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文案】
内惩院,王族人人谈之色变的责刑之地。
而在六个月前曾尊太子的咏棋,如今却沦落至此。
最是无情帝王家,门败者下场凄惨,这他都懂得。
可他不懂,为什么昔日相安无事的兄弟,如今却这么狠心折辱他。
要他开口求饶、要他屈服于他的膝下,甚至……要他婉转求欢。
咏善啊咏善,如今继位为太子的你,究竟要的是什么?
十六年来,咏棋的目光总是不看着他。
与弟弟咏临同为双胞,但咏棋总是对咏临欢展笑颜,对自己,却是刻意的疏远。
他不懂,明明都是相同的容貌,明明都同为他的兄弟,但他却不曾这么的对自己……
就算折辱他也一样。
咏棋啊咏棋,你为什么不懂,我要的很简单啊……
【第一章】
天很阴。
京城郊外,枯草黄芦,都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时值隆冬,密密麻麻下得不大的雨丝被北风吹得打斜,刺在人的肉上,好像冰阵一样的冻人。皇宫深处的内惩院,和郊外一样冰冷。
这里是皇宫真正最冰冷,最吓人的地方。
民间流传的冷宫,还只是住被废的妃子,多少也算是宫殿,一应饮食,日常用物,也会供给。
内惩院,却是专门关押皇室宗亲里犯了大罪的人的地方,根本就是牢房,而且是各色刑具俱备的牢房。
王族内外,谈之色变。
就在这个北风阵阵的日子,一辆被厚帘子挡得密密实实的四轮马车,在一队精兵的护送下,从皇宫小西门无声无息地进去,停在了内惩院的门口。
到了目的地,一路上负责看守和护卫的队长翻身下马,走到了马车前面,停下脚步。
也许是因为坐在里面的人的身分这辆垂着厚厚帘子,简简单单,瞧不出什么的马车,此刻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
一股沉甸甸的悲伤像空气一样弥漫在四周,令队长简直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很久之后,他才用压低的,沉重的声调开口,“殿下,地方到了。”
帘子被人掀了开来。
一个颀长削瘦的人影,从车里弯着腰出来,仿佛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连此刻不太亮的阳光都受不了,起眼睛,缓缓站直了身子。
“到了?”他自言自语地吐了两个字,抬头看了看眼前高高悬挂的“内惩院”牌子,门里面深深的看不见的阴森让他有点心惊,年轻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畏惧,但很快,又带着天生的尊贵矜持,从容下来,问了一句,“这就是内惩院了?”清淡如水的声音,和他给人的安静从容的印象,如出一辙。
“是。”
队长低声回答着,不忍去看这位风华正茂,却已经被动荡不安的朝局拖入地狱的废太子。
炎帝的长子,今年只有十六的咏棋,就在去年被册立为太子后,不足六月而废。
这是一位非常俊美的少年。
明眸皓齿,眉清目秀。
顾盼生辉,潇洒飘逸。
乌黑的瞳仁不管什么时候都亮亮的,晶莹如星,目光柔和,总带着善意。
记得一年前在册立太子的大殿上,曾经远远的看过他,那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憔悴,瘦了一圈后,顿时就纤细得可怜了。
“殿下,请移步吧。内惩院的人已经在等了。”
“谁审我?”
“小的不知道。”
“我……想见一见父皇。”
“我要面君,你帮我代奏吧。”轻轻的,不像是命令,也不像是请求。
“……殿下,凡是交给内惩院的事,从来不许代奏的。不过,殿下可以要内惩院代奏皇上。”
接下来的沉默,仿佛石头一样压在人的心上。
良久,咏棋清秀的眉蹙了一下,苦笑着,喃喃道:“看来,我只能盼自己能死得痛快点了。”他叹息着,提起脚步,迈进了内惩院的台阶。
一群并不慈眉善目的人手里提着枷锁铁链,站在门坎内,正等着咏棋。
见咏棋到了面前,领头的一个官儿冷着脸,干巴巴道:“小的是内惩院院官张诚。殿下,恕小的无礼,您进了这个门坎,小的就不向您行礼了。”指着门坎边上那条明晃晃的黄线,“不是小的胆子大没规矩,这道门坎的黄线是太祖烈皇帝御笔亲划的,太祖皇帝圣命,这是专门惩戒皇族罪人的地方,只要是被关进来的,不管什么身分,就是金枝玉叶、龙子凤孙,来了这里就是犯人。殿下明白了吗?”
“有什么不明白的?”咏棋咬着下唇,骄傲地仰起头,冷冷道:“既然进来了,随你们糟蹋吧。”
“不敢随便糟蹋殿下,小的只是奉旨问案。”张诚五代都是内惩院的人,从小看着不少倒了楣的龙子凤孙们落难,但废太子来还是第一次,看着咏棋虽然形容憔悴,毕竟还散发着几分太子威严,口头上也不敢太无礼,用手一让,道:“按规矩,请殿下用枷锁。”
身后两名院吏,一个捧着木枷、一个捧着锁链,跨了出来。
咏棋一生金尊玉贵,就算最近一年事故迭起、际遇不堪,身边最少也有两三名太监宫女伺候着,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枷锁。
他看着面前冷冰冰的刑具,心里往下一沉,咬紧了雪白的贝齿,把手缓缓伸了出去。
喀,喀。
两声清脆的金属响声,纤细而白皙的两只手腕上,卡上了沉重的铁扣。
一种让人几乎晕死的屈辱感,冲上咏棋的眼眶,差点滴坠下来。
张诚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转身,伸手往里面一让,“殿下,请吧。”
炎帝的规矩,对待皇族内的人和对待外面的大臣们不同。
外面的大臣们犯案,为示公平,通常是三司会审。
皇族内的罪行,常常涉及皇族隐私,为避免家丑外扬,反而经常只用一个主审。
也许这一次事关重大,要审的又是前太子,炎帝打破常例,任命了两人审理此案,张诚当然是其中之一。
而另一个,却是咏棋怎么猜也猜不到的。
当他戴着木枷铁链,以无比沉重绝望的心情,走过长长的点着黄豆大灯火的漆黑通道,迈进审讯厅时,一张猛然跳进眼帘的脸,让他当场僵硬了。
剑眉、星目,比一般人还要突出的直挺的鼻梁,骄傲而俊美,华贵沉稳之中英气逼人。
这唇、眼、口、鼻,都如此熟悉。
熟悉到可以把压在心底的百种滋味,全部翻出来,在脑海里沸腾,情不自禁地失声叫了出来,“咏临?”
坐在那的人却全没有咏棋的激动,扬唇笑了笑,“错了,不是咏临,是我。”
听了声音,咏棋脸上骤现的惊讶兴奋,都倏然消失了。
“哦,咏善,是你。”
他怎么了?竟把他们两兄弟给搞混了。
虽然是双胞胎,但身为长子的咏棋从不会把这两个由淑妃所生,只比自己少两个时辰的弟弟给弄混。
咏临,他是个多好的弟弟啊。
聪明、好学、善良,有点儿顽皮,他和咏善不同。
对,咏临他,没有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不像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咏善,身上总有一种让咏棋不自在的气息,眼睛偶尔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仿佛要把人从前到后刺穿一样。
“难得,你还记挂着咏临。”咏善穿着四团龙褂,脚上蹬着一双紫色锦鞋,潇洒飘逸的姿态恰如临风玉树,表情平静。
坐在高台后面,他的目光甚至可以说是无害的,从容安然地打量着咏棋。但不知为什么,咏棋却打心底里对他的打量有点畏惧。
咏棋稍稍别过脸,“咏临……他现在如何?”
“咏临嘛……呵,我今天,可不是来聊天的。”说了三个字,咏善可恨地吊住了不再往下说,居高临下地似乎把咏棋打量得满意了,转头去看张诚:“父皇派我来监审,张诚,该问什么,你就问什么吧。”
无情的语气让咏棋一怔。
兄弟们一起在宫里出生,一块读书、一块玩耍,他虽然暗地里对咏临特别溺爱了几分,但对于咏善也从来没有冷落的地方。
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就算不是一个母亲出来的,毕竟也该有一点情义在,怎么说话这样冷漠,连一句场面上的好话也不肯说?
自己哪里得罪了咏善?咏棋百思不得其解。
审讯厅的炉火在咏善等背后熊熊烧着,热着他们的脊梁,驱走寒意,站在另一边的阶下囚,从身体到心灵都感觉到一股惊心动魄的寒意。
张诚打开卷宗,咳嗽一声,开始问案。
“庆宗二十年三月,你是否曾擅自联络宫外大臣,意图结党?”
“没有。”
“怎会没有?三月的时候,你和陈敬等大臣会面,长谈了半个时辰,可有此事?而且还私收大臣的礼物?”
“有。”咏棋俊美的脸很苍白,凝视着前方,仿佛在出神,说话却有条不紊,徐徐道:“我是庆宗二十年被父皇册封为太子的,大臣们备礼恭贺一下,也是按照礼仪来的,并没有失礼的地方。”
“你是否教唆太监吴小三,到内事廷取各位皇子的生辰八字?”
“没有。”咏棋简单地回答,瞥了咏善一眼。
咏善一直都很沉默。
坐在远处,背影的火光让他看起来像一座雕像似的。咏棋可以察觉他的目光直盯着自己,犀利、深沉、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探索和观察,还有一些别的,令人心悸的东西……
“还敢狡辩?”张诚哼了一声,提高了声调,“太监吴小三正是在你身边伺候的人,事后已经招认,是受太子指使。你如何解释?”
“当时我是太子,伺候我的人多着呢。”虽然竭力不想惹事,但皇子的傲气还是忍不住流露了一些出来。咏棋平缓地扫了张诚一眼,“你说他招供是我指使的,但重刑之下,何供不可求?我又为什么要取兄弟们的生辰八字?”
“取生辰八字,自然是魔魇皇子们,要用邪术了。”
“我没有这么干。”咏棋冷冷应道,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张诚,“这件案子当时已经查过,证明是诬陷,连父皇也是知道的。你为什么又要翻出来问?”
说到这里,眼角往咏善处一扫,心里微微一动。
他记起来了。
当日这个案子,后来在母亲丽妃和舅舅宋楠的有心指示下,矛头转向了咏善、咏临和他们的母亲淑妃。
那一次,咏善、咏临和淑妃虽然逃过了大劫,最后澄清了冤枉。
但从小照顾咏善长大的穆嬷嬷却被刑讯致死了。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张诚道:“皇上给我的圣旨,是彻查和你有关的一切案子,这件案子……”
一直默坐着的咏善,忽然轻咳了一声:“从前的案子,暂且放下,先问别的。”
张诚愣了一下,不过见了咏善开口,当然不会驳回,恭敬地应道:“是。”
放下手里的卷宗,又重新开了一卷,清清嗓门问:“那我问你。庆宗二十年十二月,你已经被废黜,皇上施恩,封你为南林王,让你在南林好生修养读书,为什么你还要联络京城里的大臣们,私下来往,意图不轨?”
庆宗二十年十二月,其实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
咏棋六月被废黜,七月去了南林,因为不想惹祸,连王府大门都不出一步,就这样小心,没想到还是遭了毒手,被诬告到皇帝面前,立即押送回京受审。
听着张诚咄咄逼人的问话,他沉吟了一会,反问道:“我联络了什么大臣?”
“蔡薪、雷淘武、宋楠,难道你没有写信给他们?”
“我写了。”咏棋点头承认,“蔡薪、雷淘武,是父皇给我指定的太子太傅;宋楠,是我的亲舅舅。我不能写信给他们?”
“写信可以,但是写意图不轨、结党营私的信,那就是大罪。”
普通的问候信件,寥寥几字,竟然平白扣上这么大一个罪名,咏棋再平和的性子也生了怒气。
“谁说我意图不轨,结党营私?那些信你们都亲眼看到了?”
“没有!”张诚阴险地盯着他,狞笑着道:“所以才要审你,问清楚那些信里都写了些什么?里面是怎么图谋的?还有哪些帮凶?你去了南林,丽妃私下也给你送过几次信,里面又写了什么?你联络大臣是自己的主意,还是丽妃的主意?”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咏棋心里猛地冷了下去。
这哪里是审案,分明就是要借着机会整死他们一族,不但宋家,连同情宋家的大臣们也不肯放过。
母亲丽妃自从自己的太子位被废黜后已经被关进冷宫。虽然确实是曾经塞银子,私下求往日相熟的宫女太监们传递过信件,但不过是母子连心,实在想念了,问候一下身体而已。
现在才知道,那些信可以传到自己手上,根本不是侥幸,而是故意放纵的,就为了今日的诬陷。
人心歹毒,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偏偏要赶尽杀绝呢?
“快点说吧。殿下,小的耐心不好,你也知道,审案子,狡辩是要吃苦头的。”
不行,绝对不能松口。
任他们诽谤,但没有他的供词,就难以再度兴起大狱。
咏棋想定了,抬起了头,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信都是我写的,上面都是问候平安的家常话,给太傅和舅舅写信,我没有做错什么。”
“呵呵,瞧殿下的意思是要和我耗时间了?”张诚审犯人的经验丰富,咏棋又是没有进过牢房的娇贵皇子,一看咏棋的神态改变,就已经猜到三分了。
他接这差事之前,早就打探好朝廷现在的局面,坐在他身后的二皇子咏善,最多再过几天就会被正式册封为太子。
天下大局已定,正是为将来的皇帝立功的时候。
淑妃娘娘昨天特意召他过去,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丽妃宋氏一门死灰复燃吗?
说到底,就是要快一点把原太子和丽妃他们都给除掉,拔了眼中钉。
要弄死咏棋,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刑。木棍、铁杖,哪一样都好,下手时用点阴力,包管这尊贵得一折就断的皇子立即没命。
所以咏棋的态度反而如了张诚的意。他瞅着咏棋纤柔的身子,难听地笑起来,“殿下,您请看。”
侧开身子,对着墙上指指,“这上面的东西,都是历代皇帝亲赐的,专用在犯了法,不怕死的王公贵族、龙子凤孙身上。御赐的刑具拿在我们手里,等于是替皇上教训家里人,就算折腾死了,也是不加罪的。前年武亲王密谋兴兵,就是死在这个地方的。这么多好东西……殿下,您要先选哪一样?”
咏棋往墙上一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挂在墙上,阴森诡异、乌黑乌黑的,笼罩着厚厚的血腥,也不知道染过了多少人的血。
他毕竟只有十六岁,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身体上的凌辱,全凭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支撑着。
愤怒、悲伤、害怕,都在他两洼清泉似的闪亮眸子里翻腾。
笼罩而来的恐惧不断加重,咏棋情不自禁地,将复杂的目光扫向了坐在一边,俨然高高在上的咏善。
只比他小了两个时辰的弟弟遇上他的目光,也怔了一下。
但很快,咏善冷漠的把视线转向了他处。
咏棋的心,仿佛被攻城捶狠狠捶了一下。
要是……是咏临被派来监审的话,那或许……
“殿下,考虑好了没有?”
“你不就是要动刑吗?”悲愤交加地回头,咏棋轻蔑地看了张诚一眼,“动手吧。”
张诚正等着这一句,好在将来写卷宗的时候加上一句“咏棋蛮横狡辩,逞强熬刑”,听了咏棋的话,格格笑道:“好,太子爷,你有骨气。”
手抬起,不用回头,已经准确的指到身后墙上血迹斑斑的铁杖。
那东西,只要使的人练得够功夫,打下去可以不破皮流血,暗地里却伤筋动骨、震碎脏腑,打个二、三十下,当时看着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一命呜呼,毫无把柄可抓,牢里草营人命最管用的。
还没开口,身后不轻不重地传了一声:“慢。”
张诚一愣,连忙换了一副表情,转身过去看着咏善。
“殿下?”
“张诚,我有点话。”咏善站起来,适意地动了动手腕,“咱们找个地方谈。”不等张诚反应,转身踱出厅门。
张诚摸不着这位目前圣眷正隆的皇子唱的是哪出,只好摸摸鼻子跟了出去。
咏善在拐角处的无人处,负着手等他。
“昨天,你去见过母亲了?”
“是。”
“和你说了什么吧?”
“是,淑妃娘娘她……”
“她说什么我猜得到。”咏善冷冷地截住了。
北风穿堂而过,吹在人身上好像割刀子似的,张诚身上穿着两件皮裘,一样冷得直哆嗦。
这个古怪皇子怎么偏偏选了个这样的地方私聊?他心下埋怨,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作声,只是眼睁睁看着咏善,盼他快点说完。
恰恰相反,咏善对凛冽的北风一点也不惧。迎着风,好像让他更精神了,挺直身子,脸上浮出一丝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微笑,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问张诚,“你说,没有儿子,妃子能不能当上太后?”
张诚一愣。这个问题,真是有点没头没脑了。见咏善发亮的瞳仁瞅着他,才知道在等他回答,连忙答道:“这个……恐怕是不能的。”
“聪明。”咏善满意地扫了他一眼,回过头,目光穿过高高的墙头,射向幽远昏黄的天际,仿佛随口感慨,又仿佛意有所指,“儿子,就是娘的根本。没有我,淑妃娘娘就当不上太后。这一点,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
“谁的话比较有分量,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不知为何,站在这狂风肆虐的地方,张诚的脊背上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眼前这个冷漠沉静的少年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凝视远方的挺直背影,语调平缓却异常清晰的片言只语,直让大人也生出一股颤栗来。
“张诚,有句话你给我听好了。”
一种无形的恐惧,随着咏善低沉的声音,朝张诚笼罩过来。他情不自禁的躬低了身体,竖起耳朵听着。
咏善双手负在身后,一字一顿。
“要是,咏棋在内惩院里出了一丝差错,我,会要你的命的。”
接下来的审讯,就不过变成冠冕堂皇地走过场了。
张诚所问之下,咏棋能揽的,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凡有牵扯到别人的,咏棋就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一字不答。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墙上让人簌簌发抖的刑具都在,张诚面目狰狞,口出恫吓,百般不耐烦,却硬是没有再往后面墙壁一指,再提起用刑的事。
其实咏善和张诚出去密商的时候,他在厅里,带着枷锁的身子一直在暗中发抖。
怕,真的,谁不怕呢?
那些往日只是被身边的人不经意地稍提起一两句、就被中途打住的惨事,现在就在眼前,就正降临到自己头上。
困滩的游龙遭虾戏,眼前这些粗鄙的男人虎视眈眈、心狠手辣,往昔百般尊荣,到了这里,只怕招来的折磨更毒辣。
“殿下,说了半天,你就是不肯认了?”张诚重重合上卷宗,起眼睛瞅着他。
“你问的话,我一一据实回答,没有什么不肯认的。”咏棋没有再抿唇,这个动作太显出他的紧张了。
和张诚对答了一个时辰,口干舌燥,枷锁压得他肩膀生疼。咏棋盯着另一头的熊熊火光,目光似凝非凝,有点出神。
似乎渐渐适应这里的阴暗和火光,不再觉得原先那样心惊胆颤了。
就算怕又有什么用呢?
“你的这些话,我可是都要呈给皇上的。”
“尽管呈。”
咏棋的眉过于秀气,就算冷笑着,也一点不显刻薄。那双眸子就算有着怒气,也是温和的。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比不上咏善。
咏善就算微笑着欣赏一样东西,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光,也会让人生出怯意。
审问的过程中,他虽然一直沉默不语,但安静的视线却让咏棋如芒刺在背。
他在看什么?
不仅是脸、不仅是手、不仅是脚或者身子、衣裳、神态,咏善的目光好像一张用冰剑编成的网,抛过来能把咏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剖成几千几万份。
下意识,咏棋别过脸,再次躲开咏善的视线。
耳边,仿佛听见了咏善的一声冷笑。
“殿下,今天的已经大致审完了。这些是记录好的卷宗,请殿下过目指点。”张诚收拾了卷宗,小心翼翼地呈到咏善面前。
“拿开吧。”咏善瞅也没有往上瞅一下,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是过来看人的,卷宗和我有什么关系?”边说边站起来,整整身上一丝不苟的衣裳。
见他往厅门走,张诚领着两个院吏跟过去,“殿下今日辛苦了,天冷,不如给殿下备一顶小暖轿……”
“谁说我要走了?”咏善头也没回,“审讯的地方见识过了,牢房呢?领我去看看。”
张诚昨日见了淑妃,想着咏棋迟早要死,预备的不过是个破烂小屋。但刚才看咏善的意思,咏棋却是不能虐待的。
他是聪明人,一路陪着咏善走去牢房,早就有了主意,也不住预备好的小牢房走,直接领着咏善去了内惩院里最大最好的单人牢房,笑着道:“就是这里。殿下看着,觉得怎样?”
“嗯,地方还够大。”咏善道:“只是有点冷。”
“不会冷。这里连火炉都预备好了,只是犯人还没到所以没点。哦!小的这会就点上……”
咏善不置可否,围着牢房踱了一圈方步,才道:“我说几点,你记下来。第一,不许用火炉,挖一条地龙出来,在下面生火取暖。”
“是。”张诚应了一声,不过有点疑问地抬头,“其实……用火炉也未尝……”
“火炉不行。那是明火,里头还有烧红的炭。”咏善脸上不露一点表情,“你手底下这么多人,给你三天,难道还开不出一条通热气的小地道?要是那样,你也太不会办事了。”
“殿下说哪去了?这……这不用三天,一天半就够了。”听见咏善的语气不对,张诚赶紧转了口风,顺着他的意思道:“您放心,万万不会让咏棋殿下冷着。别看小的面上对咏棋殿下恶狠狠的,那是遵旨审案,没办法的事。其实谁想难为他呢?连我们下面的都这么想,殿下这样心肠仁慈的就更不用说了。到底是同个父亲的兄弟,怎么也不会看着咏棋殿下遭罪?皇上也疼您这片仁心呢。小的明白了。”
“你没明白。”咏善冷冷地给了他一句,阴暗的牢房内,深邃的瞳仁偶尔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像闪电猛地在天上撕开一道口子,但转眼就隐去了,轻抿着薄唇,慢条斯理,字正腔圆地道:“我这个哥哥,外柔内刚,遇了事很容易转不过弯的。你要……好好看着。”
这句话语气极淡,最后四个字,轻到了极点,不竖耳朵仔细听,简直就听不见。
反而无端多了一种凝重危险。
张诚愕了片刻,猛一个激灵,明白过来。
这位城府深沉的皇子,竟是在担心咏棋寻死!
偷偷地,他挑起眼睛打量了面前的俊朗少年一眼。
这个在皇宫中排行老二的咏善殿下,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听宫里伺候过的人传出来,都说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刻薄无情、性情难测。
今日相处了不到三个时辰,果然不好伺候。
就拿对咏棋这个哥哥的态度来说吧,若说对咏棋心存善念,在整个审问过程中,他可一句好话也没为咏棋说过,不但如此,连个笑脸都没给咏棋;可是,若说对咏棋不好,他不但怕咏棋在内惩院被人害了,甚至还怕咏棋自尽。
到底怎么回事?
张诚脑子里一个劲的转着,一边不忘躬身低头,敛眉道:“殿下,小的这下是……真的明白了。不但火炉,其他地方都会小心收拾,一根针也不会留下。”
咏善这才微微一笑,又吩咐道:“第二,你在墙上,叫人多弄几个环子。”
“环子?”
“要两三个人拉不动的那种。嗯?发什么呆?”咏善见张诚不解的神色,淡淡扫了他一眼,“亏你动不动就用大刑恫吓犯人,犯人不听话,扭打挣扎,你平常是怎么限制他们的?竟然还给我装。”
张诚这才明白了,哦了一声,轻笑着解释道:“殿下一开始说火炉,小的以为接下去会说铺被等东西呢,一下子脑子转不过弯,就没往刑具上想。呵,殿下放心,环子我们这里多的是,立即就可以钉上五、六个,保管牢靠,人只要一被绑在上面,就算金刚也挣不松,要是松动了一点,您尽管把小的脑袋拧了去。不只环子,连环子用的各式粗细铁链,小的也立即给你预备齐全了。”
“不用铁链。找一点别的软东西,束缚手脚的,要好用又不容易断。”
“嗯?”
“怎么,没有?”咏善瞥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不、不,殿下开口,怎么会没有呢?”张诚回答着,心却不禁有点寒了。怪不得不许用刑,又要防着寻死,原来是要……
丽妃和淑妃两个打进宫就斗个不停,今日一个栽了下马,被人欺辱,也是正常事。
但亲生兄弟,连旁人的手都不肯借,硬要自己亲自下手,这份歹毒心肠,就真让人心惊了。
而且环子和绑手脚的软缚带,都是耐性人慢条斯理用的,可见是准备着慢慢羞辱蹂躏。
不过十六岁,才是个半大的孩子,两人还是一个宫里出生长大的,就恨成了这样?毒成了这样?
连张诚这样狠透了心的,也忍不住打个寒颤,一时间,面前这位玉树临风的皇子顿时可怕得如地狱里来的魔王,让人连多看一眼也觉得心悸。
难怪那个素来以仁著称的敦厚太子会争不过他,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张诚低下头,吞咽了一下喉头,挤出笑容,语气倍加小心地谄谀道:“小的有一套软缚,是朋友从远地里捎带回来的,作工极精致不说,更难得的是质地柔韧,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连刀子也割不开,用那个绑人,又软又实用。殿下不嫌弃,让小人孝敬上来,如何?”
“你是个中老手,既然说好,一定是好的。”咏善冷峻的脸上逸出一丝浅淡若无的笑意,“赏你五百两银子,明天去我宫里找管钱的取。”
“不不!这是小的一点孝敬,怎么敢要赏银?不不不!”
“赏你就收下。”咏善一笑即敛,不轻不重道:“我不喜欢别人逆我的意,赏、罚、升、降、生、死,都要顺着我的意思,这是我的秉性。懂吗?”
“懂,小的谢赏。”
咏善满意地扫了他一眼,又放眼看了房内一圈,似乎终于满意了,朝房门走去。一边踱步,一边头也不回,对身后的张诚道:“刚刚只说了两点,本来还有第三的,不过看你这样聪明,我就不说了。”
“是,”张诚在咏善身后亦步亦趋,答道:“这大牢房旁边还有一间小牢房,住着一个犯人,小的即刻就下令要他换到别的地方去,免得殿下亲审咏棋,有人在旁边哭叫打扰,日后也防他胡说八道。内惩院的人管着皇族里面的犯人,都知道规矩,没有一个是大嘴巴,不用殿下吩咐,这里的事,一个字也不会泄出去的。还有……各种需要的器具,思,还有上好的伤药,小的都会给殿下预备好。”声音越说越低。
“什么各种需要的器具?什么伤药?”咏善听到后面,转过身来瞅瞅张诚,忍不住扬起唇角,“你以为我要亲自刑讯咏棋?笑话。”
摇摇头,又转过了身。
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由张诚陪着出了内惩院大门,径自坐上暖轿走了。
【第二章】
张诚恭送了咏善,匆匆忙忙就去着手办事。
咏棋还押在审讯厅,这落难的凤凰倒还真不好处置,轻不得、重不得、杀不得又款待不得。
本来想着咏善是要亲自报仇的,不料到了最后,他又说“亲自刑讯咏棋”是笑话。
这个小家伙心思真是不好猜,教人想奉承也奉承不上。
一头吩咐下去,立即在牢房下面挖一条可以通热气的地龙和一个烧柴火的上坑,一头又命人去把自己屋里那套珍藏的软缚绳子取过来,再亲自领着两三个院吏去准备关押咏棋的大牢房里,把所有碍眼的、会被用来自尽的、有可能用来自残身体的东西,通通搬走换掉。
不但如此,铺被也重新弄了一套上好加厚的新东西。
那咏善皇子百般怕咏棋冷着了,牢房里面又臭又薄的铺被,想来不会合他的意。
弄了半天,总算大致弄好了。
张诚这才腰酸腿软地回到审讯厅,命人把咏棋押去牢房里关好,自己往椅子上仰天一躺,一边抹着汗,心道,可别让我猜中,咏善殿下今晚八成还要过来,只要有这咏棋在内惩院一天,老子我清静的日子就算没了。
哎哟,我的妈呀,奉承了那个阴森森的咏善殿下,淑妃娘娘那边,可怎么办呢?
不出所料,咏善果然当日夜里就来了。
冒着细细的小雪,乘着一顶小暖轿,一下轿子,见了出来迎接的张诚,开口就问:“都安排好了?”
“是,一切都按殿下的吩咐,都安排好了。”张诚应着,跟在他后面,“时间急,难保有不周到的地方,殿下哪里不满意,还请提点一下。”
咏善不在意地嗯了一声,走到白天去的牢房边上一看,愣了一下,随即淡淡笑了,“你倒很伶俐。”扫了张诚一眼。
为了方便院吏们查看牢房内况,牢房本来一律都用了木排木门。可现在,原先可以一目了然看进去的木排木门上都挂了一层厚厚的毡子,从头垂到地上。顿时,随时可窥的牢房变成了一个隐蔽私密的空间。
“原本还怕殿下怪罪,说多此一举呢。”张诚有点得意,但又不敢露出居功的表情,“小的也没别的心嗯,只是咏棋皇子身虚体弱又一路颠簸,地龙要明天才弄好,所以挂些东西,挡挡风。要是殿下觉得不好,明天等地龙弄好了就摘下来。”
“这样就好,不必摘。”咏善命人开了锁,不用旁人伺候,亲自把门推开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道:“你要孝敬的宝贝呢,怎么没见到?”
“殿下进去就见到了。”张诚笑吟吟道:“小的斗胆,帮他给换了软的……”
说到一半,抬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咏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盯着张诚,竟像老鹰盯着耗子似的,“谁要你换的?”
“小的……”
“我要你布置地方,你碰咏棋干什么?”
“这……”张诚的冷汗一下就淌下来了,在咏善的视线下,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这小孩子哪来那么大的震慑力?“木枷铁链都是极重的东西,压在咏棋殿下肩上,摇摇欲坠,所以……”
“多压一下又不会死。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记住,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碰咏棋。他是我哥,是前太子,”咏善冷冷说着,到最后语调一沉,“你们这些东西哪有资格碰他一根指头?”
张诚不敢答话,闭嘴垂头。
隔了一会,咏善似乎平静下来,徐徐问:“你绑他哪里了?不是一整套的软缚绳子吗?都绑了?”
“不不,就只是手,稍微绑了,不敢太紧。其他的都放在里面的桌子上。”
看见张诚这样一个老手也吓得好像惊弓之鸟,咏善见好就收,不再说什么,点点头,推开牢房的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咏棋……
这个人啊……
这略带点秀气的身子,这总是似乎带了雾气,蒙朦胧胧难以看透的眉目,终于,又映在自己眼里了。
咏善在门前止住了脚步。一股热气冲上心头,隐忍得太久,热气也变成了痛楚,他不得不回身,把牢房的大门拉上,仔细锁好,借着这一点点时间收敛好眼睛里泄漏的秘密,才意气风发,高高在上地转过去,打量着此刻坐在床头,那抹纤柔瘦削的身影。
其实也没什么。
除了最近这几个月他被父皇赶去了南林当南林王,其实从小到大,十六年来,有哪一天,他不在自己的眼里呢?
可自己……哼,没有一天被他看在眼里的。
就连今天监审,他一脚跨进审讯厅,张口一叫,居然就是“咏临”。
混蛋!
“是你?”咏棋坐在新铺了床垫的床缘,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被烛光照耀的侧脸带了点红光,另一边则显得苍白。但神态依然安详沉静,见咏善缓缓走过来,他开口,平静地道:“咏善,我要见一见父皇。”
“见父皇干嘛?”咏善在他身边坐下,目光一扫,已经扫到他被缚在身后的双手。
红色的软绳,倒十分配他雪白透明的肌肤。
“父皇被奸臣蒙蔽了,他们陷害我,还要陷害母亲和舅舅,还有我的太傅们。我要……面见父皇,澄清事实。”咏善的目光还是让咏棋很不自在。他下意识地躲避着,一边说,一边不露痕迹地别开脸,装作在凝视挂了毡子的墙。
因此,他没注意到咏善脸上的表情。
“父皇不会见你的。”咏善勾起唇角,似乎在笑咏棋的天真,漫不经心地道:“父皇何等睿智,谁能蒙蔽圣聪?他是担心宋家势力重燃,要再藉这个机会重重打击,让宋氏无法翻身。这个道理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咏棋怔了一下。他看着别处,缓缓摇头,还是平静的语气,“不管怎样,我要亲见父皇,我是他的亲生儿子,总不能一个面也不见就送我去死地。”
“你不会死,但也不会见到父皇。这里不挺好的,安安静静,衣食无忧,没有争斗,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咏棋忽然觉得身后有异,转头一看,蹙眉道:“咏善,你在干什么?”
咏善抓了他一把头发,正放在鼻尖。
见咏棋转头看他,轻轻一笑,随口家常般地闲聊道:“你的头发好香,是玫瑰花露的味吗?一路上从南林押回来,亏你还有心思保养头发。”
“头发就是头发,哪里有什么香味。”咏棋这才发现,咏善坐得离自己太近了。他从前只是觉得这个弟弟的目光令人有点难受,今天双手被缚在身后,不知为何,却猛地觉得心里冒起一股寒气,悄悄往一边挪动,头皮传来疼痛的感觉,叹了一声:“放开吧,真的没什么香味,你弄错了。”
“没有?可我真闻到了,我再闻一下。”咏善低头,把掌中的头发凑到鼻尖上去仔细嗅。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莫名其妙让人觉得尴尬非常。咏棋双手都被绑了,没有办法,忍着头皮剧疼,猛地向后一退,头一甩,硬把头发从咏善的指缝里抽了出来。
咏善猛一抬头,咏棋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从容道:“代奏见父皇的事,你要是为难,我也不勉强。天色不早,你的宫殿离这里又远,早点回去吧,路上不要着凉了。”
他有点心惊。
张诚把窗户也用毡子遮住了,月光撒不进来。只有一盏蜡烛在远处的桌上点着,昏黄色的烛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摇晃,仿佛在不安地跳着舞。
这样的光跳动着照在静默的咏善脸上,一瞬间,在咏棋眼里造成了惊人的假相。
咏善的脸在狰狞地抽搐!
和咏临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露出让人感到恐怖的表情,就好像他随时会扑上来,发狂似的把眼前所有的一切,狠狠地、彻底地、不留余地地,撕个粉碎,咬个粉碎。
要是在他面前的是个人,一定会被咬断了喉管,吸干了血,然后嚼尽皮肉,再吞下骨头。
可怕……
咏棋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定了定神。
哦,他看错了,那是晃动的烛光。从抬头开始,咏善脸上的肌肉一丝也没有动过,他保持着一向高深莫测的表情,还是似笑非笑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喜欢接近他吧。
咏临和他恰好相反,那个傻弟弟,是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的。
“这么急着赶我走?”良久,咏善才开口说话,“我以为你还会问问我咏临的情况呢。毕竟你离开京城几个月了,咏临,又是你最疼爱的弟弟。”
“咏临……他怎样了?还好吧?”
“你站着,我坐着,要仰头和你说话,多累啊。”咏善盯着他,笑道:“你坐过来这里,我告诉你。”
咏棋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打量了咏善一眼,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必了。”
“哦?你不想知道咏临的近况?他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
“他的近况,总不会比我差。”咏棋轻轻地说:“要是见到他,替我问候他一声。要他别来看我,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咏善又沉默了。
他坐在床边,抬头,看着那张优美的唇办微微张合。
这人说话的模样还是那样恬静,淡淡的,没有陷入绝地的惊惶失措。
他明明是害怕的。
白天在审讯厅,张诚指着满墙的刑具威吓时,咏善锐利的眼神没有放过他身上的轻颤。
黑宝石似的瞳仁深处藏着胆怯,却还是玉树临风般挺立着,就像一尊正准备受难的玉雕。瞧着那隐隐流露骄傲和倔强的脸,咏善恨不得扑下高台,压住他,就这样,用十指,把他揉碎了。
对!把他揉碎了!
白天强行压抑住了,但现在,不是时机正好吗?
咏善狠狠地咬了一下牙。
四下无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个……这个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只宠着咏临的人……
“坐过来。”良久,一直没有任何表示的咏善低声道。
“我不累。”
“都是兄弟,亲近一下,这有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咏善的脸在烛光映照下多了一分令人心悸的邪气,冷冷地笑了一下,“要是逼我对你动了手,那可就大家都没意思。”
听见这般不怀好意的语调,咏棋猛地怔住了,惊诧地去瞅咏善,撞上咏善的目光,更是心里一缩。
这、这是什么眼神?
咏棋沉下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咏善轻描淡写地道:“你看看这四周是什么地方,是牢房,天昏地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咏棋,你攥在我的手心里了,明白吗?”边说着,边拍拍绣着滚边金色的长袍下,缓缓站起来。
咏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一步。
“退啊,”咏善脸上露出淡淡的讥笑,扬扬下巴,“退到墙边,再沿着墙退到墙角,退吧。”
他一步一步,朝咏棋压过去。
咏棋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惊惶从乌黑的眸子深处浮现,俊秀的脸勉强保持着不动声色,竭力和咏善对视着,一边退,一边警告:“咏善,这里虽然是内惩院,到底还是皇宫里面,有规矩的地方,你不要胡来。”
“那你叫啊,我也没有堵住你的嘴巴。”咏善并不在意,淡淡道:“大声点,我还没怎么听过你大声叫唤呢,哥哥。”
他好整以暇地靠近,真的把咏棋逼到了墙角,却不忙着动手,浅笑着享受着咏棋的惧意。
倔强而无助的脸无比诱人,苍白的脸色使原本就晶莹的肌肤几乎透明了。
咏善随意地伸手,咏棋已经被他压在死角里,双手都被绑在身后,怎么也挣不出软软的束缚。眼睁睁看着咏善的魔爪过来,拼命扭身躲避,到底还是躲不过去。
下巴猛地被人拧住了,两根冰凉的指头触在肌肤上,冰得咏棋一颤。
“看,躲不过吧?”咏善盯着他,低声取笑了一句。
咏棋狠狠别过脸,甩开他两指的箝制。
咏善并没动气,角落里的咏棋别致得让人心动,激烈起伏的胸膛,受辱的表情和狼狈不安的眼神,无一不可爱到了极点。
十六年来,他总是故意那样子若即若离,不冷不热。
现在,却被自己困在了死角,连自己随意的一伸手,都躲不过去。
“龙生九子,果然各有不同。”咏善扫视着被他逼到墙角的猎物,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今日的情景,要是落在咏临头上,他二话不说就会用头撞上去,不能把对方撞死,也算出一口恶气;要是落在我头上,我至少把伸到面前的手指咬下一两根来;可是你……”他停了一下,笑容更深了,充满了邪气,“你就这么倔强地站着。”
眼中光芒骤亮。
咏棋若有所觉,猛地身子一缩,企图从咏善左边手臂和墙壁的空隙处逃出去,却正好落入咏善的算计,五指一抓,铁箍似的抓住了咏棋的手臂。
“放开!”咏棋涨红着脸低斥。
奋力挣扎着,响应他的只是一阵手臂的剧痛,咏善轻而易举的把他从墙角拖出来。
经过桌子的时候,顺手将张诚放在上面的红色软缚绳子抽出三条,扯着跌跌撞撞的咏棋回到床边,一手把他掀倒在床上。
“咏善,你……你要干什么?”
发现咏善正将绳子从自己被缚的手腕里穿过去,打了一个结,并且打算把绳子的另一头绕过头顶上的铜环时,咏棋越发不安地挣扎起来,“放开!放开我!你疯了吗?”
重文轻武的习惯终于在此刻暴露出致命的后果,咏善只用一只手就轻易制止了他的挣扎。
把咏棋束缚在后的双手吊在铜环上后,又用两条绳子一左一右,各自绑住了纤巧的脚踝,两条绳子的另一端,也穿过了同一面墙壁上两个左右相距极远的铜环。
不一会儿,这种简单的捆绑就显示出它的威力来。
“不……”
咏善把手里的三条绳子慢慢收紧,像牵线木偶一样控制着咏棋。
抵不过弟弟施加在绳索上的力气,咏棋不断挣扎的双腿终于被渐渐拉开一条细缝。咏善停了下来,将绳子固定,把咏棋长衣的下摆从下往上撩起,随便搭在腰带上。
洁白闪烁着丝绸光亮的贴身长亵裤,呈现在他锐利的视线下。
被绳子束缚着左右向上拉开的脚踝,逼迫着咏棋无法将大腿并拢。摇曳的烛光下,这一丝原本不算什么的小小缝隙,却浸入了激烈的淫靡的感觉。即使隔着一层衣料,带着观赏意味似的淫亵注视,仍然让咏棋羞愧难当。
“咏善,你……你……你放开我!”
咏善的回答,是不动声色地,又将被固定的绳索收得更紧一些。
被拉分得更开的双腿呈现在眼下。
雪白的绸质布料覆盖下,可以看出覆盖其下的肌肉正不断紧张地绷紧,尤其是大腿内侧,强烈的收缩近似痉挛。
“还要我放开吗?”一边问,咏善一边拉动另一根绳子。
束在身后的双腕不断被向上提起。
由于双腿被制约的关系,下身能支撑身体的面积并不多。当咏善一点一点的拉紧绳子,支撑力也渐渐地转移到被虐待的双腕上。
这是刑法里“凤凰晒翅”的另一种变化,虽然算不上什么酷刑,但已足够让从来都养尊处优的咏棋冒出一身冷汗。
优美的轮廓,笼罩上一层痛苦。
看着他咬牙苦苦忍着,咏善终于松了松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笑着问:“真的要我放开?”
“放开!”咏棋羞愤地瞪着他。
痛楚的双腕不断颤抖,仿佛要被坠在上面的力量生生拉断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咏善不知道该好笑,还是该惊讶或者应该感到愤怒。
落到自己掌心,都被绑成这样了,竟然还在自欺欺人,还敢装作什么都猜不到。
心里熊熊的怒火被素来养成的深沉掩盖住了,只有眼睛才隐约透露出一点疯狂,慢条斯理地拧住猎物的下巴,肆无忌惮地用指尖流连忘返。
额头、发际、锁骨……
“我要嗅你的头发,我要亲你的脖子……”
咏棋颤栗着想避开,徒然的挣扎带来的唯一后果就是让他的双腕剧痛。
咏善几乎是宠溺地对待他无助的反抗,笑着把他尽量转开的脸扳回来,指腹扫过失去血色的唇,狠狠地来回摩挲,直到那里淫靡地红肿起来。
“我要抱你的腰……”
指尖钻进衣内,轻轻搔动敏感的腰侧,咏棋惊恐地打了个冷颤,“不……不要,咏善……”
“你是不要,还是只不要咏善?”咏善唇角扬着,眼里没有一丝笑意,瞳仁仿佛是冰做的,“换了是咏临,就不知道多高兴了。别在我面前装,在你宫殿的浴池里,你不是常和咏临这样玩吗?”
指尖下一直颤栗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了。
咏善继续嘲弄着,“你们俩不是玩得很高兴吗?你摸他的,他抚你的,卿卿我我,好不快活。”
“你……你……”
“你只和咏临玩这个,对吗?我和咏临一起出生,同一个娘,同样的身高长相,怎么就比他差了?怎么就不入你的眼?”最后的几个字,声音蓦然沉了下去。
腰侧传来的猛烈刺痛,让咏棋悲哀地惨叫一声,不顾双腕的后果扭动起来。
咏善把手缓缓从布料里抽出来。
指尖上残留着微热的血,那是刺破咏棋的肌肤时留下的,色彩殷然,美丽得让人心惊。
“咏棋,我不想伤你。”他仔细地用舌尖把指甲上的血舔干净,甜丝丝的味道诡异般芳香,“你手疼吗?我帮你松一下。”
他果然把牵制着双腕的绳子松了一点。咏棋心惊于他的靠近,停止了扭动,乌黑的眼睛警惕地审视着他。
仿佛为了回应他似的,故意在他的注视下,咏善探向洁白的亵裤。
和刚才钻进腰侧一样的灵活,指尖轻松地越过防守并不严密的裤头,钻到里面。
伏在两腿间的器官,被冰凉的触感惊吓到了。
“不,不要这样!”
“碰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会弄疼你。”
察觉衣料下的手进一步的侵犯,咏棋开始激烈地挣扎,“不要!咏善,你住手!住手!”
反抗的后果,就是整条亵裤都被猛地扯了下来。
冰冷的空气一拥而上,肆无忌惮地在裸露的双腿中流窜,咏棋不敢置信地僵硬了,片刻后,猛然闭上眼睛。
继承自母亲丽妃的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被羞辱的感觉残忍地冲击着神经。
“想哭就不要忍着。”咏善邪恶的声音,低沉地飘过来。
漂亮的器官躺在掌中,我见犹怜般无辜。
咏善喜爱地捏了一下,笑谑:“颜色真新鲜,听说你在南林娶了王妃,同床了几次?还是一直夫妻异梦,心里只想着咏临的小手?”
咏棋咬着牙,沉默。
屈辱的侧脸上残存着曾为太子的骄傲和尊严,他闭着眼睛,把漂亮的眸子藏在眼脸下面,不肯面对弟弟的羞辱。
咏善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迫不得已待在掌心里的器官,因为主人极度的羞愤而随着身体一起微颤。咏善饶有兴致地把玩揉捏起来。
“啊……住手……”
近乎残忍的搓捏,让对这种事并没有多少经验的咏棋感到恐惧。同样是用手触碰身下的敏感器官,但咏善给予的和咏临那种兄弟式的亲昵狎玩天差地别。
被控制在这个可怕的弟弟手中的认知,让咏棋的心紧缩成一团,“咏善,放手……求你放手……”
“这么容易就求饶了?”咏善冷淡地响应着,没有停止折磨。
相反,指尖的力度更大了,被迫渐渐挺立起来的器官露出美丽的形状,受惊似的在他指下不断抖动。
“不……放手!”咏棋断断续续地哀求起来。
咏善指尖残忍的魔力远远超出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小腹下控制不住的快感让他格外羞耻。
多次猛烈的身体扭动,带动三条红绳在半空中不断晃动,使满屋淫靡的空气都被煽动得飞舞起来。
烛光冷静而热情地跳动,照耀着两条白皙大腿,内侧的肌肤妖艳地,一阵接一阵地无助收缩、绷紧。
“不……不……求求你,咏善……”
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对于控制自己的欲望并没有多少经验。咏棋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被束缚的情况下也能察觉到快感,几乎绝望得哭泣起来。
皇宫内的争斗都是暗中进行的,隔着冠冕堂皇的绸缎和宫殿,用无形的弓箭利刀加害。
他从没有想过落败的结果,会是这样赤裸裸的羞辱玩弄被一个和咏临有着相同容貌,相同血缘的少年。
一个只小他两个时辰的弟弟。
“啊!啊……嗯……别这样……别这样……”痛苦的呻吟声从优美的,褪去血色的唇里逸出来。
泪珠不断从颤抖的睫毛上滑下,咏棋无法忍受的将脖子深深后仰。三条绳索的简单捆绑,让他没有多大余地的挣扎,沦为取乐咏善的一种方式。
咏善一直在好整以暇地玩弄着他的哥哥。
仿佛并没有怎么注意咏棋的挣扎和求饶,他牢牢的把那个可爱、已经被蛊惑成紫红色的器官控制在手里,锲而不舍地折磨着。
熟练的揉搓捏掐之后,用指甲沿着上面的褶皱轻轻插入,强迫它们缓缓展开,指尖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导致咏棋剧烈的反应,绝望的喘息和求饶回荡在耳边,听来宛如仙乐。
“不要,咏善……不要……”
咏善非常喜爱咏棋的啜泣。
操控咏棋的感觉像巫药一样让人发狂。
器官弓起漂亮的弧度,顶端渐渐滴淌出淫靡的泪珠,咏善用掌心接住了一滴,贪婪地企图折磨出更多,湿润他的掌心。
一旦咏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就变本加厉地折磨手里的火热的器官,握住顶端,用练过武的手掌从下往上用力挤压,仿佛发誓要从里面挤出什么东西来。
“不要!不要!啊……”咏棋立即嘶哑地哭叫起来。
奇怪而强烈的快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身体,几乎痉挛的大腿中间玉根不断颤抖着,散发出淫靡的娇媚。
咏善不肯放弃地继续着,变成深色的眼睛盯着在漩涡中挣扎扭动的咏棋。
奇异的快感在他的血管里潺潺流动,与往常和美貌宫女们的交媾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身心上都感觉无比的愉快,强烈的愉悦感甚至使他不惜忍住胯下一阵一阵不断涌上的欲望痛楚,只为了将享受的过程再延长一点。
天下最奇妙,最盼望的事情就在眼前。
他一直不断重复的梦境终于成真。
咏棋,那位从小就被兄弟们爱戴的哥哥,大臣们赞他仁慈厚道,后宫的妇人们因为他是长子将会继承帝位,对他当面谄谀而暗中嫉恨。
如今,可再也不能对他视若无睹了。
曾经像在云端的那个人,如今就被困在他的手里。
这乌黑细软的头发、这弹指可破的肌肤,曾经都是不下能碰的,明里暗里想了多少次,咬牙切齿的恨了多少次,他知道,表面上咏棋待兄弟们一视同仁,实际上,这个人只肯让咏临碰。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树下、亭里、书房、御花园、飘着冉冉雾气的浴池,咏善见过几次,两个人亲昵的靠在一起。
咏临肆无忌惮地抓着眼前这个人的头发嗅,用牙齿去衔他挂在胸前那个玲珑小巧的长命小锁,还可以探手进他的腰……
他那时候微微笑着,宠溺地半闭上眼睛,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年轻俊美的脸上,像享受,又像在纵容。
这个表情,深深刻在一双窥看的眼睛里。
咏善忘不了。
他冷漠地注视着,同样的一张脸,此刻已经完全扭曲了。痛楚和快感都给了咏棋加倍的煎熬,汗水和泪水在烛光照射下折射出妖兽般蛊惑人心的光芒。
“……呼……停……停下来……”白皙的喉头上下抖动,颤栗地吐出几个有气无力的字。
还停?咏善饶有趣味地扬唇。
手中的器官激烈地脉动着,显然就快到达喷发的顶端。咏棋的口不对心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恶意的加快了挤压的节奏,不出所料,白皙的大腿又开始激烈地挣扎起来,“不……不要!”沙哑的哭叫声回响着。
被束缚着——实际上是被半吊在床上的身体猛然摇晃起来。
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咏棋还是悲惨地在咏善手中吐出了白色的浊液。
“看,这么多,你还说不要。”沾着淫荡的证据的手伸到咏棋眼下,咏善低声笑着。
咏棋失神的眼睛半天才凝聚起焦点,看见自己的体液,蓦地一抖,仿佛被什么扎中了心窝。
哭得红肿的眼睛怒瞪着咏善的笑脸,恨不得杀了他。
“眼睛都哭红了呢。”对于他充满恨意的眼光,咏善只觉得有趣。
这个哥哥若即若离的外衣已经被剥下了呀。
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胜利,他缓缓贴近咏棋。居高临下的气势,和邪魅的笑容,把这位刚刚受过折磨的前太子给吓着了。
浑身的寒毛立即竖了起来,曾经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惊恐。
真是的,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呢?对于这一点,连咏善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说是仁厚善良,实际上,就是无能、懦弱、可怜……
花不上什么手段,就能逼出他的眼泪,让他开口求饶,把他的膽子吓破。
他注定是皇宫争斗中的牺牲品,就算登上帝位,也不过是个漂亮的傀儡罢了。
这是咏善最瞧不起的个性。
可他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在远处偷瞧,忍不住三番两次地着意讨好,讨好不成,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恨。
为了这个无能的家伙,他连自己的孪生弟弟咏临都一度恨上了。
“父皇……父皇不会饶你……”宛如刚刚遭过暴风袭击,脸上还带着惊疑不定犹强自支撑的表情,咏棋无助地用最后一件武器来抵御咏善不怀好意的逼近。
咏善啧啧摇头,强硬地贴过去,舌头勾住小巧的耳垂,调侃道:“父皇不饶我?父皇为什么不饶我?为了一个废太子?对了,你幽居在南林,大概还不知道。”当着咏棋的眼,缓缓地,把掌中自浊的体液擦在裸露的,被冷风吹得苍白的大腿内侧,一字一顿,“三天后,父皇就会颁旨,册封我为太子。”
怀里的身体猛地一挣,咏善用手硬是按住了。
大概碰到了不久前腰侧被咏善用指甲划得极深的伤口,俊美的脸扭曲起来,难堪地别到一边。
“当什么太子啊?”热气放肆地吹进耳里,几乎烧痛耳道:“当太子妃吧。”
外面的小雪,无声无息地下着。
【第三章】
连夜的小雪,到了第二日,成了团团而下的大雪。
咏善早上起来,用宫女们送上的热水暖洋洋地洗脸,耳里听着外面北风凶狠地吹打门窗的声音,心里生出快意。
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没有今天这般高兴。
去见母亲时,恰好遇见谨妃领着五弟咏升从屋里出来。谨妃一见他的面就站住了脚,露出老大的笑脸,“二殿下,这么大的雪,难得你一早就过来看你娘,这份孝心,我们咏升就没有。要他起来陪我过来看看你娘和你娘聊聊天,他还满心不愿意呢。今天遇到喜事了?”
浓眉大眼的咏升站在一边,朝咏善不自在地打了一声招呼。
稍应付了两句,送走谨妃母子,咏善往里面走,暗自收敛眉眼中的喜悦。
太高兴了……
在这皇宫里,凡是得意忘形的人都没好下场。
到了室内,已经恢复了平素那种漠然的表情,只是第一眼看见母亲淑妃的时候微笑了一会儿。
淑妃穿着一件大红色长衣,穗子低垂至地,风采流逸。她正在看桌子上摆的一个紫漆方盘,上面放着一半锦缎,另一半整齐地排着十几件玉佩玩物,随手抽了一件在手上把玩,扫了坐在一边的咏善一眼,“在门外碰见谨妃了?”
“是的。”
“还有咏升?”
“是的。”
“说是来恭贺的,还送了礼物。”淑妃捏着手里的玉佩,冷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其实没安好心。恭贺什么?她自己的儿子当上了太子,那才是该恭贺的呢。”
咏善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不说谨妃的事,没意思。我今天倒是想去看看丽妃。”淑妃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别的话,又转了笑脸,摆开闲聊的架势,回忆着感慨道:“说起来也算是缘分。我们一道入宫,一道受了皇上的宠幸,想当年为了谁先生下大皇子,不知道斗了多少回,后来竟然又同一个时候怀上了。她嘛,哼,”淡淡地冷笑一声,脸上带了一丝鄙夷,“为了能早点把孩子生下来,捞个头胎,到处派人找方子配药,花了这么多手段,总算生早了两个时辰,让咏棋当了你们兄弟俩的哥哥。人人都说咏棋重文不爱武,是个书生皇子,其实我看,是在他娘肚子里面就受了折腾。不足日子硬生下来,怎么会不多病多灾?可第一个生了皇子,当了老大,又怎样呢?还不是落了个没下场。”
淑妃一边说着,一边细瞅咏善的脸色。
咏善在一旁恭听着,神色始终不轻不重,没有多大的变化。
她只好停了下来,沉吟片刻,“内惩院,你昨天去过了?”
“是。”
“见了咏棋?”
“嗯。”
“恐怕……也见了张诚吧?”
咏善微微一笑,“没错。”
淑妃抬起眼,向咏善看去,正碰上咏善黑亮如星的眼睛朝自己看来。电光石火间两道视线相触,竟激出一点小小的火星。
淑妃立即将眼避过了,不免心下感叹。
虽说骨肉至亲,再没有比母子更亲密的,但这个儿子似乎是在胎里就把柔情体贴都让给了孪生弟弟,不管对上谁一概冷冷淡淡。
明明生他养他,看着他长大,可人坐在面前,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冰。
不说别人,就连她这个母亲,有时候见到咏善,看着他那高深莫测的脸,也会觉得心里惴惴,琢磨不出什么。
默默坐了半天,咏善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难受,硬是悠闲自在地,一句话也没说。
他这人就有这么一种讨厌的本事,能把人逼得不得不开口。
淑妃心里想着千般事,终于还是缓缓启唇,叹了一声:“咏棋是个好孩子,我何尝不知道?就是你父皇,他也是明白的。”
咏善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淑妃只好向下道:“可你父皇为什么把他赶去了南林还不放心?还要把他押回来?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丽妃,因为他们宋家。百年大族,连枝带叶、盘根错节,现在看起来受了打压,收敛了,但将来有一个机会东山再起,那就是祸乱。咏善,你父皇这样做不是为了别人,他是为了你啊。”
咏善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母亲房内最近添加的几样贵重摆设,听了淑妃的话,才把目光收回来,又是微微一笑,“父皇说的是交内惩院审问,没说要咏棋的命。”
淑妃猛地站起来,凤眉倒竖了一半,沉下脸道:“你这是在喝斥我吗?”
“母亲,”咏善站起来,恭敬地扶了淑妃,请她坐下,徐徐道:“您做的事,没有一件不是为儿子打算的,儿子心里明白;宋家不可不防,儿子也明白。其实何止宋家,就算是谨妃那边,也是不可以掉以轻心的,您思虑得周到。”
淑妃被他这样一扶,又听着温言说话,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心里的火气顿时熄了下去,换了咏临,她大概还要摆一下母亲的款,数落两句。可面前的不是贴心直率的咏临,咏善冷峻无情,连她当母亲的都有点暗惧,见好就收,点点头道:“你既然知道,也不枉费娘的一番心血……”
“但咏棋,不能碰。”
淑妃眼皮一跳,去看咏善。
英气的脸上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眸子却很正,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他的性情,淑妃是知道的,从前还小,可以硬着来;但现在,再过两天他就会被册立为太子了。
这孩子……
淑妃斟酌着道:“咏棋,倒也没什么,但……”
“丽妃,还有宋家,都别碰。”咏善淡淡道:“这些事交给儿子,母亲放心,绝不会出事的。”
对着淑妃,他的眼神并不锐利,甚至连薄薄的,形状姣好的唇上,还带着残留的笑意。
但纵使如此,屋子里还是有点森冷。
仿佛这个人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时,他所在的地方就无论怎样都掩不住肃杀之气。
淑妃心里暗呼无奈。
这个儿子,不只别人,就连她也应付不了。
也许就是这样,才被皇上千挑万选地挑中了,来担这万里江山的重任。
“好,宋家的事我可以放开手,”思忖良久,淑妃舒了一口气,“但你要帮娘做一件事。”
“什么事?”
淑妃苦笑,“娘想见见咏临,你在你父皇面前下点功夫,让他从封地回来。宫里的事,今天是一个样子,明天又是一个样子,到处都是看不见的暗箭。他和你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有他在皇宫里帮帮你,不是比外人强吗?”
咏善装作心不在焉地,把目光转向窗外未停的大雪。
又是……咏临啊……
他知道。
同样是亲生的儿子,就连自己亲娘心里,也是看重咏临多点。
也对,谁不喜欢咏临呢?
整天都是笑脸,见谁都乐呵呵的,就算遇上一个生人,聊上三两句,打闹一会儿,立即就熟了。
连宫女太监们暗地里都说,三殿下最平易近人,不像二殿下,看见就让人害怕。
大家见到咏临的笑脸都是高高兴兴的:一旦他朝谁露个笑脸,或凝视片刻,对方的脸当场就要绿掉,仿佛受了了不得的惊吓。
“怎样?”淑妃在身后问。
咏善转回头,目光在母亲的脸上打了个转,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唇边逸了出来,“就照母亲的意思办,三个月之内,我想办法让三弟从封地回来。”
“三个月太久了,一个月吧。”淑妃道:“这不是什么大事,趁你父皇高兴的时候说上一句,不就成了?”
咏善沉吟一会,“一个月,也是可以的。丽妃……”
“丽妃那边你放心。”淑妃斩钉截铁地答了,踌躇片刻,终究还是露出关切的神色,轻声道:“儿子啊,你已经大了,用不着我们这些老人叮嘱。宫里有些事情向来是匪夷所思,乱了套的,但咏棋这孩子……毕竟是你哥哥。”
咏善沉默了好久,也拿起一块玉佩来,在手上反复把玩。
淑妃见他眉目间神色清冷,不禁有点后侮。
咏棋的事向来是咏善的忌讳。
咏善隐埋得太深了,外人不知道,她这当娘的,毕竟还是猜得到一两分。
如果犯这个的是咏临,抓到面前打一顿骂一顿,管住就算了。
偏偏犯的是咏善。
这个儿子,凡事看不上眼,难得看上了,那就处心积虑一定要到手——真正的不死不休。
既然管不着,何必开口去管呢?
“咏棋,和别人不同。”隔了很久,咏善才冷冷道:“这事我心里有数。”
说罢,站起来告辞,径自离去了。
淑妃走到窗前,撩起垂下半边的厚帘子远眺。儿子远去的背影,在大雪中依然挺拔硬直。
做娘的瞅着他跨过门坎,怀着满腔的忧虑,长长地低叹了一声。
冒着雪去了内惩院,没功夫拍拍肩膀上贴住的雪花,一下暖轿就往咏棋的牢房走。
咏善边走边不经意地问:“人还好吧?”
“这……”
咏棋听语气不对,猛然站住脚,回头盯着张诚,“怎么?”
张诚犹豫了一下,“有点发热。”
黑得发亮的眉微微拧了起来,“发热?怎么会发热?”
“听说……听说是受了……惊吓……”
咏棋被吓得不轻。
被咏善这么一修理,咏善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发起热来。咏善走进牢房,一扫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咏棋。
满脸病态的潮红,秀气的眉微蹙着,喷出来的鼻息也是烫烫的。
咏善在床边坐下,仔细打量了一会,紧拧着眉责问:“怎么不早点禀报?”话出口,觉得自己语气太关切了,心里一凛,放缓了声音,徐徐问:“找人来看过了吗?”
“殿下,已经请了太医来看了,写了药方,熬了药喂下。现在病情已经稳住了,所以……”
“找了哪个太医?”
“赵太医。”
咏善没回头,盯着咏棋的脸审视,随口道:“换一个。咏棋从小生病就是太医院里的张太医看的,咏棋的脉案他熟。要他来。”
“是。”
“以后要是再这样忽然发病,要派人去禀告我一声。”
“是、是。”
晶莹的肌肤因为高烧,透出不寻常的红晕,宛如涂上了一层娇媚的色彩。咏善动了动指尖,想起身边还有人,转头问:“没别的事就都出去吧。”
张诚低头,“是。”眼睛瞟到床上沉睡的咏棋。
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啊。
皇宫里的兄弟阅墙,用到这种手段……
虽然施虐的时候没有外人在场,但是负责收拾善后的还是张诚和他的手下,咏棋身上的青紫,还有在咏善离开后,咏棋所表现出来的不能接受的空洞眼神,很容易就让人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遵从命令退出去,让房里留下咏棋和咏善。
木门关起时传来的声音沉闷吓人,带动着咏棋紧闭的眼脸微微跳动。
眼尖的咏善立即就发现了,眼里刚刚出现的一丝怜惜立即被阴鹅所代替。
谁都要在我眼前耍花样啊……
居高临下的,指尖轻轻压在闭合的眼脸上,稍微用力,感觉到薄薄的肌肤下眼球剧烈的跳动。
一股难以解释的冲动充盈着咏善的内心,得到的快感和无法全部拥有的沮丧,同时挤进血浆里,几乎让咏善无法保持一向隐藏得很好的情绪。
“继续装睡吧。”冷冽的声音,从十六岁的嗓门里挤出来,一样让人觉得心悸。
指尖的压力消失后,眼脸又忽然被一股陌生的湿热覆盖了。
咏善的舌尖霸道地舔吸着敏感的眼脸,不断施加力道,压迫下面脆弱的眼球。
不同于刚才指尖的强硬,舌头的压迫更是淫靡。灵活的舌尖甚至扫过浓密的睫毛,企图撬开病人的眼睛。
这样的攻击,直到咏棋忍不住挣扎时才停止。
终于睁开的眸子里泛着血丝,写满惊恐和愤怒。
“你还来干什么?羞辱得我不够吗?”生病的嗓子没有从前的清越,沙哑之中反而带上了让人憎恨的性感。
咏善邪恶地看着他,“怎么会够?”身体贴近了一点。
咏棋用又惊又怕的表情瞪着他。
“昨天只是前奏,今天和你做更有趣的事情。”
“走开……”
弟弟的眼神比昨夜的更可怕,仿佛老鹰正专注地审视,思考怎么把猎物撕成粉碎。咏棋下意识地翻身躲避,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大力给掀翻了。
“咏善,你住手!”
暖融融的鹅绒被子完全落到地上,虽然张诚连夜赶工的地龙已经完成,但只着一件单衣露在冬天的冷空气中,咏棋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缩在床角里,好像被抓出了躲藏地穴的小兽一般惊惶不安。
咏善注意到他裸露出来的脚,一把抓住了比女人还小巧的脚踝,上面残留着昨夜被捆绑过的红痕。
稍微用力,就把竭力躲避的哥哥从床角里拽了出来,落在自己的怀里。
“不要!放开我!”
双臂间不断挣扎而且颤栗的身躯,让咏善露出了孩子得到心爱玩具似的笑容。
从前只可以远远地贪婪地看一眼的彩虹,如今,却可以搂在自己怀里任意施为了。
轻而易举地把精致的白色腰带缓缓解开,同样颜色纯白的绸缎所制的单衣失去束缚的腰带,自觉地在中间打开,露出里面撩人心火的肉色。
从脖子到锁骨,一直受着各种细心的保养,闪烁着琥珀似光泽的肌肤,无助地裸露出来。
咏善箝制着哥哥的手腕,犹不甘心地把单衣拉得更开一点。
“真漂亮。”他调笑着。
两颗在单衣遮蔽下的红色樱桃被迫完全袒露,在仿佛由冰浇铸的指尖的触碰下,心惊胆颤地挺立起来。
“住手,咏善……”乳尖遭到袭击,让咏棋再度难堪得恨不得死去。
昨夜的羞辱已经是极限,在同父异母的弟弟手里泄出来就像一场难以置信的噩梦。
他真不明白咏善为什么这样憎恨自己,要用上这种万劫不复的手段。
“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两句,放手、不要、救命……”咏善不满意地咬住哥哥的耳垂。
就如淑妃所说,虽然是老大,但不足月而生的咏棋确实比其他兄弟虚弱,手脚腰肢出奇的纤细,就连耳垂也格外小巧。
因为高烧而热得厉害的身体,因为空气中不时掠过的冷风而簌簌发抖。
“放开……”
察觉到咏棋不死心的反抗,咏善收紧牙关,狠狠地在柔软的耳垂上咬了下去。
“啊!”耳垂上传来撕扯噬咬的剧痛,对痛觉敏感的咏棋眼里立即涌上一层水雾,“不要!不要咬了!”
哥哥的哀求里带了啜泣,让咏善的下身猛然一涨。松开几乎咬出血来的耳垂,舌头在深深凹进去的牙印上轻舔片刻。
“嘘……”危险的热气钻进咏棋的耳道里,“怕疼,就听话点。”掺入了笑意的声音,非常低沉。
仿佛感觉到危机似的,咏棋停止了挣扎,惊恐地感觉着咏善在身后的动作。
手腕被似乎熟悉的感觉触碰着,当他意识到那是昨天捆绑他的红色软绳时,再度骇然地挣扎起来,“不!咏善,我已经什么都不和你争了……你用不着这样……”
“你真的不和我争?”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就快是太子了,又何必为难我?我碍不了你什么……不……不要绑我……”
虽然一直在哀求,但咏善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
强硬地把挣扎不休的咏棋双腕捆起来,并且把他脸朝下按在厚厚的床褥上。
头脸深深埋入枕内的咏棋,几乎喘不过气来。当他好不容易把脸侧过来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后,又恐惧地发现咏善把自己的双腿拉开了。
“咏善,你要干什么?”
新穿的亵裤被嗤嗤撕开,大腿根处传来疼痛的感觉。
咏善把他的双腿拉到了最大的极限,并且把自己的膝盖压在了大张的两腿之间。
无法合拢双腿的恐惧让咏棋的心紧缩起来。
“知道我要对你干什么吗?”身后的咏善淡淡地问。
“你杀了我吧!”
细微的笑声从身后传过来,“看来你还是知道的嘛。”
除去亵裤后,雪白的双丘失去了任何掩饰。
大概是受到高烧的影响,这个可爱的地方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宛如沐浴后的粉红,在冷风中轻微地颤栗,仿佛知道将要遭受从前未曾经历过的折磨。
咏善好整以暇地抚摸着这个翘挺而且正在淫荡地勾引着他的部位,缓缓地用双手从中间分开。
“不……”咏棋像被钓出水的鱼一样猛然动弹起来。
咏善在他背上用力地按下去,制止他的反抗。
淫靡的洞穴呈现新鲜的色泽,在陌生人的注视下不安地收缩。
咏善缓慢地审视围绕入口处精巧的褶皱,考虑再三后,才选择了其中一道,用指甲轻轻抚过,并且试图让它展平。
“求求你,咏善……”
被缚住双手的身躯一直不断颤抖,咏棋再度尝试合拢双腿。
正在享受乐趣的咏善不满地压制了咏棋,没有言语上的喝斥,但为了表示惩罚,不再像刚才那样温柔,而是直接将一根手指插入了羞涩的菊洞中。
“啊!”被刺入的痛楚闪电一样击中咏棋。
他想象虾子一样蜷缩起来,躲避下身的痛苦,可是咏善的箝制让他根本无从躲避,连蜷缩也做不到。惊呼之后,刺入敏感处的指尖又不打招呼地抽了出去,造成再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疼吗?”阴恻恻的问话开始了。
难堪而且羞愧地颤抖着,抿唇不答的咏棋很快就遭到了惩罚。
指尖快速地再度插入,深入的程度比刚才更深。
“不要!”
“问你话,你就答。”咏善无情的审问着,“疼吗?”
进入到第二指节时,咏棋剧烈地颤抖,哭着被迫回答:“疼,好疼……”
咏善暂时停止了继续深入。
“咏临碰过你这里没有?”
颤抖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咏棋无声地啜泣着,摇了摇头。
咏善冰冷的目光,像冰针一样扎在他裸露的诱人的脊背上。
“你骗我。”
停止的手指,再度开始深入,甚至恶意地用指甲挠搔内部幼嫩的黏膜。
挣扎无力下,咏棋被折磨得痛哭起来,“不要!不要……我没骗你……”
“说实话。”
“没有……”咏棋可怜的哭叫,“真的没有,真的!”
苍白的胸膛紧贴着床褥,仿佛奄奄一息般地剧烈起伏。
咏善似乎相信了。
嵌在体内,被柔软的肉洞吸吮包裹的指尖,缓缓抽了出来。
身后的声音变得温柔了,“别哭了,动不动就哭,我最讨厌。”
“放过我吧……”咏棋低声哀求着。
咏善的膝盖离开了原处,纤细的大腿终于可以合拢,两腿内侧柔软的肌肉贴在一起,不安地绷紧。
“还是你放过我吧。”身后的咏善温柔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黯然,“我就那么令你讨厌?”
讨厌?
咏棋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从来没有讨厌过咏善。
害怕,不,应该是畏惧才对,那才是他对咏善真正的感觉。
每当咏善靠近,浑身的寒毛都会竖起来。就算身边有很多保护的人,但却感觉像一个人徒手对着恐怖的恶魔一样,无助而惊惶。
他为什么会是咏临的哥哥?咏棋怎么也想不明白。
“咏善,解开我吧。”
天真的以为今天的折磨已经告一段落,但下一刻,在澄清的眸子前出现的,却是一支尾指粗细的水晶细棒。
晶莹剔透的水晶,不知为何,此刻却淫靡得让咏棋吃了一惊。
“张开嘴。”
“什么?”咏棋惊惶地看着弟弟的脸。
扬起的唇角明显透着邪恶,同样是乌黑的瞳仁,咏善那一双却是最坚硬的冰做的,犀利而无情。
“张开嘴,好好舔一下。”
咏棋明白过来似的,羞愤得颤抖起来。俊美的脸上显出震惊而且愤怒的表情,直直瞪着咏善,咬死了下唇。
这个表情让咏善觉得赏心悦目。
“不用这个也没什么。”可耻地用水晶细棒挑起滑落在腮边的眼泪,咏善轻描淡写地威胁,“那我更舒服,直接进去,疼的是你。”一边说着,一边翻过咏棋的身子,让他被缚在身后的双手,触碰到自己胯下高挺的欲望。
咆哮着侵略的灼热坚硬和超过自己想象的粗大,让咏棋的脸顿时转成毫无血色的苍白,怒视咏善的眸子也装满了惊恐。
“怎么样?”没有给他多少考虑的时间,咏善再次开始无情地逼问。
咏棋把自己竭尽全力地贴在褥子上,恨不得自己可以从这里陷进去,直接摔到十八层地狱。咬着下唇,轻轻地闭起眼睛,“你杀了我吧。”
“你放心,我会的。”喜欢上品尝哥哥的味道,咏善把舌尖探到覆上的眼脸上,熟练地,隔着薄薄的眼脸,欺负下面受到惊吓的眼球,“慢慢的,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一丝一丝地,杀。”
“不……啊……你……到底要怎样?”遭受着残忍的戏弄,咏棋迫不得已地睁开了眼睛。
咏善狡猾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亲我。听话,今天就放过你。”
咏棋怀疑的看着他,眸里写满浓浓的不信任。
但很快,双腿又被不留情地拉开的恐惧让他屈服了。
“不要!我亲……”
咏善把他翻过来,面朝上方,脸上有着得胜者的骄傲,“亲吧。”
鼻子接近到几乎触碰到的地步。
咏棋几乎被太贴近的目光刺穿了,有一瞬间,满脑子里只有那双凌厉得让人害怕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想别过脸,但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这会导致咏善无情的惩罚。
闭上温柔的眼睛,咏棋无可奈何地抬起头,在弟弟的唇上印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没有想象中的冰冷。
原来他还不是完全由冰塑成的。
“不行,再来。”耳际传来斩钉截铁的命令。
咏棋不解地睁开眼睛。跳进眼帘的,是咏善阴冷的表情。
“再来。”
“我……已经亲了。”咏棋妥协似的回答。
“不算数。”
“可……”
“不要和我顶嘴,咏棋。”咏善可怕地冷笑着,拧着他的下巴,“我的脾气,可比咏临差多了。”
咏棋畏缩了一下。
在逼迫的视线下,被束缚住的前太子再次闭上眼睛,亲吻了他的二弟。
咏棋永远也不明白,他给咏善的第一个心惊胆颤的吻,代表了什么。
他也不清楚,咏善在被他失去血色的唇,颤栗着轻轻一碰时,有什么感觉。
只有咏善心里明白。
当咏棋明显地心不甘情不愿,勉勉强强地凑上来,往他唇上战战兢兢地一亲时,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眼眶里涌上的热气,没让这些热气凝成一滴泪珠,滴在咏棋痛苦的脸上。
就连这种不实在的吻,也让他感到心满意足,发了疯似的喜悦。
他反反复覆地命令咏棋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直到咏棋受不了地缩起来,任凭怎么威胁也不肯就范。
其实……可以再逼的。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