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01

似水静阳:平穿花嫁娘 281 - 283

【第二八一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沈碧寒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够过分自持的人,所以当面对生父动机不明的局面时,她选择了直接去问。正如聂沧洛信中所说的一般,她的父皇,天元王朝的皇帝,真的是个表面威严,却私下懦弱的人。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不能除掉楚后与凌寒报仇,那是因为他刚刚尝到了站在风头浪尖的甜头。从王爷到太子,再到皇帝,只要是男人都想走上这么一遭,而他如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在那种局势下毅然决然的便选择舍弃心爱的女人而顾天下!
  后来呢……
  有了楚家的财势支持,他一路从王爷做到了太子,进而又得到了皇位。
  再后来的发展真的应了所谓不安现状这几个字,在楚家将他推上皇位的时候,他也在留着后手。早前寻找聂家在背地里作为皇商供给与他,而后在蓝毅揭露楚家弊事的时候,他又暗地里将他收为己用。
  从以往种种来看,他一开始知道楚家必定做大,却又需要楚家做大,但是在楚家做大之后,他却又想要将之除去!
  “当初他之所以不想除掉楚家为母亲报仇,那是因为他需要楚家,到了后来的时候,待他登上大宝之后,想要除掉楚家的时候,却又无能为力。”嘴角苦涩的抿了抿,沈碧寒暗暗叹了口气,而后看着蓝毅道:“说什么因我是凌寒的女儿,他不想失去我,其实他是一步步的将我搬到台面前,欲要借我这把小刀,为他除却大患才是!”
  双眼之中尽是湿意,沈碧寒不知自己此刻是在为自己而哭,还是在为她的母亲而哭。
  二十二年前的事情,她不甚清楚。所以她不知为何她的母亲放着温文尔雅的越王爷不要,却选择了如此一个自私而懦弱的男人。
  这就是爱情么?!
  想到这些,沈碧寒便只得无奈的轻叹摇头。
  虽然心中有着无限的忿恨,不过沈碧寒知道,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然发生,那她也只有接受的份儿,却没有任何可以将之改变的能力。
  注视着沈碧寒伤心的模样,蓝毅抬手抚上她的面容,而后轻声安慰道:“你曾经与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儿个的活法儿。任何一个男人,都想要站在世上最高的点上,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雄心……皇上在身为帝王的前提下,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啊!”
  口中虽然是如是说着,蓝毅的脑海中却并不似语气中那般平静。
  倾身靠在蓝毅的胸前,沈碧寒明眸含泪,却终是半睁。
  她心中所想的,与蓝毅心中所想,该是如出一辙的才对。
  自从皇上走后,沈碧寒的心中便一直出现种种假设。身边虽然有蓝毅相伴,不过他们两人始终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却不曾对彼此坦言。
  大约到亥时许,经过一日里接连会客,沈碧寒终是十分疲倦的沉沉睡去。
  低头看着虽是熟睡,却依旧眉头紧蹙的沈碧寒,蓝毅想要在她额头上印上轻轻一吻,却又在与她近在咫尺之际,再也无法向下半分。
  嘴角无奈的弯起,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苦笑着起身,而后由翠竹和红衣伺候着沈碧寒,匆匆赶往书房去处理公务了。
  沈白两家商号的公事本来就多,加之沈碧寒接手了宫中内需这单生意,他与慕凝在沈园之中平日里根本就是在超负荷运转。今日荒废了足足一日,此刻事情告一段落了,他心中却有种难言的滋味儿。
  不过不管心绪如何,该去做的事情,此刻他还是要去做的。
  夏日里的昼夜交替是日长夜短,大约在寅时的时候,天际便开始亮了起来。
  寅时过,未时未半之时,沈碧寒便醒了。由翠竹伺候着穿了件薄衫,在仔细的梳洗过后,她在卧床一日之后,试探着下了床。
  夏日清晨的空气,是让人倍感舒爽的。在屋子里闷了一日之后,待到沈碧寒由翠竹搀扶着走出屋子之时,清风徐徐铺面,让她感觉格外亮堂。
  在院子里的花圃前站定,吩咐翠竹从屋子里搬来一把藤椅,沈碧寒便安坐于藤椅之上,开始静静的赏起了花儿来。
  昨夜的时候,在皇上走后,翠竹和红衣再见沈碧寒的时候,她已然一脸泪水。但是经过一夜之后,她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与昨夜里根本就判若两人。
  “此刻时辰尚早,不过主子大概起早儿就会饿,奴婢特意到厨房与您熬了碗参汤。”伸手探了探汤碗的温度,觉得温度适宜之后,将参汤从托盘上取下,翠竹将之递给了沈碧寒:“主子请用吧!”
  对翠竹微微一笑,并未多言,沈碧寒收回正在扫着花露的手,接过她手中的汤碗:“还是你这丫头细心,什么都能够想到了。”
  沈碧寒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平淡淡,但是看着参汤的双眼,却微微黯然了几分。
  “伺候好主子是奴婢的本份!”点头一笑之后,翠竹将托盘上的汤匙复又递了出去。看着沈碧寒一下下的舀着参汤送入口中,翠竹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昨儿个夜里皇上过来之后,主子便一脸的心伤之色,本来奴婢还在担心您,不过今儿一早儿见您如此,便也就放心了。”
  舀着参汤的手顿了顿,沈碧寒轻笑了一声,而后将盛满参汤的汤匙又送到了嘴边喝了一口:“你跟在我身边不是一日两日的了,我昨儿个见到父皇的时候不过是因为身子不适而觉得委屈而已!没碍的!”
  前世的时候,沈碧寒十分羡慕有父母相伴的同学们。那个时候她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在父母的眼里,儿女就算多大,也都还是个孩子。此刻她这样与翠竹解释,该是合情合理的。不过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却心中泛着酸涩之感。
  嘴上虽然说是见到父亲之后觉得受了委屈,不过只有沈碧寒心中明白,她与当今圣上这对父女,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找到那种感觉了。
  低眉微微思量片刻,翠竹浅笑着轻声问道:“皇上对主子宠爱有佳,一听说您身子不适,便直接过来探望,这可是其他皇子和公主们从未遇到过的。”
  当今圣上子嗣虽然不是太多,却也不算少。他的这些子女们并非同一个女人所生,却个个都想要争宠。身为皇上的唐骏天很理性,她对每个女人的子女都不算太过亲昵,因为如此,宫中的女人们虽然个个都在较劲,却都只是小打小闹,从未闹出过什么大乱子。
  你想啊!
  皇上对哪个子女都不亲昵,那她们自然就没有要斗争的目标。虽然太子之位早早便落在了唐季云的身上,但是他的母亲是楚后,这便注定了不会有人胆敢对他如何!
  连皇上都推不倒的女人,她们这些宫妃若是想要与之一较高下,那无非是飞蛾扑火了。
  但是这一切,随着沈碧寒的出现,却出现了一些微妙的转机。
  自从沈碧寒进宫之后,皇上对她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若说皇上宠她,必遭人妒忌,但是因她是女子,便没有什么人会将她视为眼中钉。无论是宫妃还是儿女,只要在皇上面前得了宠,那她所说的话必然会对皇上产生一些影响。
  就沈碧寒而言,皇上的那些子女只会围着她转,以向她示好来博得皇上欢心,却不会对她做出任何排挤的事情来。
  “高处不胜寒呐!”轻轻喟叹一句,沈碧寒将手中喝了一半的参汤递回给了翠竹。
  经过了昨夜的事情之后,此刻的沈碧寒总算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最是无情帝王家!
  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之后,蓝毅头束冠玉,身着一身黑色锦线薄衫来到沈碧寒所在的院子。一进院门便见沈碧寒身着夏衫坐在花圃前的藤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蹙眉来到沈碧寒身边,而后十分自然的蹲下身来,与沈碧寒平视:“此刻天色还早,你怎的便坐在外面了?这里晨露很重,且快些回屋子里歇着吧!”
  一边说着话,蓝毅一边从红衣手里接过一件薄絮披风为沈碧寒披在肩头。
  转身侧面,上下打量着蓝毅的一身正式装扮,沈碧寒一笑道:“时辰还早,这会儿你便要进宫了么?”
  轻点了点头,蓝毅解释道:“此刻宫里事情繁多,陛下命我早些过去好辅助安排太子大婚的事宜!”
  微微蹙了蹙眉头,沈碧寒深叹了口气,仰头观望着天际的东方,却不见有朝阳升起,她语气幽幽的道:“好日子与天争,看来今儿个真的是好日子,所以才会东无朝阳,天气闷热了。”
  蓝毅一笑:“所以你更应该回屋子里去歇着!”
  “里面太闷了!”轻摇了摇头,沈碧寒对蓝毅说道:“你且速速进宫吧,此刻越王府内禁卫军应该已然集结了,我会在这里等着你那边的消息。”
  看着沈碧寒的表情,知她是主意已定。蓝毅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对一边的翠竹吩咐了要好好照顾好沈碧寒。
  在蓝毅离开后没多久,负责天眼的徐放便过来与沈碧寒辞行了。给了他越王爷所给的令牌,沈碧寒嘱咐他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之后,方才让他赶往越王府。待到徐放离开之后,沈碧寒又恢复了一早时候的模样。
  好似没有情绪,却眼光隐隐而动。
  仔细的观察了沈碧寒片刻,翠竹实在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不过她既然说了要在院子里等,那她便依着她的意思,与她沏好了茶,然后在藤椅的一边又摆上了一张小桌儿。
  “翠竹,你在我身边儿伺候了这么久了,我却从未问过你,你家里可有父兄或是姐妹?”在沉寂半晌儿之后,沈碧寒低眉敛目的为面前的花草裁剪着多余的叶子,一边貌似无意的问道。
  适才在徐放来辞行的时候,沈碧寒并未让翠竹回避。反正她与徐放所说的无非就是让他去救唐雪晴出来,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从来都没有提到要唐雪晴假死的事情。
  被沈碧寒突然的一问问得一愣,翠竹微微欠身道:“回主子的话儿,奴婢自小便被卖到沈家为奴,对于家里的事情只有零散记忆而已。”
  停了裁剪花枝的动作,沈碧寒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翠竹,继而问道:“那个时候你多大?”
  沈碧寒此刻是想知道,她与楚后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嘴角微微动了动,翠竹轻声回道:“九岁!”
  当初翠竹被卖到沈府的时候,沈碧寒与蓝毅已然相处了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在沈家老爷沈兼之收蓝毅为义子之后,才为他陪了丫头,而这个丫头就是翠竹。
  “九岁啊!”轻声呢喃着翠竹的回答,沈碧寒仿佛被打开了一扇天窗。
  在她九岁的时候,在大街上遇到了蓝毅,那个时候的记忆此刻还十分清晰。虽然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但若是说翠竹是在被卖入沈家之前便与楚后有所关联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
  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可以放心的训练成间谍,楚后还真不是简单人物。
  将手中的花钳放到一边的托盘之内,沈碧寒抬眼看着翠竹,而后轻声问道:“你猜猜看,待会儿皇宫内会发生什么事儿?”
  一脸的惊疑之色,翠竹忙低头说道:“宫中之事奴婢怎敢妄议?奴婢不知!”
  讪讪一笑,沈碧寒端起一边的花壶,开始对着面前的花圃洒水:“我此刻来与你说说,你听听看如何?”
  “奴婢……奴婢……”
  若是以前的时候,沈碧寒这么说,翠竹只当是她们主仆之间要探讨问题。但是此刻看着沈碧寒忽而沉凝的眼神,翠竹却有些从心底里发怵。
  只是一瞬间,淡笑再次爬上脸颊,沈碧寒慢悠悠的道:“皇后娘娘要逼着太子迎娶严若兰,籍此来拉拢左相严崇一派与她之间的关系。楚后的势力本来强大,若是让她成功拉拢了严崇一派,那日后若是与她斗,岂不是难如上青天?”
  “……”
  沈碧寒说话的语气虽然轻松,脸上也挂着淡笑,但是她的眼神却格外犀利,面对沈碧寒毫无隐瞒的侃侃而谈,翠竹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
  看着翠竹的样子,沈碧寒轻轻一笑,她对着继续道:“她要自己变强,我就会容忍她变强么?当然不会,适才你也看到了,我已然命徐放去营救雪如郡主,只要他将雪如郡主救出了,那太子便不会再受皇后的要挟与严若兰成亲了。如此一来,她所做的事情做不成,只能是半途而废了。”
  “不过……”在翠竹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沈碧寒右侧的嘴角一挑,悻悻道:“我前阵子想到一个主意,可以让本来便复杂的一切一下子都变得简单了。关于这个主意,你想不想听听!”
  头,越垂越低,知道沈碧寒在看着自己,翠竹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儿,眼中却有着浓浓的氤氲之气。
  跟随在沈碧寒身边这么多年,她怎会不知沈碧寒的脾性。最近自从她负伤以来,沈碧寒一直对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即便她再次回到沈碧寒身边伺候着,可是她却也不知沈碧寒与徐放和蓝毅平日里在密谋些什么。
  按照楚后那边的意思,是要她弄清楚沈碧寒这边到底在密谋些什么,但是每次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沈碧寒总是会支开她,使得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但是此刻,她居然要讲给她知道,从沈碧寒说话的语气和眼神之中,翠竹早已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她知道……大事不妙了。
  从翠竹开始微微颤抖的双肩不难看出她此刻心中的惧意,沈碧寒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而后坦言道:“太子殿下一直以来与皇后娘娘感情还算和睦,此刻皇后劫持了雪如郡主借此来要挟太子,这已然将他们的关系弄的一团糟了。此刻我所说的这个主意就是……今日雪如郡主要死……”
  身子猛然一震,脸色骤变,翠竹一脸战战兢兢的看着沈碧寒。
  “雪如郡主一直以来待我不薄,而且还是聂沧洛的妹妹,我怎么下的去手是么?”对上翠竹一脸询问的震惊神色,沈碧寒蹙眉而笑:“有斗争便一定要有流血,若是雪如郡主的死可以换来太子和皇后之间的母子反目,那我乐意这次做个恶人!”
  “……”
  颤颤巍巍的站在原地,翠竹一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她所认识的沈碧寒不是这个样子的,真正的沈碧寒绝对不会去动唐雪晴的。
  将手中的花壶放下,沈碧寒端起一边小桌儿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而后目不转睛的对上翠竹的黑眸:“翠竹你说……是你的主子我狠毒,还是楚后狠毒?”
  “主子……”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翠竹低头匍匐在地板之上,对沈碧寒泣不成声的道:“您杀了奴婢吧,奴婢该死!”
  翠竹何其聪明?
  沈碧寒此刻如此对她说话,若是她是问心无愧的,那也只会感觉到一丝震惊。但是都到心中有鬼,心中有鬼,此刻她就是这样。
  她知道,沈碧寒该是已然知道她与楚后之间的关系了的。
  “你起来吧!”轻叹了口气,沈碧寒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到小桌儿上,而后对她道:“你此刻便出府吧!”
  闻言,翠竹身子一震:“出府?!”
  轻点了点头,沈碧寒轻语道:“算算这会儿的时辰,徐放该是已然带着禁卫军出了金陵城才对,此刻一切已成定局。不久之后,徐放所带领的禁卫军便会抵达暗组软禁雪如郡主的地方,在那里雪如郡主会死……”眼光扫过匍匐在地上的翠竹,沈碧寒语重心长的道:“此事已成定局,你此刻去将消息告诉楚后吧!如此一来楚后派去的人赶不到那里是他们的错,便无关你的过失!”
  沈碧寒这是在保自己?!
  “奴婢……奴婢……”
  一脸眼泪涔涔的抬头望着沈碧寒,翠竹一时之间居然不能成语。
  “你跟我了那么久,也照顾了我那么久,人总是有感情的。你在伺候我的时候每每都是尽心尽力的,这点我都知道,所以此刻我才会放过你。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但此刻你的这些苦衷莫要与我讲,你且赶紧儿去将消息告知楚后,好为自儿个保命吧!”说完话,沈碧寒看了眼一边的红衣,而后吩咐道:“红衣,送翠竹出府!”
  沈碧寒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她没有可以做善人的本钱。
  一开始在知道翠竹就是奸细的时候,沈碧寒的心绪从一度难以接受,到后来的不闻不问。她相信每个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是有苦衷的。所以她本想着就那么放任着翠竹,将她逐出沈园,而后任她自生自灭。但是就是前几日,在慕凝告与她知道她拿着她准备给她的地契那会儿的反应时,沈碧寒改变主意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虽然在她的手上已然有了别人的鲜血,永远都不可能干净了。但是翠竹与她相处了那么久,她还是决定为她保命!
  因此,便有了今日之事!
  被红衣从地上拉拽了起来,见沈碧寒一直平心静气的没有再看自己,翠竹只得跟着红衣转身缓缓向外走。
  沈碧寒说的对,若是今日之事雪如郡主死了,而她却没有洞察沈碧寒这边的秘密,那她对于楚后来说,便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没有任何意义的人,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此刻沈碧寒的计划在实行了,对于她这个奸细,她完全可以不闻不问,甚至是兴师问罪。但是她没有,她居然将整个计划都告与她知道,而后让她拿着那些消息去保命!
  眼泪不停的簌簌落下,紧咬着的嘴唇微微泛着血色。
  在即将跨出院子门口的时候,翠竹的脚步便再也迈不动了。回头看着安坐在藤椅上不曾看她一眼的沈碧寒,她闭了闭眼,而后鼓足所有的勇气转身又向着沈碧寒走去。
  “主子!”
  又是噗通一声,翠竹双膝落地,一脸泪意的唤了沈碧寒一声。
  她的这一声之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愧疚,有感激,亦或是其他的许许多多……
  侧面看着翠竹,对上她含泪的眸子,沈碧寒蹙眉斥道:“你还不走?!”
  “奴婢……”一脸的斑驳泪痕,翠竹不住的在对着沈碧寒摇头。在片刻之后,她居然额头着地,一连三次对着沈碧寒叩首。
  “好了,够了!”转头不再看翠竹,沈碧寒叹道:“你走吧,也许等会儿我就会后悔也说不定!”
  在磕头的动作终于止住了,依旧是匍匐在地,双眼死死盯着地面,翠竹眼神坚定的抬头看向沈碧寒道:“奴婢是楚后派来的线人不假,但是这些年跟在主子身边,却从来都是拿您当主子看待的!”
  轻点了点头,沈碧寒道:“我知道!”
  若不是那样,她今日又怎会放她一条生路?!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翠竹对沈碧寒解释道:“所以今日奴婢要将自儿个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让主子你也知道。”
  柳眉再次蹙起,沈碧寒一眼望进翠竹的黑瞳里。
  此刻翠竹眼里的坚定,是沈碧寒从来都不曾见过的。
  “你所知道的事情?”口中呢喃着翠竹所说之话,沈碧寒静静的问道:“你说吧,我听着便是!”
  郑重的点了点头,翠竹说道:“奴婢在很小的时候,家里便每日三餐不继,为了活命,父母将我卖给了人贩子,那个时候那些人贩子叫我们人伢子。一开始,我并不是被卖到关外沈家的,而是被卖到了金陵城中一个秘密的宅院里。在那里,我们每日要经过严苛的训练,若是在训练中稍有怠慢,便会被打的鼻青脸肿。
  那个时候虽然只有几岁,但是我们却知道了生活的艰辛与残酷,为了活着,在我九岁那一年便接受了自儿个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便是要在沈园扎根!”
  “九岁的奸细?”不置可否的一笑,沈碧寒道:“还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这辈子沈碧寒九岁之时所拥有的是前世的记忆,但是前世之中沈碧寒印象中的九岁,却是十分模糊的。
  可以让九岁的孩子记住他们的使命,那可想而知,翠竹当年遭了多大的罪!
  看得出沈碧寒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痛,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不过翠竹的心中却是暖暖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一脸正色的看着沈碧寒问道:“主子可知当年让奴婢在沈家当线人的是什么人?”
  “不是楚后么?”嘴上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碧寒心中已然了悟。心中一凛,她问道:“是谁?!”
  翠竹既然这么问,那那个人便一定不会是楚后!
  “是皇上啊!”
  “皇上?!”
  声音陡然提高了数倍,沈碧寒顿觉天旋地转。与此同时,她的心也瞬间变得冰凉!
  是皇上!
  那个人居然是皇上!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第二八二章】 怒产七星子!

  一直以来,沈碧寒都知是楚后将翠竹安排在了沈家,而后便有了沈家一家被灭门的事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不是楚后,而是当今皇上,她的父皇!
  若那个人是她的父皇,那势必该有一些事情不会如她所推断的一般。
  曾几何时,沈碧寒无数次的庆幸过自己穿越而来之后所遇到的境地还不是太坏。但是此刻,她心中明白了,原来她并不是成为公主的灰姑娘。
  还有更为猛烈的暴风雨么?既然要来何不来的更加猛烈些!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沈碧寒在心绪难平过后,却变得出奇平静。
  什么叫当初不知她的下落?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身为一代帝王,皇上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将一个几岁的小丫头处心积虑的安插进千里之外的沈家。那这又说明了什么呢?他一早就知道沈家老爷沈兼之是谁,也一早就知道沈碧寒便是他与凌寒的女儿。
  但是他却……
  回想到自己第一次在皇上面前为蓝毅在他面前苦苦求情的时候,沈碧寒便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
  记得在聂沧杭罹难之后,那一次在襄王府见到皇上的时候,皇上曾经动情的与她说,他一直不知她的身份,直到越王爷告知他真相之后,他才知道她沈碧寒就是他的女儿。
  好滑稽!
  一国之君果然是一国之君,连说谎话的时候都如奥斯卡影帝一般,让人信以为真。
  先是自嘲的一笑,低头看着翠竹,她语气轻飘飘的开口问道:“我此刻只问你一句,你可会据实相告与我?”
  一副眼泪模糊的样子,翠竹重重的点了点头:“主子您问,奴婢知无不言!”
  微微露出苦笑,沈碧寒轻声问道:“我父母的死,到底是何人所为?”
  这个问题,若是问翠竹,该是一问一个准儿的吧!
  虽然嘴上说让沈碧寒问,不过翠竹最怕的就是她开口问这个问题。可是世上之事就是这样,越不想被问到什么,却偏偏越来什么。
  身子在听到沈碧寒的问题之时微微一哆嗦,翠竹有些局促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而后便低头踌躇不言。
  双眼依旧无喜无怒的注视着翠竹,沈碧寒又喝了口茶,好似在问的是什么闲话家常儿一般,慢道:“我适才既然打算要保你的命,那就一定不会杀你。此刻这个问题是我要问的,而你也说过知无不言,那你就直接回了便是。无论整件事情里你从头至尾扮演的是何等角色,我绝不办你!”
  沈碧寒说不办翠竹,那合着她该开心才对,可是在听到沈碧寒所说的特赦之话时,她心中却犹如刀绞。
  都道是犯了错儿便该挨罚,此刻她犯了错儿,可是沈碧寒却说不会杀她……
  眼泪汪汪的又对沈碧寒磕了一个头,翠竹嗫嚅不已的道:“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且在这里先谢过了,不过奴婢有一请求,还请您答应!”
  看着翠竹一脸肃穆的表情,沈碧寒明白她并不是在得寸进尺。
  不明她所说的请求到底是什么,她将杯子放回到小桌儿上,道:“你直说便是!”
  今日她不用去宫中观礼,有的是时间,不过若是那一方将雪如郡主的尸体夺了过来,那她先前给翠竹的消息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再次匍匐在沈碧寒身前,翠竹颤着声音道:“请主子在听过奴婢的答案之后再决定办不办奴婢吧!”
  人人都怕死,翠竹也是怕的,可是在面对沈碧寒的时候,她心中的愧疚足以让她羞愧而死了。
  静静的凝视着翠竹的泪眼,沈碧寒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重新站直身子,抬手将模糊视线的泪水抹去,翠竹哽咽着嗓子说道:“主子明鉴,奴婢是亲眼看着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服毒酒自尽的!”
  双目一凛,沈碧寒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而后双手交握在隆起的腹部之上,静等着翠竹继续说下去。
  不敢再看沈碧寒,低头苦笑一声,翠竹泣道:“老爷很聪明,他和夫人从一开始便猜到了宫中之所以来人,其实是冲着主子您来的。所以他提前便将您嫁了出去。在您被送上花轿之后,爷因为情难自禁跟着迎亲的队伍一直追着您走了,所以并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待到他回到沈家的时候,沈家家主皆已亡故……”
  喉间似是也被梗着东西,沈碧寒张了张嘴,半晌儿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一拨又一拨的打击已然捶打出了过硬的心理素质,沈碧寒心中虽然疼痛男人,但是在表面上却极力让自己做到冷静。
  虽然此刻她的反应跟冷静还有一些区别,不过这已是她倾尽全力所为的结果了。
  她的心中有多痛,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体会得出。
  记得初次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睁开眼睛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的人便是她的养母。那个时候的沈夫人,一脸的温润娴淑,对她更是宠爱至极。还有她的父亲沈兼之,虽然在平日里府里的家丁都说老爷多么多么严厉,但是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毫不含糊的便给她弄到。
  前世没有亲人,沈家二老还有她的大哥,是唯一让沈碧寒感觉到家这个字的人。
  可是他们死了……
  因为她!
  “爷只知道是宫中来人赐了老爷和夫人他们毒酒,却不知那些人是奴婢带进府里的。”抬眼坚定的迎视着沈碧寒的眼睛,翠竹咬牙道:“那些毒酒,也是奴婢亲自为他们斟的!”
  闻言,沈碧寒心中一惊!
  伸手想要去端桌上的茶杯,却因手脚的轻颤而无法成行。看着翠竹一脸从容赴死的样子,沈碧寒直接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挥落在地,而后对一边的红衣说道:“传莫往生!”
  “公主殿下……”
  神情一凛冽,红衣没有犹豫片刻,直接三步两步便跃上院墙,而后翻身到了莫往生的院子里。
  跪着向前挪子几步,翠竹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沈碧寒。
  “你别靠近我!”抬手阻止了翠竹的继续靠近,沈碧寒的声音温温凉凉,眼神却越发冷凝。深深的吸了口气,极力想要压住腹中胎儿的不稳之气,沈碧寒颤声问道:“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谁?”
  “主子!”
  看着沈碧寒所坐的藤椅上绵延而下的羊水,翠竹手足无措的在沈碧寒身侧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毒死沈氏一门的到底是谁!”
  怒喝一声,沈碧寒双眼泛着血红之色。
  “是皇上!”再次痛苦出声,翠竹起身来到沈碧寒身前,而后想要将她扶起。
  皇上!
  居然是皇上!
  是她的生父杀了她的家人!
  “啊——”
  极力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楚,沈碧寒仰头恸哭一声,而后使尽全身的力气将身边的翠竹推了出去。
  翠竹是间接害死她父母和大哥的刽子手,她不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主子……”
  被沈碧寒推倒在地,翠竹看着沈碧寒痛楚难耐,想要再次上前,却恐激起她更为激烈的反应。
  “公主殿下!”
  焦急的声音传来,随着声音而至的是扯带着莫往生从院门处飞奔而来的红衣。
  适才她翻墙过去,无非就是看着沈碧寒情况不妙,想要早些将莫往生带来。但是世事难料,莫往生刚刚根本就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她是在沈园的莲花池边上找到莫往生的,这才有了她与莫往生同时从院门处出现的一幕。
  低头看了眼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翠竹,莫往生不及多想,快步来到沈碧寒所在之处,而后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为之把脉!
  只是片刻,他脸色一变!
  看着莫往生第一次出现了焦躁之色,红衣顿觉大事不好:“莫大夫!”
  剑眉紧蹙,莫往生对沈碧寒红衣道:“去请产婆!公主殿下要临盆了!”
  一听他说沈碧寒要临盆了,而不是有临盆迹象。红衣的脸色也跟着变了,表情一肃,她转身向着院子外直奔而去。
  因为适才要问翠竹话,在沈碧寒所在的院子里只有红衣和翠竹两人随侍。平日里的那些小丫头,全都候在院门外。适才在莫往生与红衣匆忙而入的时候,那些小丫头也急急忙忙跟着进了院子,此刻看着沈碧寒如此模样,她们一时之间也慌了手脚。
  因沈碧寒胎气不稳,沈园内早已备下了产婆。此刻莫往生让请产婆,红衣之所以亲自前去,那是因为她会武,在脚程上比那些小丫头要快的多。
  “啊——啊——”
  腹中的抽痛越来越大,沈碧寒直觉自己好像要被撑裂一般。虽然她是个极为能够隐忍之人,不过在此当口儿,她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伸手从身上取出一根银针暂时扎在沈碧寒的手腕之上,莫往生对身侧的几个小丫头道:“莫要在那里呆愣着了,且速速过来将公主殿下扶到屋里躺下!”
  被莫往生这么一吼,那些小丫头皆都回过神来。切切诺诺的应了声儿,她们纷纷来到沈碧寒身边,而后将沈碧寒从藤椅上扶起,簇拥着她向着屋子里而去。
  待到沈碧寒在床榻上安躺之后,看着她汗如雨下的样子,莫往生又吩咐几个丫头去取来参片让她含着,而后便直直的出了屋子。
  “莫大夫!”看着莫往生从屋子里出来,待在外面的翠竹忙上前问道:“主子此刻怎样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若是此刻沈碧寒有什么不测,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凝眉看着翠竹,莫往生深深叹了口气道:“此刻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你们家主子此刻即将临盆,都道是活七不活八!不过此刻若是要临盆,那大人便会十分危险了……你这会儿且去聂府将聂沧洛请来。”
  今日是太子大婚之日,蓝毅一早儿便进了皇宫。翠竹虽然跟着沈碧寒进过皇宫,但是若是说独自一人去宫里请蓝毅过来,那不太现实。不过此刻沈碧寒要临产,她身边总该是要有个人的,这个人除去蓝毅之外,更应该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我去请姑爷!我去请姑爷!”
  听到说沈碧寒有危险,翠竹心中顿时想要自行了断。但是她知道,此刻还不是时候,一连默默念着这句话,翠竹转身奔出院子。
  无关乎天气如何闷热,从院子里一直奔出沈园,再从沈园一路向着聂府奔去。翠竹即便是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终是没有将神经放松一刻。在前往聂府的路上,她曾经慌不择路的被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撞倒在地,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咬牙坚持着向聂府前进。
  “姑……姑爷!”
  在翠竹抵达聂府的时候,恰好聂沧洛携着楚姨娘两人正欲要出门。
  止住正要踏上马车的脚步,看着向着自己跌跌撞撞而来的翠竹,聂沧洛眉头大皱的问道:“翠竹丫头,出什么事儿了?”
  此刻的翠竹发丝散乱,浑身上下满是尘土。她身上的衣衫已然在适才的时候被划破了,而此刻她的手臂上,居然还在不断的向下渗着血。
  “主子……主子……”
  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翠竹因一路狂奔,此刻根本就说不出一句整话。
  听翠竹提到沈碧寒,聂沧洛心中一惊!
  知肯定是沈碧寒出了什么状况,聂沧洛连忙问道:“你们家主子怎么了?”
  “爷……”
  一声轻唤,刚刚进了马车的楚姨娘复又从马车内出来。见翠竹在前,她抬手覆上聂沧洛的厚肩,而后说道:“皇后娘娘让我们已时前进宫,此刻时辰差不多了。”
  看着楚姨娘吐气如兰的样子,翠竹气不打一处来的大喘了口气道:“你给我闭嘴!”
  “你……”
  杏眼微睁,刚想把翠竹教训几句的楚姨娘,却在看到聂沧洛抬手让她噤声之后再次一言不发。
  星眸半眯,俊眉微挑,聂沧洛问道:“你说,你们家主子怎么了?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急急的咽了口唾沫,翠竹重重的点头道:“莫大夫说主子要临盆了,而且还很危险!”
  “不是有莫往生在么?”双眼之中依旧是风平浪静之色,聂沧洛沉声问道:“蓝毅在哪儿?”
  在说话的同时,他握着折扇的手将扇子握的咯吱咯吱直响。
  “爷今儿一早便进宫了,奴婢进不了宫,便只得来见姑爷您了。”双眼之中再次蓄满泪水,翠竹说道:“莫大夫说主子很危险,怕是……怕是……”
  在翠竹哽咽之际,聂沧洛身形一顿,而后便快步向着聂府门前而去。
  “爷,您要去哪儿?皇后娘娘还等着你我呢……”
  楚姨娘的话刚说了一半儿,聂沧洛却早已翻身上马如一阵风一般驾马离去了。
  看着聂沧洛瞬间消失在街头的背影,在聂府门前众多的家丁和丫头面前,楚姨娘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的。
  “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儿个是什么分量!”满是不屑和厌恶的看了楚姨娘一眼,翠竹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楚一瘸一拐的越过楚姨娘爬上了她适才下来的马车。
  “你……你下来!”见翠竹登上了马车,楚姨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轻喝了一声,她上前欲要将翠竹拉下来。
  “去沈园吧!”靠进车厢之内,对楚姨娘的叫嚣根本不屑一顾,翠竹对车夫吩咐道。
  此刻她连死都不怕了,难不成还怕她?
  “你敢!”这次楚姨娘伸手所指的是驾车的车夫。
  低头看了楚姨娘犹如菜色的脸,那车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的一扬鞭子,而后驾着马车离开了聂府门前。
  沈碧寒在的时候,翠竹一直都在聂府之内生活。与在府里独宠托大的楚姨娘比起来,这车夫更倾向与翠竹的意思。
  这楚姨娘虽然在府里得宠,不过却没有一点儿实权,反正管理府中事物的人是凝霜和大太太,不管她说什么,只要大太太和凝霜说不罚,那他便什么事儿都没有。
  “反了!”
  “反了!”
  一连喊了好几声儿,楚姨娘转身看向身后的聂家家丁们,只见他们或是早已离去,或是都留在原地掩嘴轻笑。
  总之一句话——他们也不太喜欢这个姨娘!
  聂沧洛赶到沈园的时候,沈碧寒的阵痛还在继续。红衣所请的两个产婆已然到了,她们一来之后除了吩咐丫头们去烧热水,便是不住辅助沈碧寒好助她顺利生产。
  听着屏风后面凄厉的痛苦声,聂沧洛一脸徒然的站在屋子里,却只是皱眉叹息。
  此刻沈碧寒在里面受苦受痛,可是他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你不是神医么?此刻且先进去看看她啊!”耳际传来沈碧寒的喊痛声,聂沧洛踱步到莫往生面前,一脸的焦急之色。
  他是现代穿越而来的,在过去那一世,有许多的男妇产科医生,所以他并不排斥莫往生进去为沈碧寒接生!
  无奈的摇了摇头,莫往生爱莫能助的苦笑道:“女人临盆我一个大男人进去做什么?再说了我莫往生所学的医术不计其数,却独独没有学过接生这门医术!若是等会儿她危及性命,那我可以进去,但是此刻……”
  “该死的!”怒吼一声,聂沧洛将手中的扇子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他这突然而来的动作,将莫往生吓得险些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
  片刻之后,痛苦的尖叫声没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听着里面产婆的惊呼之声,聂沧洛终是没有在屋子里再站下去。
  看着他不顾一切的样子,莫往生的双眼渐渐黯淡了几分。
  在这整件事情里,他是真真正正造了孽的啊!
  “公主殿下怎么了?”来到床榻之前,见沈碧寒一脸苍白的闭目躺着,聂沧洛心头一惊,而后快步跪到鞋榻之上。
  “这……”
  第一次见有男人进产房,那两个产婆都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快说!”
  眉脚一挑,聂沧洛厉声吼道。
  其中一个产婆道:“殿下她昏厥过去了!”
  双手攸然握紧,聂沧洛再次吼道:“那将她唤醒啊!”
  这次恐怕是他聂沧洛自从穿越以来最失态的一天了,不过就算今天失态了又如何?眼前在他面前躺着的是他最心爱之人,她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无法再镇定下去了。
  抬手摇了摇手中的参片,那产婆苦道:“公主殿下因痛楚难耐,所以一直都在咬牙坚持。此刻她晕厥过去了,牙关甚紧,这参片也根本就喂不进去啊!”
  伸手从产婆手中抄过参片,聂沧洛将之塞到自己的嘴里,而后深吸一口气将唇瓣覆上沈碧寒的菱口。
  以舌头不住的向前推着参片,片刻之后,沈碧寒的牙关松了不少,他借势将参片推到了沈碧寒的口中。
  四唇相离,没有任何的停顿,聂沧洛伸手掐着沈碧寒的人中,直到她渐渐的又有了意识。
  “恋阳……”
  柔情万分的唤了沈碧寒一声,聂沧洛看着她再次紧皱的眉头,不禁也跟着心痛了起来。
  “好痛!”
  腹中一阵阵的剧烈抽痛仍然在继续,沈碧寒没有问聂沧洛此刻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而后痛苦的呻吟一声。
  “恋阳,用力……深呼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加油!”
  “啊——啊——!”
  不断的对沈碧寒说着要她用力,而后深呼吸,聂沧洛除了紧紧让她握着自己的手之后,不停的在沈碧寒的额头之上印下一个个细碎的轻吻。
  聂沧洛此刻对沈碧寒所做的这些在前世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却是十分违背风俗的。
  “头……头……”
  一边的产婆因两人的亲昵动作而微微愣神,随着站在沈碧寒床榻下方的小丫头一声惊呼,她们才从各自的思绪中回神。
  “啊……”忍不住痛呼出声,任由聂沧洛不住的为自己擦着脸上如雨一般的汗水,沈碧寒有气无力的说道:“七个月,孩子只有几个月,他怕是活不了……啊——!”
  说话间,她眼角的泪水便不自觉的溢了出来。
  “不会的!我们的孩子都会活的好好的,一定会……”低头吻了吻沈碧寒的手背,聂沧洛双眼微红:“你用力就好!”
  “啊——”
  随着沈碧寒的又一声痛呼,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整个屋子。
  听到孩子的哭声,并没有去看孩子,聂沧洛依旧不住的在鼓励着沈碧寒。
  “恭喜公主殿下喜获麟儿!是七星子唉!”在适才听到孩子在哭的时候,沈碧寒便知道,她生下的孩子是活的。听到产婆说是个儿子的时候,她的身体之内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一般。
  “嗯……”
  只是短短片刻之后,沈碧寒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纠结在了一起。
  适才的痛楚好似又要重头来过一般,沈碧寒直觉的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触到的却依旧是一片滚圆。
  双眼无神的睁大,对上聂沧洛满是氤氲之色的眸子,沈碧寒蹙眉呢喃:“怎么可能?!”
  “是双生!”感觉到了沈碧寒的异常,剩下的那名产婆掀起沈碧寒身上搭着的纱幔看了一眼,然后再次惊呼出口。
  “啊——”
  痛苦被喊出了声,便不再那么痛苦了。
  适才在一开始腹痛难忍的时候,沈碧寒以为自己果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害的他的孩儿白白牺牲,既无法救活她,又要中毒早产而死。此刻孩子是活的,这便已然是上天所给她的最大恩赐了。
  单思这些还没完,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一个属于她的额外惊喜!
  在产下第一个孩子之后,沈碧寒再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便顺利的多了。只用了短短两刻功夫儿,她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和当初她母亲临盆的时候一样,她也是双生,而且生的也是一男一女。
  在沈碧寒生下孩子之后,两个孩子便由产婆帮忙在一边由红衣盯着清洗了。直接来到沈碧寒床前,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沈碧寒,莫往生满是歉意的一笑,而后伸手覆上她的手腕,面色认真的开始为她把起脉。
  “怎么样了?”
  半晌儿之后,见莫往生停止为沈碧寒把脉的动作,聂沧洛急忙开口问道。
  “原来你也是个沉不住气的男人!”对聂沧洛洒然一笑,莫往生看向沈碧寒。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莫往生,见他脸上有了笑容,沈碧寒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此刻莫往生即便不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毒解了。若是毒还没有解,他却能笑出来,那她沈碧寒等到有了力气,一定要阉了他,让他去当太监。
  孩子只要生下是活体,便可以活着,这是莫往生说过的话,对沈碧寒而言,幽潭香的梦魇总算过去了。
  过了没多久,两个孩子被包裹好之后送了回来。
  因是刚刚出生,孩子尚小,都还没有睁开眼睛。看着床榻上的两个活生生的孩子,沈碧寒抬头与聂沧洛相视一笑,而后便伸出中指,轻轻的划过两个孩子柔滑的脸颊。
  这是她的孩子,她做母亲了!
  心中霎那间被初为人母的狂喜所淹没,沈碧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但是俗话说的好,福无双至,正在她为顺利生产,而两个孩子全部成活之际,却见徐放一身血迹的从外面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第二八三章】 雨天晴落

  “大胆徐放,此刻公主殿下刚刚临盆,你居然胆敢擅闯产房!”
  沈碧寒的寝室,因她适才的临盆,已然成了产房。在天元王朝的风俗之中有云,产妇的产房若是被人冲撞之后,便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正因为如此,在徐放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之后,红衣第一个便蹿到他的身边,欲要将他给轰出去。
  “慢!”气息孱弱的抬了抬手,沈碧寒对红衣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徐放:“你此刻这般模样,可是事情进行的不顺利么?”
  徐放今日一早的时候便跟着越王府的禁卫军出了金陵城,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解救唐雪晴的。若是事情进行的顺利,那此刻徐放应该过来与她禀报才是,但是他一进屋子便跪在地上缄默不语。
  再看他身上不断向着地面滴落的血迹,沈碧寒心中大约省的,该是在现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才是。
  到底是什么意外,她不清楚,所以此刻她的身体即便再脆弱,她也一定要问清楚了再说。
  什么风不风俗,她不迷信,自然也不信这个。
  一直都未曾抬头,面对沈碧寒的轻声询问,徐放思量片刻之后,方才一脸灰败的看向沈碧寒道:“公主殿下,雪如郡主……雪如郡主她……”
  眼角扫过一边沈碧寒身侧的聂沧洛,徐放张口结舌,远没了原来的沉着。
  “雪如郡主怎么了?”看着徐放欲言又止的样子,聂沧洛抢先沈碧寒一步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见徐放依旧没有说唐雪晴到底如何了,以右臂支撑着抬起身来,沈碧寒蹙眉看着徐放问道:“雪如郡主到底怎样了?”
  “卑职愧对公主殿下!”再次将头低下,徐放低声回道:“郡主她自裁了!”
  “什么?!”
  “什么?!”
  与聂沧洛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口,沈碧寒只觉眼前一黑,而后便直挺着昏厥了过去。
  雪如郡主自裁了!
  她明明是让聂沧洛将假死药交给唐雪晴,可是为何在今日的时候她会自裁?耳际响着周围丫头和产婆乱糟糟的说话声,沈碧寒只觉自己在坠入一个很深很深的黑洞!
  那是沈碧寒恢复记忆之后女扮男装的第一次出聂府,在沈家书局里,唐雪晴一脸淡然的模样,让沈碧寒顿生好感。她陪她怒砸书局,最后为她摆平事端。在她可能葬身火海的时候,也是她带着一队亲兵前来助她……
  劫法场,闯皇宫!
  沈碧寒可以承受更多的欺瞒和谎言,却忍受不了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再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很奇妙的,与唐雪晴过去在一起时的一幕幕顷刻间在沈碧寒的脑海中闪过,直到沈碧寒没有了任何意识!
  原来,一开始的时候,事情是按照沈碧寒所预想的在进行的。在徐放带着禁卫军一行顺利的到达藏匿唐雪晴的地点之后,又顺利的与暗组交锋。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着,但是俗话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在徐放带领着禁卫军冲进关押唐雪晴的地方之时,唐雪晴并没有服用沈碧寒所给的药粉。
  她心中当然知道沈碧寒一定是会帮她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软禁起来。在禁卫军与暗组对战的时候,她曾被暗组带着退出了据点,顺着山路一直奔波,直到暗组的人夹带着她到了一座悬崖之上。
  都道是困兽犹斗!
  在悬崖之上时,暗组众人知道大势已去,却不想束手就擒,在最后时刻他们以唐雪晴为人质,要挟徐放等人带着禁卫军退后。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负累,唐雪晴直接就势以自己的颈项划过了架在脖间的刀刃,而后随着劫持自己的暗组之人,一并跌入悬崖之中!
  一边莫往生正在为沈碧寒行针,一边聂沧洛在听了徐放说出事情经过之后,双眼变成血红之色。抬手击碎了床榻前的矮桌,巨大的响声惊醒了正在熟睡的两个幼儿,聂沧洛紧握双拳问着徐放:“你的意思是雪如郡主死了?”
  不看聂沧洛,只是轻轻点头,徐放回道:“那悬崖之下是金陵大河,河面距离悬崖百米有余,加之郡主已然自裁,根本就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心中似是被刀割一般疼痛,聂沧洛面露沉痛的闭了闭眼,而后霍然从床榻前起身。
  即便是徐放说唐雪晴没有生还的机会,只要她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他一定会继续找下去,就像他当年寻找沈碧寒一样!
  刚想抬步向外走去,却见蓝毅急匆匆的从门外赶了进来。看了眼地上的徐放,又看了聂沧洛一眼,对他脸色难看至极,蓝毅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快步来到沈碧寒身前,见沈碧寒似是没有意识一般,蓝毅抬头问着莫往生:“寒儿怎么样了?”
  深深的看了蓝毅一眼,又看了昏迷不醒的沈碧寒一眼,聂沧洛什么都没说,直接便出了屋子。
  楚后何其聪明,她既然知道利用唐雪晴可以要挟到太子,便一定不会让她出什么意外才是。
  这是他为何今日可以不动声色待在聂府的原因,但是眼下意外发生了,却又有许多他想不通的地方。
  看沈碧寒的样子,这一切定也不在她意料之中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一定要亲自去调查清楚才对。
  唐雪晴是他的嫡亲妹妹,当一听到她自裁之后,他的心便开始滴血。都道是眼见为实,此刻他要赶往唐雪晴所坠崖之处的现场!
  “没碍的!”收了沈碧寒手腕上的银针,莫往生轻摇着头道:“因刚刚临盆,她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听到雪如郡主自裁的消息,她一时受到刺激太大,便昏厥了过去!”
  想到唐雪晴自裁的事情,莫往生也是一脸的沉重之色。
  唐雪晴对他师弟唐季云代表了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沈碧寒虽然从来未曾与他详谈过唐雪晴的下落,但是从日常的接触中,他不难看出一些端倪。太子因为她受要挟与皇后,继而迎娶严若兰,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却无力阻止,更没有力气改变什么。
  此刻唐雪晴若是没了,那太子会怎样?
  “你不是在宫中观礼么?此刻怎么回来了?太子大婚的事情怎么样了?”想到什么,莫往生便问了蓝毅什么。
  没有立刻去回答莫往生的问题,蓝毅倾身上前看着床榻内侧沈碧寒的一双儿女,见他们正处于熟睡状态,蓝毅向莫往生问道:“孩子怎么样?”
  本来在皇宫里的时候蓝毅便觉得心绪不宁,此刻回到府里,他才知道沈碧寒已然临盆,而且两个孩子还都是活体。
  “男孩儿身上有毒,不过不致命,女孩儿十分健康。”抬眼看了蓝毅一眼,莫住生重复着适才的问话:“太子大婚的事情……”
  “适才在太子大婚的时候,越王爷得到禁卫军的禀报,道是雪如郡主自裁而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太子大婚么?”适才在徐放回沈园的时候,禁卫军方面已然有人前往皇宫与越王爷报讯。
  自听到雪如郡主自裁的消息之后,越王爷直接便气血攻心倒了下去。
  越王爷是谁?那可是皇上的嫡亲弟弟,唐雪晴又是谁?她是天元王朝堂堂的雪如郡主。莫说太子殿下在听到消息之后,直接扯下喜服就奔出了大殿。就算他不这么做,太子大婚的事情也不会顺利继续下去了。
  面对蓝毅的反问,莫往生无奈的苦笑了两声,而后便对他道:“沈碧寒此刻的身子已然稳定了不少,你好生照顾她吧!”
  唐雪晴的水性不错,若是她落水之后大难不死,那她自裁的伤便要立刻医治才对。此刻他该去她坠崖的地方去看看了。
  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徐放的身上,莫往生与徐放问了准确的地点之后,便与蓝毅告了辞,直接借了沈园一匹快马,而后向着金陵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所有人都以为唐雪晴还活着,越王爷与聂沧洛带着莫往生在不停的寻找着她的尸体,但是接连数日,却终究没有寻见。就太子的说法,没有找到尸体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最起码可以代表她还有活着的希望!
  在这数日之内,太子唐季云不眠不休的一直在金陵城外沿着金陵大河寻找着,心中无论有多痛,他都希冀着唐雪晴能够活着。
  那个给了他生命和阳光的女孩儿,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
  怎么可以?!
  在昏厥后的第三天的时候,沈碧寒便醒来了。但是因为沈碧寒太过虚弱,她一直被蓝毅按在床榻上修养。在这段时间里,徐放每日都会带着天眼的众人出去寻找唐雪晴的下落。
  身为天元王朝的堂堂郡主,唐雪晴的失踪,给整个王朝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因为暗组直接归皇后管辖,出了事情之后,皇上并未顾及皇后的任何情面,直接便下令在全天元王朝境内清剿暗组。
  一时间,与天元王朝的帝都一样,整个天元王朝都兴起了一派扫除暗组的行动。
  面对暗组的被清剿,楚后倒是格外的安静。在众人都在寻找唐雪晴下落的时候,唯独只有她在中宫的佛堂里,每日吃斋念佛,终日不出屋子一步!
  这一日,天空落着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落在瓦檐之上,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将两个孩子交给奶娘照看,沈碧寒从床榻边上拿起一件外衫披上,而后缓步来到窗前,看着外面如珠帘一般的雨势。
  “你怎么又起身了?”将拿在手里尚还在滴着雨水的油纸伞递给一边的红衣,蓝毅进屋之后见沈碧寒一脸沉重之色的站在窗前,不禁眉头拧起。
  沈碧寒在怀孕之时,因为总是奔波劳碌,所以身上的肉并不多。此刻生了两个孩子,她的身形便更显得纤弱了。看着站在窗前一脸阴郁的她,蓝毅心中自是心痛不已!
  回头看了眼蓝毅,对他淡淡的笑了笑,沈碧寒复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外面的雨势上:“今日落雨了,金陵大河的水位必定大涨!”
  唐雪晴的尸体一直都未曾被找到,这样的话所有人都相信她还活着。但是只有沈碧寒知道,依着她所跳崖的地势来看,过去找不到她的尸体那不奇怪,但是如果水势一涨,而她果真陈尸河底,那能够找到她的机会便大大的增加了。
  这些都是她过去在与阿大打渔的时候学来的一些知识!
  她害怕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失望!
  眉头依旧是蹙着的,蓝毅来到沈碧寒身侧,而后将她拥入怀中:“你无需太过自责,雪如郡主出事的时候,你还在生孩子,这些不是你可以预料的,自然也怪不着你!”
  将身子放松的靠近蓝毅的怀中,沈碧寒的嘴角泛着苦笑:“真的怪不着我么?”
  “雪如郡主不是你杀的,也不是你害的。若是她按照你的计划去执行,那也许她就不会真的死去。”
  沈碧寒什么事情都是在考虑再三之后才决定要怎么做的,在整件事情里,她设想过无数次,直到最后确定唐雪晴不会受到性命之忧的时候,她才采取行动。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她确实是死了,可是她的死却不在沈碧寒的意料之中。
  听着蓝毅的话,沈碧寒的双眼忽然一眯,心中思绪百转,她转身看向红衣问道:“徐放此时何在?”
  蓝毅说的没错儿,若是唐雪晴按照她的计划去执行,那也许她就不会去死。当初聂沧洛将药粉交给唐雪晴之后,聂沧洛明明跟她说过,他已然仔细叮嘱过她了。
  但是事到临头,她为何又选择了不服用药粉?
  听了沈碧寒的吩咐之后,红衣冒雨去找徐放。自从唐雪晴自裁之后,徐放一直都在外面带着天眼的兄弟们找寻着唐雪晴的下落。红衣去找徐放的时候,恰巧徐放不在府里。
  没有找到人,就一定要回去通报。
  在回去沈碧寒住处的时候,她却惊见徐放一路奔跑着从雨中而来。
  “徐放!”
  在红衣喊了他一声之后,徐放并未在红衣身前停留,而是继续一路奔跑着进了沈碧寒所在的院子。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带着一身的湿意进了沈碧寒的寝室,见沈碧寒与蓝毅同是站在窗前,徐放对着他们所在之处恭了恭身子。
  从窗前处快步走到徐放的身前,不顾他身边雨水泛滥,沈碧寒对他道:“你来的正好儿,我正有话要问你!”
  “公主殿下!”抬眼有些踌躇的看着沈碧寒,徐放轻声说道:“您有什么话还是晚些再与卑职说吧,卑职此刻有要事要与您禀明!”
  看着徐放的脸色,沈碧寒眉脚一抽,而后有着不好的预感:“你说!”
  “雪如郡主……”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沈碧寒,徐放颤声道:“适才聂府一方传出消息,道是雪如郡主的尸身已然寻获!”
  闻言,沈碧寒顿觉眼前一黑,身子摇晃着向后退了两步。
  “寒儿!”伸手扶住沈碧寒摇摇欲坠的身躯,蓝毅为她轻拍着肩膀,对徐放问道:“消息可属实么?”
  重重的点了点头,徐放说道:“此刻郡主的尸身已然在运往金陵城的路上,卑职听闻太子殿下还有越王爷和皇子公主们都到城门前去了。”
  用力的闭了闭眼,极力将心中的晕眩感压下,沈碧寒对外面的红衣道:“红衣备车!”
  “寒儿,你才刚刚临盆,而且此刻外面大雨……”
  “我应该亲自去接她回来!”直接斩钉截铁的打断蓝毅的话,沈碧寒的语气不容质疑。
  无奈的摇了摇头,蓝毅踱步到床榻前,而后从床榻前取下一件较为厚重的披风回到沈碧寒身前与她披上。
  沈碧寒既然已然做了决定,那他若是继续阻止的话,最后的结果无非还是依她。与其让她动怒生气,倒不如顺着她。
  外面的雨势依旧,老天好似在为唐雪晴在哭泣一般,自从落雨之后从未减小过一分。由蓝毅陪同着一路出了沈园,而后又坐上马车一路向着众人所在的金陵城门而去。
  沈碧寒到达城门前的时候,唐雪晴的灵枢还没到。
  由蓝毅撑伞,缓缓的步下马车。见不远处浸于雨中的太子唐季云,还有聂沧洛与越王爷,沈碧寒的心不禁微微泛着痛楚之意。
  侧目看了眼在一边由宫中太监们伺候着避雨的皇子和公主们,沈碧寒只是对他们微微点头,却没有上前。在磅礴大雨之中,她只是向着太子和聂沧洛两人行去。
  地面上的雨水已然没过脚面,清凉的雨水浸湿了绣鞋,沈碧寒却是一脸的无动于衷之色。缓缓来到太子与聂沧洛中间,她看着在大雨中被淋得如落汤鸡的两人,又看着在一边手中拿着雨伞,却只得让雨伞合上的两名侍卫,而后上前接过两人手中的雨伞,伸手撑在了两个男人的头顶。
  适才应该是他们两个不让下人撑伞的才对,但是这个伞若是由她来撑,那他们便一定不会拂落。
  如沈碧寒所料的,他们两个知道是沈碧寒撑的伞之后,并没有动怒,只是依旧的矗立在原处,视线眺望着远方。
  一个是唐雪晴的爱人,一个是她的亲生哥哥。
  太子与聂沧洛两人,此刻的心情,该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
  过了没多久,金陵城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队家丁模样的人,从这些人的身上所着的衣物不难看出,他们是聂家的人。在他们之中簇拥着的是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缓缓的看着人群靠近,聂沧洛与唐季云几乎是同时离开了沈碧寒的伞下,而后快步向着人群奔去。
  人群停了,棺材落了。
  早已候在城门前的禁卫军们在棺材上方挡上了一张偌大的胶纸,将豆大的雨滴阻隔在外。
  轰的一声!
  棺盖被人推开,在聂沧洛与唐季云抵达棺材前没多久,早已候在城门前的越王爷和沈碧寒等人便都跟了上去。
  缓缓来到棺前,见唐季云的手紧紧的握着棺椽,沈碧寒的心中一痛,而后便上前也看了一眼。
  因为长期遭水浸泡,棺材里的尸体已然发胀,刺鼻的味道传来,沈碧寒只觉呼吸一滞,险些就吐了出来。
  “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不住的摇着头,唐季云似笑非笑,似哭又非哭的后退了一步。
  看着唐季云如此的表现,沈碧寒便知他一定是认出了什么。双眼之中尽是泪水,沈碧寒关切的看着聂沧洛一脸木讷的表情,而后轻声问道:“是晴儿么?”
  无法成言,聂沧洛满面痛楚的与沈碧寒对视一眼,而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且不说尸体上所穿衣物是唐雪晴的不假,此刻在棺材里的这具尸体,连脖颈之间的伤痕,还有手臂处胀浮的胎记,都与唐雪晴一出无二。
  任眼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沈碧寒低头看着棺材里唐雪晴的尸体,心中也是百般难受。
  “啊——”
  仰天一声长啸,唐季云终是无法忍受心中的痛楚。
  伸手从一边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利剑,只见他纵身上马,在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驾马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快去拦住他,莫要让他铸成大错!”经过丧女之痛,看上去已然老了数十岁的越王爷第一个反应过来,便对着一边的聂沧洛吼道。
  此刻太子持剑进宫,他要去做什么,只要知道内情的人一猜便知!
  出乎越王爷意料的,聂沧洛并未听他的话去拦着太子,而是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棺材前,守着里面的尸体。
  他的妹妹死了,身为她的爱人,太子此刻是要与她报仇,这正合他的心意,他为何要去阻拦?!
  他最好要一剑将真凶刺死,那样才最为解恨!
  “聂沧洛!”
  “……”
  在越王爷又喊了一声之后,聂沧洛仍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关于太子和唐雪晴之间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此刻他提剑进宫了,聂沧洛不去拦着,那些皇子公主们更不会去拦。在那些皇子的眼里,等着太子与皇后母子相残,最后弄个两败俱伤最好。
  “蓝毅!”见聂沧洛一动不动,沈碧寒轻唤了蓝毅一声,而后道:“我们走!”
  虽然此刻太子势必要与皇后反目,这是沈碧寒所要看到的局面。但是她要的是太子用脑子去对付楚后,而不是如此莽莽撞撞的去直接杀了她!
  为情弑母!
  若真的如此了,那他也就毁了!
  经过一路的奔波之后,沈碧寒在太子离开城门两刻钟之后便带着蓝毅也进了皇宫。一进皇宫,他们哪里都没去,直接便奔着皇后所在的中宫而去。
  在中宫大殿之内——
  原本被布置成佛堂模样的大殿此刻已然一片狼藉!
  桌椅散乱,茶杯碎了一地,无数精致的花瓶被摔落在地。
  浑身湿淋淋一片,衣角处还在不断的滴落着雨水的太子唐季云手持一把利剑,直指着正跪在菩萨前吟诵着经书的皇后楚氏。
  与大殿内的凌乱和唐季云的狰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自从太子进入中宫之后,无论他如何摔砸,楚后一直都跪坐在佛台前,从不曾睁眼瞧过他一眼。
  “母后!儿臣的母后!”癫狂的轻笑一声,唐季云拿剑身直指着楚后道:“无论她对我是何等的意义,你却最终杀了她,丝毫都不曾顾及过儿臣的感受?”
  停止手中敲打着木鱼的动作,楚后的声音平淡无波:“所以你也要杀我么?被我的亲生儿子所杀,我无话可说!”
  转身看向唐季云,楚后轻轻一笑,而后从地上的蒲团上站起身来,与唐季云四目相对:“我此刻便看着你动手!”
  握着剑柄的手一紧,黑眸之中的眼瞳一缩,唐季云抬剑便要向着楚后刺去……
  “住手!”
  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由蓝毅扶着步入殿内,沈碧寒一边向着唐季云走去,一边对唐季云道:“若是雪晴还活着,你想她会希望你这么做么?”
  手中的剑身一顿,唐季云说道:“这难道不是皇姐你一直以来都希望看到的么?”
  “我是想看到!”直言不讳的承认下来,沈碧寒蹙眉道:“我想看到的是太子你用脑子让你的母后失去一切,却不想要你如现在一般搭上自儿个的全部!还有……我很怀疑,你真的能下得去手么?”
  楚后对唐季云有养育之恩,顾及到这一点,所以唐季云即使知道是她杀害了自己的生母,却不想去追究。
  与只是生了他,却没有任何印象的凌寒相比,他与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安后,更加有感情。
  既然楚后不知他是凌寒的儿子,那她对唐季云的爱,无论冷淡与否,却也该是母爱才对。
  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了地,唐季云伤心欲绝的看了楚后一眼,而后转身便离开了中宫。
  沈碧寒说的对,即便她杀害了他最爱的女人,可是他自己却仍旧动不了手!
  “要将本宫的儿子带离本宫身边吗?”待到太子离去之后,楚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对一边身形孱弱的沈碧寒说道:“你也以为雪如真的是本宫所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