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归途
见沈归曦的神色越发阴霾,叶薰心下不忍,她本来就不想深入这个话题,转而言道:“幸好我并没有受什么伤,至于那些人,刑部会从严彻查的,想必不久就……”
叶薰话只说了一半,却被沈归曦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他猛地将叶薰拥入怀里。沉默了良久,她才听到他开口说道:“对不起……”低沉内敛的声音里满是歉意和心痛。
坚定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耳中,反复触动着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叶薰将头埋在他胸口,抬手环住他的腰,轻声说道,“我不是好好的吗?不要说对不起。”
“不会有第二次了。”沈归曦抱紧叶薰,低声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无论……想伤害你的人是谁?”和缓平淡的语气里蕴含着的是深沉的决
“嗯。”叶薰下巴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用微带鼻音的声音低低答应着。
窗外温暖的夏日阳光透进来,明亮的橘黄色光华中,一切都柔软起来,如水晶般剔透玲珑。她相信,无论那些若隐若现的阴霾是何其厚重,头顶之上始终有一片属于他们的明净晴空。叶薰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肩头,感受这一份难得的静谧和温馨。时间却流逝地飞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熟悉的声音传入房里,“小姐,马车准备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动身吗?”
是湘绣回来了。叶薰从沈归曦怀里挣脱出来,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你去替我向执事大师请辞吧。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亲自去辞行了。”叶薰吩咐道。
湘绣领命而去。叶薰简单收拾了一下妆容,准备离开了。
只是心里还有一件挂心的事情始终放不下。叶薰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你哥哥和雁秋现在怎么样了,我一直想去见见他们,可惜找不到机会。”
提到沈归暮,沈归曦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黯淡。
“怎么了?”叶薰心里一紧。连忙坐直了身体,问道。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沈归曦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回来之后我也没有见过他,只听万总管说因为身体原因,他已经搬到城外别庄去休养了。我本来还想去看看,可万总管说他的病情最忌打扰。让我等一些时日再去……”
“倒是雁秋见过一次,现在她时常入宫去陪伴皇后,皇后娘娘好像很喜欢她。”
听了沈归曦的话。叶薰心里越发沉滞。沈归暮地身体本来就不好,在突厥人破城的这些年。他们没有芳月阁可以栖身。必定要东躲西藏,辛苦度日。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书生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地弱女子……
见叶薰神色忧虑。沈归曦温言开解道,“你也不必太伤心,他们这两年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辛苦,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躲过突厥人地搜捕的?”
“怎么办到的?”叶薰睁大了眼睛,这是她一直大惑不解的事情。当时荒人的包围网缜密周全,自己和沈归曦跌落悬崖都没有逃过他们地搜捕。而沈归暮和雁秋两人却一直消息全无,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究竟是藏到了哪里才能够脱开包围呢?
“他们根本没有往山下走,”沈归曦笑道,“当时他们的马车被突厥人劈开,两人都摔出了车,滚落到草丛里。四周一片混乱,眼见冲不出去,两人偷偷在树丛里躲了一阵子之后,索性趁乱返回了山庄里。之后就在山庄里躲了两年。”说起这段经过,沈归曦眼神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赞赏。
在山庄里!山庄不是被荒人给一把火烧掉了吗?
稍一回想,叶薰立刻醒悟过来,荒人是将庄子火烧掉了没错。只是当晚就下了一场雨,沈家的山庄占地广阔,火势再大,一天的时间也不可能烧掉整个庄园。
山庄里值钱的细软物件早已被抢掠一空,荒人不可能有兴趣再去细看那些残骸废墟。却没有料到,他们一直苦苦追捕的要犯其实近在咫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简单地道理。其实自己和沈归曦又何尝不是?躲在突厥人势力最强盛的凉川城里。
“就算残留的山庄能够容身,也终究也比不上在府里地日子,难怪他病情加重呢。”叶薰闷闷地说道。纵然知道沈归暮的日子并没有自己想像地那么艰难,她依然觉得心酸。
“放心吧,如今别庄里不仅有京城地名医日夜守候着,连宫里最好的几位御医都被皇后娘娘派了过去,”沈归曦知道叶薰在担忧,安慰道。
一边说着,随口笑道,“说起来,皇后娘娘对哥哥地病情似乎比父亲还要挂心呢。我回来不过两天功夫,就已经亲眼见到好几趟她赐下补品药材送去别庄了。”
叶薰这才心下稍安,有这么多名医在,沈归暮的病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两人正说着闲话,湘绣已经办完诸事回来了。
纵然心里十二万分地不愿意,可时间已经太晚了,叶薰只好无奈告别沈归曦,坐上了回去的车。
躺在秋香色的柔软靠垫上,叶薰慵懒地伸了伸腰,放松身体。今天不过是去庙里进一趟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回想起这一天的波折起伏,叶薰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纵然有些意外的打扰,但心里最担忧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此时她的心情既舒爽又轻快。
欢乐的心情一直保持了大半条路,直到视线随意地扫过车厢,叶薰才忽然发觉湘绣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整个人看起来都苍白憔悴,神色恍惚。她连忙坐直了身体,问道:“湘绣,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湘绣正在出神,猛地听到叶薰的话,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连连摆手。
“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叶薰疑惑地问道。
湘绣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小姐,奴婢只是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情?”叶薰追问道,又忍不住插嘴道:“我不是说不用叫什么奴婢了吗?”记得以前在国丈府的时候,湘绣和自己之间私底下也是你我相称的,离别了四五年,再相见反而拘谨起来,动不动就自称奴婢。她是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习惯的?
“是了,小姐,奴婢……我只是觉得……刚刚的那位少爷,是沈大将军的公子吗?”湘绣犹豫着问道。
“是啊,”叶薰点了点头,刚才她和沈归曦之间的言谈湘绣也听见了一些,猜出他的身份不难。
“啊……”湘绣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叶薰这样坦然承认显然出乎她的预料之外。她手指不安地绞着手绢,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听说这位公子以前也来过京城,很是骄横的人……也只是听说的……”
以前的沈归曦确实很骄横,而且不仅仅是骄横吧。叶薰想起过去的沈归曦,感觉一阵好笑。那时候的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想象得到两人会有后来的奇妙缘分。
回想起这些年一路走过的日子,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像是两只惊慌失措的笨鸟在林子里四处乱窜逃亡,但现在回想起来,辛苦惊慌的逃亡生活也是一种别有韵味的体验。
“小姐……”看着叶薰有些出神,湘绣小声提醒道。
“啊,”叶薰回过神来,笑道:“他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无礼。再说……再骄横也比不上今天那位吧。”提起元澄,叶薰的语气有些愤愤然。
想起那个臭小子,她现在还感觉头在疼。而且仔细回想,自己和他的仇怨好像不止这一笔呢,
叶薰心念微动,抬起右手。已经过去不少年了,可食指和中指上浅浅的牙印子还是依稀可辨。足以想像当年某只野猫的牙齿是何等的尖利。
【第二十一章】 灵牌
湘绣的视线跟着叶薰落到她的手指上,神情困惑不解,思索良久,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自己今天也算把这笔账还给他了。抚摸着指头上的伤痕,叶薰轻笑一声。虽然旧怨已了,至于新仇嘛……她揉着头上的淤青,休息了这么久,撞到的部位还是感觉有些疼痛,那就得慢慢走着瞧了。
思索了一阵子,叶薰问道:“这些年里,三皇子在京城里面的名声如何?”
“殿下……三皇子殿下的名声……还不错吧,只是最近……”湘绣迟疑着说道,“最近这大半年里有些不同以往,据说三皇子连晨昏定省和御书房都爱去不去了,几次惹得皇后娘娘大发脾气,皇上回京之后也训斥了他好几顿呢。”见叶薰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湘绣补充道:“都只是听人谣传的,这些宫闱秘闻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详情。”
以前还好,反而最近半年多风评不佳?叶薰皱起了眉,大半年前,不就是皇帝的御驾在北方失踪的时候嘛。
是觉得自己要当皇帝,上面没有了人管束,就像历史上的隋炀帝,所以原形毕露了?可现在皇帝已经平安归来了,他竟然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惹是生非?
皇帝失踪之后,大家都以为他遭了突厥伏兵的毒手,在满朝文武的扶持下,元澄差一点就要登基为帝了。结果丧仪和登基大典都只准备了一半,就被死里归来的皇帝本人打断了。
以当时突厥大军来势汹汹、战祸倾国的危机来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元澄立刻登基也是为了安定民心。可无论多么宽宏地人,见到自己刚死,儿子就迫不及待的将遗产揽进怀里总是会心里不舒服吧。天家无父子。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怕心里头也要有芥蒂了。
这样想来,元澄继续胡作非为。只怕也有自污其身,避开权利中心地意思。或者是认为自己没有希望继承皇位了,索性本性暴露了?
懒得再去想更多,叶薰头疼地闭上眼睛,无论是什么原因。反正他们皇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随便怎么闹腾吧,自己以后见到那小子躲远点就好了。
“小姐,还有一件事情……”湘绣犹豫着说道,表情格外沉重。
“怎么了?”
“是夫人地事情,奴婢……我去灵堂那边看了,结果发现夫人的灵牌……竟然不知道哪里去了?”
“什么?”叶薰大吃一惊。灵牌也会丢,这寺庙也未免太失职了。
“是啊,只剩下了这个……”湘绣打开她随身带着的小包袱。“大殿里放置的牌位本来就多,奴婢只以为自己是记错了地方,或者这几年里被僧人移动了。反复寻找了好几遍,始终没有找到。只在原来放灵牌的前面还留着这个。才敢肯定夫人地灵牌必定是被人拿走了……”
“这是……”叶薰接过湘绣从包袱里拿出的那只小香炉。是供在灵牌前面的开光金香炉。一般有点钱财的人家都会求一个供在灵牌前。
“奴婢又生怕暴露身份,也不敢询问。万一是被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小沙弥给偷走了怎么办?”湘绣低声说道。
不可能被人偷走了。灵牌是块木头又不是镶金嵌玉,谁会偷呢?叶薰摆弄着香炉,发现下半部分刻着“萧柳氏芸,承平元年二月十九日”几行小字
那个芸字映入了眼帘,叶薰心里一怔,这个字……她脑中瞬间映入了路上遇见的中年僧人。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自己差点儿把他给忘了,此时回想起来……
难道不是“云妹妹”,而是“芸妹妹”?!
他是认识萧若岚的,而且能够认出自己来,应该很熟悉才对。他和萧若岚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是萧若岚,但占据了这个身体,就理所当然地应该承担下属于她地一部分义务和责任。“过几天再去一趟,再问清楚吧。”躺在车里,叶薰喃喃地说道。
“也好,”湘绣点点头,“可不能让夫人的灵牌就这么丢了,一定要向那些和尚们问清楚才对。”
送叶薰离开,沈归曦返回禅房,关上房门,身体忍不住一晃,险些摔倒,他扶着长桌,走到床边坐下,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一个年轻随从推开了门,见到沈归曦苍白的脸色,顿时惊叫一声,“二少爷!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伤势又……”
“我没事,”沈归曦立刻打断他地话,吩咐道:“谢开,你小声一些。”
那名叫谢开的随从这才想起沈归曦地嘱咐,只好点点头,不敢多说。
他上前帮助沈归曦解下外袍,前胸地绷带果然渗出了一层殷红。谢开忍不住问道,“少爷,您受了伤,为什么不许外传,连万总管也不让告诉呢?”他实在是不了解自家少爷为什么明明受了重伤,却不肯告诉任何人,连日常行动也不愿透露出形迹来,弄得看医生都不方便。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伤势,养几天就好了,何必多费心思,传到前线反而让父亲分心。”沈归曦闭目养神,按住胸口地伤势。
“可是胆敢埋伏在您回京城的路上行刺,这些刺客简直胆大包天,如果不从严彻查……”谢开小声道。
“够了,我说过这件事情不要再……”沈归曦蹙起了眉,不悦地吩咐道。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话语一顿,抬头注视着门口。明白是有人接近,谢开也住了嘴。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二少爷。”
沈归曦坐直了身体,穿上外衣,才答应道:“进来吧。”
一名长随推门进入,从容回禀道:“三皇子已经走远了,看路径是要回宫。依照少爷的吩咐,跟出二里地之后就未曾跟随。另外属下也已经打听清楚,叶姑娘看起来是来庙里进香游玩的。”
“看起来?”沈归曦挑了挑眉头,随从似乎话中有话。
“正是。”长随躬身道,“属下去问了接待叶姑娘的庙里仆役,听那个引路人说,叶姑娘特意去了后山游玩了一段时间,其间只有她贴身的丫环跟着,而那丫环所带的包袱,虽然并未在人前打开过,但看起来装的像是香烛纸钱之类的物件。”
香烛纸钱,她们去了后山的墓地?沈归曦有些意外了,记得叶家不是淳州人士吗,难道他们在京城也有亲戚?
“属下特意去后山探查了一番,按照脚印,两位祭拜的应该是这座墓。”说着随从展开一张纸,上面只简单写着:平泰萧柳氏之墓。承平元年二月十九敬立。
“要不要属下探查一下这座坟墓是何来历?”看着低头沉思的沈归曦,随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恭声问道。
沈归曦迟疑了片刻,鬼使神差地点头道,“去吧。”
见到属下离开的身影,沈归曦又觉得有些懊悔,自己实在是太多事,下次见面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这样探查,总有一种私底下瞒着她不干好事的罪恶感。
【第二十二章】 宫宴
再去一趟普光寺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了,叶薰刚刚回了府邸,就接到一张宴会帖子,一张她绝对无法拒绝的宴会帖子。因为发下帖子的人正是大周地位最高的女子,当今的皇后沈蔓婷。
八月有大周民俗里一个重要的节庆——花神祭。本来是早古时期贵族未婚女子祭祀花神的日子,流传了几百年之后便成了属于女子的重要风俗节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宫中自然也有宴会庆典。
本来只是属于后宫妃嫔的欢宴,但自从沈皇后入主中宫之后,每年的这一天都会邀请各家名门淑女入宫同赴欢宴,以示普天同庆。作为朝廷新贵叶将军的姐姐,叶薰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宫宴召开的信息一传开,据说京城的胭脂水粉钱都涨了三成,各家有名的裁缝绣馆更是接活儿接到手软。
已经先后被两个人认出身份,这让叶薰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很想找个借口推辞去,可全京城的名门贵女都列席了,独独自己缺席,实在说不过去。而且萧若宸与沈涯虽然互相敌对,却并未撕破脸皮,自己公然不去,难免要让有些人想的太多。
前思后想,有湘绣的化妆技术保证,又想到雁秋也必定会参加宴会。叶薰终于一咬牙,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清风时不时撩起天蓝色的水波暗纹车帘,惹得帘子下面的小银铃晃动不止。清脆的响动传入耳中,叶薰借着帘子缝隙看向外面。
天空很蓝,很高。身边不时有精美富丽地马车匆匆驶过。拐过一道弯,又转过一角,延绵无尽红墙便逐渐映入眼中。
记得五年前。自己就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踏入宫廷的,然后见到了那位皇帝陛下。还有太后、沈贵妃、元澄……还有沈涯。而就在五年之后地同一天,自己又一次踏足这个久违的宫廷。世事巧合真是奇妙难言。
到了宫门处,车夫出示证明,禁军略一查看就放行了。
下了马车,叶薰随同引路宫人进了一处宫室。宴会尚未开始。早到地各家小姐都被宫人引着在这里静候。
大殿两边陈设着整齐的梨木椅子,秋香色的坐垫柔软舒适,珊瑚漆的如意小几上摆着精致的果品茶点,供众人休息享用。叶薰寻了一个不起眼地角落坐下,自顾端起一盘小点心享用起来。一边吃着,一边随意打量四周。
殿中三三两两已坐了不少女孩子,个个青春俏丽,珠环翠绕。有的正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着宫中的陈设景致,啧啧称奇;有的紧张地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首饰。唯恐失了仪态;有些则是寻到了相熟的朋友,三五个人一堆窃窃私语。
叶薰此次前来,本就打着尽量不引人注目的主意。只一身鹅黄色长裙,无论式样还是佩饰都是最平凡的装扮。又经过湘绣妙手装点。将她眉毛稍微挑高,清秀之中更见英气。想必就算真有几个萧若岚的手帕交,也绝对认不出她来了。
放眼望向四面,入目处遍地佳丽,真像是传说中另一件美人云集地盛事----选秀。
正感慨着,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据说要预先查看合意的三皇子妃呢。”
三皇子妃?叶薰耳朵一颤,竖了起来。转头一看,是右边地角落里三个女孩子正在窃窃私语。与叶薰中间隔着一根柱子,她们并未察觉叶薰的存在。
“你从哪里听来地这种闲话?根本无中生有吧。三皇子妃地人选不是早就内定了顾大学士的千金吗?”一个身穿红衣地女孩说道。
“可是听说顾学士家的女儿身体娇弱,最近又病的越发重了,甚至听说……未必能撑得过今年冬天去呢。”另一个身穿粉衣的圆脸女孩小声说道,信手摇着团扇。
“若真是这样,妹妹你说不定会有机会呢。”红衣女子转头对着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绿衣女孩笑道,“记得你上次看着三皇子出神,连汤撒到自己身上了都不知道呢。”
绿衣女孩看起来甚是文静,闻言秀气的脸蛋儿顿时变得通红,喏喏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粉衣女孩掩住了嘴,冲红衣女孩笑道,“好姐姐,你又何必消遣她呢?那次宫宴上,你自己还不是看着叶将军出神。”
叶将军,她说的是小宸?叶薰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难得能够听到这种八卦消息呢。等回去了拿这件事情消遣他去。只是刚才她们说替元澄那个臭小子选妃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哪家女孩子会这么倒霉嫁给他呢。
红衣女孩脸上也浮现一层红晕,随即却又掩去,爽朗地笑道:“我只是早闻叶将军的威名,想不到却是那般文武双全的公子……”
“最难得的是如神仙一般俊美,依我看,整个大周的名门贵公子里头,也只有他能够与三殿下相提并论了。”粉衣女孩笑道。
“也只是外貌而已。”红衣女孩脸上隐约有几分不屑,“沙场上的男儿才是真本事,三皇子殿下虽然尊贵,只怕……说起来,我最近听说殿下很是……”说了半截,红衣女孩止住了话头,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
“我也听说三殿下最近的行为……”粉衣女子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
后面的话叶薰听不清楚,但是也能够猜得到,必是说起了元澄最近那些出格的行为。
“我也听说了,都是些谣言而已。”绿衣女孩揉着衣角,小声替自己偶像反驳道,“三殿下向来勤奋好学,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情。”
粉衣女子顿了顿,不满地看了绿衣女孩一眼,“所谓无风不起浪,妍光妹妹,你也不要凡事只知道往好的方面想,听说前几天还有人亲眼看见殿下在城西普光寺那里调戏良家民女呢。”
“什么?”红衣女子惊诧地说道,“我怎么听说是三殿下被人调戏了啊。而且听说那个调戏他的人是个又粗又壮,表面看起来打扮成女子,其实是个男人的家伙……”
说到了一半,几个女孩子笑成一团。
“……”叶薰了,这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啊?她哪点看起来像人妖?
“可见这些杂七杂八的话语,都是些不正经的人编排出来糟蹋人的,”绿衣女孩低声说道,“传言不可信。”
明知她说的不是自己,叶薰也在后面猛地点头。
两个女孩也不与她争论,径自转过了话题。
人说男人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女人,可女孩子的闺阁密语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这几个女孩未免太大胆了,只看到附近无人,也不查看一下隐蔽的角落,就这么谈论起来。幸好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叶薰看了看四周,自动负起了把风的责任。正听得兴致勃勃,门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厅中女孩都向那边望去。
一阵环佩叮当,十几个女官侍婢簇拥着一个宫装丽人进来。
那人一身秋香色绣百柳图案的对襟长裙,乌黑的长发梳成飞燕鬓式样,晶莹的水晶流苏自发间蜿蜒垂下,行走间珠花碧坠碰触有声。秋水翦瞳,入鬓秀眉都格外熟悉,正是久别的雁秋。
【第二十三章】 生疏
这么久没见,她真是漂亮了不少,气度雍容沉静,完全看不出是昔日那个兰蔷园的小丫头了。
长久的离别再见昔日的朋友,叶薰心情激荡难抑,兰蔷园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年里,最悠闲和乐的一段时光了。沈归暮和雁秋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朋友,更有近乎亲人一般的感情。经历了这几年的生死奔波,让她对昔日的感情越发珍视。
叶薰含笑看着雁秋,静等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
雁秋神色平淡地在各家小姐面前扫过,视线礼貌中带着清冷,正要开口说话,不经意的扫过角落,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雁秋,”叶薰笑了起来,无声的用口形向她打了个招呼。屋里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大声呼喊,只抬手冲她挥了挥手。
雁秋却只是惊诧了瞬间,下一秒钟立刻别开了视线,眼中有尖锐的光芒一闪而逝。
叶薰愣住了,她怎么了?
“宴席已经备好,皇后娘娘特命雁秋前来迎接各位小姐入席,诸位请随我来吧。”雁秋平静地躬身一礼说道,仪态大方自如,仿佛那一瞬间的惊诧不过是错觉。
叶薰心中疑惑,却只好跟着众人向设宴的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安排装点地极为精美别致,各色鲜花开的正盛,浓淡相宜的色泽炫目明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流恋忘返的甜美香气。宴会设在园中的浮碧亭内,整座亭子临水而建。宽阔开朗,而且整座大殿由翠竹制成,清凉如水。四面通风,
侍奉地宫人将众人引入席中。不一会儿,随着礼仪内监一声高唱:“皇后娘娘驾到!”华盖雍容,羽扇庄严,十六名宫人抬着金碧辉煌的凤辇缓缓行来,是沈皇后的凤驾到了。
众人连忙离席拜倒。凤辇之上珠帘微动。宝光流转,在女官地扶持下,一个仪态高贵端庄的宫装贵妇施施然下了御辇。
她身着金线绣七彩鸾鸟图案地广袖地长裙,长穗蝴蝶宫绦勾出纤美的腰身,织金腰带与裙摆处均垂着华丽的珍珠流苏,行走间珍珠在水红色的长裙上轻摇浅荡,流光溢彩。头上凤冠灼烁生辉、攒珠金翼步摇末端的红珊瑚珠一直垂到光洁地额头上,殷红如滴的色泽越发衬得她艳光逼人,令人不敢直视。沈皇后缓缓行过回廊。步入正席。众人屏息静气,唯恐驾前失仪。
她经过身边的时候,叶薰不经意的抬头瞥了一眼。依然是明艳照人的倾国美貌,恍如五年前的惊鸿一瞥。岁月的残酷仿佛并未在这个女子的面容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她发髻间隐约透出的一线银白。让叶薰惊觉时间地流逝。仔细想想。她入宫也有快二十年了吧。这么多年波澜起伏的宫闱生活,这么多年看不见血的争斗算计……想必她地日子也不如外界的轻松辉煌。尤其沈涯是有着那样野心地人。
皇后入座,众人方才起身。沈皇后注目众人,温言笑道:“今日是花神祭地大好日子,特意邀请诸位前来同庆欢宴,大家不必客气,随意就好。”
众人躬身应命,纷纷入席。
沈皇后左边一个看起来位份颇高的妃嫔接过话头笑道:“久居深宫,真想不到我们大周有这么多名门淑女,个个还都这么美貌高华,蕙质兰心。不看不知道,一看下来,我们都要自惭形秽了。”席间除了沈皇后之外,更有不少位份尊贵,德高望重地妃嫔诰命作陪。
“可不是吗,我看这花神祭可不是赏花,而是赏诸位美人了。”另一个妃嫔笑道。
几位妃嫔谈笑风生,有相熟的贵家小姐偶尔插一句嘴,说两句笑话。慢慢地,诸人情绪放松,宴会气氛欢快起来。
叶薰本着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原则,多吃饭,少说话,专心对付桌上的美食佳肴,一边注目四周。
雁秋就侍奉在沈皇后身边,不时替她夹菜倒酒,举止体贴有礼。而沈皇后看她的眼神也格外不同,竟有些近似长辈看子侄一般,格外平和慈爱。
看来雁秋很得沈皇后欢心的传闻是真的。
正自出神,沈皇后似乎是吩咐了一句什么,雁秋连忙站起身,然后身边的宫人捧着托盘和金杯紧跟其后。原来是沈皇后吩咐雁秋替她招呼来客敬酒。
雁秋挨席走下来,仪态文雅大方,气度谦恭合礼。
临到叶薰这一席,看着举杯亭亭玉立的雁秋,叶薰笑道:“雁秋,好久不见了。”近处看来,她也消瘦了不少,神色喜庆之间带着些微憔悴。也许是逃亡的那段日子太劳苦了吧。
“是啊,”雁秋笑了笑,淡淡地回道。
想不到这两人认识,旁边几个女孩子好奇的视线纷纷投过来。
叶薰微微有些尴尬,觉有不知道怎么说好。她原本担心沈归暮病着,雁秋的日子会不好过,但照眼前来看,她的担心是多余了。有沈皇后在,想必她在宫里和沈家都不会受什么委屈。这一层担忧算是放下来了,但是另一人就不同了,叶薰继续问道:“归暮……大少爷他怎么样了?”
叶薰的话音还未落,雁秋眼中猛地闪过一丝近乎狰狞的冷厉,森然打断她说道,“他很好,用不着你多操心!”语气生硬漠然。
叶薰禁不住一惊,愣神的功夫,雁秋神色却已经回转过来,转而自顾向下敬酒了。
叶薰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平静无波的酒水明净如一泓琥珀,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寒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生硬的堵在
“那位小姐是谁啊?皇后娘娘看起来很中意她。”
“连她也不知道啊?你真是孤陋寡闻,那是沈家大少爷的夫人啊。”
“原来是她,就是上次娘娘赐婚的那位啊,生的真好看。”
“可不是吗,听说这位姑娘也是北方书香名门出身,只可恨那些突厥蛮子打进来,凉川城破,结果全家都……唉,不过听说也正是因此她和那位大公子一路结伴逃难,躲避突厥大军的追杀,结果日久生情……”一个女孩小声讲述着自己听说的消息,语气中满是对罗曼蒂克的向往。
“可是……我好像听说……”另一个女孩迟疑着说道,“好像听说这位小姐曾经在沈家当过丫环。”
“怎么可能?净胡说八道。”几个女孩子嗤笑起来,“若是丫环,皇后娘娘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地赐婚吗?”
几个女孩的议论传入耳中。叶薰缓缓坐下,是因为这个吗?
不对!若只是单纯想隐瞒自己的出身,以两人的关系,只需和自己说一声就行,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冷漠地对待自己。
刚才那种冷漠,近乎敌视……甚至近乎仇视的眼神和姿态,让叶薰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不安感,不安中又夹杂着丝丝寒意,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觥筹交错之间,珠光映着迷离酒色,雁秋的身影越发纤细曼妙。只是这份美丽,却让叶薰感觉无比的生疏陌然。注目于她,只觉得更像是在看一尊精雕细琢的华美塑像,珠玉环绕,金尊玉贵,反而失了单纯的本色。
一整个宴会,叶薰心事重重。沈皇后神色有些疲惫,席到一半就声称自己不胜酒力,由雁秋扶着她暂且休息去了。
沈皇后退席,酒宴气氛反而轻松了不少。用过了酒菜,一列宫娥上前,端上各色精致的小点一个宫女走近了叶薰席前,将花瓣形状的碗碟一一摆上,看左右无人注意,忽然轻声道,“叶小姐,我家主人请你前去一见。”
叶薰一惊,仔细看了两眼,立刻认出她是刚才跟着雁秋的一个侍女。
【第二十四章】 陷阱
是雁秋。
叶薰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这边。她静悄悄起身,不引人注目地退了席。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树木葱绿,清澈的水流蜿蜒经过花丛,穿过怪石嶙峋的假山。被宫女引着,叶薰穿过数道曲折的回廊,越走越远。两人行过了一处拐角,眼前豁然开朗。不同于刚才所见的桃红柳绿、脂粉飘香,眼前是一片清净的小树林,林子边还有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湖泊,阳光下水光荡漾,凉意袭人。而湖泊旁,立着一座纤巧别致的木制凉亭。
那凉亭猛地映入眼帘,叶薰顿时愣住了,只觉心脏冷不丁漏跳一拍。
未经雕琢的树木搭建成凉亭的主体,朴素的木桌和古藤绞花编织的软凳错落有致,一切都如第一次见到时那般清新古拙。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眼熟了……虽然她也只是见过一次而已,可就是五年前那唯一的一次误入,就足够让她印象深刻了。
叶薰心中警铃大作,她转头看向身边。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里,那个引路的侍女竟然无声无息地退走了。
是雁秋?还是……叶薰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立刻离开,可是已经晚了。
“看到这里想起了什么没有?”一个懒洋洋的清朗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叶薰身体一颤,转过身去,就看到了那张俊美风流却也很欠扁的脸,挂着同样俊美风流却也同样欠扁的笑容。
“是你收买了侍女,骗我来的?!”叶薰脱口而出问道。
“欺骗?哈。这个罪名可太大了。”元澄轻笑一声,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道。“在下有说是谁请你过来了吗?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门……”一边说着,他走近叶薰。
叶薰后退一步。冷静下来。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怕这臭小子做什么,宫外他可以胡来,但是在宫里他无论如何也要顾忌了。别地不说,远处就有不少名门女子正在赏景看花。里面还有不少他的崇拜者呢。无论如何,三皇子也要顾忌形象吧。
她眨了眨眼睛,摆出一副再客套不过的表情,笑道,“原来是三殿下,是叶薰失礼误入这里,冲撞了殿下赏景地心情,这就告退了。”一边说着,她略行了一礼。就要后退。见她快步离开,元澄也不阻拦,只是在她身后施施然开了口:“你我长久未见。萧小姐何必走的这么急呢?”
叶薰心里一颤,险些摔倒。
从看到这个亭子她就有一种不好地预感。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份预感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她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元澄只是凑巧选择了这个地方,而不是刻意暗示两人五年前的相遇。可那一声清晰无比的“萧小姐”却彻底打碎了她的侥幸。
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叶薰绝对不相信仅凭着五年前地那一面之缘。就可以让他记忆如此深刻。自己的相貌还没有这么出众,至少没有元澄的外貌令人印象深刻。
事实上,在普光寺的时候,要不是沈归曦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她是绝对认不出来眼前那个少年公子竟会是五年前见过一面的三皇子元澄。
而元澄竟然能够认出她来!?
“三殿下在说什么?恕叶薰听不懂了。”心里已掀起滔天巨浪,但叶薰的神色依然冷淡自如,平静地问道。无论他是试探,还是已经肯定,装糊涂都是眼下最佳的选择了。“哈,真是薄情啊。”元澄轻笑一声,漫步走近叶薰,抬手撩起她的一缕长发。
叶薰微微侧了侧身体,躲开他挑逗意味浓厚地举止。
元澄也不生气,只是紧盯着叶薰,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如果我向父皇禀报了这个消息,他会不会相信呢?又会把你们姐弟会怎么样?”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的挑衅。叶薰心里一紧,被沈涯认出了身份她还并未太担忧,就算沈涯去公然揭发他们,一来根本没有真凭实据,这样离奇的事情本来就口说无凭,二来众人都知道沈涯和新崛起地叶将军在朝廷上有些不和,到时候说不定萧若宸还能反咬一口说他污蔑。
更何况,当初包括萧若岚姐弟在内的萧家人员全部死亡地消息和尸首鉴定工作都是沈涯一手负责。此时他再翻案说两人没死,不啻于自己抽自己嘴巴。
但是由元澄说这句话分量可就不同了,他身份再敏感,也是名正言顺地皇子,若是由他出面指证自己……
叶薰心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她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一个能够奏效的。
看着叶薰有些苍白地脸色,元澄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他漫步走上凉亭,轻佻地勾了勾手指,笑道:“请萧小姐上来同饮一杯如何?请放心,本殿下已经专门命人清空了这附近的杂役奴才,断不会有人见到你我陈仓暗度,坏了小姐声誉的。”
叶薰嘴角抽搐了一下,元澄的动作和语调实在让她恶寒不已。见周围确实空无一人,叶薰首先认真考虑了一下杀人灭口的可行性。
难度太大,自己打不过他,而且身上也没有带武器。无奈之下,叶薰别无选择地踏上凉亭。
元澄坐在木桌旁,端起雕龙盘凤的紫砂茶壶,体贴地替她倒上一杯茶水,推倒叶薰面前。举止温雅有礼,仿佛真是一个谦恭守仪的儒雅君子。
叶薰却知道他只是对这个游戏乐在其中而已。制住了对手的命门,他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此时的她只有被动承受的份
可是他只是单纯想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吗?如果说元澄真是忧国忧民,担心他们这对漏网之鱼的兄妹会危害大周的社稷江山,直接将真相告诉沈皇后或者他的皇帝老爹就可以了,根本不必在自己面前上演这一出。他这样费心将自己骗来,必定有所图谋。
从湘绣描述中,叶薰绝对不相信眼前的人仅仅是一个单纯的纨绔子弟,就算他是一个纨绔子弟,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纨绔子弟。
叶薰不动声色地捧起茶杯,明澈的茶水浮动着清雅的香气,她在静候着元澄开口。
夕阳斜照,光影错落,微风送来遥远的花香,诱人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从远处看去,亭子里静坐共饮的那一对年轻男女宛如璧人般美好恬然。
谁又能想到平静之下隐藏着何等的猜疑与算计呢?
【第二十五章】 求婚
元澄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半响终于放下茶杯,笑道:“萧小姐这几年过的如何?本殿下实在是很有兴趣知道,当然,包括当年二位如何能够逃避开那场天谴大难的。”
至今五年前猎场的那一场剧变依然被绝大多数人认定为天灾,而无人知道是沈涯暗中动的手脚。按照常理,这样毁灭性的灾难,哪怕是绝顶高手都难以逃生,更别说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对上元澄充满探究好奇的视线,叶薰也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殿下这几年过的如何?叶薰也同样好奇。而且殿下是如何认出我来的呢?想来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吧。”她偏着头,饶有趣味地反问道。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正居于劣势地位叶薰不回答他的问题,元澄倒也不生气,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过我最佩服的却是萧若宸,记得以前这个小鬼又骄横,又奸猾,仗着太后的恩宠,连本殿下也不放在眼里。”说起萧若宸,他的眼神有些冷意,说到后来,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想不到竟然能够低声下气地跑去给人家当奴才,哈哈,还是沈家的奴才,真不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伺候人的?”
叶薰心里一沉,火气腾地一下子冒上来,他那些调笑戏谑的花花口口在叶薰听来根本就是过耳的清风,丝毫不留痕迹,但污蔑萧若宸就不同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利剑。生生刺进她的心里头。
“世事无常,荣华富贵过眼云烟,相比起碌碌无为的人生来说。多些阅历也不是坏事。”叶薰神色平和地笑道。小宸无论如何,都是靠着自己地力量一步步走上去的。比起你这种只会靠着身份地位安享尊荣的人,强了何止百倍。
“哈,”元澄轻笑一声,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叶薰语气里蕴含地不满,径自道“如果是我。一定受不了这种日子。倒不如直接拼个鱼死网破,也胜过被仇人呼来喝去当奴才……”
“流落草莽,生计难寻,岂能够与金尊玉贵的三殿下相比。”叶薰脸上不动声色,继续道。“奴才”两个字猛地入了耳,竟然格外刺耳,让她有种预料之外地难受。心里虽然难耐,叶薰依然竭力压抑住自己翻涌的怒气。
“难道你就没有怨恨过?”看到叶薰完全不为所动,元澄的眼神真的有些好奇了。“你终归也是名门贵侯出身,甚至差一步就要母仪天下了。日后说不定本殿下也要叫你一声母后呢,却流落到别人家里当丫环。”
“随波逐流。沦落之中,难免身不由己……”叶薰面上一脸沉痛无奈地说道。心里却在暗暗腹诽。比起留在宫里被你叫母后。我还不如跑去当丫环呢。
“哈,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元澄闻言笑起来,表情忽然浮起一丝讥讽,“与其说是身不由己,我看萧小姐应该是乐在其中才对吧。看我那位二表哥痴情一片的模样,想必萧小姐在沈家也不会受什么委屈。说不定日后我还要称呼你一声表嫂呢。哈哈……”说着说着,元澄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地笑话,笑得格外欢畅。
片刻之后他止了笑声,眉梢一挑,满是趣味地问道:“只是不知道若是沈涯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什么想法,还是他认为两个儿子都娶了丫环也无所谓呢。说起来,沈大将军前些天上表回报战况的时候,还提起清仪的婚事呢。要知道父皇原本就答应了赐婚沈家的。”叶薰皱了皱眉头,元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试探自己是不是对沈家心怀怨恨?
可是他话语中隐约透漏着的意味,却让叶薰感觉有些诡异,听起来竟然像是……对自己与沈家如此亲密,如此安于现状而有所不满。而且他不是一向叫沈涯舅父的吗?什么时候变成直呼名字了?
她眼神略闪过一丝异色,元澄立刻注意到了。他以为叶薰是在忧心赐婚的事情,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是害怕沈归曦移情别恋?”
“公主金枝玉叶,岂是叶薰能够比较的?”叶薰低眉顺目地说道,“万事随缘而已,若不是属于你的,强求也强求不来。”
移情别恋?哼,他敢!
“也是,清仪她生地比你美,比你知书达理,比你温柔可亲,比你善解人意,又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元澄点点头说道。
“不过,”元澄话锋一转,笑道,“你长得也不算太差,还算合本殿下的胃口。”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叶薰,伸出手撩起叶薰地一缕头发,半真半假地调笑道,“不如你嫁给我算了。本殿下还没有王妃,你的长相还凑否,勉勉强强娶了你,也不算太亏。”
叶薰这次是实实在在地愕然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元澄,敢情转了一个大圈,这位公子还就是来消遣自己地,调戏自己的!
这……是他太无聊了,还是……
他怎么就赖着自己不放了呢?难道他真是看中了自己……虽然叶薰知道自己长得也不算差,但是要知道,这世上最不缺美女地地方就是皇宫了,自己这个相貌放在皇宫里面,也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级别,不仅比不上那些如花似玉的佳丽宫妃,甚至还不如元澄他自己呢。
看着叶薰目瞪口呆的样子,元澄心下竟莫名的浮上一丝畅快。与叶薰的这次见面他本来是别有目的,但此时看起来,只觉得叶薰的表情格外可爱。
三皇子向来为所欲为惯了,心下有了意思,手上就立刻有了行动。他将手里玩弄的那缕头发放在唇边一吻,信手抛下,然后直接伸手向她的脸庞抚去。
叶薰被他的动作刺激地一阵恶寒。起身一把推开他,向后退走。
可退了两步,就却发现身后就是横栏,已经无路可退了。
元澄两手支撑在横栏上,将叶薰困在其中,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叶薰真想直接把他掀下去,她头一次恨自己怎么不会武功呢,竟然连这个臭小子也打不过。最糟糕的是竟然连染尘也失落了,不然,对着这个讨厌的家伙直接捅上去……
相比起沈归曦和萧若宸,元澄的武功实在乏善可陈,但久习弓马骑射,身体和力量都绝对不是叶薰一个女孩能够相抗衡的。“有本事你就喊啊,”他轻笑一声,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吹在叶薰的耳垂上,看着叶薰根本无处可躲的样子,三皇子心情大好,体贴地问道:“或者我来喊,高喊萧小姐……”
【第二十六章】 风波亭(一)
被这句话刺激到,叶薰终于彻底耗尽了最后一分耐心,“你到底想要什么?”她恶狠狠地问道。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寻到一分好处。
面对叶薰的愤怒和质疑,元澄却一派悠然,甚至有叶薰越生气,他就越开心的倾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似是而非地笑道,“在下想要的自然是淑女下嫁,百年好合……”说着他拉起了叶薰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唇上一吻。
元澄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专门把自己骗来就是要向自己提亲?叶薰脑子抽了才会相信。自己和他不过见了三次面,而且哪一次不是鸡飞狗跳,两看相厌?要说他会爱上自己,简直就是笑话,自己又不是侧妃万人迷。他这么机密地把自己引过来,必定别有所图。
叶薰甩开手,紧接着一巴掌挥过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元澄一把握住。叶薰随即又抬脚狠踹,元澄也早有了防备,向后闪开。
趁着他后退躲闪的空当,叶薰挣脱了他的束缚,向后跑去。
可刚跑了一步,却觉得身后一滞,前冲的势头猛地卡住。整个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是元澄这个家伙一脚踩住了她落在地上的裙摆!
这该死的地长裙,连逃跑都不容易。叶薰摔得头晕眼花,触地的后背和腰臀疼痛不止。
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记得五年前自己也是被这个臭小子给绊倒在这里吧。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叶薰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台阶,这次没有摔在凸起地台阶上。
经过了五年的阅历,三殿下明显成熟了不少。至少不会再用鞋底来招呼女孩子了。
可是这一次他虽然没有一脚踹过来,却直接整个人压了下来。
“你……”叶薰被他压在身下,挣扎了几下。立刻发现,五年的时间流逝真是无比地残酷。两人间的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翻天地覆地变化。以前轻而易举就把他压倒的大好形势已经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夏日的长裙轻薄贴身,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令人心悸的火烫。叶薰又是尴尬,又是羞愤,可她地双手被元澄牢牢钳制住,身体又被他压在身下。根本没法移动。
简直像是被什么粘腻的动物贴住了一样,叶薰一阵恶心。她恨死这种暧昧姿势了,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对着这张俊脸抽上十七八个耳光,再狠狠踹上一脚。可惜此时此刻,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冲着他低吼一声:“滚!!!”
元澄挑了挑眉,对叶薰杀气腾腾的吼叫恍如未闻,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向着叶薰领口那里看去。
叶薰低头一看。因为刚才的挣扎打闹,衣襟散乱,领口敞开了一大截。元澄正紧盯着自己露出的脖颈。往胸口里猛瞧呢。
这个色狼!
本来这点程度的暴露对叶薰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就是一件无领夏装的程度。可是元澄地那个眼神……让她感觉自己的衣服绝对不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暴露。简直就像是什么衣服也没有穿。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一样。
他不会真想干什么吧?对上那灼热刺骨地视线,叶薰心头忽然升起一丝恐惧。自己是不是应该喊人来,可人真的喊来人,自己地身份秘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地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有人接近!
叶薰和元澄刹那间都僵硬住了。
抬头却看到元澄惊诧地表情,显然来人并不是他的安排。
“快起来!”叶薰低声喝道,如果被人看到自己和他在这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虽然她本人是不会在乎什么名誉谣言,但总要为立身朝堂的萧若宸考虑。一旦被人看到这幅景象,除非自己真的嫁给他,否则光是谣言就足够将她活活淹死了。
而嫁给他……想想这个可能,叶薰就觉得遍体生寒,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出演苦情戏女主角的天分。
一边说着,她挣扎着就要推开元澄,可刚动了动身体,元澄一把将她按住,死死压在了身下。“别动……”元澄神色也郑重起来,“你想被他们看见吗?”
叶薰侧耳一听,禁不住暗暗叫苦,连自己都能够听到脚步声了,这说明来人必定已经走入小树林了。
这里虽然是一片树林,可是四面开阔,唯一的建筑物就是自己身下的这一座。只要走入林子的人,绝对不可能看不见亭子。
想到自己和元澄在众目睽睽之下,衣冠不整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场面,叶薰头都大了……简直想不让人注意,想不让人想歪都难啊。
听脚步声似乎还不止一个人,叶薰紧张地竖起耳朵,现在只能够祈祷这些脚步声是过路的,而不是想要进这个亭子里乘凉的。
理想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总是太残酷。
担忧的事情很快变成了现实---脚步声停住了!叶薰心里一沉。
紧接着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娘娘,前面有凉亭,不如去那里休息一下。”
比起句子里蕴含着的意思,反而是那熟悉的语调更让叶薰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声音……竟然是雁秋!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她刚才称呼娘娘……同行的人里面难道还有沈皇后?!
如果真是沈皇后叶薰反而放下心来。自己和元澄这种狼狈的模样落到了别人眼里,免不了是一场闲话,但是落到沈皇后眼里,以她的精明必定不想让自己儿子的名声变得更坏。
果然一个高华婉转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不必了,在这边慢慢走走还能散散心,进了亭子坐下反而烦得很。”语气柔和中也带着隐约的威仪。
紧接着沈皇后又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在这边透透气,有雁秋服侍就好。”
几个随侍宫女应命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很快都走远了。
虽然人大多数都走远了,可叶薰和元澄却越发紧张起来,因为最要命的两个还都留在亭子外面呢。
她们的脚步声缓慢而富有节奏,似乎正在亭子东边的湖岸来回踱步。
“雁秋,你刚才也见了一轮了,你说那些小姐们哪个比较出挑?”一边缓步走着,沈皇后开了口,长叹一声道,“唉,澄儿的年纪也应该指婚了,顾学士家的小姐本来我是极中意的,可偏偏得了那个病,几位太医都说是注定拖不过今年了。”
“依臣媳所见,各家淑女知书达理,温静娴雅,都是极好的。”雁秋的声音温婉恭顺。
“你这话可不真了,”沈皇后笑道,虽是批评的话语,语气里却无丝毫不悦,“什么知书达理,温静娴雅,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指不定性子如何骄横刁蛮,矫揉造作呢。”说着挽住雁秋的手,笑道,“如你这般真正知书达理,温静娴雅的女孩子如今是越来越少了。”
“娘娘……雁秋愧不敢当。”雁秋微带惶恐的声音传来。
【第二十七章】 风波亭(二)
看来沈皇后真的很喜欢雁秋,叶薰暗暗想着,一时间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沈皇后笑道:“归暮娶了你,也算是他的福分,在兰蔷园的时候,你服侍他就最为贴心,连有时候……”沈皇后含笑说起昔年雁秋在兰蔷园里服侍沈归暮的种种细心体贴,语气之中颇有嘉许。
“本就是雁秋的分内之事。”雁秋低眉顺目地答道,眉宇间有不易察觉的黯淡一闪而逝。
叶薰在一边听得暗暗心惊,这些兰蔷园里细枝末节的私事沈皇后竟然也知道?而且沈皇后与雁秋说话的口气……怎么听怎么奇怪。尤其是她把元澄和沈归暮相提并论的口吻,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人感觉很是别扭。同样是她的侄子,为何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沈归曦呢?
“可惜归暮这孩子的身体实在太差……”沈皇后一声叹息。
“娘娘不用担心,少爷他的身体已经有了起色,前些天还说要入宫拜见娘娘您呢。”雁秋柔声安慰道。
“可不要让他劳动了,他的病情不是短时间能够好起来的,”沈皇后连忙阻止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万一因为这些虚文礼节又病倒了那可是万万不值。你只告诉他好好休养,也不必急着来见我。”
沈归暮的身体竟然这么不好,连沈皇后都没有见过。叶薰心里隐约浮起一丝隐忧,如果有机会亲眼去见见他就好了。
耳中听到沈归暮的名字的时候,叶薰身体僵硬了刹那。与她贴合在一起的元澄自然清晰地感受到了。低头看到叶薰全神贯注倾听思考的模样,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不悦。
为了不惊动一墙之隔的人。他压在叶薰身上也不敢动弹。视线四处乱窜,无意间落在他钳制下的那双手上。
肌肤细腻中带着粗糙,掌心还有硬硬地小圆茧。与自己以往见识过的无数双名门淑女地手都不同,显然它的主人并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绣阁弱质。
纤长柔韧的手指交错。其中右手的两只指头上面还带着若有若无地细微痕迹。那是……
熟悉的痕迹映入眼帘,元澄有刹那的错愕。
叶薰全部的精神都放在外面,哪有功夫去注意他的心情。直到温热湿润的感觉从指头上蔓延开来,叶薰这才恍然惊觉。回过神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元澄竟然拉起了她的一只手,然后,然后……
他竟然在舔她的手指头!
你!你!你……你是属猫的啊?真是……叶薰先是被惊得魂飞魄散,紧接着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舔什么?!她想要冲着他大喊,可耳边不断传入地谈话声让她理智地把所有的语言抗议都咽回了肚子里。
叶薰用力想把手从元澄口里抽出来。元澄却紧握住不放。
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叶薰也不敢太用力,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挣脱。
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挣扎地动作惹恼了元澄,还是他单纯又记起了五年前的仇怨。叶薰挣扎了几下,手上忽然传来一阵疼痛。
意外之下。叶薰险些惊叫出声。
是元澄舔着舔着,对那两根不老实地手指头一口咬了下去。开始时只是试探地啃噬,洁白的牙齿凸起摩擦在柔嫩地指腹上。然后越咬越用力。
手指疼痛难耐,叶薰火气上来。臭小子。敢咬我!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使出容嬷嬷秘传的螃蟹大法。一只手狠狠向着元澄脸上拧下去。相比于徘徊在两人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的紧张细微气氛,叶薰手上用的力气绝对如火如荼、惊心动魄。
现实证明,真正经典的招式是绝对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效的。五年前的这一招同样管用,元澄被她拧地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开口喊叫,只好用眼神表示愤怒。
“臭丫头,你想死啊?立刻放手!”他恶狠狠地用眼神瞪着叶薰,无声地威胁道。
“妖孽!本小姐拧的就是你!”叶薰无声地用口形对着他狠狠骂道。一边趁机把饱受蹂躏的手指头从这只恶猫的口里解救出来。
仔细一看,被咬的地方正是五年前他留下痕迹的部位。微微渗出血液的新牙印覆盖在旧印痕上,光是看着就让她感觉一阵抽疼。
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惹上了这只牙尖嘴利欠收拾的恶猫!叶薰真是欲哭无泪。
元澄揉着被拧的又红又肿的脸颊,不怒反喜,凑近了叶薰,紧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问道:“爱妃的手劲儿可真是大啊。”
爱……爱……爱妃!!!叶薰打了个哆嗦,刚才在宴席上吃下去的那只螃蟹似乎又活了过来,正在她的胃里张牙舞爪。
“趁着良辰美景,你我就在这里共赴巫山,行云布雨如何?”低低的嗓音缭绕着叶薰的听觉神经,温热的气息吐到敏感的耳廓里。
叶薰条件反射地一阵颤栗。就在她失神的刹那,元澄的手已经如灵蛇一般滑到她的衣襟里面。
叶薰险些叫出声来。
他不要命了,惊动了外面的人……还是他故意这么干?!
一把攥住他的手,一记断子绝孙踢无声无息地招呼过去。
两人在亭子里无声的打斗纠缠,元澄对叶薰的钳制压迫已经松开了,但现在就算只剩下叶薰一个人,她也没有胆量站起来了。
毕竟雁秋和沈皇后已经说了这么久的私房话,被她们知道自己在偷听……那后果绝对不逊于被众人看到自己和元澄的“亲密接触”。
护栏的那一边,是沈皇后和雁秋在闲话家常,温婉的语气随着清凉的微风散开,夕阳之下水波泱泱,流光荡荡。和风绿树,花香鸟语的景致里,两位丽人站在一起,宛如画中美景相映成真。
而护栏的这一边,是两人翻来覆去的纠缠打闹,肢体纠缠,横眉怒目,可诡异的是两人默契一致地都不肯发出任何声音,像是在演出一场哑剧。
隔着亭子矮矮的护栏,像是两个世界,两个场景。
难怪人说两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无论什么身份,多么精明的女人都一样,这两位的闲话家常要说到什么时候啊?叶薰一边抵挡着元澄的动手动脚,一边暗暗叫苦。
一阵气喘吁吁的纠缠,元澄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又一次压到了叶薰身上。
他的力气也耗得七七八八了,但看着身下无可奈何只能狠瞪着他的叶薰,还是心中大乐,他无声的轻笑着,低头就向叶薰唇上吻去。
叶薰力气几乎耗得差不多了,只能无奈地偏过头去,躲开某人的袭击。
元澄也不灰心,直接吻在了叶薰的脸颊上。
感觉到温热的嘴唇印在自己脸颊上,叶薰又恨又气,她真有一种冲动,不管外面唠叨该死的那一对,直接跳起来把眼前这个赖皮的花花公子痛打一顿。
元澄的吻一直延续到叶薰形状完美的耳垂上。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阵战栗从内心深处传上来,被接触的地方像是触电一边。这种滋味,简直就像是……就像是记忆深处的那个夜晚……叶薰身体条件反射地一颤,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你……”
【第二十八章】 耳坠(一)
她叫出声来了!
脱口而出的刹那间,叶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失去了依托,向着不知名的深渊直落落沉下去。
可就在同时,自己的那一声轻呼却没有传入耳中,或者说,那一声轻呼被另一声呼唤替代了。
“娘娘,”是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恰好与叶薰的那一声轻呼同时响起,掩去了她细微短促的惊叫。
叶薰感觉心脏在停顿了数秒之后终于恢复了跳动,她无声的呼出一口气,真是死里逃生。抬头看元澄,也是一脸的紧张不安,显然是被叶薰刚才的失声吓到了。
奇怪了,他恐惧什么啊?难道说他刚才不是故意的……
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沈皇后清丽高华的声音已经传入耳中:“怎么了?”
“是皇上召见娘娘,御驾正在渡月宫。”来人恭谨地禀报道。
声音有点熟悉,叶薰侧耳细听着,对了,好像就是上次跟着元澄一起去普光寺的那位“狗腿兄”。
“本宫知道了。”沈皇后沉默了几秒钟,又问道,“皇上不是还有西部三省水利的奏折要批阅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属下不知,只是皇上刚刚服食了极乐散,正在寝殿里休息。”“狗腿兄”继续禀报道。
沈皇后轻叹一声,道:“算了,雁秋,我们走吧。”
叶薰胆颤心惊地听着脚步声经过凉亭旁边,然后渐渐远去。终于不可闻了。
感觉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考验一般,她松了一口气。随即怒视依然赖在自己身上的那只,一声怒喝:“起来!”说着用力推了一把。
脱离了危险。元澄的神情也松懈下来,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痞赖模样。不理会叶薰地推搡,凑上去笑道,“爱妃真是无情……”
叶薰受惊一样伸出手,一巴掌抽上去。
可惜跟元澄折腾了这么久,叶薰的力气早没剩下多少了。这一巴掌打得有气无力,不痛不痒。
元澄轻笑一声,也不在意叶薰的冒犯,反而径自接住她地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叶薰触电一样飞快地把手抽出来。正要抬脚再提,元澄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心知不能久留引人注意,终于施施然从叶薰身上爬了起来。
叶薰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可因为起得太快。手脚无力,一阵发晕,险些向后跌倒。
元澄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可惜那只手刚刚触到叶薰的腰上,叶薰就条件反射地向后跳开了。
元澄也不多说。径自转过头。问道:“许翎,父皇为什么找母后过去?”
叶薰吃惊地转过头。这才发现,亭子外面竟然还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就是那位“狗腿兄”,他竟然没有跟着沈皇后走?!
叶薰暗暗叫苦,像这样的高手行动间她不可能听得见脚步声,只是直觉性地认为他已经跟随沈皇后离开了,想不到竟然没走。
低头看看自己衣襟开散,发髻凌乱的模样,她忍不住大为尴尬。又想到刚才元澄叫他许翎,萧若宸曾经向她提起过宫里的一些主要人物,这个许翎似乎是任侍卫副统领一职。难怪上次跟着元澄出宫去狼狈为奸。
叶薰一转头,许翎也看清楚了她的容貌,顿时陷入呆滞状态了。以他地武功耳力,向沈皇后禀报的时候就听出亭子里有人藏着。接近的时候他暗中向亭子里望了一眼,看衣角便知道是素来风流自赏的三皇子又在拈花惹草了。本以为那女子必定是个小宫女,或者今日入宫的贵家小姐。可是眼前站起来的这个女子……不是上次在普光寺里见到的那位吗?
再看看自家殿下脸上那一片又红又肿的痕迹,好像还有一个若有如无的巴掌印子……这两人……他愕然地来回看着这两人,一时间呆若木鸡。
叶薰真恨不得自己有满身力气,把看到自己这幅尴尬模样地两个家伙直接扔到湖里去淹死算了。她长吸一口气,平息下满腔的怒火。看了看天边一抹绚丽的晚霞,冷然道:“天色已晚,在下就不打扰殿下了。告辞了。”说着,直接转身向亭子台阶走去。
元澄也不阻拦,只是俯身在她耳边轻笑道:“那就日后再见了,只是在下地提议,小姐可要仔细考虑哦。”语气里满是殷勤的笑意。
叶薰脚下一顿,随即恢复镇静,快步走下亭子,将元澄得意地笑声抛在身后。
进了树林,先寻了一个不引人注目地角落,叶薰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这才返回浮碧亭。
亭里的酒宴早已结束,本是花神祭祀,周围摆上了不少奇花异草烘托气氛,各家小姐都三五成群地在御花园里赏花观景,叶薰消失了这段时间倒也无人注意。
过了不久,宴席终于彻底结束了,各家小姐纷纷告辞,在引路地宫人的带领下离开御花园。各家马车正静候在宫外。
叶薰坐在车里,心绪纷乱难安。她无意识地紧抿着下唇,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外间。深沉的暮色已经无声的降临大地,天地间一片混沌,视线被深不见底的阴影彻底笼罩,四面重围,无处突破,正如她当下的心情。
“小姐,您怎么了?”见叶薰脸色不对,湘绣试探着问道。
“无事。”叶薰回过神来,安慰地笑了笑道。
她信手放下车帘,无限疲倦地躺回车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让她疲惫不堪却又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面对。
仔细回想起和元澄见面的细节,他看样子并不想让皇后知道他与自己私下相会,虽然最后害得自己出声,但看他之后的反应,更像是肆意妄为之下的意外。
他约见自己是隐瞒着沈皇后的!而且听他提起沈涯的语气……难道说他对沈涯,甚至沈家已经起了戒心?可是天下每个人都知道,沈家正是三皇子最大的靠山啊,就连上次元澄登基,也是全靠了沈涯一手扶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呢?
心思正纠结难安,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已经到家了。叶薰跳下马车,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屏退了湘绣,转身就向萧若宸屋里走去。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太过重要,她必须尽早提醒他,共商对策。
“小宸?”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叶薰步入房间,呼唤道。
奇怪啊,房间里明明亮着灯,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叶薰转了一圈,屋里空空如也。
想到萧若宸可能暂时有事出去了,她索性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静心等他回来。
烛火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动,荡漾的光晕投在书桌摊开着的文案书卷上。几十本卷册繁复杂乱,想必萧若宸刚才正在这里处理公务。
叶薰的视线扫过桌面,一边静静的等待着,一边回想起今日发生的点点滴滴。
“如直接拼个鱼死网破,也胜过被仇人呼来喝去当奴才……”
“难道你就不怨恨?”
不知道为什么,首先映入脑海的,竟然是这两句话,叶薰精神一阵恍惚,心里像是填埋着什么沉滞的东西,压得她心里难受,却又无法排解。
回想起在沈家的那些日子,小宸似乎从来没有表现过他对沈家的恨意。在那些年里,恭敬有礼、温和认真,似乎成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记得以前他有什么心事,无论多么隐秘的,都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可是在进了沈家之后。却再也没有向她提起过关于仇恨,关于那个夜晚,甚至关于萧家的话题。
是觉得贸然提起太危险?还是他根本想要一肩担起这些沉重的包袱?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那时候他只有十几岁吧。叶薰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疏忽了一些东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正想的入神,一阵凉风吹过,她身体一颤,手肘无意间扫到了一本卷册。卷册掉下来,连带着打落了桌上的一只精致的翡翠山水笔筒。
“乒”地一声脆响,笔筒跌落到地上。叶薰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查看。
幸好这只笔筒的玉质颇为坚硬,竟然没有摔碎。
叶薰捡起笔筒,正要将它放回原位,却无意间发现笔筒的下半部分开了一道口子。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暗格。叶薰好奇起来,一只小小的笔筒竟然也有这种巧妙的机关。里面是什么?
她用手指戳了戳,暗格打开,一粒滚圆的小东西滑进了她的掌心。
仔细一看,是一枚耳坠,纯银的月形坠子上镶嵌着米粒大小的一颗珍珠,造型和质地都有说不出的熟悉。
仔细看了两眼,这个耳坠……叶薰脑中灵光一闪,这个耳坠不是……刹那间,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铁锤重重敲击了一记,一时间险些站不稳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宴会结束了吗?怎么来我房里了?”
【第二十九章】 耳坠(二)
叶薰身形直觉性地一颤,随即将玉笔筒放下,转过身来。
萧若宸正站在门口,修长玉立的身影映着背后空灵清冷的月光,宛如踏月而回一般。
因为背对着他,萧若宸并没有看到叶薰的动作,只是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好,他连忙快步走入房内,紧张地问道:“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叶薰把紧握的手缩回袖子,压下波动的心绪,笑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而已。”
手心里那粒冰冷的银耳坠被她灼热的掌心捂地几乎融化,珍珠嵌饰被攥紧的手指大力压迫,牢牢卡在掌心里。
门口处光影一错,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门边,是贺骏万。
叶薰知道他是萧若宸的心腹,眼见两人相继走入屋内的模样,便知两人有要事商议。她原本就感觉心绪繁乱,不堪久留,当即说道:“你有公事要忙碌,我先回去睡了,明天再见吧。”
仔细看了看,叶薰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萧若宸才松了口气。犹自不放心,又唤来湘绣,将叶薰送回房里才安心离开。
夜沉如水,冷月如钩,娴静的银光洒满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叶薰独自坐在桌前,月光洒落在她摊开的掌心,两只精致的银耳坠反射着点点碎银光华,相映生辉。
回想起那个风雪飘摇的黄昏,那个走投无路的夜晚,就是这只耳坠跌落在雪堆里,险些暴露她和沈归曦的行踪。
可是这只耳坠怎么会出现在萧若宸的屋里?记得当是是被一个闻声前来搜索地突厥兵捡到了手里了吧。之后呢?自己和沈归曦就跳进了金菱的房间。从而躲过了一劫。至于耳坠的去向,完全没有留意。
对了,记得那些突厥兵好像是在护送什么人。
那个背影。那个惊鸿一瞥地身披斗篷的背影……
叶薰觉得心脏一阵颤抖,似乎有隐约地寒意蔓延上来。
是京城的秋天来的格外早吗?这个盛夏的夜晚。她竟然感觉出奇地清冷……
萧若宸信手翻开书卷,问道:“皇上今日又服食极乐散了?”
“正是,宫里传来消息,下午的时候皇上服食了一剂,之后在渡月宫歇息了。”贺骏万禀报道。
萧若宸轻笑一声。“看来他那些不理俗世,羽化登仙地奇思妙想是越来越泥足深陷了。”
“皇上一生安乐,未曾经历过那般劫难,至今无法释怀也是难免。”贺骏万笑道,“听宫里的人说,皇上回宫之后晚上时常做恶梦呢,直到有了极乐散,晚上这才能睡得安稳。”
萧若宸冷哼一声。对这种失败之后就只知道逃避现实,甚至需要借助药物来逃避现实的懦夫。他根本不屑一顾。但是眼下皇帝是他最重要的靠山,可不能在他大业未成之前,靠山先倒下了。
“皇上近来的精神越来越不好。只怕也有听说了突厥敦略可汗御驾亲征的消息的缘故。”贺骏万掂量着说道。相比于自家这位仅上过一次战场就惨败而回的皇帝陛下。突厥的敦略可汗可是能征惯战,扬威沙场地名将了。而且敦略可汗南下又带了十万精骑增援。也难怪皇帝要受刺激了。
“已经老迈昏庸的狮子根本无足轻重。只是他身边的幼狮才是真正地危险。”萧若宸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对于敦略可汗的到来,他并没有太担忧。根据突厥国内地情报。近些年敦略可汗年纪渐大之后,越发独断专横,不停谏言了。而且凉川一直掌控在陆谨手里,经过长期地经营,他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如今突厥皇帝亲自南下,两股势力交缠,未必能够融洽一心。
想到了陆谨,萧若宸神色凝重起来,问道:“陆谨那边地消息怎么样?”
“那边一切安好,并无丝毫异常。而且沈涯的动向也尽在掌握之中。只等我们两相配合,即可让他有去无回。”贺骏万笑道,语气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萧若宸点点头,他心中的隐忧却依然挥之不去。这次沈涯单兵轻进给了他一个极佳的可乘之机,可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不仅沈涯是只老狐狸,凉川城里的那一位,心机敏锐可也绝对不逊于自己。
心情有些烦躁,萧若宸背着手来回走动了两圈,问道:“沈涯日前新送来的军报你看完了没有?”
“已经看过了,”奇怪萧若宸为何会再次提起这个问题,贺骏万略一思索,道,“并无可疑之处,根据前线的兵报,路线也依然如我们预料中的。”想了想,贺骏万偷看了萧若宸的脸色一眼,迟疑着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萧若宸眉头一挑,问道。
“只是兵报上还提到了清仪公主的婚事……”贺骏万神色有些雀跃地说道,“说起来,皇上以前是口头上答应过将公主殿下指给沈归暮的,可如今沈归暮已经娶亲,公主的亲事就要再议了,这对少主来说可是一个好机会……”
贺骏万鞭辟入里地分析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萧若宸神情间升起的头疼不耐。
“……皇上并不想将公主殿下改配给沈归曦,一方面是对沈家的暗中存疑,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介意沈归曦身上外族血统的缘故……”
“如果少主娶了公主那可是一大助力,更何况公主殿下本来就对少主痴心一片,只要趁机提亲,必然能够……”
“够了!谁说我要娶她了。”萧若宸忍了又忍,终于按乃不住,开口打断道。
贺骏万一时愕然,道:“可是如果让沈归曦娶了她,只怕沈家的势力更加难以……”
萧若宸皱起了眉头,私心而论,他还真巴不得沈归曦娶了清仪。只是这些话终究不能直说,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关于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不必多说了。”
贺骏万还想再说,但看到萧若宸满脸不耐厌烦的神情,也只好把接下来的谏言统统吞进了肚子。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放下这边,贺骏万立刻想到另一件要事,连忙禀报道,“少主,安排在普光寺那边的人注意到,有人在暗中打探柳夫人的家世底细。”
“谁?”萧若宸一惊。
“就是沈归曦。”
“……沈归曦……”沉默了瞬间,萧若宸轻声重复着。
提起这个名字,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森寒,让旁边贺骏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禁偷瞧了自家少主一眼。那种寒意……刹那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沈归曦才是那个一手把持朝政,筹划阴谋,导致萧家全盘覆灭的罪魁祸首。
“都是属下失职,若是上次在城外截杀成功,也不会有今日的后患了。”贺骏万悔之不及地告罪道。本来沈归曦入京的时间路线,随行人数都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了,却因为刺杀对象本身的武功远超预计,使得十拿九稳的行动功亏一篑。
“这不是你的过错,我也没有料到,不过几年的功夫,他的武功竟然能够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萧若宸冷哼一声,摆手道,脸上的寒意一闪而逝。
沉默了片刻,他紧接着问道:“他怎么会忽然打听这些?”
“详细的原因也不清楚,只是根据探查,是在普光寺与小姐见了一次面之后,才开始派人打听的。”
萧若宸面沉如冰,静默了片刻,他的嘴角忽然浮起一线笑意,“他既然这么急着想知道,就让他知道好了。传令下去,消息传递随他自便,不必刻意阻拦。”
“这……”贺骏万惊诧地抬头看了萧若宸一眼,见神色便知他不欲解释,只好低头领命道,“是。”
两人又对这几日军中的几件要事商议了一阵,方才完结今晚的公务。
贺骏万告辞而去。萧若宸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按住额头。
他揉看揉有些昏沉的头脑,一边静心思量着刚才的商议,从沈归曦到清仪公主,思绪很快转到叶薰身上。
想着她刚才在自己房中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他的嘴角无意识地浮起一线浅笑。
“用不了多久了……”他对着无人的虚空轻声呢喃着,语调里蕴含着淡然却坚韧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