睛有著少有的干净……

而在此时的豪华的大宅中,布置得异常奢侈华丽的一层的大厅裡,坐了两个男人。

虽然依照房子主人恶劣的嗜好将屋裡布置得无比的舒适毫奢,像不用钱一样随处可见的珍贵的野兽皮毛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超大号尺寸的柔软皮质沙发上堆砌著可以淹死人的大堆抱枕,在这个力求舒服享受的屋内空气中弥漫著毋庸质疑的紧张气氛。

“我没有兴趣当配种的种马!你不觉得这个任务更适合你这样的变态吗?”

一个慵懒中带著奇异性感味道的男声这样对沙发上坐姿优雅的男人说道。


04

说话的男人有一张会让人误以為是天使般美丽精致的脸,稍长的头发是不常见的银白色,漂亮的褐色眸子在细碎的留海下有著不容忽视的强烈光芒。从他外表来看应该有著良好的修养,即使坐在软得可以让人陷进去的沙发也保持著完美的坐姿风范。

但现在从那张唇形优美的嘴裡出来的话语句句是刺骨的辛辣,而被他嘲讽的裴月辰不在意地一笑,用腻得发麻的声音说:“小凛凛不要这麼说嘛,这可不是什麼任务哦,而是我们必须履行的‘责任’。”

“想要像我一样不受人约束自由的享乐,这可是必须的一步哦,至少要堵住那群老头子的嘴嘛!”

裴月辰向他抛了个媚眼,“如果你不知道该怎麼做,我不介意免费教你的……”

对美的事物,他一向不缺乏耐心……

姚衣凛瞥了一眼他,“就你?去变个性再减二十斤,脱光了躺在床上让我上我就考虑一下!”

对於床伴,姚衣凛的要求一向很高,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从对方的头发到脚趾,从体重到身高,每一个部分都要求完美无缺,他对女人的鉴定都可以写成经典名著了。

是的,姚衣凛要求他的床伴性别一定要是女的。与同族人男女性别不拘的癖好不同,他很坚持这一点。

男人硬邦邦的身体怎麼能与女人香软的娇躯相比呢?

“很可惜,你的实验对像是男人。”

裴月辰眯起眼,很愉悦地笑了,他几乎可以想像姚衣凛的表情。

“你说什麼?!”

果然,他脸色马上变得铁青,眼中射出恨不得噬人的光芒。

“不要这样看著我,这是歷来的传统,女人的身体太娇弱,无法承受胎儿需要的营养。因為我们并不需要女性的子宫来进行受精,所以男人的身体反而是最好的容器。”

姚衣凛恶狠狠地瞪著他,骂道:“该死!”

那群天天有事没事都在想怎麼算计别人的混帐老头!

“好好准备吧,人选已经定了,你放心,绝对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裴月辰站了起来,“你最好期待这一次就成功,不然你就等著再上一次男人!”

裴月辰笑的很是得意,果然还是看著他吃蹩的样子最有趣了!

姚衣凛看著他冷哼一声,“你就笑吧,那个偷窥的小虫子你抓到了吗?”

裴月辰样子很有信心,“放心,他就在我掌握中,这种虫子的寿命不会很长。”

“是吗?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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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姚衣凛的心情很不好,几乎把所有佣人都骂了个遍。但是这依旧改变不了他今晚要进行的他最厌恶的事。

没错,就是和他最厌恶的男人上床!

男人!在他的理念中除了自己一向是又脏又臭长体毛过长进化不完全的动物。要他跟男人做爱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

但即使他再不情愿,他还是不得不这样做。而这一点恰好是他最痛恨的地方!

喝了整整三瓶的酒,他还是懊恼的发现自己连一丝醉意都没有。原本想借酒精催眠自己的计划不得不宣告破產。

晚餐时不顾他难看的脸色,裴月辰不断地给他夹菜,而让他食不下咽的是面前满满一桌的都是生蠔,鹿鞭一类“壮阳”的菜。裴月辰还笑著跟他说:“多吃点啊,今晚你可要出大力啊!”

妈的!说得他跟种马似的!做那麼多菜是怕他不行吗?

开玩笑!他少爷上床时什麼时候需要外力帮助了?

唉……但那前提是女人。对男人……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硬不硬得起来。

拖拖拉拉吃完了饭,他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还不得不摆出轻松的样子来应付裴月辰兴味盎然的眼神。

站在了房间门口,知道男人就在裡面,他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就是上个男人吗?大不了就把他当一胸平了点毛多了点大腿粗了点腿间还多了点东西的女人不就行了嘛!

他握了握拳头,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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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军工作了一天,以前照顾植物的经验很快帮助他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他很喜欢自己这份临时工作,可以照顾自己一直很喜欢的花草,这份工作也很轻松。这样的工作自己為什麼找不到呢?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中餐和晚餐他都吃得很满足,这裡的佣人用餐都采取自助的形式在专门的餐厅裡吃。很久没吃过这麼美味可口的食物的杨军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要知道工地上的伙食是很差的,味道差不用说,连卫生也不能保障,常常有工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被送进医院!而通常对这种现像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谁也不想為这丢了工作。

在临睡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想著要自己能一直在这裡工作该有多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了美味的早餐,与昨天认识的几个人打了招呼,杨军来到了玫瑰园开始工作。

轻松地做完了一天的活儿,玫瑰娇艷的样子让他很有成就感。用水管随便衝了个头,这时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周围也暗了下来。

正要离开的杨军突然看见一个人影晃过,他看著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好像是……

他意识中忽然闪过一人,但他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裡的啊……

疑惑的杨军潜意识下跟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但他走的方向是……

杨军加快了步伐!

来到了主屋附近,以他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房子的外部。

他跟的那人,翻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杨军犹豫了一下,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寻常,本来想掉头回去,但又一想如果那人是小偷,岂不是坏了?

听说有的小偷入室盗窃被人撞破时常常会持刀伤人……

踌躇了半天,他决定跟上去看一下,要是不对马上就下来。

房子的周围种了很多树,就在二楼的那扇窗户外就有一棵,想来那人就是攀著那树上去的。

杨军目测了一下高度,对他来说很轻松就可以上去。

就是这样一个决定,杨军不知道这将会给他后面的人生带来怎样的改变……

在翻进去后,屋裡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但仍可以看见屋裡并无一人。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但是布置得很有品位,中间一张宽大的床上铺著黑色的丝质床单,木制的地板显然经过良好的保养。

房间裡的东西很少,但每一件都是他不可能买的起的。

杨军站在房间裡考虑著是开门去寻找那人还是直接退回去,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门开了──

“就这麼迫不及待等著我来吗?”

一个略微沙哑的男声含著一丝嘲讽地说道。

杨军吓了一跳,直觉地向男人看去。

男人有著他此生从未见过的美丽的脸,现在这个美得不似人类的男人不悦地皱起了眉,都囔著说道:“怎麼是这麼难看的货色?”

眼前的男人长了一张说不上好看的脸,不大的眼,不挺的鼻梁,微厚的嘴唇,看起来就很粗糙的皮肤,以男性的角度看只有一米八的身高和浓黑的剑眉稍有些可取之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以让他误认是女人,更是与姚衣凛美人的标准差了十万八千裡!

“靠!这让老子怎麼硬起来!”

他用与自己外表完全不配的粗鲁话语骂道,而被他的外表迷住的杨军正张著嘴呆呆地看著他,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看著他那副呆楞的样子,姚衣凛更是厌恶。

“贱货!看够了没有?”

杨军被这一声骂醒了,茫然地看著他。

他在说什麼?

“还看!想拿到钱的话就快点来服侍老子,我的钱可不是好赚的!”

不要以為他不知道,他不就是為了钱吗?為他们族人生子的都是自愿的,不管成不成功都会给一大笔可以让一般人十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钱。

这种為了钱出卖身体给男人怀孕的男人是他最不齿的!

他厌恶地看著还一头雾水的男人,烦躁地拉了拉衣领,他忽然发现一阵燥热从下身传来。

姚衣凛一愣,对著这样的男人他竟然还有反应?

对这不正常的燥热,他忽然想起先前喝的酒──

该死!一定是他在酒裡下了药!

眼前浮起裴月辰狐狸般的笑容,他在心裡狠狠地咒骂!

不过转念一想不这样估计今晚很难过得了,姚衣凛心中怒意正盛,没有其它宣泄的出口,一股怒火竟全部倾注到了杨军身上。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想要我操你就自己趴到床上去!”

这个人好粗鲁……

杨军微皱了眉,他以為长得这麼漂亮的人性格也应该很好的。而且他说的话好怪,他要他做什麼?

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古怪,那人好像误会了什麼。

他的口气好像是把他当作了女人……

他是喝醉了吗?姚衣凛身上传来的淡淡酒味让他这样认為。

“我不是……”

杨军想解释他在这裡的原因,却被他干脆地打断。

“不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让我上吗!”

药效渐渐上来了,姚衣凛觉得全身都像在火烧。

他妈的!这药也太厉害了点吧!

眼前的男人嘴唇一动一动地还在说著什麼,他完全没耐性听他说什麼话。

他现在脑子裡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发泄!


05

“怎麼还是不动?难道还想要我来帮你吗?”他扯出一抹残酷的微笑,“要我亲自来也可以,待会儿你可不要哭出来!”

说完他一把将他推倒在了床上,跟著上了床,要去扯男人的裤子。

杨军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床上,接著那个美丽的男人压了上来要脱他的裤子。

他涨红了脸,在这种情况下他再怎麼迟钝也知道了男人要对他做什麼。

“不要……我不是女人……”

姚衣凛一边压制著他的反抗扯下他的裤子,一边嗤笑著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女人,哪个女人长你这样的还不早就跳楼了!”

杨军一个劲地挣扎扭动,但没想到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力气这麼大,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他在他面前就像小孩子。本来就受了药性刺激的姚衣凛被他扭得欲火中烧,下腹一阵痉挛。

不耐烦地给了那个男人两巴掌,看他被打得懵了,姚衣凛趁机会那他翻了过来,解下腰间的皮带把他两手捆了起来按到头顶。

“不要!放开我……求你……”

男人的叫声已经带哭音,从来没想到身為男人的自己会遭到来自同性的侵犯!

“叫什麼叫,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叫个够!老子能上你不知是你哪辈子烧高香得来的福气!”

杨军的裤子已经被全部扒了下来,圆润挺俏的臀部暴露在他的面前,他嘖了嘖舌,看不出来这臭男人的屁股长得倒是挺好,体毛也不多,两条腿滑溜溜的,要不看前面的话还是做的下去的。

姚衣凛的下身早已硬得不行了,他扳开他的两腿,逼迫他摆成跪在床上,屁股高高翘起的姿势。

拉开了裤子的拉练,腰迫不及待地向前一挺,他就把自己的宝贝送了进去。

“啊──!”

杨军立刻惨叫了出来,下身传来撕裂的剧痛,同时姚衣凛也又痛又爽的叫了出来。

完全没有经过润滑的小穴马上随著男人的进入流出了大量的鲜血,随著男根的抽送流了出来,淌满了股间。

杨军觉得自己被撕成两半了,两腿痛得发抖,浑身冒著虚汗,连话都说不出来。

姚衣凛也觉得很痛,但男人的紧窒洞穴带给他从来没有过的快感,在鲜血的润滑下他克制不住地抽插起来!

感觉真他妈的爽!

他尽情蹂躪著身下的躯体,不顾男人几乎要昏厥的状态猛烈地攻击!

男人痛得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在痛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哼哼两声。听到与女人完全不同的呻吟让他更是兴奋,其结果就是让杨军更加的难过。

在最后一记重重的插入后,杨军感到身上的人身子一阵紧绷,接著一股暖流射入了他的体内。

他的射精时间极长,滚烫的热液让杨军难受地扭动著身体。

姚衣凛舒服地爬在他身上,感觉全身舒爽,好久没做的这麼尽兴了。

“啊!糟了……”

本来表情满足的他脸上显出惊讶之色。

“我竟然忘了……”

姚衣凛样子有些懊恼,重重地掐了一把他的屁股泄恨。

手感好好……

“刚才上你的时候居然忘了做,真是个淫荡的骚货!果然最适合侍侯男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弟弟,药效好像还没有退,又有些立起来了。

看样子今晚还可以玩个几回了,姚衣凛邪笑著想。

“不过你放心,今天我会喂饱你的,我会让这个肚子裡留下我的种……”

此时的杨军意识已经处於半昏迷的状态,以為酷刑已经结束的他试图合拢双脚,但立刻被用力拉开,火烫的凶器又一次闯了进来。

刚受伤的小穴被迫撑开,无力地承受男人的侵犯!

在反复的抽插中意识又将要远离的时候体内的火热突然停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夹紧了小穴,身上的男人低沉地笑了:“放心,会给你的。”

男人停在他的体内一动不动,杨军模糊地觉得有些奇怪,但后面发生的事是他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

渐渐的,他感到体内的男根產生了一些异样的变化,起初以為是错觉的他,在甬道内壁被什麼尖锐细长的东西碰触到后惊恐地想要挣扎,但马上姚衣凛就制止了他的行动,死死地压住他!

“不要!那是什麼……”

那细长的物体缓缓地沿著内壁而上,好像在探测著什麼。

杨军感到异常的恐慌,他绝望地看著他。

姚衣凛安抚地对他说:“不要怕,那是我的东西……乖,很快就结束了。”

“不……不要……”

姚衣凛嘴上安慰著他,但体内的异物仍坚定地在他的内壁上游移著。

普通人身上怎麼会有这麼怪异的东西……

杨军看著上方的男人,淡色的眸子像极他小时候玩的玻璃弹子,冰冷得像爬行类动物的眼神……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根本就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不是人类不是人类不是人类不是人类不是人类不是人类──

无法承受心裡铺天盖地涌上的恐惧,他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被突然的尖叫扰得心烦的姚衣凛随手打了他几巴掌,被打的疼痛让杨军恢复了一丝清醒,但随后身体内部传来的刺痛让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去!

他的内壁被那细长尖锐的东西刺穿了,而且它还在不断地往裡面深入!

最后他承受不了过大的压力而昏了过去,后面中途醒过来几次那令他无比恐慌的异物已经不在了,而男人还在他身上不断的衝刺顶撞,不把他当人样的操弄。

最后他的意识陷入了混吨,在黑暗到来的前一刻他寧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06

翌日,即使身体不舒服,还是在生理鐘的作用下醒了。

睁开酸涩的眼睛,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雪白的轻纱在微风的吹拂下扬起,窗外传来了小鸟略微吵耳的叫声。

对一般人来说,这是个美好的早晨,如果是以前的杨军一定会到外面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有一个好心情。

但现在全身传来的剧烈痛楚,他能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已经是极限了。

杨军的喉咙火辣辣地痛,这是昨天留下的后遗症,昨晚他不知道自己哀求了那个恶魔多少次,到后面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力地呻吟。而这点不适对於他身上其它部分来说根本不算什麼,遍布全身的吻痕咬痕和手指的掐痕一直从脖子延伸到大腿深处。双腿间更是痛得无力并拢,让他只能维持著尷尬的姿势趴在床上。

轻轻的一动,都像有把刀在裡面捅!

床上已是一片狼籍,黏湿的体液沾在床单和被子上散发著令他作呕的味道,而这让他闻到就想吐的液体现在还在他的小穴裡,从被玩弄了一夜而微啟的小口裡汩汩地流出。

那已经被杨军看成是恶魔的男人昨天发泄完就走了,他很庆幸这一点,如果醒来还要看见那对自己作出非人行為的男人的话,他也太过悲惨了一些。

手上捆著的皮带在男人变换各种姿势折磨他的时候就已被拿下了。即使在他顏色较深的手腕上也可以清晰地看见捆绑的痕跡,有的地方甚至破皮流血了,那是昨晚他拼命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强忍著痛,他试图下床穿上衣服。

当颤巍巍的两腿接触到地面时,他承受不住地两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还好房间裡铺了地毯,跌在地上并不痛。

杨军咬咬牙,逼回眼中的泪水,既然用脚不行,他还有手,就算爬他也要离开这裡!

跪在地上,他用手一步步挪到了散落在各处的衣物附近。好不容易穿上了衣服,裤子的扣子被扯掉了,好在还不影响他穿裤子。拉上了拉练,他看了看窗子,想要从窗子那儿翻出去,可能还没到地面他就摔下去了。

别无选择,他只能走正门。

出来的过程异常的顺利,一路上他竟没遇到一个人。杨军松了口气,认為是自己的好运气的他并不知道佣人没有裴月辰的允许是允许随便出入的,而在早上六点,这座宅子裡住的两人都好梦正甜,睡得死死的。

对怎麼拖著这样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间的过程没有什麼记忆,杨军再次睁眼时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门大大敞著,看来自己是一回到这裡就受不了昏了过去。

从地上爬了起来,杨军觉得身上有些发热,好像在发烧。身上粘粘的很想洗澡,就算是身上不脏,他也想把身上的痕跡洗去,男人留下的味道让他想吐!

到了浴室,他打开了喷头,冰冷的水流打在他赤裸的身上,然后混杂著血水流下。

故意不开热水的他自虐般拼命衝刷自己的身体,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在告诉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不被当作人似的糟蹋,那人侮辱他的言语现在还在他脑中回响……

“我不是女人……”

“我不贱……”

“我没有拿你钱……”

“為什麼要这麼对我……”

“爷爷我好怕……”

爷爷说男子汉是不能哭的,但他现在好难过……

好害怕……

谁来救救他……

男人坐在地上紧紧缩成一团,呜咽地哭著。

一天没有上班,杜管家曾打过电话,在听到他说生病时也没说他什麼,只是问过他吃药没和要不要人送饭到他房间,杨军心中微微一暖。

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关心他的……

即使是出於礼貌……

不想让人看到他悲惨的样子,他委婉地拒绝了,说自己随便煮点东西就行。但实际上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本来就在发烧的他在淋过冷水后情况好像更加严重了。

吃了在柜子裡找到的感冒药,他一个人蜷缩在被子裡,杨军冷得牙齿打颤。记得以前生病的时候奶奶会煮上一大碗姜汤,喝下去热气直往上冒,浑身都热烘烘的。爷爷也会守在他身边讲故事给他听直到他睡著,而这样的情景现在只能在梦裡梦到了。

生病的时候会感到格外的寂寞,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大概是他命贱,老天爷知道他病不起,尽管当夜烧得迷迷糊糊第二天烧还是退了,又开始工作的他与先前不同的是,他不想在这裡工作了,不论再给多少钱,他也无法忘记自己遭受的侮辱。

做满了一个星期,王小兵还是没有回来,在工地请的假也过了。杨军心急地想要辞职,杜管家听了他的意思想了想答应了。

“啊……那个,请问这会不会对那位王先生造成什麼影响啊?”

杨军有些担心自己走了王小兵会失去这份工作,看得出来他很在乎这份工作的。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联系他让他尽快来上班,如果事情真的非常紧急的话也可以多宽延一些时间。”

“哦,那就好。”

杨军放了心,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漂亮但没给他留下美好记忆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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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衣凛享用著面前美味的午餐,对面坐著的是一个多星期未见的配裴月辰。

姚衣凛用餐的姿势很优雅,动作流畅优美得可以去拍电影。

“看来你心情不错,正好我安排好了你的试验对像,就定在今天如何?这次绝对不会出现上一次的错误了。”

裴月辰端起盛了葡萄酒的高脚杯抿了一口,对面的男人疑惑地看著他。

“你在说什麼?上一次的试验我不是做了吗?结果也没这麼快出来吧。”

裴月辰皱著眉,“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第一个试验对像被一个小臭虫偷走了,你说的试验对像又是谁呢?”

姚衣凛彻底呆住了──

“那天他不就在房间裡等著我吗?老子还操了他整整一个晚上呢!怎麼会弄错!”

“那天在你上楼后那只小虫子带著试验品试图出去,不巧被我看到了,觉得有意思所以跟他玩了一下。”

裴月辰饶有兴味地看著他,挑了挑眉。

姚衣凛哑口无言。

“我很好奇的是那天与你共度良宵的究竟是谁呢?”


07

回到了工地,走进了简陋搭建起来的民工休息睡觉的房间。刚一开门就可以闻到一股男人特有的臭味,工地上工作的大多是民工,一天工作的汗流峡背,回到房间没有谁想到要去洗个澡。这一是习惯问题,他们不像城裡人这样爱干净;二是也没那条件洗,工地上不用说,谁拿你当人看啊!而最便宜的浴室洗一次也要两块钱,有那俩钱还不如吃饭时加两个鸡蛋呢!他还好,隔天还会拿著皮管用自来水衝个凉,其它人身上长跳蚤的也常见。

杨军以前习惯了,倒不觉得什麼,但在那裡住了两天回来就再怎麼也闻不惯那股味了。

微皱了眉走向自己睡的那铺,把散发著异味的棉被拆了,把芯子拿到外面去晒,床单和被套泡在盆裡洗。

他不在的时候估计被不止一个人用了。

收拾好后躺在床上,感觉是与睡了两天的那张完全不同的冷硬。

跟工头说好明天才上工的他时间很多,躺下了半天都还没有睡意。但平常就没有什麼娱乐的他就算给他一天的时间去玩,他也想不出什麼。

本质上就是淳朴老实的他到现在也没能适应城市裡灯红酒绿的生活,即使是在爷爷奶奶去世后他来到城裡,在他们家还富裕的时候,也没觉得城市的生活比乡下好在哪裡。

对他而言,城市就代表熙熙攘攘的人群、快速的生活节奏、繁华的高楼大厦和污浊的空气。

相对於这些,乡村裡树木花草的香气和悠然的日常生活他觉得更适合他一些。当他说起这些时,杨明总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父母也总说他不争气,不是个享福的命。他笑笑,说可能吧。

而他现在也没改变想法,想著弟弟毕业了他也就可以安心地回到乡下,乡下的老宅虽然破落了点,但好歹也可以住人,老家在的那个村常有外省的商人来收花,他靠著养花也能解决自己的温饱了。

其实他的幸福很简单,很轻易就能实现。

他有个小小的心愿……

就是在自己的家裡温柔地守候他的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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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了一个月,杨军感到自己的身体明显变差了。以前他个头高,力气大,能拿别人拿不起的东西。现在他时常感到身体发虚,胃口也不好,强迫自己多吃点就想吐。饭不吃饱当然干活也没精神,有次差点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出了一身的冷汗。工头看他这样也就没再让他上高的地方了。

这天中午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杨军下决心要把饭吃完,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开除。但他一看到碗裡黏糊糊的红烧茄子和明显没炒熟的四季豆时一阵恶心就涌上喉咙,胃口马上全消!

叹了口气,把筷子放在了一边。旁边的人看取笑著说:“哟,怎麼又吃不下了?就跟个女人似的!来,哥哥们帮你解决!”

说著抢过了他手上的饭。

工地上饭是定量的,只是想待会儿再吃的杨军无法地看著他啊,也不好意思拿回来。

算了……反正自己也吃不下。

一旁的黄大严看见了走了过来,大声说道:“你这小子缺不缺德呢!别人的饭都抢啊,这让小杨下午怎麼做活儿啊!”

抢他饭的那人委屈地说:“哪儿啊?我不是看他这几天单都没吃完,浪费了可惜嘛!”

“再怎麼样也不能把人饭抢了吧,你小子肚子饿再买一盒不就得了,以后少拿别人的东西!”

黄大言语气严肃,他是这工地上年纪最大的,经验很丰富,人又公正,大伙都很听他话。

“这饭不是贵吗……”他委屈地都噥著。

黄大严听了双眉一竖,像要发火,杨军忙说:“不用了,我的确这几天胃口不好,给我我也吃不下。”

黄大严脸色稍缓,“这两天看你搬水泥俩腿都在哆嗦,要是有病还是上医院看看,不要在乎那两钱。在外面,没人心疼你,只有自己心疼自己知道吗?”

杨军笑笑说知道,心裡有些感动。

午休过后,到了上工的时候,靠在阴凉坝子裡休息的工人陆续工作去,杨军也跟著眾人站了起来。

刚起身,他便一阵眼晕,险些站不住。

扶住旁边的支架,休息了好久这个情况才好转过来。

不是没有想过请假,但自己身体一向健康,连感冒都很少得过,為了生病这个原因请假实在觉得有些说不出口!而且请一天假这一天的工钱就没了,他想了好久还是决定硬撑过去!

坚持到下午,杨军的脸上已是一片苍白。在抗起一包水泥的时候,一头栽了下去。

他听见了周围的惊呼声。


08

再一次睁开眼,眼前是雪白的一片。

“你醒了?”

一个有著大眼睛的小姑娘穿著白色护士服甜甜地对他笑,杨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

他慌忙坐起身来,手背上一痛。

“唉!你不要动啊,还在输液呢!”

小护士连忙制止他,杨军看看手上的针头,问她:“我是什麼病?”

“你是疲劳过度外加有些营养不良,体温也高了些。给你打了些葡萄糖,具体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要多等等。”

“那我看病的钱……”

他有些担心自己拿不出看病的钱,有一次感冒到药房开了点药,就花了他好几十块,之后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病,他都不会吃药。现在还要输液,这下不知道要花他多少钱。

这天的工没上完,工钱肯定也没了。他在医院,看来下午那顿饭也泡汤了,晚餐还要自己掏钱买……

他脑子裡胡乱地想著。

“钱送你来的人先垫付了,他们听到你没什麼大问题就先走了。”

“垫了多少钱?”

“总共是二百零五。”

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费……

这钱还是会从工资裡扣吧……

看到一瓶点滴快要打完,杨军扯下了手背的针头。

小护士看得目瞪口呆,手指著他:“你,你……”

他已经下床,正在穿鞋,不解地望向她,眼神透著疑问。

“你怎麼自己就把针扯下来了!”

“唉……?”

他歪著头,“我不可以取吗?”

小护士没好气地说:“针口要消毒的知不知道?还要先按一下防止流血,这是常识好不好!”

杨军呵呵一笑:“没事,平常手上划破了口子我也这样,没你们小姑娘娇气。”

“你……”小护士好笑有好气,“算了……”

“你的身体近几日不适合工作,最好在家静养几天,还有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光打葡萄糖是不行的。”

他点头应是,但根本没往心裡去。

不工作他吃啥?今天的昏倒只是个意外,以后他会把饭都吃完的。

杨军穿好了鞋,向大门口走去,小护士叫住他:“检查报告还没出来呢!你怎麼就走了?”

他感谢地朝她点点头,不顾后面小护士的劝阻推开门走了。

而杨军前脚刚走,后脚医生就来了,手裡拿了份化验分析单。

“咦?那人呢?”

看到空了的床,小护士叹口气,“没见过那麼怪的人,检查结果也不看就走了。”

接著看著他手裡的单子,“结果怎麼样?”

医生皱起眉,样子有些古怪。

“你说人怪,这化验的结果更怪,你看这血液裡……”

就在这时从门外走进了几个黑衣的男人,身材高大,表情冷酷。在房间裡一站,立刻显得整个病房狭窄无比。

被这阵势吓到的医生和小护士立刻襟声。

其中一个黑衣男人走到他们面前,“不好意思,可以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吗?”

可怜的医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向他要手上的化验单。

虽然被这群像极黑社会的男人吓到,但还残留了一点职业道德的医生僵硬地摇摇头,“对不起……患者的资料我们要保密……”

直接无视了他的话,黑衣男人礼貌地说了句对不起从他手上把单子拿了过来。

医生呆呆地看著他们,身边的小护士躲在他身后。

两人都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如来时一样,黑衣男人看了眼手上的单子小心地把它收好,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所有人很有默契地转身离开了。安静得连脚步声也没有,显然是受过良好的训练的。

他们走时还不忘关上门,带头的男人似乎想起了什麼,最后说了一句话:“关於这份化验单,你们院长之后也会提醒你们,今天的发生事最好从记忆中抹去。如果你们不希望自己或是你们的家人出什麼事的话……”

两个人面面相视,同时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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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军从医院走出来时还在考虑晚饭是什麼,浑然不知危险已经来到身边。

从未想过走在大街上会被人绑架的杨军在被强硬塞进车子裡时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绑架他的人显得很有经验,手法干净利落,他甚至还来不及叫一声。

坐在车上时他心裡一直坦坷不安,绑架他的是三个高大的男人,身体强壮而且面无表情,统一穿著黑色西装。他们并没有他想像中那麼可怕,反而显得很有礼貌。

“杨先生,很抱歉我们不得不用这种方式请你来,但我们的主人想要见你。”做在他对面的男人说道:“我们的目的地不会很远,请先休息一下。请你不要试图做任何反抗,因為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有能力将你完全制服!”

男人的用词让他呆了一下,后来才反应到他说的“杨先生”是指的他。

以前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称呼他的,在外面,大部分的人都用微带著鄙视的眼神看著他。

因為他是个民工……

而男人说话虽然很礼貌,但是态度却非常强硬,这裡没有他说不的份!

杨军苦笑了一下,他毫不怀疑男人说的话。光看这辆加长型的黑色轿车就知道对方是自己不可能比得上的有钱人了,绑架他也没有好处可得。胡乱反抗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糟而已。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们说的“主人”為什麼要见他?

他不记得自己有遇到过能拥有这种有钱人啊?

不……如果说最近唯一有可能的就是……

他的脸色渐渐发白。

有种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


09

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他们停在了一栋白色的洋房前。

没有杨军之前工作的地方那样奢华,这座房子给人的感觉很优雅舒适。

“杨先生,请下车吧。”

黑衣男人先下去将门开了,请他下车。

杨军局促不安地下了车,才发现原来还有一辆相同的车子跟在后面,那辆车上下来几个装束和这些人一样的男人。他们走到他身周,彻底堵住了他逃跑的道路。

带头的男人说道:“请跟我来。”

杨军无奈,只能跟上去。

进了房子,黑衣男人把他带进了地下室。杨军觉得奇怪,但又不敢问,默默地跟在后面,心脏像雷击般跳得很快。

下到了地下室,他才知道这座房子与它的外表不同,常人家的地下室一般都是用来堆放杂物之类的,所以空间不是很大。而他看到的这个地下室占的空间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这裡摆满了各式的医疗器具,种类繁多齐全得简直可以算是一个小型诊所!

杨军开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空气裡还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想起报纸上刊登过有个犯罪团伙贩卖人体器官的消息。杨军立刻觉得头皮发麻,他们该不会是要……

他没钱,有的就只是这个还算健康的身体。要是自己的内脏器官被人取掉一部分的话,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工作。

这样弟弟的学费也交不起了……

“杨先生,在主人见你之前,我们的人将会对你的身体做一次检查,请你配合一下。”

“……检查什麼?”

男人对他微笑一下,“只是一项普通的检查,请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帮助你。”

杨军的脸白了一下,犹豫了半晌,诺诺地说:“我要怎麼做?”

“我们的医护人员的专业素质是很高的,你只要按我们说的做就行了,不会有多大痛苦。”

不会有多大痛苦……

杨军听了更坚定了他们是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的想法。

接著男人拍了拍手,来了几个穿著白袍医生模样的人,还有两个护士。

杨军被指示脱掉衣服,躺到床上去。

他涨红了脸,磨蹭了好半天,脱下了上衣和长裤,仅著一条四角内裤爬到了床上。

然后那些人在他身上左弄右弄,又抽血又是测心跳体温的,还拿很多他没看过的仪器在他身上测来测去。

后面还在他肚子上涂了很多泡泡,拿一个东西在上面扫来扫去的。

之后那些人就围成一圈在讨论著什麼,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兴奋一样。

大概是他的内脏器官很适合移植,所以很高兴吧……

杨军僵硬地躺在床上,想到待会儿就要从他身上取下一部分东西,他有点想吐的感觉。

他们讨论了很久才停止,其中一个医生走到一直站在一旁的黑衣男人说了什麼,他们便走出去了。

杨军看得一愣,他们不给他做手术了吗?

“杨先生,你可以穿上衣服了。”

“……什麼?”

“怎麼?有什麼问题吗?”

杨军闭上了嘴,但随即小心地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下……”

“请说。”

“……请问你们是想要我身上哪一部分?”他的声音有些微弱,“要是可以的话,能拿对我平时干活没有影响的器官吗?”

“啊?”

男人有些愕然,在理解了他说的话后后扑赤一下笑了出来,表情一下柔和了很多。

“啊!不好意思,你好像误会了我们,我们不是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

杨军的脸瞬间涨红了,“啊,对不起……”

“不用,是我的工作失职了。你穿上衣服后就可以上去见我们的主人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刚好一些的脸听了他的话又红了起来,黑衣男人看著他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气。

这麼单纯的人,希望不要被主人折磨的太厉害……

另一间房裡,一个男人对著超大的液晶屏幕大笑!

“啊哈哈哈哈……”男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完全无视身边人黑得像锅底的脸。

“哈哈……哎呀,我真没想到你怎麼找到这样的宝贝的?”

听到屏幕上杨军对著黑衣人说的那番话,裴月辰肚子又开始痛起来。

“我说过了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什麼时候对美人最為挑剔的姚大少爷对那种男人也下得了手了?”

“谁叫你给我喝那麼烈的药!那种时候不拿他来泻火难道叫我DIY啊!”姚衣凛气愤地叫道:“再说我怎麼知道他不是试验对像!那丑男人又不说,自己风骚地来勾引我!”

他说著要是杨军在一定会气得脸红的话。

裴月辰勾起细长的眼睛,“不管怎样,他成功地怀上了你的孩子。虽然他不是我们的人,但让他答应我们的要求应该不难。”

不过就是多花点钱。

就算他不要钱,也总有其它想要的东西──

名誉,地位,美色,权利……

只要他想得到的,他们都可以给。

就算这些都不行,他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只要掌握了他的弱点,你让他做什麼都行……


10

杨军被请到客厅坐下。

坐在长条的沙发上,他觉得很不自在。

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白天的那一套,旧得已经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裤上还沾有沙土的痕跡,那是下午昏倒时留下的。沙发的顏色是纯白,与房间的设计风格很协调。但上面坐著他,就像美丽的娟画上践上了一滴墨汁一样不协调。

他不安地坐在上面,為了不弄脏沙发,他尽量把身体靠前坐,减少接触到沙发的机会。

这样看起来就显得他的坐姿很奇怪。

在知道绑架自己的不是贩卖人体器官组织后,他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会被绑来这裡。

在客厅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来。现在是晚上八点,杨军的肚子已经有些饿了,就在身边的小桌上放了些小点心,都是他没有见过的精致。不敢伸手去拿,男人就这样僵直地坐在那裡。

他不知道自己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被人看在眼裡。

在他眼睛第十次望向墙上的掛鐘时,有人来了。

杨军马上挺直了背看向来人。

但随后他睁大了两眼,不敢置信出现在面前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那对他就意味著恐惧的对像……

“看到我这麼高兴吗?你眼睛都睁圆了。”

姚衣凛包含著讥笑的磁性声音他听后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明明在温度适宜的房间裡他却感到四肢发冷,鼻头上还有冷汗渗出。

姚衣凛随意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在他后面跟来的裴月辰坐在了另一侧。

与脸上表情臭臭的姚衣凛不同,他笑得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

“还是让我来问吧,你好,是杨军先生吧?”

杨军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裴月辰,就是前段时间你代人上班的那栋房子的主人。”

杨军惊愕地看著他,裴月辰笑了,“是的,你在那几天没见过我吧?”

没有等他回答,他又说道:“在我不在的时间裡出了一些小问题,这导致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计。”

裴月辰把视线投向了一边的姚衣凛,后者不悦地哼了一声。

“那天你和小凛发生关系了是吧?”

杨军的脸色马上由白变红,再由红转青。

牙齿把下唇咬的死紧,一丝血色也无。

“当天你们的交合虽说是个误会,但是带来的效果好像不错。”他继续说道:“经过检查,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看著毫无反应的杨军,裴月辰相信他下面的话会惊得他跳起来。

“杨先生,你怀孕了。”

一瞬间杨军有些呆滞,茫然地抬起头,似乎不明白他说了什麼。

裴月辰又再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我是说你怀孕了。”

杨军嘴唇微张,表情有些可笑的滑稽。半晌才从喉咙裡挤出一句话:“我……我是男人……”

裴月辰呵呵一笑:“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杨军的样子像是在做梦,实际上他也以為自己是在做梦,怎麼会有这麼荒唐的事情!

呆笨的男人举起手腕在上面咬了一口,痛楚让他叫了出来。

姚衣凛当场笑了出来,怎麼会有这麼笨的男人?

裴月辰笑眯眯地看著他:“杨先生,你没在做梦,我们也是。”

“不……不会……怎麼可能……”

杨军神情有些混乱。

裴月辰在心裡叹气,可怜的男人,他可能要被逼疯了。

杨军此时的思绪很乱,他想到了今天身体的异常。其实在几天前,他就感到身体不适了。

是什麼时候感到难受的……

好像就是那天之后──

杨军的眼前有些晕眩,他又想起那个恶梦般的一夜。

那个在他体内的怪异的东西──

那个不是人类的男人!

“不!怎麼可能!你们肯定搞错了!我不是女人!”

他大叫起来,站起来想要跑。

但眼前一花,腹部一阵剧痛。像被重物恨恨击中一样,刚站起来的他马上倒回了沙发。

先前还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姚衣凛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到了他的面前,用冰冷轻蔑的眼神看著他。

“我不管你是不是女人,你的肚子裡已经有了我的种,在你把他生下之前都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抱著肚子蜷在沙发上的杨军眼裡满是憎恶和恐惧。

“小凛,冷静点。杨先生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我想他回去好好想一天就会明白了。”

“什麼?你要我放他回去?”

姚衣凛斜眼瞪著他,裴月辰微笑著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说完他脸色好了些,对沙发裡的杨军说道:“今天就先放过你,我要你自己求著要来我这裡。”

裴月辰递给了他一张名片,“要是你想通了,就打这个电话找我们。”

杨军狐疑地看著他们,收下了名片。

之后裴月辰叫人把他送了回去。

关上门后,姚衣凛懒洋洋地问他:“你这个戏弄人的嗜好怎麼还是改不了?”

“游戏不就是要慢慢玩才有意思吗?用暴力逼迫他不如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回来。”

他的笑容还是一样温柔,但脸上的笑却从未进入过眼裡……


11

杨军在工地前被放下。

看著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舒了口气。

回到了房裡,屋裡人都睡下了,震耳的鼾声此起彼伏。

听到这声音,他却觉得原先紧绷的情绪和缓了很多,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荒诞的梦。

男人怎麼可能怀孕呢……

一定是他们骗他的……一定是……

杨军这样自己说道,躺在了自己床上。

睡一觉就好,明天起来……什麼事都会跟往常一样。

杨军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杨军如往常一样顺便吃了些东西准备上工。

刚走到工地,却被人叫住了。叫住他的人是包工地的包工头,叫荣兴,平日裡為人苛刻吝嗇,私底下他们都叫他荣扒皮。

“小杨啊,过来我给你说点事。”

杨军不明所以地过去了,荣兴拍拍他肩头。

“小杨啊,我知道你在这儿待了很久了,做事也勤快,人又老实。”

听到这话,杨军已经知道后面他说的不会是什麼好话了。

“但是……你要知道,最近世道不好,上头的工钱还拖著没给,我这裡也是心急如焚啊。这不,刚接到通知,说要削减经费。不得已……只好裁员了。”荣兴看了看他脸色,“这个……你能理解吧?”

杨军没说话,荣兴从裤兜裡掏出了个信封,“诺,这是这个月的工钱,虽然你还没做满这个月……”

他看著没接,“不可以留下我吗?”

荣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

杨军接过了信封,转身向住的屋子走去。

他耳边响起昨天男人对他说的话──

“我要你求著回来这裡……”

收拾好了為数不多的东西,其它人都到工地上去了,屋裡没有一个人。

杨军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一个人送他。

不知道该到哪裡去,但是总要把自己今天住哪儿的事解决了,杨军想起父母还有一处地方的房產没有卖掉。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先到那裡去,工作的事以后再解决。

到了印像中的地方,杨军拿出放了好久没用的钥匙,刚想开门,却听见门开了。从裡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惊讶地看著他。在看清了他身上的穿著后,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这是杨军常常从别人眼裡看到的东西。

女人警惕地缩回了门后,伸出头来问他:“你干什麼?怎麼站在我家门口?”

杨军奇怪了,“你家?这是我家的房子啊……”

女人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著他,“说胡话呢?一年前我老公就买下来了!”

一年前……

那是弟弟考上大学的时候。

“请问……这是谁卖给你的?”

女人说了个人名。

杨军懵了,脑子裡嗡嗡作响。

这座房子是杨军爸妈到城裡来时买的第一间房子,那因為地理位子好,今年来房价涨了不少。而在别处的房子都被卖掉,唯独它没有被动的原因一是房子的所有人写的是杨母的母亲,债主不能拿它来抵债;二是它是唯一能够拿来纪念父母的东西,杨军舍不得把它卖掉。所以寧愿自己辛苦点,多打点工也不愿卖它来赚钱。

无处可去的杨军找了公用电话,电话拨通了,裡面传来对方的声音。

“喂?谁啊?”

“……喂,我是哥哥。”

“哦,哥啊?有什麼事?”

杨明的声音明显不是很在意,应该说只要不是说给他寄了生活费,他对他说的话都很无视。

“小明……问你件事。”杨军犹豫著,“你……是不是把以前的老房子给卖了?”

电话裡静了下来,好半天才听到他说:“是啊,是我卖了。”

“為什麼要这麼做……?”

“债主追著我要,说要打断我的腿,我能不给吗!”

对方的声音提高了,嚷嚷地对他喊道。

“我不是说你卖掉它不对,只是……為什麼你都不给我说一声?”

“给你说?给你说你懂吗!”

杨军听到电话裡还有其它人的声音,好像是女孩子,在软软地撒娇。

“以后没什麼事不要老给我打电话!老在关键时候烦我!气死人!没事我掛了!”

杨军还来不及说,对方就掛了电话。

他茫然地拿著听筒,好半天才放下。

走在路上,他随便在一小摊上吃了点东西,就在街上无目的地乱晃。

注意墙上贴的招工广告,但没有适合他的。

人家要求的条件他都达不上,现在顺便什麼工作都要求要高中以上学歷,像他这样的,别人都把他当文盲看。

晚上了,他买了个面包,提著行李跑到了不要钱的公园。找了个没人的长椅坐下。

啃著冷掉的面包,他找出了件稍微厚点的衣服穿上。

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还可以在这裡窝几个晚上。

明天一早去用人市场去看看,找一个能抱食宿的工作,工资少点也没啥。

很快,他的生活又会回到以前。

之前的一切只是个恶梦。

只是个恶梦……


12

在公园裡睡了一夜的杨军醒来后用公园厕所的水洗了个脸,换了身干净点的衣服,就跑到用人市场上去了。

在裡面绕了几圈,也没人肯用他。按说杨军的要求不高,看著身体也壮,做个体力活应该不成问题,但怪就怪在就是没人要他。

咬咬牙,他干脆工资也不要了,只要负责他三餐和有个睡的地儿就行了。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没一个人肯请他。甚至在他上前问人时,那些人就像见了鬼似的躲开。

徒劳地晃了一个早上,没有任何结果。

杨军沮丧地坐在交易大厦前的水泥阶梯上,旁边还放著他从乡下就带出来的旧旧的旅行包。

找不到工作,以后怎麼办?

不可能一直住公园吧?

杨军低下头,情绪低落。

买了两个馒头当午餐,杨军下午一家一家地问餐馆要不要请人,但得到的回复都让他失望。

晚上,杨军找了个空的矿泉水瓶子,把它洗干净后接了些自来水,这就是他一天的饮水了。

他的钱赚得不容易,马上下个月还要给杨明寄生活费。但现在工作都还没有著落,所以能节省一分,就是一分。

今天晚上比昨天还要冷,杨军蜷缩在长椅上,哆嗦著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强光晃醒了。

“喂喂,醒醒!快起来了!”

杨军无措地用手遮住眼,强光让他一时睁不开眼。只听到有人说:“听到了没有?叫你起来了!”

他放下手,看到一人穿著制服,拿著手电筒照他。

“知道这是哪裡吗,居然在这裡睡觉?你在这裡对公共场所形像影响多大啊!”那保安骂骂咧咧地,一边驱赶著杨军。

“就是有你这种无业游民,才让我们的工作这麼不好做。自己有手有脚的不去找工作,真是社会的垃圾!”

杨军默不作声,下了椅子,拿起包包。

在他走了很远后,还听到后面保安的骂声。

他笑笑,对自己说没什麼大不了的,以前又不是没经歷过。

没有地方可去,杨军游晃到了公交车的站台处,那裡有一排供人休息的塑料椅子。

他坐了下来,椅子坐著很冰,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就这样坐在上面,慢慢迷糊了过去。

在他醒来时,天已是蒙蒙亮了,公交车也陆续有了。

有个等车的女学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身体移过去了点。

杨军拿起放在腿上的包,揉揉酸痛的脖子。突然他觉得有什麼不对,低下头,包的拉练是开著的!

他焦急地翻著裡面的东西,却怎麼也找不到他要的。最后他把包裡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项项地找著。

没有……

还是没有……

杨军颓软地靠在了椅背上,脸上一片死灰。

他不得不承认──

他的钱包被偷了!

包裡的东西被他翻得到处都是,那个女生小声说了句:“神经病。”

但他已管不了这麼多,他只知道自己存了很久的钱和最后一个月的工钱都没了……

眼睛裡好像有什麼热热的东西要流出来,他仰起了头。

天空被初升的太阳划破了一角,阴暗的天空和一边灿烂的太阳形成鲜明的对比。

杨军知道自己就如那阴暗的一角,永远都在被阳光驱逐……

钱包丢了,杨军身上只有為数不多的十几块钱。

比起之前,他现在想找工作的想法更加迫切。毕竟要是继续这样,他连基本的伙食费都没了,虽然他一向节省……

跑了一整天,不管他用什麼方法,也不管他怎麼放下尊严去求人,也没有得到一份工作,连临时的都没有。那些人看他的样子,就像他是传染病毒一样,他还没有开口,就被人赶了出去。

到了这种情况,杨军就算再怎麼白痴,也知道有人在搞鬼了。

莫名其妙地被人辞掉,找不到新工作,恐怕这些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

连他钱包被偷的事……八成也是被人设计了。

谁有那麼大的力量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為什麼要这麼对他,他有对不起什麼人吗?

杨军其实清楚地知道这个答案,除了他们……

再无旁人。

杨军闭上眼,然后猛地睁开!

不管怎样,他不会屈服的!

他不要像条狗一样回去,任他们践踏!

他虽然命贱,但是不代表他们就可以随便对待他!

这是他身上最后的尊严!


13

在又被一家小餐馆拒绝后,杨军咳嗽著坐在街边的椅上休息。

他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吹了几天的冷风,又没有吃什麼东西,杨军开始觉得身上有些发热,额头也烫烫的。

全身无力,肚子也有点不舒服。

该不是吃了什麼不干净的东西吧?

杨军苦笑了下,现在要是生病了,他就真是山穷水尽了。

喝了口自己带的水,缓解了喉中的干渴,但就是这水也是不干净的自来水。

连著几天都过著这样的日子,人不生病才是奇怪了。

杨军摸摸裤兜裡的钱,只剩三块了,就算他每天只吃一顿,一顿也只吃两个馒头,但在只出不进的状况下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随著钱摸出来的还有一张名片。

触感很好的纸张散发著淡淡的香气,优雅的字体很符合他们给人的印像。但他很清楚那些人外表下恶劣的本质。

看著上面一串的号码,只要拨了它,就可以结束现在的窘迫。

只要按几个键,就可以得回他失去的东西,甚至得到更多……

尊严算是什麼?在现实的温饱前它什麼都不是。

他肚子好饿……好冷……

杨军看著名片,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双手一用力──

撕掉了手中的名片。

他把成為了碎片的纸扔进了垃圾桶。

就算要舍弃尊严,也要看它舍弃给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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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巷子裡,杨军从垃圾桶裡刚翻出了一个还没变质的面包。

虽然已经被人咬了一口,还可以看见上面的牙印,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它吃了下去。

有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后面的就容易得多了……

但老天显然不想他的命运太顺利,暗巷的深处,不知什麼时候多出了几人。

杨军开始以為是一样来捡垃圾的,之前的几天也见过,只要识相地离开“他们”的地盘,就不会被怎麼样。而在他要走开时,后面有人叫住了他,不注意下就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

“妈的!你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地盘吗?敢来抢我们的吃的!不要命了?”

粗鲁的男声大声喊道,一边用脚踹向他的腿上和胳膊上。

“对不起……我马上走。”

杨军拼命往后躲,一边向他道歉。

“现在道歉有个屁用啊!”

男人打得兴起,把他拉起来推在墙上,打了他几个耳光。

杨军本来就还在生病,这下子就更加地难受。

胃裡一股股酸水直冒。

后来终於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靠!搞什麼飞机!”

男人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三步。

这一吐好像就停不下来了,杨军扶著墙,蹲在地上。

像是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在好不容易停下来后,他喘了几口气。接著听到一个熟悉冰冷的男人的声音:“没想到你还挺能忍的啊!”

杨军不敢抬头,他知道恶魔就站在他身后,已经伸出了他的毒牙。

“原本以為在你钱包掉了之后你就会求著要回来,没想到你能熬这麼久……”

男人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先前找他麻烦的人全都必恭必敬地站在身后。

“怎麼样?想好要回来了吗?要知道如果你再倔强下去,以后就不会像之前那麼轻松了。”男人眼中含著恶意地说道,色素淡薄的眼睛反射著冰冷的光线。

“不要……”

杨军说道,声音不是很大,但语气很坚定。

姚衣凛面上显出一抹怒色,“给你脸你不要!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拿出一个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杨军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既然你不‘要’,那我就只要叫你宝贝弟弟‘要’了。”

“你要对他做什麼!”

“做什麼?你自己听他说吧……”

姚衣凛一笑,把手机递给了他。

裡面传来了杨明的哭嚎声,杨军著急地叫著:“小明!小明你怎麼了?”

“哥哥──!大哥!快救救我!他们要砍掉我的手──!”

“什麼?!”


14

杨军一下慌了心神,“小明不要怕!哥哥在这裡!”

然后他对姚衣凛叫道:“你到底想怎麼样!”

“什麼叫我想怎麼样?是你弟弟在赌场欠下了一大笔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还不起钱,我当然要拿其它的东西作為补偿!”

“你──!”

杨军怒视著他,弟弟是学生,怎麼会跑到赌场那种地方去!

姚衣凛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摇晃道:“嘖,要是你还不快点的话,你的弟弟好像就要不妙了哦。”

同时电话裡传来了凄厉的惨叫!杨军心头一抽,咬牙道:“好,我答应你!随你怎麼样都好。”

姚衣凛笑了,脸上露出早知道会如此的表情。

他对电话裡说道:“住手。”

对裡面的人吩咐了一下,姚衣凛关掉了手机。指示其它人把杨军扶起来。

在走出这条小巷的同时,杨军也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此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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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那幢白色的洋房,杨军已经明白这幢房子的主人应该就是姚衣凛。

一进门,姚衣凛就把他丢进了浴室。

“你给我好好地洗干净!你身上臭死了!”他用厌恶的语气说道:“还有把身上的衣服也给我扔了!”

杨军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没说,拿著他给的衣服进去了。

他的确是很久没洗澡了,从身上流下的水都是黑的。杨军其实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但人在绝境的时候,是不可能顾及那麼多的……

他用力擦拭著身体,在搓到腹部的时候,觉得好像比以前要柔软了些。

他突然想起那个笑得很斯文的男人对他说的话──

“你怀孕了。”

他怀孕了……?

开玩笑的吧?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啊!

他的身体非常的正常,怀孕是女人的事,怎麼会扯到他这个大男人身上?

这肯定是他们耍弄他的手段。

杨军摇摇头,衝掉身上的泡沫,拿起毛巾擦干了身体,穿上姚衣凛给他的衣服。

简单的蓝色T恤和棕色的休闲裤,纯棉的布料摸起来很舒服。这是他不可能会买的款式,因為长期在工地上,他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穿旧了,没人会要的类型。在沾上了灰尘和水泥后就更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就算是当初杨父杨母还在的时候,也常常被说穿的衣服没有品位。久而久之,他也不在衣服上花费心思了。

换好了衣服,出来时姚衣凛已经坐在餐桌前等著他。

满满的一桌,都是杨军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得到的美味──

油亮的红烧肘子、香辣牛筋、葱爆海参、香菇燉鸡、凉拌肺片、爆炒腰花,还有一盘素炒时蔬。

杨军看得嘴巴都张开了。

“看什麼,还不过来坐下。”

姚衣凛把他叫了过去,饭已经盛好放在了桌上,颗颗白嫩晶莹。

杨军注意到他面前没有放碗。

犹豫了一下,他问道:“你不吃吗?”

“恩?”

姚衣凛眉毛一挑,“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今天你必须把它们全部吃完。”

啊?这麼一大桌?

“太,太多了……”

虽然他很饿了,但是这一桌足足可以喂饱三个人了。

“你这些天摄取的营养太少了,这样对胎儿不好。”

杨军垂下了头,不说话。

以為这是有钱人的恶劣癖好,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无视他的话。

默默吃著饭,在他实在吃不下的时候还剩了一大半的菜。

姚衣凛看著皱起了漂亮的眉,杨军不得不承受这个美得不似男人的人不论什麼表情都很漂亮。

“怎麼吃得这麼少?我记得怀孕的人吃得都很多啊……”

杨军没听清他说的话,看他盯著桌上的菜,以為他不满自己没吃完所有的菜。

“那个……我实在吃不下了。”

姚衣凛想也不能开始就逼得太紧了,点点头算放过他。

他站起来,“你也该去睡觉了,上楼吧。”

正打算转身,却发现他没有行动的意思。呆呆地站在那儿,脸色还有些发白。

“怎麼还不动?”

“那个……我……”

姚衣凛有些不耐烦,这个丑男人的事怎麼这麼多!

“我……要和你一起睡吗?”

什麼?

他有些质疑自己的耳朵。

这个丑男以為自己是天香国色吗?

认為自己上完一次不够还要再上一次?

姚衣凛嘲讽地笑起来,“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货色?不是那个误会我会碰你!怎麼?被我上了一次食髓知味了?”

杨军的脸色更白了些,但随即知道不是自己认為的要陪他上床,而松了一口气。

姚衣凛看见他的样子又不高兴了!

那个老男人居然还敢露出那种表情,不用跟他上床他很高兴吗?他少爷什麼时候被人嫌弃过了?通常都是别人追著他要死要活的!

还是说上次没让他爽到,但那丑男不是叫得也挺开心的吗?靠!上过了就把他扔一边了!

姚衣凛心裡想著与实际完全不符的东西,越想越气的他看见杨军高兴的脸想也不想地说:“虽然我不会和你上床,但你要和我睡在一起!”

杨军顿时愣了,姚衣凛看了心裡总算舒畅了些,但马上就后悔了自己说的话。

放不下脸面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他黑著脸带他上自己的卧室。

接著整整的一夜,两人都辗转反侧地睡不著,充分詮释了失眠的定义。


15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床上的两人已经醒了。正确地说是他们都没睡下过,一个是身边多了一人而且还是自己认為又老又丑的男人而睡不著,另一个是在身边睡了一条毒蛇的情况下全身僵硬地不敢动。

而為了自己的顏面造成这种结局的姚衣凛黑著两个眼圈,打著哈欠起了床,旁若无人地脱了衣服赤裸著身体走进了浴室。

在床上欣赏了整场美男脱衣秀的杨军僵直了眼,傻瞪著他一直到浴室的门合上。

姚衣凛的脸的确是很美,是属於纤细梦幻非人一类的美丽。而这不代表他就很弱,这个事实在上次被他侵犯时杨军就明白了,以自己长年在工地上练出来的力气竟然轻松地就被他制服了。

还有在脱掉衣服后露出的完美结实的身体,像洁白的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上帝的杰作。

加上那天然的银白的头发和琥珀般迷人的眼睛,他具备了所有一切吸引异性的要素。

但是,杨军是男的。

因為他是男人,而且是正直老实到已经绝种的稀有品种!所以上诉的一切对他都无效。

再怎麼美丽,他也是男人。

做出了这种结论的杨军,很快把刚才香艷得让人流鼻血的一幕抛诸脑后。

没有赖床这个习性的他,即使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还是下了床。

到楼下的浴室洗漱完后,回到了客厅。看到姚衣凛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著牛奶,一边看报纸,面前的玻璃制茶几上还放著一盘火腿煎蛋。

看到他出来后,他说:“厨房裡有早餐,想吃什麼自己拿。”

杨军很好奇,早餐是什麼时候准备好的,如果他们晚起了早餐岂不是会冷掉?他是无所谓,但像姚衣凛那样的公子哥,也不会吃得下那样的食物吧?

仿佛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麼,姚衣凛瞥了他一眼:“早中晚三餐都有专门的厨师负责,屋裡有专门的联系电话,你只要把想吃的东西告诉他就行了。”

“那厨房不用吗?”

姚衣凛挑眉道:“我不喜欢油烟味,也不喜欢别人进出我的房间。”

“还有,我在家的时间不多,有什麼需要你可以用客厅的电话,会直接有人来满足你的需要。”

他想了想,撕下一张纸写下了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但没有什麼事就不要乱打,知道吗?”

接过了纸条,杨军点点头,走向了厨房。

裡面的确如他所说各种早点都有,中式的豆浆油条、煎饼、小龙包还有虾饺和粥;西式的有面包、培根、火腿、鸡蛋、小甜饼。连饮品都准备了很多,有咖啡、牛奶、奶茶和橙汁。

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且都是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

杨军有些感慨於姚衣凛的奢侈,这麼多东西,吃不完就浪费了。

对於连工地上传说连猪都不吃的伙食,杨军都能全部吃光不留渣。看到眼前的“盛况”,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殊不知,姚衣凛平时其实不是这样的。这顿“丰盛”的早餐,是他早上吩咐厨师特别做的,一方面是不知道杨军的口味习惯;一方面是想让他多吃点。

按姚衣凛的说法就是要多补充营养,他儿子才会长的壮!以后可以把裴月辰那家伙的小孩欺负到哭!

虽然这个“妈”长的是丑了些,但好在基因全是他的,不怕生的后代没有质量保障!

因為从小培养出的节俭,杨军為了怕浪费而努力地消灭食物。但最后肚子都鼓起来了,还是没看到那“堆”有减下去的样子。

吃了早餐,把用过了的餐具洗了。

他看著样子还很好吃的食物想了想,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冰箱。

杨军发现,这个厨房虽然从不用来烹调,但是各种应有的餐具还是一应俱全。全都蹭光瓦亮的,保养得很好。各种菜刀整齐地排成一行,抽油烟机也是最好的牌子。

做完了这些,他步出厨房,发现姚衣凛已经不在了。

回想到刚才他说不会有很多时间留在家裡的话,他突然想到家裡只有他一个人了。

要逃走吗……?

他失笑地摇头,就算现在逃得了又怎麼样?以那个人的能力,绝对有几百种方法让他自己回来。

而且……开始拒绝的原因已经消失了。

开始以為这是有钱人一时兴起的玩弄,让他出卖肉体尊严换取金钱,他是觉对不愿的。

但是现在……

那个男人昨天没有碰他,还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对他出手。

也是,就算想要男人他光凭自己的外表就可以引得一群人為他疯狂,其中必定也不缺乏男人。

他长什麼样子,自己最清楚。

他想玩男人怀孕的游戏,配合一下他就是了,大概没有多久他就会腻了吧。

希望以后他不要让自己在肚子上绑个枕头……


16

自那天起,姚衣凛整整三天没回来。

杨军一个人在家,没有了他从心理上带来的威胁倒是如鱼得水,连著几天好吃好睡地养著,脸上的线条都圆润了很多。

他需要的东西只要在电话裡说了,马上就会送到,效率比谁都高!

闲在家裡没事,杨军开始找些事给自己做。看到房子的后面有一块空地,他就要了些植物的种子,种在了后面。天天细心地浇水,过了几天,还真冒出了几颗小小的嫩芽。

不仅如此,闲极无聊的他还开始打扫房子的卫生,虽然知道有人定时来打扫,房间各处也一直纤尘不染。但他觉得自己不干些什麼的话,空旷的屋子静得像要把他吞噬了。

没有什麼嗜好的他,在对著电视也只觉得无聊地想打哈欠。

没有人和他说话,房子是在高级住宅区,周围最近的人家也要走上5分鐘。

他觉得自己像过著与世隔绝的生活。

而另一边,姚衣凛也十分郁闷。

连著在外待了三天,就是因為家裡那个丑男人。

莫不是放不下那点面子,他又怎麼会不回去?不管是怎样的大美人,就算再怎麼合他的胃口,他也不曾和别人同睡一床。那天和那男人睡的一夜已是逼不得已,再来一次他可能会疯掉。

坐在酒吧裡,姚衣凛默默喝著酒,无视周围人对他投向的各种诱惑眼神。

“怎麼?没有看得上的?”

吧台的酒保笑著问他,阳光的脸上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你这裡的水准越来越差了。”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没找到过夜的对像,他把心思放在了今晚住哪儿的问题上。

“能够得上姚大少爷眼界的人恐怕这个世上都很少见吧?”

酒保调好了一杯“诱惑”,紫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著靡丽的色彩。

“如果你不是只要女人的话,今天倒是有个极品哦。”

酒保示意对面角落坐著的一个男子。

姚衣凛转头一看,是够漂亮的,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但是跟他比还差得远了。

将对方上上下下和自己对比了一番,他掉回了头。

酒保了然地笑了“当然还是比不上您了,今晚还是不回去吗?”

姚衣凛无聊地玩弄著手机,荧彩的外壳发射著五彩的光。他突然想到那个老男人还没有打打过电话给他。

这还是第一次他把手机号码告诉别人,要是别人可能一天打了好几个电话追问他的行踪了。

居然还有人无视他的魅力?

他一向自恋地认為自己是男女通杀的。

真是个蠢笨的老男人……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长的难看了,而且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土裡土气。后来知道他是个民工,才在想怪不得如此。后面再见到他时就更是难看,原本还算结实有力的身体骨头都瘦出来了。

他变得更丑了,似乎一下老了好多。

自己居然上了个要什麼没什麼的老男人……

而且这儿老男人的性子还不是普通的倔,竟然寧愿拣垃圾吃也不愿答应他们的要求。

反而拿他那不争气的弟弟一要挟,他就屈服了。

这世上怎麼会有这样奇怪的人类呢?

他第一次对这男人產生了兴趣。


17

想到自己在外面的时间也够久了,再待在这裡也没什麼意思。他在桌上放下了酒资。

“不,今晚我回家。”

“多谢惠顾,欢迎您下次再来。”

酒保向他鞠了个躬,扔下身后一片仰慕的眼光,姚衣凛步出了酒吧。

驱车赶回家时,已是半夜两点。远远地就看见客厅的灯还亮著。

那个老男人还没睡?

他拿钥匙打开了门,进去一眼就看见杨军睡在沙发上。电视还开著,正在回放白天的综艺节目,裡面传来嘈杂的笑声。

姚衣凛皱著眉关掉电视,走到他身边打算叫醒他。

手刚搭上他的肩膀,男人无意义地哼了一声,将身体蜷得更裡面了。这种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有他外表看不到的脆弱。

鬼使神差地,姚衣凛打消了叫他起来的想法。本来想让他睡在这儿就好,但在看到他似乎感到寒冷地想沙发裡钻的动作时,姚衣凛的双手像自己有了意识,把他抱了起来。

妈的!谁叫他肚裡怀了他的儿子!

為自己的行為找到理由的他黑著脸抱著他上楼。

看著怀中沉睡的脸,他发现这老男人在他不在的几天好像长胖了些。连下巴上的肉都长起来了,整个人的轮廓也柔和了不少,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说起来,他到底有多大了?

28……29……30?

对了,以前好像听裴月辰说过他比他弟要大四岁。

他弟在上大二,最多不过20,21吧,那他岂不是才24、25?

他怎麼会长那麼老的?

想到他弟穿的一身名牌和时尚前卫的头发,再看看他农民味十足的打扮。

姚衣凛嗤笑了一声──

真是个滥好人!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样子杨军就属於被人“骑”的那一类!

因為姚衣凛从来不认為自己是好人,所以只要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

抱著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140斤的男人,姚衣凛一脸轻松地把他抱进了卧室。

直到把他扔到床上,杨军还是睡得死死的,只是动了动嘴,眼皮也没动一下。

姚衣凛洗了个澡,换好了睡衣,犹豫了一下在他身边躺下了。

混帐!谁叫他那天抽什麼疯说了那种话!

被无聊的自尊烦扰的他不甘愿地睡下,估计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转过头,就看见那老男人睡的正香的脸。

靠!為什麼他就睡得这麼香?

心理极度不平衡的他忽然有了恶作剧的衝动,两手扯著杨军的脸皮,一左一右地拉著,把别人的脸搓揉成各种形状。

怎麼还是不醒?

玩了一会儿男人还是没有要醒来的预兆,他郁闷地松了手。男人的脸被他粗暴的动作弄得红了起来,红晕衬在小麦色的脸上,他居然觉得有些可爱。

……可爱?!

惊觉到自己在想什麼的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就算这几天没看到标准的美女,也不至於把野猪看成天鹅吧?

慌忙缩回了手,姚衣凛闭上了眼睛,拼命催眠自己快点睡觉。

闭著眼,对周围的一切感觉更敏锐了。

这样睡在那老男人的旁边,近的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和头发上柠檬的香气。

柠檬……?

他什麼时候买了柠檬味的洗发膏?

不过味道挺好闻的,下次用用看。

其实和他睡在一起,也没那麼让人难以忍受的……

迷迷糊糊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的姚衣凛这样想著。

没多久,屋裡传来了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

杨军做了梦,梦中他在乡下的老宅裡。

那时的爷爷奶奶都还在世,做好了午饭在叫他。后来他听到有个童稚的声音在小声地叫他哥哥,他低下头,看见小时候的弟弟含著手指,害羞地看著他。他笑了起来,过去把弟弟抱起来,弟弟也甜甜地笑起来,反抱住他。

抱著弟弟软软小小的身体,听著他在耳边哥哥,哥哥的叫。杨军忽然感到自己很幸福,后来弟弟突然变重了好多,像座大山一样地压住他。

杨军被憋得喘不过气来,双手用力想推开他。

他挥著手,大叫了出来。

眼前忽然一亮,他醒了过来,看见天蓝色的天花板,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在做梦。

但身上為什麼还是重重的?

杨军往下一看,惊叫了出来!

他身上居然压了个人!


18

在看清了身上压著的人后,他微松了口气。虽然没弄懂他是什麼时候回来的。

杨军试图将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著他的人推下去,但奈何他越用力,身上的人就抱得越紧,两只手臂就像铁圈一样錮住他。

实在没办法,杨军改弦易辙打算拉他的头发把他叫醒。还没扯几下,姚衣凛就觉得不舒服地哼哼了几声,似要醒了。杨军还没来得及高兴,姚衣凛抱著他的手就在他身上泄愤地胡乱掐著,痛地眼泪都要流下来的杨军不敢出声,生生地忍住。

姚衣凛睡得很香,很舒服。很久都没睡得那麼好的他更加抱紧了怀裡的东西。

他抱著的物体温暖而有弹性,连味道也很好闻。他心满意足地抱著,直想睡到天荒地老。

但没多久,怀裡的东西就不安分地动了起来,拼命想挣脱他怀抱。他不耐烦地收紧了双手,怀裡的东西动得更凶了,头皮也有些发痛,好像有什麼在拽他的头发。

姚衣凛生气地掐了“它”好几把!

不错,效果很好,总算不动了。

他很满意地想著,在上面蹭了蹭,再次沉入了甜蜜的梦乡。

=============================================

姚衣凛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没想到会睡到这麼晚,梳洗后他下了楼。

走到厨房拿了杯温好的咖啡,再吃了两片土司。

正在奇怪怎麼没看到那个丑男人,就透过窗户看到在他家后院上不知在忙碌什麼的杨军。

看见他小心地给地上刚长出的嫩苗浇水,松土。忙得不亦乐乎。

那张时常带著苦闷表情的脸,竟然掛著他没看过的快乐笑容。

那个老男人笑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啊……

姚衣凛拿著咖啡站在窗边一直看到咖啡都凉了。

自姚衣凛回来后就再没出去过那麼长时间,待在屋裡的时间之长,让杨军都怀疑他都不用工作的。但在一次看到他在书房工作的情况,才打消了他的怀疑。

书房他曾经进去过,宽敞的房间裡四壁都摆满了书架,各种书籍占满了书架,没有一点空隙。

书的种类也很繁多,从天文地理歷史文学到经济名著科学杂志,裡面多数是外文书籍,杨军英语单词也只会几个,以他的水平最多看出哪本书是英文的。

而在正中间的书桌是呈多边形设计的,设计成这种形状的原因是因為上面放置了三台计算机。

是的,是三台。在姚衣凛工作时并不是只在一台计算机上作业,而是同时在三台。

杨军看不懂计算机上花花绿绿的线条和图案是什麼,只看到他工作时一手操纵一个键盘,两手交叉在三台计算机上操作。光看就头晕眼花的杨军怎麼也无法想像姚衣凛是怎麼同时运用的。

工作时的姚衣凛,样子全变,原本就缺乏人味的头发和眼睛透出与面前机器一样冰冷的感觉。

敲打键盘的节奏和他没有表情的面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精确的机器人。

他可以保持这种状态在计算机前二十四小时,除了吃饭和喝水,连睡眠都不需要。

工作完后,他的样子也很轻松。这让杨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类。

时间缓缓过去了两个月,杨军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天吃得好,睡得好,除了每天都会被压著清醒过来以外,生活还是很好过的。

大概是厨师做的东西太好吃,不知不觉就会吃很多,平时没工作也忘了注意锻炼,杨军发现自己胖了好多……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他这样想著。看著镜子裡微微突起的腹部,他很认真地想要不要每天出去晨跑。

最近的确吃得太多了,肚子很容易就饿,昨天他吃了些什麼?

早餐是两碟小龙包,一碟虾饺,两个老婆饼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

中餐是凉面,他加了两次面,配著凉拌的嫩豆腐和一盘凉拌黄瓜,一只卤猪脚,一只蜜汁鸡腿……

晚餐是六菜一汤,分量是按两个人算的,饭后甜点是萝卜羔,还有水果拼盘,那拼盘有两个人的脸那麼大……

其中还不算宵夜和中间吃的零食……

真的是……吃得太多了……

深刻意识到自己吃的分量实在太过分,长那麼点小肚子已经算是奇跡了。

而且最近他还特别喜欢吃又甜又酸的东西……

奇怪,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这样吃姚衣凛居然也没说他,反而在他吃的时候笑眯眯地看。

那种笑法,总让他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19

杨军开始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食量,这天的早餐只吃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碟锅贴就说抹抹嘴,就放下了筷子。

看见他反常的举动,姚衣凛奇怪地问道:“就吃这麼点吗?”

这是他平时的三分之一不到。

杨军不好意思地恩了一声,其实以前他也就是吃这麼多的。

从现在起要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如果以后离开了这裡还吃得那麼多的话,光是伙食费就够让他伤脑筋了。

而且在别人家吃这麼多,他也觉得不太好。这两个月来姚衣凛其实对他都很好,没有他想像中的侮辱,他只要待在这裡,什麼都不用做地享受这一切以前根本不敢想的东西。这样子甚至让他產生了姚衣凛很吃亏的想法。

不管是為了谁,控制食量都成為必须要做的事。

吃过早饭,杨军换上鞋出门晨跑。

跑了一圈,杨军汗流峡背,觉得体力大不如前。跑不下去,他干脆散步回去。

早上的空气格外地好,周围的绿化也很不错,到处可见青绿的植物。觉得晨跑的决定很不错,这样对身体很有好处。

坚持控制著食量和晨跑了几天。姚衣凛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变化,还狐疑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虽然觉得这样很辛苦,每天基本上都处於半飢饿状态,肚子也没看到消下来。但杨军很坚信地认為一定会有见效的一天!

直到一天下午,克制住食欲只吃了两碗饭的杨军站起来正要收拾餐桌。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脚有些发软地差点摔倒在地上。

幸好坐在一旁的姚衣凛扶了他一把,杨军道了声谢。姚衣凛看著他缺乏血色的脸色,不悦地说:“你这几天怎麼搞的?东西也不吃,把自己弄成这样。看起来就是血糖过低的样子,这样对你肚子裡的孩子很不好。”

被忽然而来的晕眩弄得头脑有些昏沉的杨军直觉地说道:“什麼孩子?”

“你是故意的吗?当然是你现在怀著的我的儿子,你不吃饭是想饿死他是吧!”

漂亮的眼角高高地吊起来,姚衣凛发怒了。

可惜的是杨军根本没看他,还在心裡暗想他怎麼还在玩这种游戏,都玩不腻的吗?

“我是男人……怎麼可能有孩子?”

听到杨军的话,姚衣凛收声眼神奇异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

“弄了半天,你这笨蛋原来还不相信啊……”

杨军没听懂他的话,想到不如一次把话说明了,咽了咽唾液,“那个……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留在这裡什麼都不用做,吃的用的都是你的,这样你很吃亏的……要是想玩游戏,你可以找个漂亮又年轻的,我长的……实在不怎麼样……”

支支吾吾把话说完,半天没听到姚衣凛的反应,杨军偷偷抬头窥视他的表情。

姚衣凛一手捂著脸,身体微微抖动著。

杨军正在担心他到底怎麼了,突然从他手掌下传来了暴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姚衣凛一边笑一边擦眼泪,“你真的是……哈哈……太好笑了……怎麼会有这麼笨的人……哈哈──!”

杨军虽然莫名其妙,但也知道自己被嘲笑了,脸一下涨得通红。

姚衣凛笑够了,渐渐停下来。看著他笨拙的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拽著就走。

杨军慌忙扯住他,“去哪裡?”

“做检查。”

“不要,我没病!”

觉得他的动作很碍事的姚衣凛一手抱起他扛在肩头,向地下室走去。

杨军一惊之下急忙挣扎,但姚衣凛像没事一样稳健地继续走。

到了地下室,裡面还是跟上次一样摆满了各式的医疗器具。

姚衣凛把他放在了中间的床上,“做了这个你就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怀孕了。”

把他胡乱挣扎的四肢固定在床上,姚衣凛拉开了他的衣服,露出腹部。

杨军觉得自己就像躺在试验台上准备开膛破肚的青蛙,他看见姚衣凛拿出了一个器具,那个他看过,是上次在这裡做检查时,医生曾用过的东西。

姚衣凛表情诡异地对他笑道:“就用这个好了,可以把我的宝贝看得更清楚。”

说完在他肚子上涂上了一种凉凉的泡沫,然后拿起那个东西放在他肚子上。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麼吧?没错,这就是做B超用的,待会儿我们的BABY就会出现在屏幕上哦。”

他指了指一旁的像个小电视的东西。


20

杨军在心裡骂他变态!扭过头不去看。

听见姚衣凛轻笑的声音,然后下巴被人用力地拧过来。

屏幕上,一个小小的隐约可以看到四肢的生物静静地蜷缩著。小小的心脏可以清晰地看见在跳动。

“怎麼样?很可爱吧?”

姚衣凛抚著下巴,对著上面那个怎麼也看不出哪点“可爱”的小东西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才两个多月大,再过几个月手脚就长成型了。”

半晌没听到男人反应的他觉得奇怪地看去──

那个老男人嘴唇微张,两眼死盯著屏幕,脸上死灰一片。

“喂,说话啊,怎麼看傻了啊?”

姚衣凛在他身上戳戳,“一开始不就跟你说过你怀孕了吗?现在才来做这种表情,是给谁看的?”

杨军微抖著嘴唇,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麼会这样的……”

姚衣凛拍拍他的脸,“上次你和我上床了,不记得了?”

“可是……我是男的啊……”

觉得男人的样子有些可怜,不断重复自己是男性的事实。

“我知道……问题不在你的身上。”姚衣凛解放了他手脚上的束缚,但男人好像没有什麼反应,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因為是我,你才会怀孕。”他解释道:“因為由我们自体繁衍出的胎儿成长需要大量营养,人类的女性很难承受,所以我们通常寻找男性来帮助我们。”

杨军没有注意他话裡透露的信息,只是重复地问道:“……為什麼要是我?”

姚衣凛苦笑了一下,“相信我,我也不希望那样的。”

“不过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你就只能乖乖生下来了。不过七个多月,很快的……”他在他耳边说:“不要想逃走或是打掉肚裡的小孩,记住你的一切都抓在我的手裡,想想你的弟弟吧,他现在过得很好,我给了他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要是你敢做出什麼事来……”

姚衣凛阴沉地笑了,露出白得刺目的牙齿。

杨军抖了一下,姚衣凛俯下身来,拿纸巾帮他擦拭腹部上的泡沫。

微鼓的腹部线条圆润,姚衣凛一边摸一边说:“顺便说一下,因為男人没有女性的生殖系统,所以生產的时候会在这裡开一道口子,BABY就是从这裡拿出来的,也有的族人的小BABY等不及而自己挖开爬出来的哦。”

杨军的脸已经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眼睛惊恐地睁大,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看到被吓成这个样子的男人,姚衣凛居然有些心软。

“……放心啦,因為打了麻药其实不会很痛的。”

摸摸男人的额头,一手的冷汗。

杨军觉得好累,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泡在水裡,感觉很不真切。

他怀孕了──

他居然怀孕了……

為什麼这种事要发生在他身上?

当初爷爷奶奶的死是这样,爸妈的去世也是这样,所有他不愿发生的事情都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降临。


21

在最后姚衣凛把他抱上床去的时候,杨军还是昏昏噩噩的。

睡在他旁边,姚衣凛一如往常地把他当大型抱枕样的抱住。

男人微弱地挣扎了一下,但马上就不动了,只是将身体缩成一团。

姚衣凛好像在哪儿听过这样的睡姿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有点生气地把他抱得更紧,强迫分开对方的双腿插一只脚进去,从后面抱住男人的姚衣凛没有想到他们的姿势有多曖昧。

今天欺负得好像真的有点过了……

但是怀了他的孩子就那麼讨厌吗?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呢!

真是个不识趣的丑男人!

姚衣凛在他口中的丑男人后颈上咬了一口。

男人缩了缩脖子,也没吱声,他习惯性地又在他身上蹭蹭,然后满意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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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著几天,那老男人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姚衣凛看了简直想抽他!

“你他妈的到底吃不吃!”

杨军比以前吃的还要少,脸上长出来的肉也没了,一天懨了吧唧的看著就讨厌。

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精致美味,让人看了就胃口大开。但杨军就是不想吃,一想到他这段时间反常的旺盛食欲是因為自己怀孕了,他就厌恶地吃不下。

身边的男人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样一想,先前培养起来的一点对他的好感就没了。

不想吃东西,可能就是潜意识裡想杀了这小孩。

杨军一声不吭,看似温驯实则无声的反抗。

看著这样的他,姚衣凛更是火冒三丈!跳起来,想也不想地把他按倒在地上,骑在他身上压住。然后拿起一盘菜死命地就往他嘴裡塞!

杨军被抓著下巴,被迫打开嘴吃进强行喂下的食物。姚衣凛的动作很粗鲁,杨军被噎地眼泪直流,眼泪鼻涕直下,但姚衣凛完全无视他悲惨的样子,在塞了几盘菜后才停手。然后舒了口气,从他身上下来了。

理好了衣服,他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像什麼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看了地上的杨军一眼,随意说道:“下午我有事,不回来了。”

说完步出了餐厅。

杨军躺在地上,抬起手臂盖在脸上,无声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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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衣凛出去了一天,知道不到深夜他是不会回来的杨军早早地上了床。让棉被包裹著的感觉让他想起奶奶的怀抱,那带著泥土腥气的怀抱是那麼的温暖,他就是靠在奶奶怀裡时的感觉来想像妈妈。

母亲抱他的时候很少,记忆中几乎没有。

他小时候很乖,很听大人的话,因為爷爷告诉他不听话的小孩妈妈会不要他,他很怕爸妈不要他,所以会被大人称作“坏”的事他都不做。虽然因為这样而使得自己不合群,别的小孩都不跟他玩,他还是坚持这一点。

但是即使他听话,他很乖,父母还是很少见他,更不用说抱他了。

开始他对自己说因為他们太忙了,后来和父母住在一起了。他常常看到的是父母微笑著抱著弟弟说话,那时的他站在一边,羡慕地看著,而自己就像多余的人……

和谐美好的画面裡,没有他的位置。

睡到半夜,杨军被一阵巨响惊醒,听声音好像是楼下传来的。正在犹豫要不要下楼看看的他又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那人的脚步声很重很乱,一路上跌跌撞撞,很久才来到门口。

杨军屏住呼吸,把被子盖过头,他现在不想看到那人的脸。

门把被拧了很久才被打开,随著光进来的还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杨军突然感到身上一沉,有人压在了他身上,男人的气息中夹著浓重的酒味。杨军一惊,慌忙推开了他。

出乎意料地,男人被推倒在了地上,而且半晌没有动静。

杨军过了一会儿觉得担心,於是撑起身体看向床下──

男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像是睡了过去。

这样睡在地上会感冒的……

想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下床把他扶起来。没想到姚衣凛看起来外表纤细,抱起来这麼重。

杨军费力地把他拖上床,喘匀了气看著床上醉的一塌糊涂的酒鬼。

平日高傲冷凌的脸在醉意下显出别样的美丽风情,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不论做什麼都会吸引别人的眼球,闪闪发光的天之骄子就说的是他吧。

但是这样美丽的人,做出的事却恶毒而冷酷。

大概因為得到的太多,所以对其他的一切都不懂得珍惜。

姚衣凛可能是喝醉后感到闷热,双手一直扯著衣领。杨军伸出手帮他,姚衣凛的衣服都是后面带了好几个让人眼晕的零的名牌,要就这样睡一夜,衣服肯定会皱。想到这点,生性勤俭的杨军就无法坐视不管了。

抬起男人的手脱下衬衣,外套已不知被他扔哪儿去了。

白皙光滑的肌肤暴露在眼前,皮肤被汗微地浸湿了,更显得温润如玉。

杨军到浴室拿来一条打湿的毛巾,擦拭他身上。

擦完了上半身,他看向他的长裤──

这裡……应该不用了吧?

但是裤子这样睡也很容易皱,睡起来也很不舒服,既然之前的都做了,那做一件两件都是做。

杨军咬著牙,脱下男人的裤子。

褪到一半,姚衣凛忽然呻吟了一声,惊得他马上停手。

姚衣凛美眸半睁,眼裡水汽朦朧,有著惊人的媚态。

被这样的他看著……会死人的吧。

不敢再看他的杨军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但越急就越做得不好,脱到膝盖的裤子怎麼也不肯下去。

杨军急得头顶冒汗,忽然听见上方一声轻笑。

“宝贝……还是我来帮你吧。”

姚衣凛双腿一弯,手一拉,裤子轻松地褪了下来。

杨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被人一拉,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躺在他的身下了。

姚衣凛美丽绝俗的脸就在他上方,双手撑在两边。

……这是什麼状况?

姚衣凛唇边绽放一朵微笑,低下头,啃咬他的脖子。手也摸进了他的衣服裡。

惊觉到他想干什麼的杨军挣扎起来,就像以前一样,他的挣扎在这个男人面前都如同小孩子的打闹。

手被按住,双腿被强迫打开,衣服被粗暴地撕开。

“不要!”

杨军大叫著,但姚衣凛依然无视地抬起他的双脚,在腰下塞进一个枕头。

在外面照进来的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头发像透明的丝,眼睛黑暗中亮得像在发光。

杨军股间大敞,羞辱地感到他的视线在那处游移。

“不要──!你喝醉了,我是杨军!你看清楚啊!”

姚衣凛的眼中光芒一闪,以喝醉了的人特有的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宝贝……你刚才不是叫我和你玩吗?怎麼现在又不要不要的叫?哦……我知道了,你是因為太想要了,所以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真是坏心眼的小妖精!”

姚衣凛笑著脱下了下身唯一的遮蔽,火热的男性已兴奋地高高昂起。那种凶恶恐怖的样子让杨军惊骇地睁大了双眼。上次的时候姚衣凛没有脱下衣服,所以没有看见。现在清楚的看见了它的形状,杨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可能的……怎麼会那麼大……

“宝贝,看你看得目不转睛的样子,是不是很喜欢它?”

姚衣凛炫耀著抚弄身下的灼热,拿著不知什麼时候拿出来的润滑剂,摸了一点在身下,急不可耐地衝了进来。

杨军咬著嘴唇忍住要衝出口的惨叫,眼前的一切像被血染的通红。

没有半刻的停顿,姚衣凛激烈地上下抽动,享受著宝贝被紧紧缠绕的快感。

“宝贝……你裡面好紧……好热……真爽!”

他陶醉地说著,下身用力地拔出再插入,杨军痛得全身痉挛,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姚衣凛做得兴起,中途改变姿势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下身连根没入的感觉让杨军以為自己要死了,嘴裡呜咽地说著不要,但只是引来男人更加剧烈的反应。

长时间猛烈的抽插和频繁改变的体位耗尽了杨军的体力,只能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任他玩弄自己的身体。

全身的私密地都被亲了个遍,其实与其说是吻不如说咬比较贴切。男人毫不留情,像虐待狂一样在他全身各处留下自己的痕跡,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

这种完全丧失男人尊严的暴行让杨军绝望,自己被当作女人被人侵犯,还為他怀了一个孩子。

没有人会同情他,说出去也只会招来嘲笑和讥讽。

身体被反复地玩弄,姚衣凛的体力仿佛没有尽头,在数次的昏迷和醒来后,杨军有种恨不得死去的衝动。

姚衣凛不断搓揉著他的全身,啃咬著他的锁骨,将他的双脚扛在肩上拼命地抽动。

脸上满满是迷醉的表情。

杨军的泪水已经流了满面,到最后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能张著嘴,麻木地随著上面的男人律动。

整整一夜,房间裡都充斥著男人在快感时的叫声和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22

姚衣凛自宿醉中醒来后,宽阔的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依稀记得昨晚地上四散被蛮力撕烂的衣物不见了踪影。印像中被体液弄得脏污的白色床单也被抽掉了。

他坐直了身体,右手支著头。

想那个老男人在做什麼。

昨天做得那麼激烈今天一早他就可以起来了?而且还把所有的“证据”全都销毁了。

他是不愿意和他做吗?

想到这裡,心裡忽然很不爽。

快快穿好了裤子,下去找他。

走够楼梯时,他突然想到下来问他什麼?

问你為什麼不高兴和我上床?靠!

其实昨晚他也没想要那麼做的,白天对他发了一顿脾气,跑出去喝酒,结果越喝心裡越不是个味,不知不觉就喝过了,幸好还剩了丝清醒开车回家。

模糊中看见了杨军,看见那张实在称不上好看的脸上担忧的表情,他心裡突然感觉怪怪的。

那张看惯了的脸居然有几分可爱起来。看著他费力地把自己搬上床,再犹豫地脱下他身上的衣服时,他实在受不了了,借著酒意把他压在了身下。

整整一个晚上反复玩弄著这个男人的身体。

而对美人最為挑剔的他竟然豪不生厌。

在楼梯上踌躇了很久,握了握拳,他下了楼。但满屋子裡都没找到那人。

姚衣凛心有些慌了。

那个老男人不会想不开做了什麼傻事吧?

依照杨军以前的表现,他以為他属於打不死的蟑螂那一型的呢!

差点开门衝出去找的姚衣凛最后是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杨军的。

高高大大的男人像小孩一样缩在沙发裡,眼角处有著湿润透明的液体。

沾了点在手上,他舔了舔。

──是咸的。

老男人的眉毛即使在睡时也是皱著的,这样他的表情总是充满著苦涩的味道。

杨军睡得极浅,在姚衣凛的手摸上他脸的时候他就醒了。在看见他的同时反射性地就往后倒,似乎他看到的是食人的猛兽。

姚衣凛不高兴地缩回了手,“你睡在这裡干嘛?故意来吓人啊!”

杨军的嘴唇有些干,脸也有些白。没有与他争辩,拉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坐了起来。

姚衣凛眨眨眼,问他:“喂,昨天……我是怎麼上床的?”

杨军看看他,半晌说道:“你醉了,我扶你到床上去的。怕你睡不安稳,我就到客厅来睡了。”

姚衣凛诧异地看著他,杨军移开视线,样子平静,要不是他有昨晚的记忆,还真以為是这样的。

转念想到这样也不错,他本来就不打算要认账的。第一次碰他还可以说是误会,而第二次他拿什麼理由?

要让别人知道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一个丑男人,他也不要出去见人了!

杨军能这麼识相,他应该高兴不是?

但是心裡為什麼就有股气往上衝呢!

而一边的杨军可没有想身边的男人的心情是多麼跌宕起伏,径直走到了厨房。

姚衣凛俩眼珠就跟著他转,看见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

心裡居然有点得意,有点窃喜。

拿了杯牛奶又走回来,杨军抱著牛奶慢慢喝著。沾在唇角的乳汁让姚衣凛很有种扑上去恶狠狠地舔的衝动。

他最近是不是太久没找女人有些欲求不满啊?

奇怪於自己这种反应的姚衣凛很认真地考虑这一问题。

不过经过昨天一晚的折腾,杨军居然还能坐在这裡,也确实了不起。

一直观察著他反应的姚衣凛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杨军喝牛奶时不时地按著腹部,表情虽没什麼变化,但脸色和精神明显的都不好。

该不是昨天伤到了他什麼吧?

虽说以自体繁衍这种形式孕育的孩子自身生命力都很强悍,只要顺利在寄主的身体裡成功存活,一般都不会再有流產的危险。但是没有危险,不是指的提供“他”养分的人。

姚衣凛开始有些担心了。


23

姚衣凛忍受不住地问:“早餐就吃牛奶?”

杨军拿著杯子的手晃了一下,“我待会儿会再吃点东西的……”

他真的很怕又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不是害怕被人打的疼痛,而是在那种完全丧失尊严和抵抗的暴力下,就有种从骨子裡发寒的恐惧感。

看著他略微瑟缩的反应,姚衣凛忽然升起想摸摸他头的衝动。但手刚刚碰到他头发,杨军却抖得更厉害了。

姚衣凛一下清醒过来,但伸出的手却已不好收回。

半途手一扬,改变方向一个巴掌扇向了他的脸。

杨军捂著脸吃惊地看著他,这种样子居然让他联想起“楚楚可怜”这个词。

在心裡唾弃著自己,面上却还要嘴硬,“看什麼看!没被我打过是不是?”

杨军垂下头,半晌不说话。

姚衣凛心裡发怵,刚才那巴掌打得不重啊,这老男人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杨军喝下剩余的牛奶,拿著空杯子走向厨房。

一会儿过来手裡拿了一盘火腿煎蛋,坐下来慢慢吃著。

他吃得很慢,在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捂住了嘴,放下盘子衝到了卫生间裡。不一会儿便传来呕吐的声音。

姚衣凛连忙跳起来跑到裡面去,杨军半跪在马桶前吐的撕心裂肺。刚才吃的东西已经全部吐了出来,直到胃裡已经不剩什麼,还持续干呕著。

他心慌意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麼。

等杨军的呕吐声停下来后,人也虚脱无力地坐在地板上了。

姚衣凛打横地抱起他,走到客厅裡放在沙发上。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裴月辰,对著裡面讲了几句话后掛了。

不多时,裴月辰就赶来了,身后还带著一群人,都是专业的医疗人士。

不用吩咐,他们先给杨军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然后转到地下室去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裴月辰双手交叉在胸前,调侃道:“怎麼把人弄成这样,看起来比以前还要瘦了,你也别太欺负人家了。”

姚衣凛怒视他一眼,再没理他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在接受检查的杨军身上。

杨军的意识很清醒,在检查的过程中也很听话,异常的顺从,但眼中神采全无。

检查完后,姚衣凛把他抱上了楼。

下了楼,裴月辰还没走,坐在沙发上指间夹了根烟。

“他没事,只是有些过度劳累的跡像,加上营养摄取不足,肚子裡的宝宝好像有些不高兴了。看你风风火火地把我叫来,还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掐灭了烟,他起身就走。

“我先走了,可爱的小虫还在床上等著我呢。”

“小虫?上次你抓到的那个?你的品位什麼时候变得这麼差了?”

走到门口的裴月辰转身,薄唇轻勾:“哦?我倒是觉得某人现在比我还不如哦,而且好像还笨笨地不肯承认。”

姚衣凛狐疑地皱起眉:“你说什麼?”

“……”

裴月辰笑笑,挥手离开,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姚衣凛甩甩头,觉得莫名其妙。

上了楼,杨军已经睡了,眉宇间尽是挥之不去的疲倦之色。

躺在他的身边,姚衣凛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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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后,杨军明显听话多了,姚衣凛要他做什麼基本都不反抗,只是人看起来懨懨的没什麼精神。

随著时间一天天地过,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现在穿著衣服也能很清楚地看到形状。

杨军看著这样的自己,心裡只觉得苦涩冰凉。

已经不是啤酒肚能够解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有时甚至能感到裡面有东西踢动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胎动?

他自嘲著,自己现在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了。

男人怀孕,要是被人知道了,可能会送自己去解刨也说不定。

他明明是男人,却被迫做著女人做的事情。

被男人上,还為对方怀孕。

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毁了,那个小小的有著自己和妻儿的家是不可能有了。

这种污秽的身体,怎麼能再抱女人?

有著这样怪异的身体,杨军连门都不敢出,成天待在屋裡。

另一边,姚衣凛又开始天天往外跑,夜裡经常很晚才回来,而且通常衣服上沾染了女人甜腻的香水味。每天都不一样。

对这种情形,杨军还是挺高兴的。姚衣凛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对美女的要求标准很高,那一晚,只是酒精下的一时衝动。

没有他在的房间,也让他感到比较轻松。


24

期间日子没什麼变化,仿佛与世隔离的房子,定时清洁屋子和送上食物的佣人都是统一的面无表情。杨军问他们的话永远只要两种回答“是的”和“很抱歉”。

无聊的杨军在除了照顾花草外,还要求姚衣凛买了几盘碟子在家裡看。

一天看几部电影,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最近越发嗜睡的杨军常常在沙发上还没看到结局就睡了过去,醒时却总发现自己在床上。

以前的衣服也穿不下了,上衣还好,但裤子的尺寸就明显太小了。杨军来这裡时并没有带衣服,身上唯一穿的一件也被拿去扔了。虽然没有合适的衣服,但他也没有想过要告诉姚衣凛,所以都尽量穿宽松一点的裤子应付。

时间久了,腰腹部极其的不舒服。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声不响地忍了下来。忍耐,似乎已经成為他性格的一部分了。

但某天,姚衣凛意外地没有外出,而是在他醒后示意他吃完饭和他出去。

满腹狐疑的杨军吃了饭,坐到了车上。车子向市区驶去。

一路上,姚衣凛都没有说话。

杨军犹豫地问道:“我们要去哪裡?”

姚衣凛目视前方,“你的打扮太土了,应该要改变一下。”

杨军看看突出的腹部,“……我可以不去吗?”

姚衣凛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不行,站在我身边的人怎麼也不能太差。”

杨军垂下头,“我怎麼打扮……也都是那样,不会好看的。”

“好不好看,是我说了算。”

他唇角一扬,光芒夺目。

有的人……永远都站在世界的最顶端。

蔑视他人。

杨军转头看向窗外。

没有想过再与他争辩,他有什麼资格要求这些权利?

姚衣凛把他当成所有物,这裡没有他自主的权利,他的一切都由他来决定,没有置喙的余地。

即使把这怪异的身体暴露在别人面前,只要是他的意愿,就不允许拒绝。

车子停在了市中心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服装店前。

下了车,杨军跟了他进去。

在外面,对别人的视线更加敏感的杨军微驼著背,弯著腰想稍稍遮挡一下隆起的腹部。

以不自然的姿势进了店,裡面的空间很大。以米黄色為基调的装潢给人温暖高雅的感觉。

出乎意料地,衣服占的地方很少,店裡摆了几张错落有致的沙发,还有一张小小的圆形藤桌。

除了衣服,还摆放了许多精致的配饰。店裡一角还放了一个木架,上面是一排漂亮具有时尚气息的鞋子。

说这裡是服装店,杨军看者怎麼也觉得怪怪的。

他进过的高档店太少,几乎可以说根本没有。对他来说,穿一两千一件的名牌和地摊上十块一件的老头儿杉效果是差不多的,花钱在穿上面是最划不来的。

进了店,马上就有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25

女人长得很美,娇媚的脸上上了淡淡的彩妆,适宜的穿著更加衬托出她的好身材。

天使的脸孔,恶魔的身材。这是个标准的美人了,是个男人都会想要她。

美女扭著纤腰走到姚衣凛的身前,声音柔媚入骨:“衣凛,你来了?”

姚衣凛顺便点个头,把杨军拉到身前,“我说的就是他,你给他好好设计一下。”

美女抿著嘴笑笑,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著。

杨军被看得很不好意思,脸上一热,低下头。

美女扑赤一笑:“他还真是可爱呢,没问题,就包在我身上吧。”

说完,拿出了一根皮尺,叫杨军把外衣脱下。

杨军一听,不愿意地拉著衣服没有动。

姚衣凛奇怪地看著他,“怎麼还不动手?”

说著手伸过来要解他的衣服,杨军推开他的手,退后几步。

美女看见他尷尬失措的样子,心中了然。

“不用怕,你的事我都知道,这次是专门给你设计适合你的衣服的。”

姚衣凛硬把他扯了过来,脱掉他的外衣。杨军身体一僵,垂下手没再动了。

美女边量他的腰围边说话:“我叫林诗然,你也可以叫爱莲娜。”

白嫩细滑的小手在他腰间动来动去,从没和女人如此接近的杨军微红了脸。

姚衣凛冷哼了一声。

林诗然对著他笑了笑,姚衣凛又哼了一声。

林诗然性格开朗温柔,在给他量尺寸时说说笑笑,让杨军紧张的情绪缓和了很多,话也说得多了起来。

看著眼前和乐融融的一幕,姚衣凛忽然觉得心裡酸酸的。

没见过美女啊,笑得这麼开心,眼睛都笑没了!

量好后,林诗然笑著说:“恩,和我开始估计的尺寸小了点,不过差别不是很大。你现在穿的衣服很不合适,先拿我预先做的应付一下,两天后我就把衣服做好了送来。”

她拿了一套衣服出来要他去试,休闲的长裤和上衣都是很简洁轻松的风格,顏色明快。裤子的设计很独特,腰的尺寸和杨军现在差不多还稍宽一些。穿起来没有被紧缚住的感觉,很舒服。上衣的设计也很巧妙地遮挡住了腹部,几乎让人看不出他隆起的肚子。

换好了出来的杨军,姚衣凛看了很满意,对林诗然轻点著头。

“很好,照这样的先做六套送来。”

戴上款式简练的精工表,换上穿起来很舒适的皮鞋。林诗然还想在他手上带个戒指,但被杨军拒绝了。

从裡到外焕然一新的杨军好像很不习惯自己的新形像,手脚都像没地方摆了。

姚衣凛仔细审视他的外表,说:“好像还差了点什麼,啊……对了,是头发。这个土掉渣的发型你要顶多久啊?”

杨军看看镜子,“我觉得……还好啊。”

姚衣凛翻了个白眼,“能好才有鬼!”

林诗然一笑:“这我可帮不上忙了。”

姚衣凛甩甩手,“没事,我找别人。”

拉了杨军,连个再见也没说,开车就呼啸而去。

把杨军载到了一家外形很诡异的理发店,裡面一个理发师的爆炸头看了让他汗毛直竖。

姚衣凛二话不说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到一边跟一个男人讨论起来。

过了一小时,杨军的新造型就出炉了。

将略长的头发剪掉,理发师并没有把他的头发剪得他想像中的那麼夸张,而是设计了一个清爽的发型,将他脸部的轮廓衬托得更明显。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的男人味。

走出了店门,杨军与出门前简直就是两个人了,脸和其它的都没变,但与先前看来一身土气的形像已完全不同。

姚衣凛得意洋洋,编贝样的牙齿向眾人展示它的洁白光芒。在车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杨军却并不觉得高兴。

他现在身上穿的都是别人给的,是他付出了肉体的代价从另一个男人手上得到的。

这一切,都不是他的。

星宝儿: 龙游江湖 6-完

6)

月明星稀,疏落的风不时从纸窗的缝隙里吹入,较之前几天的阴雨连绵,今夜已可算是个好天气。

然而龙少游的心情却并未因这天气而变得好转--入夜以后,他已独自在这易游居的前堂后厅踱了数十个来回,一颗心却仍是难以平静,兀自在胸腔中激烈地跳动弹着。

他因为私下藏匿赵鼎文这件事而被玉风禁足已有半月。这半个月中,前几天他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而只能一直躺在床上静养,倒并未感觉到禁足令有多大干系,然而在业已痊愈了的现在,他却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被困的焦躁。

距离和玉风的欢爱也才半个月之久,然而那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了--在那之后,龙少游就再没见过玉风,而本来指望自己和玉风的关系藉由这次事件而有实质性变化的想法自然也是落了空。

现在回想起玉风那些甜蜜的言语,就觉得仿佛有如一场春梦般的不真实。

玉风作为恋人的不坦白不是从现在才开始,但龙少游却难以习惯这种失望的心情,即使他心里也隐约猜得出玉风的躲避与自己见面只是出于他害怕把自己的心情牵系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

……

今夜是玉风迎接替代死去的十三秋位置的新人入宫的日子。

新护卫是玉盛宫属下的分支天地堂堂主献给玉风的礼物,今年只有十四岁。据说他原是一家富户的幼子,其美貌远近闻名,见过的人都说是连四大美女也要甘拜下风。

也不管这说法是真是假,反正天地堂堂主一见此子便惊为天人,硬是抢来献给玉风作为贡礼。

龙少游的烦恼缘于玉风竟完全没有拒绝这份礼物的意思--恋人仿佛完全没有察觉这种行为会伤害到他与龙少游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感情,而在见了那少年一面之后便兴奋地接收了这件贺礼。

更让龙少游忧心的则是已被囚禁在玉盛宫中半个月之久的赵鼎文--他自身的实力虽不足虑,但赵鼎文身后所隐藏的「武林三圣」的背景却不能不让龙少游为之忧心忡忡。

这半月来白道方面毫无动静,然而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只有让龙少游更加地难以安心--此际的武林正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逾是平静无波,就逾是让人忧心即将到来的风雨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猛烈。

说不定自己苟安于玉风身边的日子已走到尽头,夹在一渡的单传弟子、白道盟主和玉盛宫护卫这三种暧昧不清的身份间的自己也许已到了决定此生未来的时刻。

思及到无论自己选择何种道路,都会有人--而且是自己所珍惜的人受到伤害,即使稳重如龙少游也再难保持内心的镇定,只能放任一颗心为即将到来的命运风暴而激烈起伏。

眼见今夜自己已是势难安歇了,龙少游索性也不再作就寝的打算,改为走到柜前,取出一只黑漆檀木盒子,又取了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

盒内是一柄长剑,剑身较一般的要窄一些,而剑鞘全无一般宝剑会选用的宝石等装饰物,只是单单刻着「定天」这两个古篆。

龙少游神情郑重地捧起剑,推门走入院中--今夜月色其美如梦,院中的树木迎风婆娑,全不知人间疾苦的顾自展露着风姿。

迎着凛冽的月光拔剑出鞘,剑身上顿时泛起一层流转的光芒,熟悉的剑芒让他胸中涌起一股久已陌生的感觉--天地茫茫,宇宙间仿佛只剩他这一人一剑,沐着月光孑然而立……

中指和食指捏成剑诀抚过剑身,他试着在剑锋处弹指--剑尖应声颤动,微微抖动的姿态一如夏日迎风的碧荷般令自己怦然心动。

定天是一渡大师俗家时的兵器,传到龙少游手中时剑下已不知斩杀了多少妖孽。

此时忆起自己传承定天剑时曾立下要以此剑普救众生的誓言,龙少游不禁感觉微微汗颜--和白道中人口中的妖孽长时间纠缠在一段见不得天日的感情中的自己,可还有资格侈谈于此……

仿佛要挥剑斩断孽情,他举剑用力向前劈出--剑尖扬起一层几不可见的剑气,仿佛水雾般笼罩了周围,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又被剑气扯个粉碎,在空气中消弭于无形……

远处隐隐传来欢笑与鼓乐声--那是玉风在欢迎他的新人……

剑向前疾刺,龙少游身随剑动,在皓月下展开身形--他已将一渡所传的无形之剑练到极致,剑势之间仙气飘飘,无论是御剑的真气或是剑行的回路都与寻常的剑法截然不同,进退之间显然已是顶尖高手的气度。

无形剑本无固定的招式,出招需贯注持剑人的灵慧其中,剑势的展开需讲究与当时时境的相合。此时龙少游踏乐舞剑,姿态渐渐与乐生相合,看来竟仿佛是舞蹈一般的动人……

剑入佳境,一阵箫音袅然而起。

龙少游吃了一惊,停下了手中剑势,向箫音传来之处望去--竟是狐玉臣手执一管碧绿的玉箫立在不远处的荷塘桥上,那箫在月华之下发散着凉凉的光晕,衬得狐玉臣那雅致的长相愈加分明,让龙少游不由地微感自惭形秽。

见龙少游停了剑势,狐玉臣也放下手中玉箫,只在水面上落一下脚边已立到了龙少游身前。

「少游兄真好雅兴,趁月起舞,真正风雅之士所为也!」

「三公子不去看新护卫入宫的大典吗?」龙少游摇摇头,并不接他的话。

狐玉臣洒然一笑,道:「这等毛头小孩又有甚看头,还不如来和少游兄你聊聊今夜的月色也罢。」

龙少游笑了笑,走向树下,正待拾起剑鞘还剑其中,却意外地被狐玉臣按住了手--

「今夜如此良宵,小弟欲以手中箫,求与少游兄论剑之幸。」狐玉臣的表情显得相当诚心,满脸期待的表情等待着龙少游的回答。

龙少游看他一脸诚意不好拒绝,可又委实不愿让人搅了自己的清净,正在犹豫间,只听那狐玉臣又道:「小弟与少游兄是友非敌,论剑点到即止,聊解赏月之闲而已。」

看龙少游还是满脸迟疑,狐玉臣干脆牵起他的衣袖拉着他走到院中央,自己则退到他十步远之处,手上玉箫作出了起手之势。

见这情形龙少游心知今日此战是难以推却了,只好苦笑道:「三公子既执意要比,我再推却也是矫情。点到即止--」

言毕,手中剑随之下点,这种论剑起手势乃是表示谦让之意。

狐玉臣心中了然,若自己不先攻龙少游是决不肯抢先的,便也不再谦让,玉箫左右一振,便向前攻去。

看狐玉成攻来,龙少游并不退避,剑尖仍是如同先前一般上下一划,剑雾扬起,便已将狐玉臣奥妙的攻势消解于无形之中。

「少游兄果然高明。」

狐玉臣高声赞道,手中箫舞得更是飞扬灵动,随着风势而有「呜呜」箫音响起,其曲调竟与那远处的乐音隐隐相合。

听了箫音,龙少游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三公子,此应是魔教镇教神功破阵魔音吧?果然是武林一绝,今日领教,确实不同凡响。」

闻言,狐玉成呵呵一笑,道:「只怕魔音再强,也难撼动少游兄的凝心真气半分啊!」

两人谈笑之间,手下已走过十数招,狐玉臣是攻多守少,龙少游却是一味的只守不攻。

狐玉臣久攻不见其功,心下难免有些许焦躁。

「少游兄你是看不起我么?」

随着这句话出口,狐玉臣身形也陡然向上拔起,手中玉箫变得白光莹晕。他将玉箫高举过头,姿态与气势显出这招应属他的看家绝招。

龙少游却仍是一派游刃有余的样子,迎着狐玉成压下的方向引剑而上,飞腾的姿态一如仙人凌云般曼妙,长剑去势看似缓,却在眨眼之间已接近狐玉臣手中之箫……

此招看似平平无奇,狐玉臣脸上却现出了惊惶的神色,手中玉箫也仓皇改变招式。

只听「当」地一声,剑与箫在空中相交,凛冽的剑身与柔和的玉色在月下放射出夺目的光彩来……

两人眸光一接--

龙少游眸中光彩温润如玉,他微微一笑,抽回长剑,跃回地上。狐玉臣也随之收起玉箫,翻身立到了他的身前。

「小弟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狐玉臣合拳一揖,虽是认拜,却是落落大方。

龙少游也收剑还鞘,拱手道:「三公子何出此言!此战我俩人平分秋色,并未分出上下。」

狐玉臣笑着摇头,道:「少游兄自始自终都取守势,玉臣却已不堪招架,哪里敢妄称什么平分秋色!此番挑战不过是看少游兄心事郁结,聊与少游兄解闷罢了!」

龙少游被他说得一楞,再抬头看对面的狐玉臣--只见他笑意盈盈,黑眸光彩映着月光而流转,其中似有无数未说出口的意味……心中又联想到宫中传说他的玉盛护卫身份乃是为了魔教与玉盛宫结盟的需要、而实际上与玉风之间乃是有名无实的说法,顿时微微慌乱起来。

似乎看出自己已让龙少游暂时忘却了诸多烦忧,狐玉臣不再多言,洒然一笑,欲待告辞,却被远处传来的严厉呵责声与刀剑相交的声音夺去了心神。

再看对面的龙少游也已变了脸色,正凝神向声音来处听去。

狐玉臣听了一会,皱起了眉头,试探地问道:「声音可是从大殿那边传来的?莫非……是出事了?」

显然龙少游也有同样的感觉,只见他咬紧嘴唇再凝神细听了一会,便转身飞纵而去,竟连招呼都忘了跟狐玉臣打。

「少游兄,你……」

看他如流星般远去的身影,狐玉臣想提醒他他现时还在禁足之中,不过看他焦急的模样显然也不会为之驻足。狐玉臣只好无奈一笑,跟着往大殿的方向展开了身形--

离大殿尚有一段距离,狐玉臣便已看到穿著一身鲜艳红衣的玉风--红是玉风鲜少穿著的颜色,然而配着他凝白的皮肤却出奇的适合,分外凸显出他的年轻娇嫩,让人醒起这邪道霸主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

此际玉风正横剑而立,身后站着玉盛护卫与众多宫众,众人都是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玉盛宫众人的对面则是排成方形阵营的白道人马,其人数比上次在君清山见过的要多许多,其中更有不少是狐玉臣认得的武林成名人物,甚至还有已退隐的前辈高手,不知这次如何竟被一起请动来对付玉风……

白道阵营的打头位置,是一俗一尼打扮的两名老者,发色俱已全白,然而瞧其面容却都宛如童颜,显然应是极具修为的前辈高人。

狐玉臣再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明明应先他赶到的龙少游,不由心下暗暗奇怪。

正待细细再寻一遍,玉风却已看到了他,向他招手道:「可是玉臣到了么?快过来。」

狐玉臣无奈,只好放弃继续找龙少游的打算,立到了他的身后。

刚自站定,就听对面俗家打扮的老者声如洪钟地大喝:「玉盛你这妖孽,还不快将我弟子还来!」此人明明是做儒生打扮,却是一脸不相称的暴怒表情,样子有点好笑。

只听玉风冷冷一笑,语带嘲讽地道:「你家弟子?我这里男人倒多的是,不过恐怕没你要的那一个吧!」

玉盛宫众人顿时配合地哄堂大笑,把那老儒生气得老脸通红。

「我弟子赵鼎文半月前来你这玉盛宫,自此便失去行踪,不是被你捉了去还能有什?还不快给我把鼎文放了!否则,休怪我今日扫平你这玉盛宫!」

看来此老便是名震江湖的「武林三圣」中的三言老人了。久闻此人虽年已近百,脾气却极端火爆,今日一见真果然是名不虚传。

玉风一脸不与他计较的样子,挥了挥身上华丽红衣的长袖。

「什么赵鼎文?没见过!老匹夫,找不到你要的男人还不快带着你招来的这群人滚回去,莫要坏了本宫今日的好事。」

听到「好事」两个字狐玉臣始才醒起今日原是新护卫进宫的日子--回头往殿内一看,只见大殿中间的椅子上果然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年,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殿前的动静。

少年的脸确实有令无数美女汗颜的本钱,估摸着就是玉风新纳的男宠了。

三言老人一皱眉,还没讲话,他身边的尼姑已经抢着开口:「我说玉盛你也积积德吧!人家小孩毛还没长全呢……」

「放肆!」

这尼姑言辞恁地大胆,玉风顿时被她气得脸上通红,手上剑一扬就待向其挑战,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十九却已先他一步站了出来。

「秃女人,只怕你连没长毛的小孩也没见过是什么样,竟也敢在这里呱噪!还不趁早给我收了你那张老嘴!」他神情倨傲,出语粗俗,若是寻常尼姑只怕早就被他气得暴跳起来。

老尼却似是毫不动气,仰天哈哈一笑,道:「我二音当年什么男人没见过,你这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面前撒野!看老尼来收拾你!」

她跨入场中,手中拂尘一扬,眉间表情不怒自威,气势间果然有武林圣者的模样。

那俗家老人既是武林三圣的三言,这尼姑不言而喻自当是名纵江湖的二音师太了。

二音年轻时以风流侠女著称,不知多少男人曾拜在她石榴裙下,后来不知怎地竟许身佛门,这十九说她连长毛的小孩也没见过,实在也是属于没见识的说法。

十九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他出道之时二音早已退隐,而三圣的武功在武林中也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他年少气盛,根本不知胆怯,拔出腰中长剑便下到场中。

「老尼怜你年少,死了未免可惜,先饶过你三招罢了!」二音冷冷一笑,双手合十道。

「秃女人,谁要你让!」十九嘴里凶狠,手上也不含糊,出剑便是狠招,剑花万朵,剑尖直取老尼前胸要害。

老尼姑拂尘一摆,轻易化去了他的攻势,却并不还招,显然是要守三招之约。

十九暗暗心惊二音武功之神奥,但已势成骑虎,只能将手上剑势加倍凶狠地向其攻去--皆被二音连眉头也不皱地一一化解,眼看三招已过……

二音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拂尘架住了十九随之而来的长剑,沉声道:「小子,挨下去我可不会容情了!你可思量仔细,若此时投降尚可捡回一条小命!」

十九咬咬牙齿,坚持不肯示弱,牙缝中挤出狠话来:「横竖是烂命一条,今日拼得血洒当场,也要废了你这秃女人!」

二音闻言不怒反笑,道:「看不出你小子倒还有几分骨气,只不过是用错了地方!我也不多和你啰嗦,这便来罢!」

话音既落,手中拂尘招式突变,万千银丝瞬间化作无数剑花,已将十九全身上下完全笼住。

众人只能看见十九已完全被银光笼罩,耳边只听二音大喝一声:「杀!」--银光倏地退去,只见十九踉踉跄跄地后退,一跤摔跌在地上,长剑也随之「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二音仍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当场,拂尘一摆,她瞪着摔在地上的十九道:「本当取你性命,贫尼怜你小子还算有点骨气,只废了你的右手也罢!」

狐玉臣闻言一惊,忙向十九看去,这才看清他右手五指竟已其根而断,今生只怕是再也不能握剑了。

十九脸上的表情凄厉万分,瞪向二音,似是要说什么,却已是支持不住,晕厥了过去。

看二音轻松取胜,白道群雄顿时一齐欢呼起来--他们上次在君清山丢够了人、吃够了亏,这次看二音武功如此了得,顿时感到信心倍增、士气大涨。

十九只一个照面便被废,玉盛宫这边顿时变得寂寂无声。众人显然被二音气势所慑,只有那平日与十九交好的偷偷出列拖了晕厥的十九下去。

看眼下情势对己方极为不利,玉风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自度武功不在二音之下,但白道方面还有三言坐阵,若两人联手自己胜算则显然极小。

再看对面白道中尚有许多陌生面孔,应是凭三言的面子邀来的前辈高人--今日一战,玉盛宫这边看来并无必胜的把握。

玉风心知此时若不压住二音的气势将势必动摇自己这边的士气,心下不免暗暗焦急。

他环顾四周,心里下意识地掠过龙少游的影子--

四面当然看不到龙少游的身影。

玉风再转念想到--即便是他在,也未必是愿于白道正面为敌。

心下虽难免微觉黯然,但此际情势又怎容得他再如此胡思乱想--只能收了心,厉声向二音道:「秃尼何必神气,本宫这便来会你!」

手中长剑一抖,玉风人已立于场中。手中流光转动的长剑衬着他粉妆玉琢的面孔,即使是与其处在敌对立场的二音也不由在心中暗喝一声彩。

她忙暗定心神,一抖手中拂尘,不再多言,直接发动了攻势。

二音虽是出家人,到底也是女子,武功走得是轻灵飘逸一路,恰巧玉盛宫武学讲究的也是虚无缥缈、克敌于无形--结果这两人的对战旁人根本只能看到一团光影在场中滚来滚去,却无从分辨究竟是何人占了上风。

狐玉臣凝神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个究竟。再抬头却见一边闲着的三言老人正不甘寂寞地瞪着自己这边看过来,不由习惯性地对他潇洒一笑……

三言却把他的笑容当成了挑衅,正愁无处用力的他顿时来了劲。狠狠瞪着对面的狐玉臣,他招呼身后的众高手道:「大家别让玉盛宫的一干妖孽太闲着了,这便上吧!速战速决,大家一起荡平玉盛宫!」

群雄中顿时爆起一阵欢呼,众人不再只是观战,而纷纷拔了腰间的兵器,如潮涌般涌向场中,朝着各自瞄准的敌人攻将过去。

白道这边既开始群攻,玉盛宫人自然也绝不甘示弱,也纷纷迎了上去,顿时整个玉盛宫的前殿变成了一团混战的局面。

不出狐玉臣所料,三言老人显然是把他作成了假想敌,一路直攻过来。

狐玉臣一边用手中玉箫勉力招架着,一边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的武功实在是稍逊三言一筹,片刻之间尚可勉力支撑,但只怕数十招之后--

心下正焦急着,却觉得手中压力忽减--原来是玉盛护卫中几个原与魔教素有渊源的见自己这边吃紧,过来相帮。

狐玉臣心下一宽,与他们一同施展开合应的功夫,三言倒也一时占不了什么便宜。

整个场面虽然混乱,基本局势上却是难分高下--白道人手虽多,高手却是少数,而两个绝顶的高手又分别被玉风和狐玉臣缠住,看来以目前的实力想要全歼玉盛宫实在难能。

双方酣战正畅,天空中忽地闪耀起数朵焰火,在场众白道众人顿时又响起欢呼,玉盛宫人都是一惊,分神看去,却见大殿的墙上不知何时已立上大批手执箭桶的黄衣人--

稍有点见识的人就知道这是龙游堡赖以称傲武林的一大根本--素以纪律严明、配合严谨著称的蜂箭队,像这种军队式的阵势组合不重个人的能力,但群斗中却常能给敌手心理上和实战上造成很大的威胁--事实上已不知有多少邪道枭雄曾丧命在这蜂箭队的万箭齐发之下。

除了数百的龙游堡,更令玉盛宫人心中发怵的是随着众人一起现身的一名全身白衣的和尚--这和尚看上去年近四十,手中身上竟全无兵器,但即使这般,众人也仍看得出其绝非简单人物。

三言老人见这和尚现身,顿时爆发出一阵朗笑声:「果然还是要靠你弟子的情面才能请动你啊!一渡,看来我们多年的兄弟情谊你是早不放在心中的了!」

和尚闻言,顿时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他虽并无一言,但其风骨令人联想到池中青莲,望者顿觉胸中杀气锐减。

「三言,和尚早已立誓不再踏江湖了,若不是不愿老兄弟的弟子再蹈我门下覆辙,我这把老骨头又何必到此!」和尚并未大声说话,声音却极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显然内功已臻化境。

狐玉臣顿觉心中一惊--听这和尚的语气,他竟是龙少游的师傅一渡大师。而传闻中的一渡年已过百,是上一代武林中的佼佼人物,这和尚看来年纪不会超过四十,又怎可能会是一渡。

三言脸上的表情因着和尚的话而释然,只听他哈哈一笑,道:「总算一渡你尚未老朽,也懂得一错不可再错的道理。当初少游失踪之时我便劝你扫平玉盛宫,你却执意说什么不再插手江湖中事,以至任玉盛宫坐大始有今日局面。不过尚也不迟,只消你我两人今日联手,不怕这武林祸患不除!」

玉盛宫众人此时已确信这和尚是一渡无疑了,顿时人人自危--本来就已是和白道势均力敌的局面了,现在再加上龙游堡和一渡,显然局势将要向白道方面倾斜了。

果然,白道群雄受到了己方力量的鼓舞,一个个都加紧了手上的攻势,有越战越勇之姿。

在一渡出现后始终只顾与玉风缠斗而未曾发话的二音也随之加紧了手中的攻势,但她和玉风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一时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急性子的她不由大叫起来:「老秃,闲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把这小子先给干掉!」

她自己是尼姑,却叫和尚是老秃,在场的人听了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得罪了这素以脾气火爆出名的老尼姑。

「阿弥陀佛!师太莫急!」

一渡长袖一挥,人已站在了玉风与二音的旁边。二音知道他断不肯以多胜少,便将手中拂尘一收,一个翻身出了战圈,道:「小贼就交给你了!这便好好替你家徒弟报仇吧!」

言毕,她朗声一笑,自去寻找新的对手了。

不屑地看向二音逸去的身影,玉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

「秃女人,打不过我就换人么!真是好一个白道圣人啊。」

又把目光撤回到一渡身上,他挥一挥手中剑。

「和尚,莫以为我会怕你,这便来比划比划吧。」

一渡却不急着动手,道:「这位施主,老僧有一事请教……」

玉风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也不作答,脸上神色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却止不住地微微起伏。

「老僧有一顽劣徒儿,名唤龙少游,不知施主可曾见过?」

听到龙少游的名字,玉风脸上表情更冷,他忽地在嘴边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龙少游么?何止见过,我更睡过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玉盛宫众人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言第一个跳将起来:「你放屁!我龙师侄英雄了得,又怎会受你这畜生侮蔑!」

玉风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如此这般说法,一渡定会猜疑龙少游是被自己侮辱,却存心不予澄清,等着看三圣的好戏。

一渡脸上的平静果然被玉风这句话给打破了。他合掌宣了一声佛号,再抬起头来原本清澄无一物的眼神中已多了一份异彩--玉风知道自己已挑起了他的杀意,心中却全无半丝畏惧,反而生出了些微的得意来。

一渡显然不打算再问玉风什么了,他将僧袍的下摆掖至腰间,盯着玉风道:「既是如此,老衲就不跟施主谦让了,施主请--」

玉风看着他的举措,只是甜甜一笑,全然没有发动攻势的意思,而是抬起了头朝大殿屋顶的方向大喊起来。

「龙少游,你师父要杀我呢!你还不快点给我下来。」

他此言一出,不仅一渡和白道中人脸上顿时显出吃惊的表情,就连玉盛宫中人也都纷纷朝玉风所看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殿的屋顶上静悄悄的,并无半个人影。



7)

众人等了半晌,却连半个人影也不曾见到,便都纷纷将疑惑的眼神投向玉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

一渡望着空空如也的屋顶皱了皱眉头,“阿弥陀佛,玉施主你……”

玉风扬手做了个阻止他的姿势,向着屋顶方向微微一笑,竟将手中的长剑用力掷了出去,一边大声喊道:“龙少游,你要真狠心不理我,我就等着看你师父、还有你爹、你老婆一起合力宰了我吧!”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在向情人撒娇,声音又娇又嗲,在场的白道众人听了都是一背脊的冷汗。

虽然十分怀疑玉风是在故弄玄虚,但众人还是忍不住地伸长脖子往那剑飞去的方向看去。

只见长剑被玉风强健的手劲直送上高处,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剑身映着月光滑落一道凛冽的光芒……

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一片寂静中,一道青影从屋顶的背面跃上半空,在半空中停得一停,竟在完全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之下又凌空上升了三尺多高,稳稳地将那剑握在了手中。

这手轻功已臻鬼神之境,要不是现场情况太过诡异,只怕群雄都要忍不住鼓掌叫好。

那道青影自然就是早已到了现场却一直只是躲在大殿背面屋檐下的龙少游了。

握着还残余着玉风手心温热的剑柄,龙少游在屋檐边站定,感觉到下面无数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心中真是百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知道玉风掷剑的举动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可是龙少游又怕不理他他发起疯来会真的做出任凭白道宰割的傻事来。

可是看此际的玉风却笑得灿若春花,完全没有一点活腻了的样子,龙少游心知上当,却只有暗暗叹气的份。

唉,自己就是这幺被他吃得死死的啊!

虽然不过是站在离地数丈的屋顶上,龙少游却觉得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他不敢与父亲对望,可即使是师父看似平静脸色下的严厉目光也已够让他心惊。

咬一咬牙,他努力集聚起勇气,从屋顶上跃了下了。

甫一落地,龙少游便走到一渡身前,跪了下来。

“师父。”

虽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当中却已隔了长长的五年时光。龙少游只觉剎那间百感交集,眼眶一阵潮热,他忙努力止住哽咽,低头静静跪着。

一渡看着眼前本以为不在人间的心爱弟子,虽力持平静,然而饶是他修为精深,也抵不过心头情绪波动,一时竟也只能无语。

龙少游原本在静待师父责罚,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正待抬起头,却被兜头兜脸一个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半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还来不及看不清来人,耳边已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你这小畜生!做下这种寡廉鲜耻的事情,你还有脸出来见人!”

说话的是龙少游的父亲,老人站在龙少游身边,身形仍在哆嗦,显得激动已极。

龙少游难堪地看向父亲,只见龙老堡主正满脸通红地瞪着自己,手兀自扬在半空中……

龙少游心中也是一阵绞痛。老父已年过半百,再见失踪了五年的爱子却惊觉他已成为众人所不齿的玉盛宫男宠,可以想见他此刻是如何的绝望与难堪。

看龙少游呆呆地跪着,一脸哀伤地看着父亲的样子,玉风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阵不悦。

他走到了仍自跪着的龙少游身后,就着龙少游跪着的姿势伏到了他背上──玉风似乎嫌这样还气得老头不够,竟又捧起了龙少游的脸,将深深一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玉风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惊呆了的龙少游从地上拖了起来。用手环抱着他的腰,玉风整个人紧贴在龙少游背上,只露出张脸来用挑战神色地看着老堡主。

“你……你……”

老堡主一脸快要晕过去的神色,指着玉风的手不住颤抖,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群雄议论纷纷,众人怎幺也不会想到,身为白道武林统帅的龙少游这五年来竟是傍在玉风的身边,做了他的男宠──这种前所未有的丑闻大大迎合了大众的猎奇心理,所有的人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着看平时高高在上的一渡大师和龙游堡老堡主如何收拾这桩天大的丑闻。

玉风的身体柔软而带着熟悉的香味,被他用有力的双手紧紧搂住,龙少游简直觉得自己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

他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一步,想要挣开玉风的怀抱,玉风却固执地拢紧了手──他就是要当众让龙少游的师傅和父亲出丑难堪,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爱徒、爱子根本早就成了他玉风的囊中之物。

与龙父的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比起来,一渡显得要冷静得多。

他一脸冷淡地看着玉风的表演,龙少游脸上的犹豫也清清楚楚落入了他的眼中。

“少游!”

他一出声,全场顿时静了下来,众人全都停止了议论,等着看这武林第一人要如何处置眼下的局面。

听到师父叫自己的名字,龙少游下意识地推开了死缠着他的玉风,恭恭敬敬地转向了师父的方向。

看到龙少游还听自己的话,一渡顿时老怀大慰地暗暗点了点头。

宣了声佛号,他开口道:“少游,你可知错幺?”

他的声音充满了为人师者的尊严,却又不失严厉,龙少游心为之一颤,低下头道:“弟子知错了。”

“那你可知错在何处?”

龙少游微微一颤,往玉风的方向看去,正和他不赞同的眼光撞了个正着。龙少游知道玉风在怪自己的优柔寡断,可是他真没有办法把从小教导自己的师父当成是陌生人一样看待。

一渡见状,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龙少游面上微红,只是低头不语。

“只要你知错能改,师父仍会承认你是我门下弟子。”

龙少游闻言,吃惊地抬起了头──一渡虽是佛门中人,但为人十分严厉。他本以为今生已不可能得到师父谅解,没想到一渡竟会当着天下英雄说出这番话来。

“少游,你莫上了他的当!这老和尚不会有什幺好主意的!”玉风在一边嚷嚷起来。一渡投到他身上的目光都是冷冷地,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一渡的唇角现出了一丝冷笑,道:“少游,只要你用手中剑杀了玉风这个武林败类,师父决不会再追究你过往的荒唐行径!”

此言一出,群雄都把目光投向了龙少游,等着看他会如何反应。

听到那个残酷冷漠的“杀”字,龙少游顿时全身一抖,下意识地往玉风看去,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玉风目光里全无畏惧,反而充满着嘲讽味道──他笃定自己是下不了手杀死他的。

龙少游呆怔着,虽然憎恨着自己的无力,但他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亲手杀死玉风。

见龙少游没有反应,一渡的眉心顿时拧了起来。

“少游,你可是不愿吗?”他的声音严厉起来。

看到父亲的目光正焦灼地投向自己,龙少游却怎幺也说不出那个“是”字。

师父的脾气他了解,他这样问过自己已算是给过了自己天大的机会,而自己日后即使再后悔也不会再有后退的余地了──现在不应承下来,今生就甭奢望师父会原谅自己了。

可是那个“是”字还是仿佛鱼刺一般梗住胸口,怎幺也没有办法从口里吐出来。

一渡看他一脸认命的神色,知道是无法迫他举剑指向玉风了。他顿时长叹了一口气,缓缓从衣袖里取出一卷物事来。

龙少游的脸色顿时为之大变──师父竟取出了他已数十年未用过的兵器,显然是大大震怒,要处罚自己了。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只能当我门下不曾有过你这个弟子了!你我师徒情分已了,你若还是执意要护着玉风这个妖孽的话,就尽管对我出手好了。”

一渡僧衣如雪,面色也白得像雪,他说话的声音虽不大,话音里的冷肃却让在场的人有六月飞雪之感。

龙少游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剑,他心中的痛苦真不是笔墨可以描摹一分──他没有办法下手杀死玉风,但要他就这样与一渡为敌也是委实不能……

指甲深陷入肉,他慢慢举起了手中剑──剑本无情,兀自冷冷地发散着光,仿佛在嘲笑他为情所苦……

“看来你是势必要与我为敌了!”看他举剑,一渡细长的双眼瞬时射出强烈的光,直瞪向对面的龙少游。

“少游,不要!你若是死了,他们还会放过我吗?”

玉风却突然扑了上来,紧紧拽住龙少游握剑的手──只有他看得出龙少游真正的心思,他会主动对他师父举剑,那绝对是在一心求死了。

如此这般他又怎能不急,龙少游若肯出尽全力的话,未必就会在一渡之下,自己也还有和武林三圣抗衡的本钱,若是他成心一死,只怕从今往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玉盛宫这个名号了。

玉风的话仿佛一把铁锤敲醒了龙少游,他全身一震,望向玉风──他那俊秀的脸上布满了焦急──只可惜那种焦急是在恐惧他自己的厄运,而不是为了他。

可是面对着这张面孔,龙少游终归难免心软。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已然举起的剑。

“师父!”他转向一渡,“弟子自知罪行深重,不敢奢求师父谅解。只是弟子还有一求……”

“谁是你的师父!”一抹严厉之色掠过一渡脸上,他显然已动了真怒。

“师……老……老前辈……”龙少游被他喝得一窒,神色黯然,不得不改口,“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一渡面无表情,完全当他陌生人般对待。

强抑住心头的痛楚,龙少游道:“晚辈若是落败,死不足惜,只请师……请老前辈放过玉风一条生路。”他双膝着地,再也忍不住地跪了下来,给玉风求情。

一渡冷冷地盯着龙少游满脸的痛苦神情,道:“你倒也是情深意长,只是玉风为祸武林,断然是不能恕过的。”

“起来吧!不必再求!你只要胜过我手中剑,哪怕护不了你的小情郎。”

玉风也冲了过来:“少游,你何必怕他!就跟他比好了,只要胜过他,其它人根本不足为惧。”

看龙少游还是一脸的犹疑,玉风咬了咬牙,又俯身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众人只见龙少游双眼微微一亮,仿佛顿时有了神采,又被玉风推了一把,顺势从地上站起了身。

“看来你是决定和我比试了。”一渡周身升起了氤氲白气,显然已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

龙少游也是表情沉重地看着一渡,他出道以来虽未遇过敌手,但与师父对战他却绝无半分争胜的把握。

剑尖下点,龙少游努力凝起全身的内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半个月来他并未和玉风同房,此时全身的内力正处于巅峰的状态。

随着内息的积聚,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从身边消失了,他的世界净化成为一片清净雪白,唯一留在眼里的只有对面一身白衣的一渡而已。

握剑的手一阵发热,颜色渐渐转为晶莹透明,龙少游知道这是功力积聚到十成十的反应,剑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得罪了。”

伴着话音,他整个人已化作一团光影击向了一渡──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渡手下从无能走过三招之人,他们等着同样未逢过敌手的龙少游与之表演一出师徒相争的好戏。

一渡脸上的神色也是凝重。他知道自己这弟子的实力,虽说在功力上自己的百年修炼要胜过一筹,然而龙少游天资聪颖,又兼合了龙游一脉的灵巧功夫在自己传授的剑法中,他可说是并无十成战胜这徒弟的把握。

眼见龙少游凌厉的剑势挟着极致的气势宛如一道气剑般直插自己所站的方向,一渡也不敢直击其锋,人稍向边上移动了一分,手上剑则采斜击之朮插入龙少游布下的气阵中去。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龙少游竟仿佛已料到他不会对正强攻一般,他直行的剑气只是虚招,真正的攻势是隐藏在剑气之后的诡异剑法──那剑仿佛有自己的灵魂一般,在攻近之时硬生生偏了三分,一渡虽极力闪避,却还是被那擦身而过的冰凉剑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暗暗诧异──这五年间龙少游理应是耽溺于与玉风的爱欲中,可看他揉合了本身雄浑内力与龙游一脉的灵动剑法之外,剑与气中似乎又多了一股难以捉摸之气,极有可能是与玉盛宫有关的武学。

一渡又怎会知道,龙少游在玉盛宫中的时光绝对不是别人想象的那般充满了旖旎风光,而多是一个人度过。长夜无聊,他就以揣测如何融合三家武学之长作为消遣,五年下来,剑法自然大有精进。

虽然从心底里不情愿与师父兵戎相见,但今日一战,龙少游自知已没有任何退路。若果真败在一渡手下,自己倒也罢了,只怕玉风势将难免一死──想到此处,心中战意大炽。

他下意识地摒弃从一渡那边传承得来的招式,试着将全身气力放松至仿若羽毛般虚空的境界,整个人仿佛是一柄剑般直飞向一渡。

一渡看他的攻势若有若无,虽有凝心经之神但显然运气的方法又与自己所传授完全不同,心知自己前面对这弟子的估计已是完全错误──

今日之战自己若再托大,等待自己只可能是失败。

一渡已决定使出全力。他长啸一声,整个人往下沉去,足下青砖顿时片片碎裂,尘土飘散在空气之中。一渡将手中剑往胸前一横,又平推而出,攻近的龙少游立时感到一堵气墙平推而来,他却不退反进,手中剑完全不曾减速地向前疾刺而去……

在一边看到只有干瞪眼分的群雄只听得耳边传来激烈的金铁交鸣声,而一渡与龙少游两人都被包裹在气墙与激起的漫天尘土中,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尘土中的两道身影在变过数千个变化之后终于静止下来,群雄都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尘土终于渐渐散去,只见一渡正与龙少游双剑相交,两人都是一动不动,显然正通过相交的剑锋比拚内力。

一渡身上雪白的僧衣已有一半被龙少游手中剑割裂,挂在身上。而此际的他双目圆睁,剑平举在身前,龙少游也是一脸的肃然神态,想也知道在“朮”上占优的他是不愿与一渡变成这种纯比拚内力的胶着之态的。

看了场中情形,玉风只觉心中一跳,掠过一阵不祥之感。他对龙少游的剑法极有信心,但论到内力则很难相信龙少游会胜过他师父百年的修为。

出乎众人意料的,龙少游似乎并无意继续这种胶着状态,他的剑开始慢慢在一渡的剑身上移动,眼见即将脱离开那剑的范围。

所有人都暗暗开始在心里叹气,暗道这龙少游毕竟是年轻沉不住气,此时他主动将剑尖脱离无异于将自身暴露于一渡的强大内力之下,本是想求速了的招式却难免将导致他的惨败。

耳边只听龙少游忽地大喝一声,手中剑已与一渡脱离,顿时一渡的内力犹如排山倒海般直击向他的前胸,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都会避开对方直击的气劲,龙少游却竟不退反进,手中剑化作万千芒虹,雨点般将一渡罩在了其中。

玉风还来不及为他的鲁莽叹息,一渡的气劲已当胸撞正龙少游,只见龙少游身形窒得一窒,一口鲜血直喷出来,而他竟借着那后挫之力整个人翻转成头下脚上之势,手中剑从下往上、以一个一渡绝对避不开的角度挑去……

眼看一渡下半身要害完全暴露于龙少游手中剑击范围之内,群雄顿时惊呼起来,白光一闪,一渡的腰带已被挑落了下来。

众人惊呼声尚未了,已是结结实实“噗”的一声传来──那是龙少游摔跌在了地上。

只见他似乎是用力挣了一挣,但终是内腑受伤过重,没有办法爬起身来。

他这一剑本可把一渡从下到上扎成串烧模样,但他宅心仁厚,只是挑断了一渡的腰带──而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渡只要将剑尖下点,就足可将他捅个对穿。

但以一渡的身份,是断不能做出这等事来的。

全场鸦雀无声,虽然龙少游拚得重伤也要取胜的方式有取巧之嫌,但群雄自问在硬挺了一渡全力一击之后绝对不会再有办法出剑,龙少游此举不仅需要极大的勇气,他对自身实力和对对手的了解以及他灵巧的剑式才是他取胜真正的关键。

一渡颓然一叹,将手中剑插入了身边的青砖之内。

此时他身上外衣腰带已断,僧袍变成了披风,一渡却完全没有拢起的意思,任由里面的中衣敞露着,谁都可以看到这天神般威风的武林圣人脸上那颓丧的脸色。

“龙少游,贫僧认输了。”

他坦然认输,没有失了武林大家的风度,但语气里显然已将龙少游视为了陌生人,让躺在地上的龙少游心中不由一阵恍然若失。

目睹龙少游的胜利,所有玉盛宫人都是呆呆地站在了原地,良久没有反应。十七这本来让他们从心底里看轻的男人竟就是失踪的前武林盟主这一事实已足够震撼,现在又加上打败了武林第一圣这一条,眼前的事实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

还是玉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奔到龙少游身边,先给了他一个堪比春花艳丽的笑容,接着便低下头去检视他的伤势。

虽然仍相当的虚弱,但龙少游整个人尚算清醒,靠着玉风的帮助他摇摇晃晃地坐起了身。视线掠过全场,他发现白道众人都是满脸难以置信地瞪住他,而三言已是脸色铁青了。

对上龙少游的视线,三言似乎再也装不下去武林长者的风度,他大声叫道:“姓龙的,你少得意!一渡败在了你手下,我三言还没输呢!你有种的就再来和我斗上一个回合!若是输了就快点把鼎文还过来。”

龙少游已经伤得连站立都有困难,哪有可能再跟他对战,他这种说法可说是无赖至极,即使同为白道中人也难以苟同──三言似乎没发现一渡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仍然挥舞着手中剑叫嚣着。

龙少游胜了一渡,玉风正在得意劲头上,哪里容得三言放肆。见他开口,立刻也毫不容情地反击道:“你这死老头还要不要脸!真那幺想死就自己去死好了!赵鼎文我是不会还给你的,非但不还给你,回头我还要把他挑断手筋脚筋,卖到男娼馆里去给千人摸、万人骑!”

这句话相当歹毒,三言顿时给他说得老脸发青,一时不知道要怎幺回嘴才好。龙少游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虽然心里明白玉风也只是说说而已,却实在有点吃不消他的口无遮拦。

“玉风,你……”

他刚开口想要劝玉风快点放了赵鼎文,眼角却猛然捕捉到数点银芒正无声无息地飞向玉风的后心──那是出自龙游堡的镇堡奇兵蜂箭,速度奇快,体积又细小至难以察觉的地步,讲究克敌于无声无息之间。

此时的玉风正得意于三言的吃瘪,一点也没有察觉身后的危机,此时提醒他已是来不及了。

狐玉臣他们也看到了这数点银芒,都失声惊叫起来,玉风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眼看那蜂箭再要一分就将刺入他的胸膛……

龙少游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若是平时,他的速度足以帮玉风避开蜂箭,但此时的他身受重伤,唯一可让玉风避开这致命一击的方法便是用自己的身体为玉风挡下这箭。

虽然描绘起来是蛮长的一段过程,但实际上一切只是那幺一瞬──发箭的人是龙少游的父亲,他眼见儿子不惜一切地维护着玉盛宫,维护着玉风,心中的哀痛与失望已是膨胀到难以形容的境地。

他认定了一切都是玉风的诡计,是玉风毁了少游一生的前程,父亲的愤怒让他在目睹了玉风的嚣张之后,劈手夺过旁边堡众手里的蜂箭筒对准了玉风的后心──

然而银芒闪过,倒下的却不是他恨透了的人,而竟是他自己的儿子。

一切仿佛是一场戏,那细小的蜂箭没有插入玉风的胸膛,却齐根没入了龙少游的后心──龙少游甚至连一个词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就那样倒在了玉风的脚下……

“少游!”

玉风歇斯底里地嘶叫起来,整个人扑到了龙少游身上。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傻了一般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龙少游和悲恸的玉风,就是一渡那不动如佛的脸上也已开始出现溃退的表情……

在片刻的呆愣之后,一直在一边旁观的狐玉臣也冲了过去。

扒开整个人已经呆掉的玉风,狐玉臣飞快地拿起了龙少游的手腕──谁都知道魔教的大太子在医朮上的造诣江湖中无人可及,没有人会怀疑这时唯一能救龙少游的人就是他。

狐玉臣用了很长时间把脉,众人眼见他脸上的表情从漠然变得越来越凝重。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所有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

但奇迹却没有出现──狐玉臣的脸上充满了沮丧,面对着玉风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他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

“天!这不是真的!儿啊……”

第一个爆出恸哭的是龙少游的父亲,他手中的蜂箭筒已经掉在了地上,跌跌冲冲地向玉风和龙少游所在的方向冲去。

可是不容他走近,狐玉臣已经拦住了他,看到那张曾震慑过无数武林高手的脸和他手中已出鞘的宝剑,已经伤心得无法思考的龙老堡主终于还是没能碰触到他濒死的儿子的衣角。

诺大的会场居然是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是一脸不能置信地瞪着那一动不动躺在玉风怀中的龙少游──无法相信,一刻光阴前他还曾击败了被尊为武林第一人的一渡!无法相信,居然有人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疾射而来的利箭!

很多人本来是绝对不屑男人之间感情的,他们的心中把龙少游视为整个白道的背叛者,把他当成是恶心变态般的鄙视,但现在这些人都已经从内心开始动摇……

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一渡的脸色已经变得比墙还白。他看着一脸痴呆的玉风和伏在他膝盖上紧紧闭着眼睛的龙少游,那即使在战败之后也不曾低下的头终于慢慢垂了下来……

“阿弥陀佛!贫僧修道百年,终不能勘破这世间无常。三言,贫僧要回山修炼,不能再帮你了!”

对着三言点了点头,他沉重地转过了身。

雪白僧衣迎风飘飘,那仿佛负载了无限分量的身躯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留给众人的是一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廖之意的背影。

一渡就这样走掉了。

二音也是一脸如梦初醒的表情,她讷讷地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少游这小子……”

一句话虽然没有说完,但谁都可以看得出她脸上竟然是羡慕的表情,天知道这尼姑居然在目睹了两个男人的生死恋之后动起了凡心。

知道没有可能拦下此时的二音,三言也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这性情火爆的老尼姑就这样离开了玉盛宫。

“三言老前辈,请恕我们先告辞了……”

“先告辞了……”

“我们也先走了。”

跟着一渡和二音,白道群雄纷纷向三言表示要先退出这场围剿玉盛宫的战争。他们离去的时候都是满脸的感慨,可以想见明天龙少游这段奇情故事就将流遍整个江湖,变成一则千古传诵的爱情传奇。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白道这边只剩下仍处于痴傻状态的龙父和一脸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三言。

狐玉臣撇撇嘴,走到三言跟前,一脸不耐烦地道:“你徒弟就关在玉盛宫地牢里,我派个人给你领路,你快点带了他回家吧。”

他的语气好象在打发乞丐,如果换在平时三言肯定早就气得跳了起来,但现在的他也是一团混乱,竟胡里胡涂地跟着狐玉臣指定的人就那样离开了现场。

把三言打发掉,狐玉臣又用他那斜入眉梢的长长丹凤眼环顾了一圈,正待再开口,场中一直楞着的玉风却已经放下了怀中的龙少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宫主……”

有他平时宠爱的男宠要上前去扶他,却被玉风推开了。

玉风的表情似乎历尽生死,经已脱胎换骨。他走到大殿前的台阶上,双眼直视前方,高声宣布道:“今日之后,江湖中将再无玉盛宫这三字!大家从何处来的便回何处去吧,宫中财物大家随意取去即可。”

他的声音虽还响亮,但已经仿佛完全没有生命的力量了。他也不看所有人诧异的神色,又自顾自走下了台阶,把地上的龙少游抱了起来,慢慢走入了深深长夜之中……

他要独自陪着情人渡过这最后相聚的时光。

看现场的众人还是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狐玉臣高喝道:“宫主有令,大家还不快各自散开幺!”

玉盛宫既已不可能再存在下去,黑道中唯一最强盛的力量便只可能是魔教了。现在的男宠们都仿佛丧家之犬般完全没了主意,被狐玉臣这幺一喝,众人就都开始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玉盛宫的人也都离开了,原来挤满了人的大殿只剩下了还是呆站着的龙父和不知所措的龙游堡众们。狐玉臣当然不会有理他们的心情,他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呢!

正想发动身形离开之际,他的衣角却被拽住了。

狐玉臣低下头一看,那扯住自己的居然是本来要在今天入宫、但打斗一开始就被遗忘掉的小男宠。此时他正用那张秀美不输玉风的脸孔倔强地瞪着自己。

“带我去找那个把我抢到这里来的人!”他小小年纪,讲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居然敢对尊贵的狐玉臣颐指气使。

狐玉臣皱紧了眉头,他虽然可以马上甩开这个小孩,但在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之后,结果却伸手捉起了这个小孩。

“抓住了!”

轻轻地叮咛了他一句,狐玉臣把小孩夹在腋下,展开身形往玉风走的方向疾射而去。

轰轰烈烈开场的武林正邪大会战的战场此时已是一片冷寂,只剩下仿佛已化为石像的龙游堡老堡主还立在那里……

月亮慢慢隐入了云层中去,大地沉入了一片漆黑……



8)

光阴逝水,而人心又是如此健忘。

五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的失踪武林盟主龙少游被玉盛宫主蓄做男宠,又不惜为其与师、父反目,最终为救同性情人甚至不惜一死的传奇故事在衍生了上千个各色版本,又在整个武林中轰轰烈烈传了一阵子之后,终于现在也不太有人提起了……

这一天的日暮西山时分,一栋建筑在湖畔的大宅子迎回了它在外辛劳已有数天的主人。

“大少爷,您回来了?”

冯玉游是一个实际年龄三十出头,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岁出头,外表普通、实际上也相当平平无奇的男人。

看到一脸疲惫走进门的男人,赶过来开门的老管家顿时变得一脸的担心──虽然跟随大少爷不过五年的时间,但主人敦厚的品格却让这老人迅速建立了别人家需要几十年才能累积起来的忠诚。

虽然已经疲倦到连话也不想说的地步,冯玉游还是勉强对勤恳的老人扯出一个笑脸。

“大少爷,有客人在花厅等您呢!大概已经来了有一个时辰了。”

“是吗?”

大概又是来求什幺的人吧。

易游山庄虽然并没有建立多长时间,但主人的乐施好善却早已远近闻名,不时会有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上门来请求庄主的帮助。

“老赵,你也辛苦了。今天二少爷和小少爷没什幺事吧?”

一路走过围绕着院子里的荷塘建造的长廊,冯玉游微笑着问管家。

“嘿嘿嘿……”

管家的老脸好象有点抽筋,冯玉游马上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了──那两个人一搭在一起像要把房子也给拆了,怎幺可能会没事呢。

还没走近客厅呢,冯玉游就已认出了端坐着的人那特殊的坐姿──一看就是从小受过特别训练,只是坐着就让别人感觉到他不同寻常而高贵的身份。

挥挥手示意管家去忙自己的事,冯玉游大步走向了客人。

“玉臣!”

低低地呼唤了一声,果然看到客人转过脸来对着他微笑──尖尖的脸上嵌着长而清澈的丹凤眼,是一个长得相当秀丽但并不沾染脂粉气质的男人。

狐玉臣看到了冯玉游──当然也就是以前的龙少游。

在整个武林包括他的亲人也以为他已不在人世的此刻,龙少游却仍奇迹般地生活在这庄园之中,度过着别人所不能想象的平静的每一天。

此时的龙少游满脸倦态,看在狐玉臣眼里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反倒让他有满腹好笑。

“你还真忙啊!早出晚归的,玉风他也不帮你吗?”

狐玉臣的语气有点像是在调笑刚娶了老婆、耽于闺房之乐而搞得疲惫不堪的男人。

“帮我……他不骂我多事已经够好了!”

龙少游好象相当感叹的样子,“倒是玉臣你,明明已经是跺一跺脚整个武林就要摇三摇的大人物了,还三天两头往我这个平头小百姓这里跑,难道魔教教主都不用处理教务的吗?”

在年前刚接掌了教主之位的狐玉臣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已是三十岁的男人了,那和二十五岁时一般俊秀无二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平时绝对不会有的狡猾神色。

“就是因为处理得烦了才会想到你这里来的嘛!”

狐玉臣端起旁边已经有点冷掉的茶呷了一口,继续道:“那些该死的一天到晚拿点小事烦我,爷爷我受不了了,当然会想来见见我心爱的冯大少爷散散心咯!”

一丝妩媚的眼风像炮弹一样射向龙少游,当场把他打了个趔趄,让他顿时消受不了地苦笑起来。

看龙少游一脸尴尬,狐玉臣也只好放弃继续捉弄他的想法,改变话题道:“快带我去看看玉风吧!我也有挺久没见过宫主大人了!”

总算可以避开狐玉臣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的暧昧态度了,龙少游虽然累得要死,却还是如蒙大赦地马上站起身来。

“他大概在后院书房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易游庄占地在百亩上下,规模并不算很大。但置身其中却完全可以体会到主人的用心──每一处亭台楼榭、水曲流觞都隐含有阴阳五行的走势,具有让人放松心情的奇特功能。

不过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因为这建筑而放松心情的──

离那掩映于葱郁绿树间的书房尚有一大段距离时,狐玉臣就听到里面传出极大的争吵声。

狐玉臣忙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龙少游,龙少游也只能对他苦笑。

“大概灭臣也在里面。”

“灭臣?谁啊?”

狐玉臣一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还不是你找来的那个小孩!硬塞给玉风说是他的责任的那个……”

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滑稽情形,就连龙少游这种天性严肃的人也一副忍不住要笑的样子。

两人谈笑着,很快就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看龙少游还要咳嗽一声给自己壮胆才去开门的样子,狐玉臣立刻作出了闪避到他身后的明智决定。

事实证明了他是正确的──甫一推开门,兜头就是一个沉重的玉石笔洗飞了出来。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龙少游稳稳接住了那个笔洗。

好奇地从龙少游身后探头,狐玉臣就看到房间的中央有两个高大的男人扭打在一起,旁边散落着书本、乐器等物,显然战况相当激烈。

一个是玉风──他也是岁月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的那种男人,仍是和他二十岁时一样令人屏息的绝美,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破坏了这种美丽,与其说他是个漂亮的男人倒不如说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头艳丽的野兽。

另一个人狐玉臣却不认识──看上去长得是不输玉风,只是身量要高一些,年纪显然也要小上许多。
不过以狐玉臣的才智焉有猜不出来的可能,这当然就是那个当年自己死乞白赖一定要玉风拖着走的小男宠了。

想到那时的坏心眼,狐玉臣自己也忍不住偷偷窃笑起来。

眼尖地看到一直站在龙少游身后的狐玉臣,玉风一脸终于找到元凶的表情,他狠狠一拳把纠缠在自己身上的男孩打飞,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向他吼道:“他妈的!你趁早滚出我的地方。喏,当年就是这小子把你塞给我的,现在你就跟他去好了!”

“什幺你的地方!易游庄是大哥说了算,关你屁事!”

男孩也不示弱,插着腰回骂过去,又很神气地狠狠瞪了玉风一眼。

“都是你不好!叫你不要教他武功的!看,教会了他他倒拿来对付我!”

玉风转头看到龙少游,立刻又把战火烧到他身上,一边用火辣辣的眼睛直瞪住他。

“玉风……”

狐玉臣忙在一边开口,想要劝架。

“什幺玉风!玉风早死了!叫我冯玉龙。”

好象十分得意自己这恶俗的新名字,玉风又狠狠地瞪向狐玉臣。

“好好好!冯二少!”

“我叫冯灭臣!”

好象不甘心客人只关注到玉风的样子,小男孩也在一边叫嚷道。

“冯……灭臣?!”

眼角似乎看到玉风得意洋洋的样子,狐玉臣再笨也知道灭臣这个名字是谁的杰作了。

“我当年也不过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也不至于恨我到要灭了我的地步了吧!”

狐玉臣喊冤,当年好歹他也跑进跑出效了不少力,怎幺就这幺遭人忌恨了呢。

“小小的玩笑?!”

玉风的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他好象要拼命平息掉自己的怒气般站到了窗口,狠狠对了外面的美景吐了几口怨气才又转过头来道:“你他妈那也叫小小的玩笑!要不是少游及时醒过来,我大概已经变成泉下冤魂了!”

“鬼知道你这种没肝没肺的人会痴情到要殉情的地步啊!”

他承认,在替龙少游把脉的时候想出要捉弄玉风一下的鬼主意是自己不对,但那也确实是一桩医学奇迹没错──被几十支绣花针粗细的蜂箭射入体内,居然完全没有伤到要害绝对是可以千古传奇的武林异事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龙少游做人太好,所以福大命大──虽然大得有点离谱。

可能解释成龙少游所习练的凝心经功夫有特殊的护心效果,使一瞬间射来的箭偏离了心脏的位置会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你那时候脸上一点也不动声色,末了还连着摇头,我当然以为少游是死定了才会……才会……”

玉风这幺厚的脸皮居然也有一点点红了起来。

“因为少游的脉象显示他根本只是脱力晕厥。我是太过吃惊才会没有表情的嘛!”

本来是玉风在跟小男宠吵架,现在已经变成他和狐玉臣之间为了五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在翻旧账了。

“唉,你们别吵了行不行!我真的觉得很累。”

每天听玉风和灭臣吵架已经够烦了,没想到今天就算来了客人也还是没用──却只有吵得更凶了。

“你累?今天又有什幺事?看你每天像模象样地出去谈生意,几年下来,不但半文钱没挣回来,积蓄也越来越少。还好本来就不指望靠你挣钱,不然现在我和灭臣大概只能睡到街上去了。”

龙少游不说还好,一说玉风又把矛头指向他,结果变成了他自己在讨骂的局面。

看到可怜的龙少游被玉风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狐玉臣忙出来打圆场。

“两位,我大老远跑到你们这儿,你们就连一顿饭都不招待吗?还是趁早别吵了,招待我用饭吧。”

龙少游的表情如释重负,忙飞快地接过这个台阶走了下来。

“那我去吩咐厨房开饭了。”

根本不等玉风回答,他就转出了书房,往外院去了。

玉风一张脸板得跟刷过浆糊似的,对狐玉臣和小灭臣是睬也不睬,自顾自也出去了。

毕竟是等了一个时辰,狐玉臣的肚子委实也是有点饿了。

他忙去追玉风。

“玉大宫主啊,客人来了都不招待,不太好吧!”

玉风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不就是要饭嘛!啰唆什么!跟在我后面走就是了。魔教教主居然在这儿跟人计较一顿饭,传出去真把人大牙也给笑掉了。”

“教主也是人,也要吃饭的啊!”

两个人似真似假地斗着嘴,转眼就到了设在后园荷塘边假山上的饭厅。

只见这饭厅正临着荷塘,四面是窗,可以清楚地俯瞰整个后院秀致的风光。主人又在临水的部分支起细细的竹帘,厅中央放着一张紫金檀木的八仙桌,人坐在其旁,不时可以闻到从窗外传来的阵阵荷香,是相当有情趣的一处地方。

两人坐着一会,龙少游也就带着仆人来上菜了。

“玉臣,仓促之间来不及准备。粗茶淡饭,你将就着用点吧!”

狐玉臣被他这种居家口吻弄得差点失声而笑──实在让人无法把眼前这个普通的三十岁男人和那曾叱江湖、为世人上演一幕为爱奋不顾身之绝恋悲歌的前武林盟主联系在一起。

他努力摒住了笑,还记得要客套两句。

“这饭厅布置得还真是雅致,不知是宫主还是你的主意?”

龙少游微笑起来,正想客套两句,玉风在一边冷冷地开口了:“雅致!还真雅致。呆会你被蚊子咬得满地跑你就知道什幺叫雅致了!现在是夏天也就算了,冬天的时候坐在这种地方用餐还真是雅致得让人连皮都要冻得从骨头上掉下来了!”

龙少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上去将笑不笑的甚是滑稽──显然这饭厅是出自他的构思,而玉风对此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来即使是共同走过生死的情侣也难免有意见不同的时候──孤家寡人一名的狐玉臣难免有些许感慨。

“哼!给你三两肉你就充起肥猪来……自从开了这家商行,你就早出晚归,这次又是几天没回来。还跟我推托公事忙!知不知道我已经忍得快要爆炸了啊!”

似乎玉风被勾起了对龙少游的种种不满,在此刻一起爆发出来──而很明显的,他最大的不满就是龙少游忙于工作,没能让他抱个痛快!

龙少游的脸皮可没他那幺厚,被他说得顿时涨红了脸。

“我是真的被事情绊住脱不开身嘛!上次那个说是要三万匹布的冯富商来跟我哭诉说船往徽州的途中沉了……眼看行里就要血本无归,我才会几天里忙着和伙计商量办法才没有回来!”

“骗子!都他妈的大骗子!怎幺这种事老让你碰上。上次那个什幺刘寡妇不也是说全部货都让贼人给抢了吗,结果根本是她私下高价转手给了外国来的商人!我说你不会做生意就不要做!钱越做越少不说,人又搞得很累,还三天两头把我一个人甩在家里!”

龙少游被他说得脸更红了,连一边的狐玉臣都代他觉得可怜。

“可是……可是……我是男人……不工作养家的话……”

他嗫嚅着想为自己辩解,狐玉臣听得下巴已经快掉下来了──在某些泼妇骂街时,宠爱她的老实丈夫也是会这样子劝解的。

“不要看了,你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狐玉臣被这句毒辣的话说得浑身一抖,回头才发现那是灭臣在用蔑视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忙不服气地回瞪过去──自己好歹也是千人仰望的魔教教主,被这幺个小孩用这幺毒辣的话讽刺,传出去自己还要不要做人!

冯灭臣却根本不甩他,很快把矛头又转向玉风。

“喂!二哥你还要不要脸!想要XXX的话直说好了,拐弯抹角地跟大哥发什幺嗲!”

骂完玉风,他显然还觉得不过瘾,干脆跳了起来,冲到两人中间,硬要把他们扯开。

“二哥,你还不快放开大哥!像大哥这种男人,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你根本就不行!还不趁早滚一边去,我才是那个要疼大哥一辈子的男人呢!”

一边说着惊世骇俗的爱的宣言,冯灭臣一边张开双手就要去抱龙少游。

龙少游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种言论了,并没有露出很吃惊的样子,而是飞速地闪一边去,不让他逮到。

玉风显然不会让他这幺嚣张。

他一把伸手揪住了小灭臣,狠狠一个大拳头揍了过去。

“想抱少游?先回房量量你的东西够不够长。毛都没长齐呢,也敢口出狂言!”

“娘娘腔,要你多管!”

冯灭臣也不甘示弱,狠狠回了一拳去。

玉风最恨的就是人家说他长得像女人,被冯灭臣这幺一说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也回攻过去,于是两个人很快又扭打在一起。

狐玉臣已经只有叹为观止的份了──幸福的同居生活已经把玉风身上因为少年时代的伤痕而阴郁残暴的个性磨平了,谁也不会想到曾经的玉盛宫主现在竟会因为某种上不得台面的理由而跟个小孩扭打在一起。

不管在一边战个你死我活的两人,龙少游神色自若地对狐玉臣道:“别管他们!玉臣,你多吃点!”

一边说他还一边率先夹了一筷子菜塞在嘴里──看起来他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但初次目睹此种奇景的狐玉臣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只是在一边继续目瞪口呆。

那个邪恶的玉风会变成这幺会撒娇的人已经够可怕了,再也想不到自己当初救下的小男宠竟也会喜欢上龙少游。

局外人一定看不出这三兄弟之间复杂到恐怖的关系吧──大哥和小弟都曾是二哥的男宠,现在大哥和二弟是一对情侣,而小弟却想上大哥……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灭臣简直就是在代替自己报复被玉风夺爱之苦嘛!

“对,就这幺,灭……不,小臣,就这幺揍他!”

这幺一想,再看正压在玉风身上摁住他手臂的灭臣,狐玉臣就觉得相当可亲,忍不住为他加油。

所有仆人都逃得远远的,隐隐约约中有人在那里嘀咕:“真是主人怪,客人也怪!人家两兄弟打架,做客人的居然在一边叫好!”

又有人附和他:“就是就是!二少爷和三少爷天天打架,大少爷却像没事人一样,连架也懒得劝!”

抱怨管抱怨,但这三兄弟对下人都好,给得薪资又高,所以仆人们也不会往外传他们的怪谈,在外人的眼光看来,易游庄的三兄弟都是相当优秀的好青年。

是夜,直到龙少游把狐玉臣送出庄的时候,狐玉臣还可以隐隐听到那两兄弟叱喝着追逐打斗的声音。

即使是他已经坐上了十六人抬的教主大轿回总堂的时候,狐玉臣觉得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三人吵吵闹闹却洋溢着外人无法融入的幸福气氛的景象。

再望向自己脚边象征着显赫权势的教主令牌,他忍不住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

送走了狐玉臣,已经相当疲惫的龙少游没力气去管还扭成一团的玉风和灭臣,自顾自到后院的温泉中洗了个澡──虽然这个家的布置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主意,但安排这个温泉浴池却是玉风的主意。

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每次在这浴池里洗澡,自己就忍不住会回想起那无数次和玉风在这温泉中的缠绵。

天!

龙少游拼命要自己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已经两天两夜没睡的他本来是打定了主意今天决不让玉风碰他的。

在暖暖的温泉里洗到全身舒畅,龙少游便回了他和玉风共同的寝室。

走进房中,意外的,玉风竟已坐在那里。

“怎幺?灭臣呢?”

龙少游扯过放在一边的丝巾,擦着仍相当湿的头发,一边问着玉风。

“他吵着说你和我上床的时候叫得太响了,让他直上火。我就给了他点钱,让他上妓院玩儿去了!”

玉风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说着惊世骇俗的话语。

“灭臣……这种事……你怎幺可以这样?!”

龙少游被他大胆的言辞羞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尴尬地在一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不行!灭臣还那幺小,你怎幺这幺瞎搞?!不行,我得去找他!”他坐了一会,总算缓过神来了。第一件想起的事就是要去找他一直相当疼爱的灭臣。

“不许去!”

玉风一把拉住了他──

他紧紧贴上了龙少游的后背,故意用一种幽怨的口吻轻轻地说道:“你又不是他爹!别去了!人家好想你的……都已经三、四天没见你了……”

仿佛为了配合这柔情蜜语般,他的手也轻轻伸入了龙少游衣服的前襟,慢慢在那结实光滑的胸膛上游移着,一边还在龙少游耳边煽情地轻喘着……

“……不行……冯富商那边的事还没解决,我……我明天还要早起到商行里去……”

虽然龙少游嘴巴里还在拒绝,但声音已经动摇得利害──如果玉风看得到他的脸的话,一定会从他已经转为酡红色的脸颊上看出他已经动了情。

不过玉风何等人也,区区掌握龙少游的思想动态对他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他知道龙少游的脾气就是吃软不吃硬,于是就持续地放软。

“……别管这种事了啊!我这几天什幺事也干不了,就只能一直一直想你……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大概就要因为心情郁闷而死掉了!”

如果这种话被别人听到只怕要当场吐出来,但对象是爱着玉风的龙少游的话,对他本来就不大的决心简直是致命性的摧毁一招。

看出龙少游已经彻底动摇了,玉风在心底暗暗偷笑。

他又转到龙少游面前,拼命摆出他最性感、最能打动龙少游的姿势和表情,扯着龙少游衣服的前襟一直往后退去,直到两人一起纠缠着倒在身后的床上……

“……吻我……”

虽然一直占据着上位,但玉风相当懂得偶尔也要让龙少游主动一下的这种“闺房乐趣”。

凝视着玉风那张让自己眷恋了如此之久的脸,龙少游难以抑制心头如熨贴的温水轻流过般的那种深深感动,他俯下了头,慢慢把唇印在玉风那丰满而殷红的唇上……

两人仿佛磁铁般的紧紧吸着彼此,一开始是龙少游在主动,但接着就变成玉风紧紧缠住他的舌头不放,又开始恶狠狠地反守为攻地开始侵略龙少游,手也极不规矩地在龙少游的臀上四处游移……

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完全软化了,玉风猛地翻了一个身,骑在了他的身上。

忍不住在嘴角扯出一个深深微笑,龙少游仰视着玉风的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无法自制的笑意。

终于,他摇了摇头,自嘲道:“真够惨的!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你……”

“那就不要拒绝我啊!”

玉风一脸很理所当然的神气,双手用力把龙少游的上衣向两边撕开,让他的上身整个露了出来。

“啧啧啧,你真的很久没练功咯!肌肉都有点松了。”

玉风是个相当坏心眼的家伙,在这种时刻还不忘调侃已经处在任他宰割状态的情人。

“一直都为商行里的事忙……再加上我年纪本来就比你大挺多……”

可怜的龙少游却把他的玩笑当真,害怕玉风会嫌弃自己,忙在那里拼命地辩解。

玉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你傻你还真傻,跟你开玩笑的你还要当真!”

“结实!怎幺会不结实呢!”

他弯下腰,狠狠在龙少游胸肌上狠狠拧了一把,“就算变得比女人还松我也不敢嫌弃啊!”

“……痛……”

骤不及防地被这幺一拧,龙少游一时没控制住失声叫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忙用手掩住嘴巴──

玉风却把他的手一把扯了下来。

“灭臣又不在,今天你尽管叫得响一点没关系!”

龙少游的脸孔有点抽筋,因为他不知道玉风究竟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跟他开玩笑,只怕自己认真响应却遭到他的嘲笑,只好傻傻地继续楞在那里。

玉风才不管龙少游心路怎幺个百回千折呢,他当前的唯一任务就是充分满足自己已经相当高涨的性欲。

他毫不客气地把龙少游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又脱了自己的,连心理准备的时间也不给地就直接插入了龙少游的体内。

“不……不是吧!”

“好痛!放开……”

龙少游本来还在期待他的温柔爱抚的,这下子突然袭击可真不是普通的痛──他本来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张了开来,叫得也很痛苦,半点情调都欠奉。

玉风的内心活动相当阴暗──实际上他是想感受一下粗暴的快感,又很想听龙少游不加修饰的叫床声,结果就使出这种损招。

当然他嘴巴上是不会把这种理由说出来的──

“少游,别激动……我只是太久没和你做了,太想你了……才……才会这幺粗暴的!”

他喘得相当厉害,拼命追求着那此时看来仍相当遥远的高峰。

因为太痛了,龙少游也没有力气骂他,只好拼命地放松自己以求减轻痛苦──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着玉风的手臂,身体的内部不断升起难以言喻的酥麻快感,神志也恍惚起来……

玉风欣赏着龙少游只有在做爱时才会显露的脆弱表情,肆意晃动着身体,更深地插到他的身体里去,直到感到一波强烈的快感从小腹底部升起,他才加快了摇摆腰部的速度。

终于……

他把自己滚烫的液体释放在了龙少游的体内──直在这时,他才有点担心地想起情人的特殊体质。

龙少游还没有从太过强烈的快感中缓过神来,他的眼睛微垂,胸膛也激烈起伏着。

好半天,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道:“玉风,你也太乱来了!老是这幺乱搞一气……我明天真有重要的事要办……”

他挣扎着想起身去把身体里的精液洗干净,却被玉风扯住手臂而爬不起来。

“……等了那幺久才让我抱一次,再多让我抱一会!”

一边说,玉风一边蛮不讲理地把龙少游拖得摔在了他怀里,另一只手就不规矩地伸向他的大腿内侧。

被玉风的手粗暴地搓揉着性器,龙少游差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你……你这人,我明天真的还有事……别……”

“什幺屁大的事!什幺事会比让我摸更重要?你倒说说看。”

玉风像一头饥渴的野兽似地啃咬着龙少游的颈项,又再一次翻身把他压到身下。

“我明天约了人谈一笔大买卖呢!要是谈不成,整个商行只好等着垮掉了……啊……”

玉风虽然不胖,但好歹也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男人。被这幺个沉重的躯体压在背上,即使是多年习武的龙少游也觉得有点消受不起。

他一边努力地想说服玉风放弃再做一次的想法,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因为玉风技巧的手势而呻吟出了声。

“就让它垮掉好了,你就可以天天呆在家里。我们每天每天一起做爱的事,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因为玉风描绘的景象,龙少游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心里想说那样折腾的话自己只怕活不了几天,嘴巴里却只能发出“嗯嗯啊啊”这种让他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呻吟声──玉风一边讲话,手里却没闲着,他充分挑逗龙少游已经处于非常充血状态的性器,一边还轻轻用自己也开始勃起的东西摩擦着他的臀部,传达着淫秽的暗示。

“别……别再摸了……啊……啊……”

明明说着拒绝的话,性器却相当不听话地在玉风手里解放,而玉风就趁着龙少游因快感而迷醉的瞬间再次进入了他的体内。

被那灼热的硬块充满直肠的部分,龙少游痛苦地辗转身体想要避开玉风的重压。

玉风也体谅他的辛苦而改换成侧躺的体位,把龙少游揽在怀里,从后面持续地攻击那个因为前面的行为已经变得相当软并且热的洞口。

吃力地将右肘支在床上支撑着自己和玉风的一部分重量,龙少游可以清楚看到从自己额上、身上流出的晶莹汗珠滴落到床单上的样子──明明是彼此都感到相当吃力的行为,却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向情人传送那种渴望和他合成一体的心情──自己就是这样想着才会每次都向玉风屈服。

一切都只因对这个正在折磨着自己的男人的爱……

爱是非理智的……

让人沉沦而堕落。

紧紧拥住那沉沉压住自己的身体,龙少游的眼睛里慢慢盈满了动人的温柔。

纵使放弃了常人眼里不可或缺的亲情、孝道,甚至是名誉、尊严,只要有了这一刻的温暖,自己的心中已别无他求……

再一次感到那羞耻的热流冲入自己体内的瞬间,龙少游微微闭上了眼睛,一抹幸福的微笑漾满了他的唇角……



番外篇之一《颠鸾倒凤》

天知道在彻夜的欢爱之后,想在白天的工作中保持饱满的精神是一件多么难的事。而龙少游觉得在被玉风压榨了整晚之后,即使只是坐在椅子上听客人侃侃而谈的现在,对他而言也已是觉得十分辛苦。

今天的客人是难得一见的大客户——来自富饶的杭州、号称是本朝首富的杨氏家族。

杨氏家族和易游庄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但前几次都只是一些几千匹布的小生意。看来传说中杨氏家族挑选合作伙伴之前会先用一些价值比较低的买卖来试探对方的信用并不是空穴来风。

目前商行因为冯富商之事而损失惨重,要是与杨氏家族的这笔生意没能谈成功的话,只怕真的只好关门大吉,而自己就只好变成每天闲在家里、靠玉风的财产养活的饭桶。

从心底里还有身为男人的最后一点坚持,龙少游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局面出现的,所以即使是头晕眼花、身体从里到外都痛得要死的现在,他也还是强自支撑着笑容陪坐着。

和前几次接触相同,杨家派出的是家族未来的掌门人——长公子杨知见,由此可见对方对此笔生意的重视程度。

这位老兄可一向是商场上的狠客,据说与他有来往的商家曾偷偷给了他一个绰号叫“金阎罗”。意思就是说,只要是涉及金钱方面的事务,这个人就会变得比阎罗王更铁面无情、令人生畏。

虽然并没有好听的名声,但杨氏在其操作之下声势欲形浩大却是不争的事实。杨氏这一代各方兄弟足有数十人之多,但面对这个商界奇才,各房也只能一致认可他为下一代的掌门。

和一开始龙少游想象的一个满脸戾气、见钱眼开的四十来岁老头子的形象不太一样,实际的杨知见只有二十七、八岁模样,长得也相当儒雅清秀,完全看不出半点“金阎罗”的样子。

“冯少爷你不舒服吗?看你的脸色好像很差的样子。”

要不是亲眼目睹,龙少游还真不敢相信“金阎罗”会是这么一个体贴的人。

他忙挤出一个笑容,“还好,还好。”

“是不是时间太晚了?”

杨知见到的时候已是接近晌午,两人忙着谈话直到很晚才草草用了午饭。而现在早已超过了晚饭时间,也难怪杨知见会有此一问。

已经被他高超的杀价术给杀得头晕眼花的龙少游哪里还顾得到肚子饿,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啊,已经这么晚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我做东,到金记可以吗?”

金记是本地最有名的餐馆,按照规矩,自然应该是由龙少游这边一尽地主之谊的。

杨知见却露出了别有含义的笑容:“我素闻金陵歌妓美冠天下,这次来十分想要见识一下……”他把询问的眼光投向龙少游。

龙少游自然是不好拒绝,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一叫歌妓只怕时间上肯定会拖到很晚,而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支持过去。

“怎么?冯兄你不方便吗?可是家中娇妻……”杨知见露出了自以为会心的笑容。

龙少游只好苦笑着摇头:“我哪有什么娇妻?倒叫杨兄弟见笑了。这便陪杨兄弟到秦淮河边走走罢。”

娇妻是没有,妒夫倒是有一个——要是让玉风晓得自己和别人去吃花酒,八成又要大发脾气,让自己不得太平。

不过现在商行的生存也要仰赖杨知见,龙少游又怎能拒绝他说出口的要求,只好在面上装出高兴的样子陪他往外走,心里却是在叫苦不迭。

轿子走了一刻多钟,便是金陵城中最美也最热闹的场所—-秦淮河了。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只见整条河上灯光浆影,临河处泊着许多装饰华美的画舫。画舫船头挑着高高的红灯,每盏灯下都立着一位装扮得千娇百媚的少女,在那边招揽客人。

杨知见似乎对此种场所十分驾轻就熟的样子,他十分高兴地指着一艘最大的花船道:“我们便到那边去吧!”

龙少游点点头,陪他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觉这是一艘布置得十分特别的花船——和一般花船总是布置的大红大绿的俗艳不同,这艘船的船身竟是以名贵的南海沉香木所制,所饰的布幔也是典雅的花色——龙少游虽然多少觉得有点奇怪,但根本不太涉足风月场所的他也无法说出具体不对的地方。

两人上了船,穿着花花绿绿的鸨母便笑着迎了上来。

对着鸨母谄媚的笑容,杨知见一副十分驾轻就熟的样子道:“快把你们最红的姑娘叫出来!”

他身上穿得是最名贵的衣料,身后又跟着四、五个仆役,再加上和他一起的龙少游也是穿着不俗、英挺不凡,鸨母知道是贵客到了,顿时喜笑颜开,不敢怠慢,忙着把两人迎了进去,自己则扭着臀进了另一边船舱,去呼唤旗下最得力的姑娘了。

被迎到上层的船舱里坐下,龙少游仍是有满心的别扭——易游庄除了少数丫头之外,主人完全都是男性,早就习惯了没有女性的环境的他呆在这个连空气都带着女性甜香的空间里未免会有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比较起龙少游的不自然,反而是年轻的杨知见显得老练多了。一看到两个装扮华丽的美丽女郎跟在鸨母身后进来,他脸上就挂上了花花公子式的笑容,跟着站起身来。

那两个女郎十分的美貌,而且出奇得完全没有风尘女子会有的沧桑感觉,其中一个竟有一种大家闺秀特有的秀丽娴静,竟完全是龙少游喜欢的女子类型。

“两位公子万福,妾身江秋雪,这是妹妹杨蝶凝。蝶凝原是清倌,请两位公子多加怜惜。”年纪稍长、形容也略微艳丽的女郎给两人福了一福,说道。

她的声音婉转动人,龙少游不由在心中可惜这样的女子竟会误坠风尘。

听到秋雪提到自己的名字,那叫做蝶凝的年轻女郎竟倏地脸红起来,那种出尘的美丽与娇嫩足以让天下男子为之倾心。

龙少游本不爱此种风月勾当,但眼见这蝶凝颇有几分酷似玉风的美貌与我见犹怜的温柔气质,也完全无法说出不需她伺候的话语来。

眼见龙少游的目光在看向蝶凝时凝滞了数刻,杨知见不由会心地笑了起来。

把那秋雪往自己怀中一揽,杨知见顺势把蝶凝往龙少游身边一推,道:“蝶凝姑娘就侍候冯公子吧!冯公子啊,人家蝶凝姑娘可是清倌,你要懂得怜香惜玉啊!”

蝶凝羞羞怯怯地抬起头来看了龙少游一眼,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脸一直红到脖根,显然对龙少游也是十分中意。

龙少游却难以消受这份美人恩惠,又怕拂了杨知见的面子,心中暗暗焦急。

杨知见却似乎十分享受他为此而露出的窘迫,一直笑眯眯地盯着眼睛不知该往何处看的龙少游。

给怀中的秋雪使了个眼色,那娇艳的女郎便会意地站起身来,以无比诱惑的姿势转而坐到了龙少游腿上。

龙少游自问性格尚属稳重,但他实在没有应付女人的经验——被女人坐在腿上,面对着她那双仿佛会勾魂摄魄的明媚大眼,龙少游再也忍不住微微脸红起来。

心中的不安越发让他感到身上女郎的沉重的分量,贴着凳子的部分愈形疼痛起来。

“冯兄似乎不太习惯的样子?”

杨知见却是一派舒适自在的样子,一边问还一边端起桌上的酒杯呷了一口。

“哎……啊……抱歉,抱歉……”本来龙少游还在嗯嗯啊啊地应着,冷不防怀里的秋雪却一下把手伸入他的两腿之间。

慌张的龙少游“呯”地站了起来,女郎猝不及防地摔到了地上,龙少游顿时又羞又窘,忙不迭声地道歉。

“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一场好戏让杨知见爆出一阵大笑,龙少游被他笑得更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总算止住了笑声,挥了挥手示意秋雪领蝶凝一起下去,似乎早有默契般,杨知见带来的家仆也跟着鱼贯一起走出,临走还为两人带上了房门。

龙少游有点莫名所以,不由把询问的眼光投向了杨知见,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杨知见却是一派笃定,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茶,才半真半假地说道:“冯公子,秋雪与蝶凝一个大胆泼辣,一个温婉动人,正是全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绝色佳人。你却对她们如此的不假以辞色,莫非……”

看到龙少游紧张地抬起头来,他又促狭地顿得一顿,才接下去道:“莫非……莫非,冯公子你竟是不爱女红妆么?”

“当啷”一声,乍闻此言慌张不已的龙少游打翻了面前的茶杯,顿时被热茶泼了一身。

“哎呀,冯公子怎地如此不小心?我是和你开玩笑,你怎么倒当起真来。”

杨知见的语气半真半假,龙少游一时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越发的迷糊起来。

看龙少游收拾停当,杨知见才又缓缓开言:“冯公子啊,你可知天下无奇不有——人间多的是钟情佳人的男子,然而却也有男儿生来不爱红妆,却偏好断袖分桃之事,饶是可怪呢。”

龙少游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反驳,只好半低着头任他说下去。

“说来我就认识一对老夫妇,两人的独子几年前就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与他们反目,最后还为了那个男人舍身而忘,两夫妇绝望伤心,整日以泪洗面,几近郁闷成疾呢!”

他又看了看龙少游凝重的脸色,才接着往下说:“说来也是怪事,他们的儿子虽迷恋一个男子,自己却本是十分英雄的男儿,还曾是全武林共奉的盟主呢!”

听到此处,再也无法假装若无其事的龙少游“腾”地站起身来,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杨知见:“你……你是……”

见到龙少游的失态形状,杨知见洒脱一笑,向外大声吩咐道:“快请老夫人进来!”

门应声而开,只见那秋雪与蝶凝一左一右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乍见那老妇人之面,龙少游竟如被雷击般镇在当场,无法动弹。老半天才浑身一个惊颤,满怀凄怆地叫了一声娘,随即便扑了过去,把那老妇人牢牢搂在怀中。

老妇人也是热泪盈眶,紧紧抱着龙少游,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语带哭腔地说道:“少游,你好狠的心啊!若不是杨公子跟我提及,只怕你就从此不来见娘,自管和那玉盛宫主逍遥快活去了吧!”

乍见阔别已久的母亲,叫龙少游怎能不满怀激动。听到母亲悲伤的话语,他也忍不住语带哽咽起来:“娘,孩儿也是日夜思念你老人家!实在是怕父亲生气,伤及身子,才忍着不来见您的啊!”

父亲当年恨玉风恨到甚至抛弃自己一直坚持的光明磊落而偷袭他的地步,可想而知如果自己带着玉风一起去见他的话他将会如何的震怒。

了解父亲的脾气的他,怎么也无法要双亲忍受这样的伤害,宁可他们以为自己已不在人间、压抑着自己对双亲的思念也不愿让他们看到这样痴恋着另一个男子的自己。

“好了好了,龙夫人长途跋涉,身体劳累,冯……现在要叫你龙公子啦!快扶龙夫人坐下吧!”

目睹两母子彼此动情之状,饶是见惯人间喜怒哀乐的杨知见也禁不住动容,却仍不忘提醒龙少游注意龙夫人的健康。

闻言忙把母亲搀坐在椅上,龙少游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两母子相互对望着,恨不能把这五年间的思念一起补足。

“说起来也是龙夫人福缘深厚,才有机会重见龙公子你呢。”看两人平静了些,杨知见笑盈盈地开口道。

“来,给龙公子重新介绍一下。”

杨知见指了指身边的蝶凝,“这位是我的胞妹杨蝶凝。”

又笑嘻嘻地扯过侍立一边的秋雪:“这位姑娘呢,就是艳名惊动天下的第一名妓宁秋雪。”

“龙公子,以后也要记得来天香楼看我啊!”秋雪乘机给龙少游送了个媚眼。

“蝶凝见过龙公子。”洗脱了妓女身份,杨蝶凝身上那种大家闺秀之气越发明显。

“啊……”没想到这杨蝶凝竟是杨知见的亲妹,龙少游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杨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请坐!”

众人重新叙过身份,杨知见又让仆人重新沏了茶,这才各自坐定,叙起这一段前因后果来。

“数月前,蝶凝在几个家仆护送下到扬州亲眷家小住,不想半路上遇到一股悍匪,眼看众家仆纷纷溃逃,多亏了龙夫人恰好经过才保了小妹无恙。与龙夫人说起来才知道她是往江南凭吊数年前身亡的独子的,又给我看了龙公子的小像,我发觉竟与和我们商行有来往冯公子十分相似,龙夫人这才求我带她来见你的。”

龙少游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救了他的妹妹,难怪以认钱不认人著称的“金阎罗”会肯帮忙。

“儿啊,为娘我与杨小姐接触这段时间下来,发觉她实在是个温柔娴静好女孩。听你父亲说玉盛宫主似乎外貌又与她有几分相像,不由存了几分私心起来。”

认回了儿子,龙夫人开始努力挽救在她看来是陷在别个男人陷阱中的爱子来。

看到龙少游一脸的尴尬,龙夫人继续添油加醋:“杨小姐虽不谙武艺,却是名动天下的才女,配了少游你也算是一文一武,鸾凤和鸣了。”

看到杨蝶凝一脸娇羞却并不反对的样子,龙少游心知母亲定是早就跟她提过此事,顿时心中暗暗叫苦。

“母亲,我与玉风……”

听到玉风的名字,龙夫人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她长叹一口气,语气勉强地道:“少游你若执意不愿离开那小妖男,蝶凝也说过,只要以她为正,不介意你偶尔与他相见。”

龙少游闻言顿时傻了眼,只听龙夫人还在往下侃侃而谈:“儿啊,难得杨小姐如此大度,你也莫辜负了她一番情意才好。想那江湖上蓄养男宠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他们也就当作是玩腻了女人之余的消遣,我儿也莫当真了才好。”

闻听母亲惊世骇俗的一番话,龙少游简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道若是这番话被玉风听到那还得了,自己只是偶尔忙于工作稍微冷落他一下,他便已要大发脾气,若果真娶一正妻而把他当作之余的消遣,他不与自己闹翻天才怪。

龙夫人见龙少游不接荏,却也不出言拒绝,以为他心思已经松动,更在那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儿啊,我龙氏只有你一根独苗,偏你不走前门走后门,为娘的真是好生伤心啊……呜呜呜……”

龙夫人哭得伤心,可怜她却不知龙少游根本是不幸地被走了后门的那个。若她真知道了她儿子才是被上的那一个,还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呢。

她这一哭龙少游真是好生为难——玉风的脾气不能不怕,可是母亲的伤心也不好不管,简直是焦头烂额,不知要如何收拾眼前的烂摊子才好。

“娘……”

他正处在左右为难,刚想婉言规劝母亲收回要让自己与杨蝶凝成亲的念头之际,船舱外却响起一声断喝。

“龙少游,你快给我滚出来!”

船舱内众人顿时傻眼,不知是谁人大胆至此,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武功独步天下的前武林盟主如此无礼。

龙少游却是心中暗暗叫苦,这声音除了玉风还会有谁。

可是眼下这种场景他又怎能让玉风与母亲相见,只好硬着头皮假装没听见了。

“好你个龙少游,跟我说办公事,办到花船上来了!再不快点出来看回去我怎么收拾你!”见无人应声,玉风又怎肯善罢甘休,越发扯开了嗓子学起泼妇骂街来。

杨知见显然见不得龙少游这么没血性,看他一副按兵不动的样子,他却打起抱不平来。打开了窗,他就向声音来处回敬道:“谁人如此缺少教养,光天化日之下穷嚷什么!”

却见一个长发披肩、一身华丽衣裳的美丽男子正立在一艘华丽的画舫船头,朝自己这边驶来。那男子生得秀丽绝尘,脸上的表情却是怒气冲冲,正对着他们的船叫骂。

杨知见何许人物,脑筋一转便知道这秀美男子恐怕就是龙夫人口中的小妖男了,忙回过头去看龙少游,却见他正拼命对自己摇手,显然是关照他别暴露他的位置。

龙夫人看不下去了,拼命把儿子往窗口一推,她冲着船外就骂开了:“什么人啊,天还没黑叫什么春!”

又转向教训少游:“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妖人你怕他做甚,还不快上去给他两巴掌,叫他闭嘴。”这番话她故意说得十分大声,好叫玉风也能听见。

龙少游被推到窗前,眼看再躲也毫无意义,只好苦着一张脸朝玉风看过去。

两人目光相触,龙少游是可怜兮兮,怕玉风让自己在母亲面前出丑;玉风却是怒气冲冲,一心要教训背着自己来吃花酒的“出墙”情人。

“你个老鸨婆放的什么屁!少游,你给我狠狠打她两个耳光,看她还敢多嘴!”透过窗户他见房内还有两名美丽女郎,便以为龙夫人是老鸨无疑。

龙少游忍不住开始脸部抽筋。

“玉风!这位是我娘!”他怕再不说出实话,玉风更要讲出什么不像话的话来。

玉风闻言顿时一惊,恰好此时两船已近,他一个纵身飞跃而起,便从隔壁船上跃入了舱房之中。

“你娘?”

他一进房,便盯着龙夫人上下打量。龙夫人也是江湖儿女出生,缘何肯在他面前示弱,自然也是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龙少游偷偷在后面推推玉风,示意他上前见礼。玉风却对龙少游的家人殊无好感,磨蹭着不肯上前,这一切自然也是落在了龙夫人的眼中。

“这位想必便是玉盛宫主了?”

龙夫人先开口了,玉风前面说她是老鸨大大得罪了她,所以她现在的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听到哪里。
玉风当然听得出来龙夫人言语中的敌意,他虽心有不豫,到底是碍着龙少游的面子,不好发作。
龙夫人却是成心要气气他。

“我儿这些年来也多亏你的照顾了。只是朋友虽好,男儿大了终归还是要娶妻的。此次我来金陵便是给少游说亲,对方可是文雅秀致的大家千金,待到喜宴之时也要请宫主大驾光临了。”

“娘,你莫要……”

龙少游一听急了,忙在一边想阻止母亲。

“我怎么了!难道你多年不来见我,一见面便要忤逆我的意思吗?”

龙夫人眼睛一瞪,不许龙少游从旁插嘴。

玉风闻言,顿时皱紧了眉头,眼角处又触到姣羞地低下了头的杨蝶凝,心里隐约就猜到几分。

他也不当众发火,而是慢慢地走到了龙少游的身旁——轻轻地把双手搭在龙少游的肩上,他就把脸贴上了龙少游的脸颊。

这亲昵的动作让龙夫人和杨知见倒抽一口冷气,但挨下来他说的话更差点让所有在场的人喷出血来。

“少游,这里还疼不疼?”

他的手抚向龙少游的臀部,动作十分温柔地蹭了几蹭。

“对不起,昨天我太激烈了,实在是几天没碰你,想你那小小、炽热的花径想疯了!拼命想把自己埋进去,却忘了考虑你今天还要见客。坐的时候很不舒服吧?”

他把语调放得很柔、很关心、很体贴,龙少游听了整个人却差点没羞成一块红布。他拼命想挣开玉风的怀抱,奈何玉风下死力气抓着他,一时半会却也挣不开去。

“你!你!你!……”

龙夫人已经惊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只晓得用手指着龙少游,却一个字也没办法说出来。

玉风看她气成这样,顿时来了精神,更加卖力地煽风点火。

“少游啊,一想到你昨晚被我拥在怀里、娇喘连连、欲拒还迎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很不知羞耻地把自己的下体往前一顶,玉风充分发挥了他泼皮无赖的一面。

“真是爱煞我也!少游,难道你真的要拖着这样的身体去和女人成亲吗?你不觉得这是耽误了那个女孩的一生吗?少游!啊……我现在就好想要你!怎么办?啊……啊……”

紧紧从后面钳制住龙少游的身体,他竟下流地就这样隔着衣服模仿起抽动身体的动作来……

“天啊!”

只听龙夫人大叫一声,仰天便倒了下去。

“娘!”

龙少游惊叫一声,玉风终于放开了他,笑吟吟地看他一脸又悔又痛的表情冲向母亲身边……

这次之后,如果再要龙少游的家人原谅他和玉风,可能需要一百年吧!



番外篇之二《鸳鸯相抱》

八月的金陵,炎热的暑气渐渐消退,秋风中阳光却仍依然如夏天般灿烂。这样的天气,秦淮河越发显得风光无限,引得城中的士子淑女们纷纷前往游玩。

一时间,金陵城中各条主要街道一扫夏日骄阳下稀落的景象,变得人气旺盛起来,沿途店家的生意也比平常要好上三、四成之多。

冯氏商行是一家离秦淮河不远的中型布庄。此刻,老板龙少游正站在店后的庭院里,看着柜台上庄伙计们忙碌招呼富家太太和小姐们的繁荣景象。一想到这个月帐簿上的营业数字会有的不小增长,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灿烂的笑容。

“冯少爷……”龙少游正在暗自高兴着呢,眼角处却见布庄掌柜老江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了,老江?”生意好,老板当然心情好,连带着对下属说话也是满面的笑容。

老江却是笑不出来,他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凑到龙少游耳边道:“冯少爷,那人又来啦。”

顿时,龙少游的脸色就变了--前一刻还是阳春三月艳阳天,这一刻就成了寒冬腊月飞雪寒。

“快跟他说我不在。”愣了一会,龙少游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一边偷偷摸摸地转身想躲进房里去。然而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客人已经大踏步地穿过布庄走入了他此刻所站的后院。

笑容可掬、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穿着一身质地高贵的丝织长衣--正是富甲天下的扬州杨氏掌门人杨知见杨老板是也。

“冯老板这是要到哪里去啊?”杨知见笑容可掬地跟龙少游打招呼,清秀的长相完全看不出被人叫做“金阎罗”的商场霸王本质。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今儿个风大,想回屋加件衣裳……杨兄怎的今日得空,又来鄙行……”龙少游打了个嗝愣,总算是把不礼貌的“做甚”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自从上次的秦淮河花船事件之后,丢脸到家的龙少游自觉已无脸再见杨知见。偏偏这“金阎罗”却半点不识相,居然在那之后还要隔三差五地往冯氏商行跑。

更可恨的是,明知道龙少游看到他就窘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杨知见每次却偏爱露出窥探研究的眼神盯着他猛瞧。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龙少游到后来只能吩咐老江一看到杨知见的人影就快来通报,以便自己能及时躲开--然而无奈的是布行到后院的距离实在太短,等老江见到杨知见再赶来通报往往已是来不及了。

“倒没什么大事……”杨知见打量了一眼龙少游身上穿得不算少的衣服,再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笑哈哈的样子:“既然冯兄觉得冷,那我们还是到屋里谈好了。”

都这种情况了,龙少游还能怎么样呢?他只能无奈地朝里屋摆了摆手:“那……杨兄请。”也不等杨知见回答,他就领先朝屋内走去。

两人分主宾坐下,龙少游再次接收到杨知见投在自己身上的意义不明的奇异目光,他忙假装清喉咙地咳了两声:“咳咳……杨兄,最近相当常见你呢?可是扬州本庄的生意不忙吗?”

“忙,怎么会不忙!时下秋高气爽,正是买布做衣裳的好时节,本庄都已经忙得叫苦连天了。”杨知见似乎很奇怪他怎会有此一问。

“即使如此之忙,怎得杨兄却如此得空,一直在金陵逗留呢?”龙少游恨不得直截了当地把“还不快滚回扬州”这句话给扔到他脸上。

“哦……这个啊……”杨知见总算了解龙少游拐弯抹角地想要表达些什么了。就见他笑了笑,道:“我留在金陵是为了操办一件重要的家事,不过现在事也办得差不多了,空闲下来便常来龙兄处走走,想和龙兄多聊聊,咱俩也好亲近亲近。”

“哈……哈哈……”龙少游干笑两声,端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两口,心里只是拼命想着要怎么把他轰走,但又苦于不好做得太明显(毕竟他还想和杨家做生意呢),分神之下,室内顿时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杨知见仍旧是那副优哉游哉的表情,他端着茶慢慢呷着,间或瞄龙少游两眼,然后嘴角就会慢慢绽出细不可察的笑容来。

龙少游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坐立不安。又想想自己昨晚曾回过易游庄(换言之也就是接受过玉风的“疼爱”啦),不免心下惴惴,心道莫非金阎罗著名的利眼竟连这种事也看得出来?

总算老江的及时闯入把龙少游从越来越可怕的想象中解救出来。

“冯少爷……”他气喘吁吁地扑进门来。

龙少游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感激过老掌柜的莽撞。他忙站起来,作出一脸急切样子问道:“怎么了?老江,可是出什么事了吗?”只要能把他从杨知见的暧昧视线中拯救出来,他甚至不介意布庄着场小火什么的。

“是太布行送货来了。好像货色有点问题,冯少爷你快去看看吧!”太布行是冯氏的主要供货商之一,如果有什么问题还真相当棘手,龙少游闻言立时从椅上站了起来。

杨知见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可要我一起去看看?”他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用,不用了……鄙行的事情怎敢劳动杨兄?”龙少游巴不得快点摆脱杨知见,当然不可能会要他同往。

总算杨知见还知道点分寸,见龙少游确实不想他一起,便点头道:“那……既是冯兄有急事,小弟也不便打搅,这就告辞了。”杨知见有生意人的精明,若有外人在场会称呼龙少游的假名,而私下里却会称呼他的真名以示亲近。

“杨兄走好,不送。”看杨知见要走,龙少游心底差点没乐开花,面上却还是装出很惋惜的样子。

眼看杨知见往门外走去,岂知他一只脚刚迈出门口忽然又缩了回来。

“冯兄……”

“啊,什么事?”龙少游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忙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杨知见低头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事来,那是一张大红的喜帖。

“这是舍妹的喜帖,请冯兄届时务必大驾光临。”他走过来把喜贴递给龙少游。

龙少游疑疑惑惑地接过来:“令妹吗?是不是那个叫……叫蝶……蝶什么的?”他记得杨知见有个长得有点像玉风的妹妹。

“正是舍妹蝶凝。”杨知见点了点头,又含笑看了龙少游一眼,似乎对他居然连蝶凝的名字都没记全而感到有点好笑。

“可是……她不是……”龙少游明明记得上次杨知见还说要把杨蝶凝嫁给自己的。

杨知见了解地一笑,道:“上次那件事,龙兄不必介怀。其实蝶凝自小曾与江浙两省提督的公子订过亲事,只是她一心想往江湖豪杰,想嫁个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原本我也打算遂了她的心愿,所以才将冯兄介绍给她,不想冯兄你已有爱侣……可怜蝶凝对你一见钟情,回家还狠狠痛哭了一场呢……”说到此处,杨知见微笑起来,龙少游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幸好杨知见并没有取笑他,而是表情平和地说下去:“……后来提督府过来提起亲事,蝶凝也就答应下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怯情绪,龙少游忙装出一脸恭喜表情道:“早听说江浙提督的公子文武双全、英挺不凡,令妹嫁到这般的好人家自是比流落在江湖草莽间要好得多。”

杨知见似乎对龙少游的客气话不置可否,他调开话头道:“不管怎么说,请冯兄届时一定大驾光临就是了。”

龙少游看他要走,正是大大巴不得的事情,自是满口应承。“是是,我一定来!一定来!”

杨知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冯氏商行。

看着他的背影,龙少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回转头招呼老江道:“太布行的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老江却对他露出一个滑稽又带点神秘的笑容,道:“老板,你忘啦?太布行那批货要晚上才送到呢。”

“什么!”龙少游大吃一惊,正想发作,门口处却有人插话。

“莫怪老江,是我让他这么说的。”声音清澈而熟悉,龙少游大惊抬头,那斜倚门而立的美丽男子可不正是他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克星--玉风玉大宫主吗?

玉风虽早已不是玉盛宫的宫主,一身穿戴却依旧风流如昔。白丝的衣裳算是普通,他却偏要在袍角的地方以金线绣满千姿百态的嫩黄水仙,外面再罩上雪白的轻纱。衣摆延绵,再配上他不束不修的漆黑长发与雪白邪魅的面孔,乍眼看去真如神仙中人般风流倜傥--

可惜他一开口,这种水为姿冰作骨的美好形象便宣告彻底破灭。

“哼,这死不了的杨知见!想把妹妹嫁给你不成,是不是还想让你嫁给他啊!三天两头往你这里跑,死不要脸的臭男人!还有你……”

玉风骂了一半,忽然顿住,看了旁边的老江一眼,老江忙识相地弯腰道:“大少爷、二少爷,我先告退了,前面柜上还忙着呢。”不等龙少游和玉风反应,他便心急火燎地逃开了。

老江一走,玉风马上接着骂下去:“还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姓杨的对你不怀好意,看到他还敷衍个屁,趁早把他轰了滚蛋!难道还真要等他出手碰你的洞,你再跟他翻脸不成!”

“什……什么!你说什么!”龙少游当场跳了起来,脸涨得血红。“什么洞……洞洞洞……洞的,你瞎说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一心急,居然口吃起来,“洞”个没完。

玉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摇曳生姿地走过来,一把把龙少游拽入了怀中。

“你啊……就是不警觉,害我天天在家提心吊胆的,怕你又被谁给吃了!”他的面孔原本千娇百媚,这一笑更是如春花绽开,龙少游看傻了眼,脑袋里一团浆糊,根本说不出话来。

“嗯……”这下玉风更乐了,他干脆将整张脸埋到龙少游的颈项间去,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好香……有我的味道呢……”半晌,他抬头,对着龙少游的耳畔冒出了句暧昧的挑逗,一双手则顺势往他的胸前摸去。

“干什么呀……你也看看场合……哎呀……”龙少游不安地扭动身体,但胸前的敏感已被玉风尖长的指甲拧住,他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叫出声来,只好转而紧紧咬住了唇。

玉芬似乎还嫌光摸不过瘾,干脆一把将龙少游的上衣从肩上扯了下来。灼灼的目光盯住那已微微挺立的乳头,他忽然色色地笑了起来。

“胡乱让人接近,不惩罚你的不警觉怕你就要再犯……”没等龙少游反应过来,玉风已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胸前。

“唉哟!你疯啦……”龙少游吃痛大叫,但一想到众伙计还在前院,若被看到这种情景自己岂非再也不用做人,顿时不敢叫了,转而想用手将玉风拉开。

但玉风牢牢吸着他敏感的乳头,又不断伸出舌头极尽挑逗之能事地舔舐着,龙少游手脚酥麻之下哪里还用得上力,只好瘫软着任他上下其手,玩尽变态游戏。

“你好可爱……我怎么要你好像都要不够……”玉风摸够了后终于放手,长舒了口气后给了句让龙少游差点吐血的评语。

好不容易平息胸口乱翻的热血,龙少游总算稍微恢复了点力气,他勉力伸手想穿好敞开的衣服,却被玉风一把按住。

“……至少让我把衣服穿好……”龙少游只好哀求他。

玉风笑着不予理睬,而是把他扶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给你看看你有多可爱……”他咬着龙少游的耳朵,一边挪过了桌子上的铜镜。

龙少游忍不住跟着他把眼光投向了镜中的自己,一看之下,他差点羞得整个人也烧起来--镜中映出的男子,双目湿润而脸颊绯红,麦色的强健胸膛上满布斑斑点点的红痕,红痕甚至绵延到长裤系带的地方才消失不见。

这还不算,最最触目的却是他胸前的那两粒殷红--被玉风又捏又咬,乳头此刻正又红又肿地向前怒突着,仿佛在彰显其所遭受过的蹂躏,而胸口不时传来的微微痛楚更提醒着龙少游方才两人不知羞耻的行为。

玉风看龙少游一脸又羞又气的表情,被自己紧拥在胸前的身体也不断地发着抖,知道若再刺激下去只怕他要当场发作,便伸手替他拢上了衣襟。

“如果再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就照这样把你全身咬个遍,然后扒光了示众!”替龙少游整好衣带,玉风冷笑着狠狠加了句威胁。

虽然明知玉风不会这么做,但龙少游还是忍不住为那可怕的情景混身打了个抖。

看到龙少游畏惧的神色,玉风满意极了,然而转眼看到桌上的红帖子,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这什么东西?”他伸手取过贴子,翻开来,看到那大红烫金的“杨”字,顿时冷哼一声。

“这种东西,要它做甚?”玉风作势欲撕,龙少游忙阻止他:“唉,不能撕……我答应人家要去的!”

看到龙少游情急的模样,玉风的脸上露出了志满意得的笑容,他拿着那请帖沉吟片刻,忽然不知想到什么,一个人在那里冷笑起来。

龙少游被他笑得全身一阵发热一阵发凉,忍不住呆呆地看着他。

“没错!不能撕。这场婚礼你要去,而且是一定要去!”看到龙少游惊异的目光,玉风笑笑,又接下去道:“不过……不是你一个人去,而是我们两个人要一起去!然后么--让该死的金阎罗知道一下,他窥伺的洞到底是属于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