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惊魂
“小姐,您是不准备报仇了,可难道您想嫁给宸少爷?!”湘绣的语气越来越尖锐,“他不仅是您的仇人之子,在偷偷跟着小姐从普光寺回来之后,还屡次戏辱欺负小姐,记得有一次他故意将小姐珍视若性命的蝴蝶簪丢到水里,害得小姐只能趁夜下水捞取……”
叶熏的脸色越来越白,湘绣讲述的过去种种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意义,那时的萧若宸只是个年少顽劣的小孩子。但是从她的话里,却让叶熏彻底肯定了一件事,萧若宸是知道的,知道她不是萧若岚,知道她只是叶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姐姐,无论灵魂还是血缘,所以才会……叶熏按住胸口,那里疼痛地像是要生生裂开了,一种她无法承受也不敢面对的东西让她颤栗无措,混乱不堪。
“奴婢被他带回府邸服侍小姐,他严令奴婢不得向小姐提起过去的任何事情,无论是萧家旧事,还是……还是与沈将军之间的那段过往。”说到这里,湘绣语音压抑不住地颤抖惊惧,至今她都无法理解萧若宸是如何知道了这段私密旧事的。
“但他却命我引着小姐去了普光寺。而每次小姐从普光寺回来,他都会传我过去,仔细询问小姐的一举一动,巨细无遗。而每次,每次奴婢说到小姐和沈二少爷在一起的时候,他那种狠毒的神情……”湘绣打了个哆嗦,拉住叶熏的衣角,哀求一般低声道,“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您只有嫁给三殿下,才能够离开他的控制啊。”
叶熏神色恍惚地后退了一步,却正绊倒在那只花瓶上。身体失重地向后摔倒。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叶熏仰头一看,竟然是元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正站在她身后。
现在的叶熏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神色漠然地别过头去。
元澄地视线已经恢复清明,又是那个风流中带着狡黠的三殿下。看着叶熏依然散乱的衣襟,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镇静下来。低笑道:“萧小姐累了,先让湘绣服侍你休息吧,至于本殿下的提议,你不妨慢慢考虑,反正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说着将叶熏扶到座上,举止温文体贴又恭敬有礼,若不是头上依然残留的血迹和红肿明显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与那个疯狂纵欲的人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待叶熏坐定,他略整衣装。便要离开,一直平静地叶熏却忽然出声了,她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绝无虚言,”元澄平淡地答道,“其实以小姐的聪慧,想必也不难想到,现在我根本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我答应你。”叶熏静默了瞬间。忽然说道,音调波澜不起。
“啊?”元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叶熏说的是什么,神色间浮起一丝喜悦,更多的却是得意。属于胜利者的得意。
他朗笑一声,温声道:“小姐果然明智,等本王继承了皇位,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叶熏没有抬头,只是冷笑一声,皇后?元澄娶她地目的她很清楚,沈涯一旦死亡,朝中势力势必重新划分,以他沈皇后之子的身份。收服沈家的势力名正言顺,而小宸所代表的朝中新兴势力,则需要用另一种手段来安抚了。而娶了自己,一可以钳制萧若宸。甚至……甚至当他除掉萧若宸的时候。正可以借机接手他的势力,为自己未来地皇位做保障。
“终身大事。岂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熏轻笑道,“皇子选妃,只怕不是你我相约便能够达成的吧?总要面见圣上,有圣旨赐婚才对。”
“小姐所言极是。”元澄欠身道,“明日一早我就入殿禀报父皇这个好消息,让他老人家也……”
“何必明早?”叶熏打断他的话笑道,“既然殿下也无异议,不如就今晚好了。今夜事务如此繁杂,想必主殿那边陛下也未入睡吧。”
元澄神色叵测地扫了叶熏一眼,原来她在打这个主意。亲眼去主殿看过就能够挽回什么了吗?只不过让自己更伤心而已。有时候女人还真是可悲,尤其痴情的女人。
不过看时间,主殿那边诸事早已完结。此时父皇应该召集亲信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吧,自己这个未来太子前去拜见也算适时。
而且让她亲眼见见沈归曦地尸首,也好彻底死了心然后嫁给自己,还可以彻底断绝她对萧若宸的妄想。
“怎么了?殿下是不放心我?”见元澄神色犹疑,叶熏淡淡地问了一句。
“有小姐一句承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元澄说道,“小姐如此迫不及待,本殿下简直欣喜若狂。我们这就入殿面见父皇,将这个好消息禀报上去。”
说着他上前拉住叶熏的手,叶熏条件反射地一挣,却没有挣开,正想说什么,忽然“砰”地一声巨响。
是房门被人撞开了。来人抢进屋子,惊声呼道:“殿下!”
元澄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许翎。
“怎么了?主殿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元澄连忙问道,刚才他派许翎前去主殿打探情况了,是什么能够让一向冷静自制的他震惊慌乱至此。
“是……”许翎急促地喘息了瞬间,方颤声说出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是陛下……遇刺身亡了。”
元澄如遭雷击,脸色刹那惨白,他一步抢上去,抓住许翎的衣襟,尖声喊道:“这怎么可能?父皇他……有那么多高手侍卫在,还有禁军,还有……”
“据说当时皇上屏退了所有侍卫,独自一人留在殿内,这才让刺客有机可乘。而夜黑风高,雨势又大,外围禁军一时失察,没有注意到有人潜入。”许翎竭力冷静解释道。
“刺客是谁?”元澄颤抖着问道。
“沈归曦。”许翎低声回道。
“他……”元澄身体晃了晃,险些跌倒,失力地连接后退了数步,他按住桌子一角,像是不堪负重。
叶熏震惊失色,急声问道:“沈归曦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翎抬头看了自家主君一眼,终于咬咬牙,说道:“沈归曦杀出重围,逃走了。”
“什么?!逃走了?”元澄几乎跳起来,“弑君大罪,犯人竟然……那些废物,统统该杀,沈归曦在哪儿?我要去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充满了怨毒和疯狂,视线四处扫视着。
“殿下,”许翎低喝一声,冷然道,“殿下请冷静,此事内幕只怕并非如表面所见。”
“内幕……”元澄喃喃道,慢慢醒悟过来,抬头急问道,“你说沈归曦杀了父皇?可是他……当时埋伏在沈涯房里的那些人难道杀不了他一个,竟然被他逃出来?”
“据属下暗中探查,沈涯居所无任何打斗痕迹,只怕……”许翎话语一顿,说出他推测地结论,“只怕沈归曦根本没有进房内,甚至,房内根本没有埋伏人。”
元澄坐倒在椅子上,神智逐渐恢复清明,低声喃喃自语:“是沈归曦杀了父皇?”
叶熏依靠着墙壁,从听到沈归曦杀出重围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感觉心脏失去了控制,他真的没事,至少性命无碍,他依然活着,听到这个消息就足够让她感激上苍的慈悲了。
等她冷静下来,看着失措地元澄,才有机会慢慢思考许翎刚才地话语。
沈归曦杀了皇帝?这怎么可能?以他的个性绝不会无故弑君,除非知道了沈涯死亡地内幕。可沈涯死在地宫里,两地相隔遥远,他怎么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而且沈涯的房间与御驾所在不远,如果按照原定计划,房内埋伏高手的话,沈归曦根本没有机会行刺成功。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元澄死死按住桌面,冷冷地问道。
“据属下所探……”许翎立刻将探听到的情报详细说明。
元澄静静听着,脸上的寒意却越来越重:“你说当时萧若宸也在场?”
“当时院内只有他们两人而已。”许翎神色凝重地补充道。
叶熏身体一颤,沈归曦纵然胆大包天,也不可能无故弑君,除非有人将沈涯死亡的消息告诉他,而这个人……是借刀杀人,还是,甚至就是他亲自动手。当年萧家抄家灭族,可不只是沈涯一人的功劳。
“呵呵,好狠的手段啊。”元澄忽然笑了起来,神色带着说不出的冷戾森寒。他的视线转到叶熏身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上前一把抓住叶熏的手腕,他笑道:“爱妃,你刚才说的可真是一点不错。哈哈,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只怕他同样料不到,你竟然会在我手里吧。”
他手上的力气大地出奇,叶熏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生生折断了。依靠着后墙,她轻笑着道:“殿下想做渔夫,别人可未必一定要做玉蚌。”语调带着淡淡的嘲讽。
元澄眼中瞬间射出浓重的杀意,如噬人的猛兽,然而升腾的杀意却在下一个瞬间彻底冻结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带着悠然自得的韵味:“三殿下可在?萧若宸特来求见。”
【第二十一章】 受制
屋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冷滞,元澄保持着握紧叶薰手臂的姿势,神色数度变化,终于松开她,转头向许翎微一示意。
许翎立刻领会意思,在门边略一探查,低声道:“只有他一个人。”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惊异。
叶薰心脏一紧,元澄神情却放松下来,看了叶薰一眼,随即眸中升起一种寒戾,他冲着门口低声笑道:“萧将军大驾光临,本王岂能不欢迎?”
许翎上前打开门,漆黑的底幕中,一个卓然而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萧若宸一身普通至极的布衣,手里撑着一柄油纸伞,气度谦和儒雅,温文俊秀。除了脸色出奇地苍白之外,乍一看上去,真像是一个前来拜会知心好友的读书人。
眼见大门打开,萧若宸抬脚踏入房门,一边收起纸伞,坦然自若地颔首招呼道:“殿下,久违了。”
“确实久违了。”元澄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冷冷说道,“本王身在如此荒僻之地,将军都能够寻得到,可真是有心了?”
“萧若宸不过一介草民,殿下尚且垂怜关注,不肯稍有放松,而殿下皇室贵裔,身系大局,在下又岂能不多加注意?”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元澄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森然寒意,萧若宸轻笑着解释道。元澄的反应让他刹那间明白了有些事情已经瞒不过了,原本想借皇帝之名骗他入局的想法只好放弃了。
一边说着,萧若宸视线随意地扫了扫四周,脸上微带讶异:“殿下,如此贫陋的居住,怎能停留金枝玉叶之身?主殿那边早为殿下备好房间。为何……”
“如此贫陋的居住,还要劳动萧将军百忙之中前来,本王真是感激莫名啊。
”元澄一边说着,脸色越发危险。想到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
“殿下!”旁边许翎低呼一声,跟着上前挡在元澄面前。
元澄这才想起,自己武功平平。远非萧若宸对手。只好后退一步,视线却牢牢盯在他身上不肯移动分毫。
两人充满威胁意味的举动尽收眼底。萧若宸却毫无惧色,神态依然悠闲,笑道:“如此委屈殿下,实在是臣属失职,幸好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外面已经备好了车驾随从,就请殿下移驾吧。”
准备好了车驾随从?元澄视线一紧,精明如他岂会听不出萧若宸话里地意思,冷笑道:“不知萧将军在外面埋伏了多少高手来招待本王呢?”
“殿下何出此言?”萧若宸笑着问道,“我与殿下精诚合作。公平交易,岂会是那种釜底抽薪的人?”
元澄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着急。萧若宸这么大胆地独自一人走进屋子,本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许翎的武功不在萧若宸之下,再加上自己,有足够的把握让他无法活着走出去。但萧若宸在外围已经安排了人手,以他的精明。必定都是心腹高手。杀了他到时候自己怎么离开?甚至现在,单凭着许翎能够在惊动他手下之前制住他吗?左思右想,他心下深悔不该为了隐藏行迹而少带人手。
萧若宸静看元澄脸色数度变化,睫毛低垂,低声道:“陛下刚刚被沈家余党所害,圣驾垂危。我等身为臣属,护驾不力,实在是责无旁贷,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元澄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颤声道:“你确实罪该万死。”
对元澄的嘲讽恍若未闻。萧若宸神色不变,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沈贼刚平,陛下就亡于逆党之手,如今主殿那边局势正乱。人心惶惶。殿下身份尊贵,正需您来主持大局。安定人心。岂可留在这个偏僻地小院子里不问外事?”
元澄心里一颤,刚才他惊闻父皇遇刺身亡的消息,一时间被悲愤蒙蔽了心神。此时冷静下来,猛地想到,如今大周名正言顺地皇子只余下他一人而已。
只要无意外,他就是大周明天的皇帝了。意识到这一点,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涌上心头,甚至掩去了惊闻噩耗的悲恸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皇位……继承皇位,那个至高无上地地位,那个璀璨无伦的宝座,马上就是他的了,一切都是他的了。
元澄掩在袖中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几乎难以自制。他强自冷静下来,思考当前的局势,立刻意识到,得到这一切地前提是自己能够平安地离开这里。
他的视线落到萧若宸身上,他会乖乖放自己离开,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继承皇位吗?
没有关系,只要离开这里,只要能够回到京城,萧若宸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小,但还不到倾覆朝野的地步,自己身为嫡出皇子,血脉正统,到时候百官拥戴,万民臣服,自己登上了皇位,还会怕他吗?
慢慢剪除他的羽翼,然后……随着思绪转动,元澄神色缓和下来。他本也是精明之极的人物,眨眼间就已经想清楚前后利害关系。心下不禁有些后悔,刚才对萧若宸的敌意表现地太过明显,让他明白自己已经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了。否则,假作不知,岂不更容易脱身。
不过现在也无妨,自己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呢,他神色叵测地转头扫了叶薰一眼。
以她当人质,萧若宸会让路放自己下山吗?一边想着,他伸手拉住叶薰的胳膊。
自从进了屋子,萧若宸就未曾直视过叶薰,无数次他低垂的视线扫过那片素色的裙摆,但每次都只是浮光一瞬,不敢停留,更不敢抬高。
此时他的眼神落到元澄的手上,慢慢开口道:“乱局之中殿下还不忘照顾家姐,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不必多礼。”元澄盯着萧若宸,忽然恶意地一笑,缓声道:“照顾本王未来的王妃,自然是理所应当。”
“未来的王妃?”萧若宸身形不易察觉地一颤,轻声重复道,声音清冷地听不出丝毫味道。
“不错,令姐已经亲口答应了本王的白首之约。”元澄轻笑着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晚与令姐一番畅谈之后,她已经知道本王为帮助萧家报仇,与将军竭诚合作,终于使得萧家冤屈重现天日的事情经过。她对本王感激不尽,自然要以身相许了。”
萧若宸身体一颤,忍不住咳嗽出声,他抬头掩住嘴唇,飞快地擦去溢出的血沫,冷然道:“殿下可真是有心啊,正好在陛下驾崩地时候,呵呵……”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其中嘲讽的意味已经再也明白不过。
元澄再也忍耐不住,脸上猛地现出一丝恨意,死死盯着萧若宸,他竟然还胆敢提起父皇!如果不是他,父皇怎么会……想要上前动手,但理智却阻住了脚步,终于满腔的怒火只化为一句最恶毒不过地话语,“哈,嫁给本王,她便是将来的大周皇后,总比姐弟乱伦强多了吧。”
那个词语一入耳,萧若宸脸色瞬间一白,再也没有支撑住,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将洁白的前襟染地血红。
叶薰身形一颤,惊叫一声,甩开元澄就要上前。自从萧若宸进屋开始,她整个人都处于混沌状态,视线颤抖着落在他身上,却怎么也不敢看他的脸。此时看到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红,她猛地抬起头,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带着惊人的脆弱。
然而刚踏出一步,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许翎一个箭步上前,闪电般扣住萧若宸的手腕。同时另一边元澄死死拉住叶薰。
接触之下,许翎立刻发现萧若宸内伤严重之极,刚才的悠然自信,侃侃而谈不过是硬撑出来的。
元澄视线落在叶薰身上,又落在摇摇欲倒的萧若宸身上,脸上难以抑制地爆起喜色。
【第二十二章】 人质
叶薰挣扎着想摆脱元澄的钳制,力气之大元澄一时竟也险些拉扯不住,许翎见状立刻回手一指,隔空一缕内劲点在叶薰膝盖上,她顿时腿脚酸软,跌回元澄怀里。
元澄略一示意,缩在角落的湘绣连忙上前,接过叶薰扶到椅子上。
“想不到以将军之精明,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元澄扫了身后的叶薰一眼,又转到被许翎所制的萧若宸身上,终于志满意得地笑出声来。
“是殿下手段高明,让在下不得不佩服。”萧若宸轻笑一声回道,他嘴角的血渍已经擦去,脸色却越发苍白如雪。
“若要说手段,其实在下不及将军多矣。只是想不到将军如此姐弟情深,得知同胞姐姐有难,竟甘愿以身涉险……”一边说着,元澄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如此深情,简直天地可鉴,日月同辉,连本王都要被感动了。”
身后的叶薰身体一颤,萧若宸视线扫过,若无其事地错开,避过话题缓缓道:“殿下过谦了,任在下手段如何高明,如今还不是殿下的手下败将?”
“哈,这倒也是。”元澄冷笑一声,逼视着萧若宸杀意渐生,眼前之人是他的杀父仇人,更是他皇位路上的心腹大患,眼下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殿下。”眼看元澄盯视萧若宸的视线越发狠戾,旁边许翎轻声提醒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元澄立刻醒悟过来,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如今主殿那边父皇驾崩,沈涯又意外身亡,已经不知道乱成何等地步了。萧若宸有胆量弑君。必定早就安排好了充足的人手,此时自己去主殿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下山,只要回到京城,以自己三皇子的身份,绝对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继承皇位。
只要能够登上皇位……元澄的瞳孔紧促收缩,盯着萧若宸笑道:“将军适才所言甚是,如今局面混乱,正需本王出面整顿。身为皇室正统,岂可轻卸责任。大局为重。事不宜迟,本王这就与将军一同启程吧。”
“殿下英明,殿内诸臣必定都在等候着殿下地驾临。”萧若宸不置可否地说道,神色虽然憔悴,气度却依然沉静自如。
此时元澄也已经从胜利的狂喜中冷静下来,扫了他一眼,笑道:“可惜本王日常出行从来不喜欢乘坐生疏的马车,将军为本王准备的车驾只好暂且推却了。”说着转头向湘绣略一示意,湘绣会意出去准备马车了。
“至于将军为本王准备的车驾随从嘛……”元澄耸耸肩,沉声说道:“还是劳烦将军命他们退到天龙寺范围之外吧。本王这才能够安心启程啊。”
“殿下有令,在下自然不敢不从。”萧若宸平静地说道,说罢跟着许翎出了院门。
不一会儿两人返回,许翎向元澄点了点头,示意外面的伏兵都已退走。元澄安下心来。
许翎将备好的马车赶到门口,元澄彬彬有礼地向萧若宸笑道:“请将军上车吧。”
似乎是明白此时的身不由己,萧若宸毫无异议地抬脚步入马车。
元澄也回身扶起叶薰。叶薰纵然心急如焚,此时却完全无法可想。只能乖乖被他扶上了马车。
依然是来时地那辆车子,许翎坐在前方驾车,而叶薰、萧若宸、元澄、湘绣四人在车内相对而坐。
许翎一扬鞭,车身颤动,开始行走了。
叶薰反复思量着,仅凭她和萧若宸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元澄地对手,更何况车外还有一个武功高手许翎。可是什么都不做,等元澄掌握了局势,哪里还有他们姐弟的活路?!一定要脱离他们的挟制才行!
她的视线落到萧若宸身上,从那一口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显露过任何破绽,但苍白的脸色还是昭示了身体的虚弱。
甚至许翎都没有点他的穴道!必定是算准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才会如此放心。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何等地步?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叶薰心脏一阵抽紧。
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双眸,少年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静默温顺一如当年。似乎是感受到叶地视线。他身形不易察觉地一颤。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交叠的双手却开始显露不安。
叶薰的视线落到他手上。沿着纤长紧握的双手,经过刚刚被血染红的衣襟,终于落到他沉默的容颜上。
他嘴唇轻动,宛如无声的颤音。
叶薰心下一震,随即视线又落回他的手上。
分辨着那富有规律地轻动,他这是在……
马车走得很快,路上越来越颠簸。萧若宸忽然睁开眼睛,问道:“车子不是在往主殿?”说的虽然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当然不是。”元澄一声轻笑,“主殿那里有将军的人手把持,本王放心得很。眼下还是京城更重要,本王自然应该尽早回京,以安定民心。”
“哦,可是如果微臣记得不错,陛下刚刚在主殿那边驾崩了啊,如今尸骨未寒,殿下就如此匆忙回京,难道不怕九泉之下的陛下寒心吗?”萧若宸嘴角一勾,缓缓说道,言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挑衅。
这句话是在赤裸裸地嘲讽元澄对皇位的迫不及待了,元澄脸上的怒色一闪即逝。长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看着萧若宸,他忽然一笑:“这个无需将军费心,等本王安定京城局面,继承了大统,自然要好好‘祭奠’父皇,让他九泉之下也瞑目。”
一边说着,他恶毒的视线紧盯着萧若宸,所谓“祭奠”地意味不言而喻。
“继承大统?”萧若宸却好像对他的恶意全无察觉,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转头看着元澄问道:“难道殿下认为自己能够继承大统?”亮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嘲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地事情。
元澄心里头猛地“咯噔”一下子,明明已经十拿九稳地事了,竟然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他抛开杂念,定下心神,冷笑道:“不是本王继承大统,难道将军要自己来不成?萧家血脉虽然尊贵,也只是后族而已,哈,说到这里,等本王继位,大周的皇后血脉又恢复成萧氏一族了,倒也算是遵循祖……”
“殿下过誉了。”冷冷打断了元澄地话语,萧若宸淡漠地道:“在下不过贫陋之身,怎么敢妄言皇位。不过依在下之见,能够继承大统者确实另有他人。”
“谁?”元澄的瞳孔瞬间收缩,沉声问道。
萧若宸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紧不慢地向车外看了一眼,平声道:“殿下不吩咐外面一声吗?山路崎岖,车子又走得这么快,很容易颠簸下去啊。”
“哼,许翎的武功足够护我周全了,倒是将军的身体恐怕……”元澄轻笑一声,警告意味十足的视线扫过萧若宸,“奉劝将军还是少打什么歪主意为好,不然你和令姐的安全只怕都难以保证啊。”
萧若宸谦和地笑了笑,道:“多谢殿下关心。”说完便不再说话。
元澄皱眉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静默了片刻,终于按乃不住,又开口道:“将军高见尚没有说完呢,在下洗耳恭听。”
“殿下是在问皇位继承人的事吗?”萧若宸悠闲地将手臂放到车窗上,舒缓姿势,缓缓说道,“依在下陋见,继承大统的应该是函芮殿下才对。”
函芮殿下?!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元澄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二皇兄独生子的名字。只是……
“你竟然说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婴儿比我这个嫡出皇子更适合继承皇位?哈哈,我看你是糊涂了吧,那个贱民的儿子。”元澄冷然道。
二皇子出身卑微,只是一个宫人所生之子。而巧合的是他成家立府之后,正妃竟然也一直未曾生育,反而是一个出身更加卑微的女奴在一次被他临幸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纵然那个女奴如今已经脱了奴籍,是名正言顺的妾室了,这个皇孙的出身依然被皇室鄙薄不已。只是当今圣上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孙子,倒也颇为珍爱,周岁时候还亲自赐名函芮,以示恩宠。
对上元澄冷厉的视线,萧若宸却不慌不忙,轻笑道:“嫡出皇子?看来殿下还不知道,最近京城里面有了一个谣言……”
【第二十三章】 终曲(一)
“什么谣言?”元澄冷冷的问道。
背对着他的叶薰抚摸着自己双腿,刚刚被许翎劲风点中的穴道已经慢慢解开了。可是此时动手……她惶惑地看了外面一眼,单是许翎一个人就足够收拾姐弟两人了。没等她有所表示,萧若宸已经平静的开了口。
“自然是关于殿下的谣言。”
他直言不讳的坦白道,“函芮殿下母族虽然卑微,但总也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毋庸置疑。比起殿下的血脉来说……”说到这里,他微带嘲讽的眼神投向元澄,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元澄心神巨震,只觉得浑身如坠冰雪,脑中竟然情不自禁的映入一个画面,那个他痛恨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恨不得彻底埋葬,彻底遗忘的画面。
那正是数年前皇帝在前线战死的消息传来不久,沈涯要拥戴他登基继位的时候。马上就要成为大周的新帝了,心情激荡难抑。那天夜晚,睡不着的他去了凤仪宫,本想寻母后问一件事,却想不到在偏僻的后殿,那棵盛开的金蕊白梅树下,他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接受,也无法原谅的一幕。
风雪飘摇,白梅溢香,相拥而立的两个人深情缱绻,宛如一对天成的璧人,举止间满含的情意将这漫天满地的风雪都融化了。却让躲在角落的元澄一颗心直直向万丈寒冰坠落而去。
一个是他最敬重崇拜的舅父,一个是素来爱护他的母后……
在树下不久,那两个缠绵的身影就相拥着消失在了寝殿深处。遥看着殿中暧昧的烛火,那是只有父皇一个人,有资格进入的宫殿,那是只有父皇在的时候,才允许燃起的龙凤红烛。
元澄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停留了多久,整个人几乎彻底化为风雪中毫无生命力的一尊塑像。
就是从那一个夜晚,沈涯变成了他最恨的人,他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利用,更恨自己不过是一颗无力的棋子,甚至连母后的死亡,也是他所安排的雁秋下毒所致……
费尽心机。终于让那个人,连同那段不堪的记忆彻底埋葬在了沙石之下。他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没想到本应该彻底埋葬的秘密此时又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面前。
“皇后娘娘病逝的时候,沈将军直入宫禁,留居缘月宫毫无避讳,如此举动,京中各家豪门贵侯尽皆知晓……”萧若宸在一旁继续凉凉地说道。也许是面临心爱之人的最后一刻,情难自抑;也许是已经权倾朝野,不必在乎众人的看法了。沈涯在那段短暂时间里的行事确实称得上毫无顾忌。
元澄只觉得寒意瞬间灌满心田,沈涯停留缘月宫的事情,他曾经特意下令严格保密。甚至相关的宫女仆役尽皆以服侍不力而处死。如果这个谣言真的在京城传开……它又怎么可能传开……
身体一颤。他转头看着萧若宸,脸色越来越阴沉:“是你……”他轻声问道,恶毒的视线紧盯着萧若宸。
萧若宸平静的回答道:“是的。”语调轻松自在,好像元澄只是在问他名字是不是叫萧若宸一样。
元澄终于按耐不住,咆哮一声,扑向萧若宸一把卡住他的脖颈。对他的名誉地位,这种谣言几乎是致命伤,他所最依凭的就是他皇室嫡子的身份血脉。一旦这样的谣言传开,后果几乎难以预料。
狭窄的车厢里根本无处躲藏,萧若宸一声闷哼,元澄牢牢卡住他的脖子。
元澄还没有来得及用力收紧,却猛地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和一阵疾风,他本能的向旁边闪过,却已经迟了,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
转头一看,是叶薰持着烛台站在他身后。就在他转头的瞬间,第二击又到眼前。
旁边湘绣惊叫一声,连忙扑上来要拉住叶薰。
叶薰却早有准备,对着隔在两人中间的小几用力一踢。湘绣被阻隔瞬间。那边萧若宸已经一把牢牢扣住元澄的双手,让他无法躲避。
叶薰又是一击重重打在他的后背上,这一击几乎用尽她全部力气。元澄一声闷哼,踉跄着前冲一步,歪倒一边。
车外许翎听到不对,连忙勒住马车,回身一把掀开车帘。
以他的武功,一旦加入战局那将是决定性的,摔到一旁的元澄满是怒意的喝道:“许翎,快制住这两人……”
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锐利的寒光从他眼前经过,让他后半截话语瞬间停滞了。
许翎刚掀开车帘,就听到一声短促的锐器破空声。他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可相隔太近,根本避无可避。情急之下急中生智,他一把扯下车帘翻卷上去,帘上注满内力。
一声沉闷的响动传来,是帘子将逼近眼前的暗器堪堪截下。同时劲风扫过,手持烛台扑向元澄的叶薰被一击带倒。连旁边的萧若宸亦受波及,刚爬起来又跌倒在地上,闷哼一声。
眼见许翎要进来了,萧若宸挣扎抬起手。
没等许翎松一口气,又是一声紧促的响动传来。竟然还有!许翎心下大惊,连忙故伎重施,以帘子挡下暗器,却听到车内元澄一声尖叫,“小心!”
许翎心下一骇,这时才分辨出来的暗器竟然不止一支,车帘只挡下其中之一,另一道锐光已经逼近眼前,危急时刻,他闪身后退,虽然避开要害,却还是挨了一记,随即腿上一阵剧痛。
许翎禁不住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支极细小的短箭,深深插在自己小腿上。
他顾不上伤势,反手点住数处穴道。却身体一晃,头晕眼花。
元澄一步抢上去,立刻看到许翎伤口上流下的血液已经变成黑的。
“你下毒!”他又惊又怒,回头向萧若宸吼道。许翎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栽倒在座位上,元澄连忙扶住他。
“没用的。”萧若宸摔在车内一侧,胸口上血迹宛然,看得人触目惊心,他轻笑道:“离魂的剧毒,见血封喉。咳……咳咳……天下根本无药可解。”
被刚才许翎的那一击劲风扫过,纵然没有打中,原本强自封住的伤口也被震裂了。萧若宸咳出一口血,他苦笑了一声,手里玲珑精致的袖箭机关跌落在地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本以为解决许翎只需要两支箭,但许翎的武功之高,变应之快却在他预料之上,不得已,只能将仅存的两支箭都放了出去。
眼下他重伤复发,而叶薰也被打伤,纵然成功击杀了许翎,但元澄和湘绣依然完好,两人还是输定了。
【第二十四章】 终曲(二)
说话间,许翎一口鲜血喷出,低呼一声“殿下……”终于支撑不住,毒发身亡了。
元澄双眸血红,低吼一声,猛地扑向萧若宸,杀了他!杀了他!此时他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杀了这个阻拦自己前路的人,杀了这个害得自己落到如此地步的人!
然而身影还没有扑到萧若宸面前,叶薰猛地冲上来,她手里寒光一闪,擦过元澄脸颊。
元澄险些被她伤到,退后一步,定神一看,她手里持着的是竟然是一支小银箭,是刚刚被许翎用车帘卷落的,此时被她捡在了手里。
叶薰一击不中,因为用力太大,整个身体向车外扑去。
想到箭上淬着的剧毒,想到背部骨折般的疼痛,元澄心中怒火更胜,再也没有了分毫怜惜,狠狠地一击打在她后背上。
萧若宸惊叫一声,想起身却又无力地摔倒在一边。
叶薰只觉背上一痛,身体穿过失去挂帘的前车门,一下子砸在车夫所坐的前席上。前腰和后背都剧痛欲折,可没等她回过神来,高举的双手因为惯性向前,手中利箭猛地插入前方驾车的马匹后腿上。
叶薰顿时愣住了。马匹吃痛,猛地跃高,不辨前路地狂奔起来。
在车内逼近萧若宸的元澄不防备之下。被狂乱地力道甩到一旁,萧若宸和湘绣也滚倒在车厢里。
前席上许翎的尸身跌到地上,在黑暗泥泞的道路中溅起几滴泥水,很快消失不见了。
剧毒瞬间发作,马匹的疯狂不过片刻,随即毒液攻心。倒毙身亡了。山路崎岖陡峭,路边就是悬崖,马匹这一翻到,带动整个车厢向路边倾倒。
叶薰尖叫一声,马车正悬在悬崖边上。叶薰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下面就是黑不见底的深渊,夜色之下,云蒸雾绕,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她想要往回爬,可元澄那一击力道甚大。后腰剧痛难耐,连带地双腿几乎不听使唤。稍微一动,竟险些跌下去。正在魂飞魄散的时候,身后传来另一声更尖锐地惊叫。
是湘绣!她正倒在马车后半部分,此时车身一歪,她整个人从车窗里滚出去,堪堪悬在窗户上。
“救命啊!”双手扳住车窗木框,身下就是虚无一片的万丈深渊。湘绣惊声尖叫起来。她悬空的身体不断扭动着,仿佛下方有一只吞噬人性命的恶魔在不断逼近。
她挣扎着想向上爬。可凭她柔弱的体力连支撑住身体都很困难,更别说仅靠着臂力爬上来了。
“殿下!殿下救我啊!”她惊叫着向元澄呼喊。
元澄想上前救她。可走了一步,车身一个摇晃,险些整个儿翻下去。
如今挂在悬崖边上地车身摇摇欲坠,这边是元澄和萧若宸。那边是悬空的湘绣。而中间还挂着一个叶薰。只能勉强保持平衡,一旦稍有动作。整个车厢就要立刻滚落下去。
元澄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视线游移回避,不敢去看湘绣的面容。
湘绣挣扎着,看向元澄的眼神却越来越绝望。她扣住车窗的手指甲慢慢洇红,在车木板上刻下深深地印痕。
不过片刻功夫,终于惨叫一声,支撑不住跌落了下去。
车厢内一时沉寂。叶薰颤抖着低头看向下方,漆黑的深渊宛如猛兽的巨口,湘绣的惨叫声依然回荡在山壁上,带着凄厉的余韵,传得很远很远……
那个体贴温顺的女孩,那个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竟然就这么……
寒风吹过,持续了整夜的大雨早已经停止,只剩下带着浓重湿气地寒风,凉意沁骨。叶薰打了个寒颤,从未有一个深夜,似这般绝望黑暗,生机尽失。
因为那边失去湘绣的重量,车身终于不再摇摇欲坠,向平地这边倾斜了稍许。
长长地惨叫声回荡在空远的山谷里,元澄看着车窗上留下的深刻划痕,颤抖的视线游移了片刻,逐渐转向旁边的萧若宸,“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得……”他视线里是溢地满满地怨毒,俊美地五官扭曲变形。
对身后湘绣的小插曲恍如未觉,萧若宸刚才被翻倒地桌子压住一只脚。他奋力挣扎出来,想爬过去拉住叶薰的手。
他这一攀爬,刚刚向这边倾斜的车身立刻又失去平衡,向着另一边倒去。
不能过去!元澄一把拉住萧若宸的脚,却被他蹬开。
元澄盯着他,又看看正挡在车门口挣扎的叶薰,忽然嘴角勾起,他狞笑着逼近萧若宸,喃喃道:“对了,你们也跌下去,车子就不会掉下去了。你们都掉下去好了……”
一边说着,他猛地一脚向萧若宸踢过去。想将他与叶薰一起踢出马车。
却料不到萧若宸猛地转过身,手里银光一闪,竟然是跌落在车厢里的另一支银箭,刚才车内翻滚的时候,被他趁机拾在了手里。
元澄脸色瞬间变了,来不及变应,毒箭已经逼近眼前。他连忙后退,慌不择路之下,踉跄着跌到车厢一角。
那是悬在半空中的一角。
挂在悬崖边上的马车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指甲发出崩裂的声音,叶薰尖叫着跌出车外,向悬崖落下,萧若宸猛地从马车前门飞扑出来。一把拉住了她,堪堪阻住下坠的势头。
而身后地马车却如一枚熟透腐烂的果子。连同里面的人一起,向着万丈深渊直直坠落下去。
无尽的黑暗很快掩去了马车的身形,呼啸的寒风中依然传来元澄尖锐地惨叫声。良久,一声破碎的重物坠地声才隐约传来。是马车终于跌倒了悬崖底下。
叶薰颤抖着抬起头,萧若宸正伏在悬崖边上,紧紧拉住她的手腕。
鲜红的血洇透了他胸前的衣服。如一朵凄艳地花怒放在那里,触目惊心的鲜血沿着他胸口向下,蜿蜒流过两人交叠紧握的手掌,一滴滴落到她的脸颊上。
“开放开我。不然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叶薰颤抖地张开唇,说道。
“我不放。”少年倔强地摇摇头。痴痴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他看得如此专注执着。仿佛身边地一切痛苦危机都不存在了,仿佛这一眼,就是这一生的最后一眼;他握地如此坚定有力,仿佛只要一松开,那段脆弱的线就要从此折断,再也无法延续。仿佛这一握,就是这一生的最后一握。
“我不要放开,绝不放开。”萧若宸喃喃说道,那些再也看不到她的日子,那个风雪飘摇的夜晚……他回想起那一幕,他走在雪里,然后离她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他就再也无法忍受。无法忍受再一次放开她的手。他要紧紧抓住她,永远不放开。不松手。
“傻瓜,你撑不了多久的!”叶薰哽咽着冲他喊道,有什么温热地东西从眼里涌出。
记忆朦胧回到了过去,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幕。
他就站在墙下,而自己爬在墙上。他紧紧握住她长长地披风。洁白的牙齿咬着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神情倔强地看着她,说道:“我不放。一旦放开,姐姐就要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狡黠顽皮的眼神开始变得内敛深沉,可其中单纯的执着却一如既往;曾经稚嫩单薄地双肩变得坚强厚实,可紧拉住自己地倔强固执却从未动摇。
眼前的一切和过去慢慢重合,叶薰分辨不清楚是现实,还是回忆。
晨曦从地平线地那一头升起,天边绽放微光,深沉的暮色渐渐淡化,高大深远的山峰轮廓慢慢显现,是又一天的清晨到了。
澄清的晨光照在他单薄苍白的脸色,眼前的少年宛如透明的精灵,在下一个瞬间就要淡化消失了。
“傻瓜,赶紧放开啊。你想和我一起死吗?这样根本没有意义”叶薰轻声说道,眼泪沿着脸颊滑下,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容颜。
她仰起头,仔细将少年的容颜描摹在心田。
少年身体忽然一颤,鲜血沿着他嘴角溢出。
明白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叶薰终于不再犹豫,她抬起另一只尚存自由的手,抚上两人交叠的地方,然后慢慢的,一根一根的,将他紧扣的手指掰开。
刻意忽视少年眼中骤然浮现的绝望,叶薰用尽全部的力量和勇气,用尽全部的决心和毅力,她一根根掰开那交叠的手指。
“姐……你不能……”萧若宸绝望地看着叶薰,看着自己僵硬的手指与她生生分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涌出。从那个天崩地裂的夜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哭泣了,可此时久违的泪水却顺着脸颊失控地滑落。
晶莹的水珠跌倒她脸上,与刚刚滴落在那里的血混在一处,鲜红与透明融合,仿佛是血泪一般,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小宸,好好活下去。”她冲他笑了笑,一狠心,掰开最后两根手指。
身体失重地向未知的深渊落下去,仿佛是一缕轻烟,一片飞羽,那淡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无尽的迷茫深渊里。
同一瞬间,朝阳从地平线的那一头冉冉升起,万丈光芒喷薄而出。照亮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可悬崖之下却依然是一片迷蒙混沌,仿佛再温暖璀璨的光线也无法照耀其中。
萧若宸痴痴地看着下面,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同时坠落下去,让他再也无法承受。整个世界如同虚化的影像,瞬间溃散崩塌了。只余身下这一片冰冷的断崖,隔开两个世界。
世间一切都失了色彩,没了意义,只余下那个不断下落、不断远去的身影。
萧若宸怔怔凝视着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猛地扑出,向着那未知的万丈深渊跃下。
【尾声】 灿若晨曦
身体好像在一片虚幻中沉浮,他不停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慢慢的,四周景物逐渐凝聚,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正走在一条路上。
那是一条阴暗的街道上,漫天都是飘飞的雪花,身边一片黑暗。
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寻回。
左顾右盼,仓皇寻找了不知多久,他鬼使神差地向自己怀里摸去。
一点银光闪烁。
那是一滴精巧别致的银耳坠,带着极端灼热又极端冷酷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颤抖难以抑制。
对了,他要寻找的人是她!他要回去救她!要带她离开!
他想停下来,想调转马头,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他想要呼唤,想要喊叫,可嗓子干涩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冥冥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主宰着他,让他只能不断向前,无法回头。
于是他只能任由自己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风雪弥漫,逐渐遮住了他的视线,那身影很快再也看不见了。
胸口剧痛难耐,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什么。在全身近乎崩溃地折磨中。他猛地挣开眼睛。
“大人!大人您醒了!”
“大人醒了?!快传御医。”
耳边不断响起充满狂喜的欢呼,萧若宸挣扎着转过头,模糊的视线分辨了片刻,终于认出距离最近的那张脸,是贺骏万。再转过头,是自己的部属亲信。还有很多文武朝臣。
熟悉的面孔一张张映入眼帘,萧若宸视线木然地扫过,吵杂欢呼地声音中,他缓缓闭上眼睛。
他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整个心脏仿佛只余下一片死寂,萧若宸麻木地任凭御医搭上他的手腕。探听脉象。耳中贺骏万的声音犹自不断传来。
“……幸好属下赶到的早,正看到大人您支撑不住向悬崖那边跌下去……”想起那一幕的惊险,贺骏万忍不住擦了擦汗,赶到地时候正看到自家主君往下掉落的身影,身边的一众侍从高手连忙冲上去,千钧一发之际才拉住了一片衣角。当时若是慢了一步……
“太医说您伤势很重,几乎……好在如今总算醒了过来,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贺骏万欣喜若狂地继续念叨着。
“另外在悬崖底下,我们发现了……”
这句话冷不丁传入耳中,萧若宸猛地挣开眼睛,他挣扎着要起身。
“主上,请您冷静!”太医及一众属下大惊失色。连忙按住他。“您伤势太重,现在还不能起身啊!”
几人合力竟然按不下那虚弱之极的身形。他挣扎着一把抓住贺骏万的衣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只能用颤抖的视线紧盯着他。像是想要阻止那个让他绝望地消息说出,又像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那脆弱又无助的视线贺骏万几乎不敢逼视。他连忙安慰道:“主上。悬崖底下只发现了三皇子和湘绣姑娘的尸身,并未见到小姐的。”
“什么……”萧若宸所有动作瞬间凝滞了。
“你说的是真的?”他抬起头。满含期待却又深深恐惧的目光投向属下。
这样激烈的目光贺骏万完全无法承受,他赶紧将藏在身上地那样东西取出:“属下岂敢欺瞒?不过我们在谷底的一棵树上发现了这个,它被人系在树枝上。”
萧若宸接过来,是一方洁白地丝帕,系了一个结,角上绣着一片绿芽,正是叶薰时常带在身上的。
萧若宸紧握住丝帕,仿佛那就是生命力的全部来源,片刻之后,他才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枚耳坠,那个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逼迫他不得不去面对真相的,那个她之后一直带在身上地耳坠。
这么说来……
“据属下探查四周,旁边地山壁上有两个极深的脚印,应该是有高手从那里跃起,然后借力接住了从上空坠落地小姐再落到地上……”贺骏万理智分析着现场看到的痕迹。
她还活着!
萧若宸双手忍不住颤抖,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单纯的消息就能够带给他这样的狂喜和希望,让他瞬间从黑暗的深渊里看到了曙光。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主上,很多朝臣如今都还在外面等着呢,听说了主上舍身护驾,命悬一线的事迹之后,大家都钦佩万分,正等着求见主上。”看到萧若宸神色逐渐冷静下来,贺骏万低声进言道。
“皇上临终前特意为萧家恢复名爵的旨意也已经颁布天下。”
“还有函芮殿下的继位事宜,还有陛下和三殿下的葬仪,还有沈涯的……”他一件件、一桩桩列举着,无数后续事宜等待着处理,新生的朝政急需一个有分量的主宰。长久潜伏的势力终于显现出来,在群龙无首的时候,自家主君已经是朝中势力最强的人。
而且,相信距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是啊,眼前还有很多事要等着他去处理,这一片散沙需要他慢慢收拾。一点一滴地统合在自己手里。皇帝留下地势力,沈涯留下的势力,元澄留下的势力……总有一天,都会变成属于他萧若宸的。还有她……
那一天不远了,一切都会是他的,掌握这些。掌握所有一切的那一天……
晨曦渐生,光华灿烂,这古老地殿堂正迎来崭新的一天。迎着晨光,萧若宸忽然笑起来,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依然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他终究还有再见到她的那一天。他想起沈归曦立在遥远的殿上,遥遥向他说出的那句话,他轻声重复道:“我永远也不会放弃,等着吧。”
寻遍千山万水,倾尽五湖四海。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找到她。
*
平静地江面上荡漾起一片细浪,小船划破水面,穿行而过。
风起波澜,小舟震颤一下,叶薰睁开眼睛,发现船舱里又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稍微动了动,叶薰支撑着下了床。扶着墙壁走出船舱。
放眼望去,宽阔的江面上弥漫着清晨特有的雾气。四周影影绰绰,一片迷茫。被雾气笼罩住的小船仿佛被隔入另一个世界,孤单地行走在这一片苍茫之中。而孤舟之上,那个迎风独立的背影在初生的晨雾中更显得格外萧索寂寥,只有按在剑柄上地那只手一如既往的坚定。
“怎么醒了?是船太摇晃。伤处疼痛吗?”听闻身后熟悉的响动。他握剑的手松开了,转过身看着她。低声问道。
“没有,我的腿已经能动弹了,不用担心。”叶薰温声安慰道。因为被元澄一击打中腰部,再加上之后坠落悬崖,她的双腿一度失去了知觉,直到昨天才慢慢开始恢复。
迎上他的视线,纵然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叶薰依然感觉他的目光柔和起来。从万丈悬崖之上坠落,因为惯性,跌落地身体重逾千金。经过天龙寺主殿的那一战,沈归曦原本内伤就不轻,勉力接住自己更是伤上加伤。两相交加,内伤终于爆发,之后他地双目再一次失明了。
“天亮了吗?”沈归曦低声问道,回身遥望着远方。纵然看不见,武者的知觉也依然敏锐。
“已经天亮了。”叶薰看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轻声说道,“等去了前面的镇上,我们去找大夫看看吧。”两人在苍山脚下的小村落里隐藏了数天,伤势略有好转之后才终于启程离开。此时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送葬地队伍也早已返回京城了。
“不必了,反正没有用,而且可能引来不必要地麻烦。”沈归曦摇摇头,转而神色有些自嘲的怅然,“可惜看不见这江面地清晨了,此时的景色一定很美吧。”
叶薰神色微动,她走上前,依靠在沈归曦肩头,轻声道:“江上的清晨啊,很像以前我们驾着马车南下遇到大雨的时候呢……”
她舒缓的声音传入耳中,沈归曦无声地点点头,抬头遥看向远方,迷茫一片的前路中,寻不到方向,也看不见曙光,只余下身边的这份温暖,值得全心全意地信赖依靠,他抱住她的双手禁不住收紧了。
叶薰静静看着他沉默的面容。纵然坚定执着一如既往,但眉宇间却多了抹不去的伤痛,这份伤痛,是因为小宸,也是因为自己……
此时的他和六年前的那个少年何其相似啊,同样的无助,同样的彷徨,同样的也只有自己在他身旁。
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重复同样的错误了。她不会再刻意忽视这段仇恨,不会再刻意逃避那些过往。
遥看着远处的风景,任小船自由飘荡,叶薰忽然低声开口道:“那时候你为什么没有下手杀他?”
“我不知道。”沉默良久,沈归曦才缓缓开口,神色飘渺到连自己都迷茫了,也许……他空蒙的视线落到叶薰身上,“也许,只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不想失去更多了。”
低垂的睫毛掩去了满目疮痍,他想着,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如果再一次见到他。他会不会下手?他说不清楚,只是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地剑。
叶薰凝望着他,忽然伸手抱紧他,像是六年前抱紧另一个人,她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先去弩扬族吧,去看看大草原。正好你也顺便养伤。”沈归曦身上如今还背负着弑君的罪名,中原暂时不能停留了。
她抱住他的背,把下颚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远处朝阳渐起,灿烂曦光徐徐绽放,迷茫的晨雾逐渐散去。宽阔的水道反射着粼粼波光,一条崭新地道路通往远方。
“这么离开可以吗?”沈归曦轻声问道。
“嗯,没有关系,我们总要冷静一下,无论是我,还是他。”叶薰轻声道。身后巍峨的山脉渐渐远去,但是叶薰知道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回到这个地方,还会重新面对这份缠绵无奈的爱恨纠葛。
那时候的她,还会是现在的她吗?而那时候地他与他,还会是现在的他与他吗?这份左右冲突的感情,能否寻到一个出路?
也许,当时间流逝。他会发现,没有她的日子。生活一样光彩璀璨。
也许,经过冷静的思考和生活之后,他依然无法放弃,无法割舍。
但无论怎样,她想:他们三人的纠葛。只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终点了。
【虐心版的结尾二】
平静的江面上荡漾起一片细浪,小船划破水面,穿行而过。
伴着晨光初显,宽阔的江面上弥漫着清晨特有的雾气,四周影影绰绰,一片迷茫。被雾气笼罩住的小船仿佛被隔入另一个世界,孤单地行走在这一片苍茫之中。
过了片刻,撑船的少年松开手,任小船随波逐流。他回身进了船舱,向躺在舱内地人温声道:“刚才船太摇晃,你感觉怎么样?伤处可有疼痛?”
床上的人没有出声。
沈归曦走近床边,握住她地一只手,他在床边坐下,轻声道:“船走得很快,这几天辛苦你了,过了前面的渡口就好了。说起来,昨晚我看到一只很大的白鱼游过我们船边呢,听说海里有比屋子还大的巨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低声说着这一天地生活,点点滴滴,巨细无遗。
他紧握着她地手,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接触的肌肤下传来地冰冷温度,他喃喃道:“你很冷吧,手都凉了。不过不要紧,明天上了岸我们就换乘马车。你一定会喜欢的,就像我们以前南下时一路走过那样。”
“你交待的事情我都办好了,你让我不要去找他,我答应你;你让我将那样东西系在树枝上,我也替你系上了。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呢。”
“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够看到海了。我们以前说过要一起看看大海的,我这就带你去。”
“你还说想去弩扬族,等看完了海,我们就一起去见祖父,去看大草原的落日。”
深院寂寥的空间里,低沉温润的声音浅浅回荡着,仿佛在讲述一个久远之前就开始的,却永远见不到结局的悠长篇章。
叶薰猛地睁开眼睛,手不自觉地按向心脏,仿佛那里还停留着深深的悸动和疼痛。
半响她终于清醒过来,脑中瞬间映入一个问题,沈归曦呢?!
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就是勉力接住她的他。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痛疲倦。
再然后……
她抬头看向四周,熟悉的家具逐渐映入眼帘,角落的写字台和电脑桌,墙角的衣柜壁橱,还有身下再熟悉不过的单人床……
这是……
叶薰颤抖的视线扫过这一切,眼前熟悉的一切却带给她无比的恐惧。她茫然伸出手,却感觉整个生命无一丝凭依,像是走进了茫然的虚空。一片苍茫中,再也不会有人拉住这只孤单的手,再也不会有人抱住她,给予她无私的温暖……
忽然身边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
她低头看去,是两只小猫,像是两只双色的绒毛团子,一黑一白,正满含希望地看着她,等待着早起的主人为它们准备早饭。
叶薰缓缓坐起身来,眼前一切无比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熟悉到让她颤栗恐惧,陌生到让她惊慌失措……
两只小猫慢慢凑上来,温热的触感传来,是它们在轻轻舔着她的手背。
叶薰低头看着,那一瞬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