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08

弃吴钩:我乘风雪 6

【第6章】 风波恶

看到这个名字,赵昀险些怄出火,将那本《赤霞客》一扔,恨不能扔到天边去。
裴长淮念旧,念旧之人多长情。也不知那谢从隽怎么好,让裴长淮如此念念不忘。
赵昀哼了一声,心道,再好,也是个死货。
丢掉书以后,他仰头躺下,内里一股子邪火烧得正盛,之于谢从隽和裴长淮的事,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翻身贴到裴长淮身边,一手按住他的腰,挺身往他臀间蹭了两下,想将他弄醒。
裴长淮睡得不踏实,不舒服地动了动。
赵昀听出他不情愿,又闻见他衣衫里一身的清苦味,再大的欲火也收回笼,提不起兴致了。
“这回放过你。”
赵昀在裴长淮的鬓角亲了一口,随后躺在他身后,手轻轻拍着他的侧腰,像是在哄睡。
裴长淮睡得昏昏沉沉,半夜发起低烧来,口干舌燥,也就醒了一阵子。
睡前他瞧见赵昀在他身旁看书,这时睁开眼,赵昀似乎还在他身边。
模糊着看了他一会儿,赵昀的样子渐渐变成了谢从隽。
谢从隽有珠玉一般的脸,年轻,英俊,柔和的光笼在他的肩膀上。
裴长淮记得小时候他生了病,一个人在房中,只有药石相伴,寂寞无聊之际,谢从隽就会跑来陪他。
谢从隽就会像现在这样,倚在床头给他讲故事。有的是他从别处听来的,有的是他自己编的,一有重要的人物死去,裴长淮就会掉眼泪。谢从隽哄他不住,只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再将死去的那人说活过来,裴长淮才不哭了。
这回,谢从隽讲到《赤霞客》,讲赤霞客如何浪迹江湖、行侠仗义,过了一会儿,谢从隽就不讲了。
“我该走了。”他道。
“你去哪里?”
裴长淮心中莫名害怕,想起身,可四肢都跟灌了铅似的沉,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手,扯住谢从隽的衣角。
“别走,别走,求你了……求你了……”
他眼睛酸疼,仿佛一下又回到走马川上。他跪倒在地,紧紧抱着谢从隽的尸体,歇斯底里地哭喊。走马川上的凛风割伤了他的喉咙,哭到最后,嘴里全是血腥气。
见他快要落泪,谢从隽笑了笑,道:“这时知道我的好了?”他又重新坐下,俯身贴近裴长淮,低声再问:“长淮,说说,你心里头喜欢的人是谁?”
“你。”
裴长淮抱住他,仰头亲吻上去。谢从隽的唇柔软又温热,裴长淮像即将渴死的人,疯狂汲取着他口中鲜甜的水,急切地缠着他,吻着他。
没多久,他停下,抵在谢从隽的颈间,喘息道:“只有你,只有你。”
对方听了他的话,手一下扣住他的后脑勺,重新吻上来,火热而浓烈。裴长淮闭着眼,越发稀里糊涂的,神识渐渐沉浸到无止境的深渊当中。
“这么缠人。”
他说着,牙齿咬到他的耳垂。裴长淮吃痛,一回头,发现咬他的人不是谢从隽,竟是赵昀。
裴长淮心里一跳,猛地坐起身,赫然惊醒。浑浑噩噩了好一会儿,他抬头,见窗外日光明亮,床头的铜鹤灯燃尽。
已至第二日午时。
房中寂静无声,除了他,空无一人。裴长淮沉沉地抒出一口气,手抵着发疼的额头,有点不确定赵昀到底有没有来过。
他的手一动,碰到什么东西,泠泠一声,裴长淮低头看去,正是那枚玉铃铛。
看来还真是他。
……
接下来的一个月,裴长淮就再也没见到赵昀,不过,贺闰一封一封密信递交到正则侯府,信中全然陈述着赵昀入北营后的行径。
起初,就连贺闰都以为,赵昀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多少要搞点名堂出来,立一立自己的威风。
赵昀现在贵为武陵军的大都统,不管有无实权,到底是皇上派来的人,北营的老将们左不过要给他这个面子,于是由着他折腾。
赵昀下令从火头营开始查,查辎重,查馈粮,查账目。
武陵军声威在外,皇上不过问,谁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调查北营,无监无察,不免就会有些错了主意的人中饱私囊。
一查,果然全是猫腻。
赵昀先后扒了两位掌事的官皮,紧接着将那位与商户勾结、骗取军费的总领下了大狱,一时又是罢官又是拘捕的,闹出不小的动静。
空下来的职位,也由赵昀亲自提拔的军官担任。
众人都以为热闹这一阵子,也就过去了,不料赵昀要整肃武陵军的决心,正如一粒火苗扔进荒原,大有一烧千里的势头。
火头营仅仅是他走的第一步棋而已。
如今,他又跟兵部尚书联手,一同调查各大军营吃空饷的事。
所谓“吃空饷”,便是向朝廷虚报军营人数,将发放下来的军饷据为己有。
书房中,贺闰面色凝重,垂首对裴长淮说道:“这件事很奇怪,那兵部尚书在朝中是个出了名的老油条,不结党,不结仇,为官准则就是‘宁可不做也不做错’。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跟赵昀捅了这么一出……”
裴长淮捧着暖热的手炉,闭着眼,沉吟不语。
他想,赵昀有他的本事,拉拢到兵部尚书也不奇怪。
贺闰见裴长淮迟迟没有开口,不得不提醒道:“那些个罪状,莫说北营武陵军,其他任何一个军营,但凡按赵昀的方式查,大都会遭殃。侯爷,末将认为,赵昀这是借着反贪的名头,扫清那些妨碍他的人,再提拔自己的亲信上位……咱们要是任由他这样胡闹下去,用不了多久,武陵军可就真成他赵昀的天下了。”
裴长淮问道:“赵昀如此行事,皇上可知晓?”
贺闰道:“重要的官职变动最终还要圣裁,皇上自然知道。”
裴长淮似笑非笑,“皇上既知道,那赵昀行事又岂是胡闹?”
贺闰一顿,像是明白了什么,道:“怪不得,怪不得皇上这回要重罚侯爷……这样一来,无论赵昀做什么,侯爷都插不上手了。”他恨得牙根痒痒,低声咒骂道:“难道皇上真打算将武陵军交给他?武陵军可是老侯爷的心血,他赵昀何德何能……!”
裴长淮垂眼,指尖摸着手炉上的花纹,想起当日赵昀在北营中与他说得那一番话,不由地笑了一下。
这才一个月而已,如此雷厉风行,赵昀这般惊天的做派,想必已经教某些人如坐针毡了罢?
贺闰抬头见裴长淮没有一点着急的神色,唇角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闷声问道:“小侯爷,您怎么想的?”
“依本侯之见,皇上默许赵昀整肃军纪,他也查出不少烂账,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愉悦。
贺闰急道:“侯爷,你糊涂了,什么利国利民?赵昀分明包藏私心,要跟您争权!”
裴长淮淡声回答道:“武陵军不是裴家的武陵军,谁来主事,全凭皇上的旨意。只要能使大梁国运昌泰、百姓安居乐业,武陵军换赵昀统领,也未尝不可。”
贺闰没想到裴长淮竟是这副态度,仿佛丢了武陵军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以为裴长淮糊涂,可多年相处,贺闰心知这小侯爷自有算盘,就算糊涂也不是真糊涂。
或许他还有别的考量……贺闰一时半会儿猜不透裴长淮的想法,只能沉默。
裴长淮明白贺闰是信任他的,嘱咐道:“这阵风波还没过去,你手底下的人手脚干净么?”
贺闰道:“侯爷放心,我那些兄弟平时虽然有点不着调,但绝不敢贪军饷。”
“那就好。回去以后,你也告诉他们,别跟赵昀对着干,他说什么,你们尽力去做。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再来问我。”
“可那赵昀……”
裴长淮打断他的话,道:“本侯有些乏了,你先回去罢。”
贺闰不得不将话咽了回去。他行过一礼,随即退出书房,离开了正则侯府。
贺闰一走,裴长淮立刻吩咐管家,挂上闭门谢客的牌子,无论是什么人来,一律不见。
*
赵昀在京城搅得腥风血雨,不过这风和雨都被正则侯府的朱门挡住,怎么也吹不进来。
渐渐的,北营里有些老部下沉不住气了,一个接一个地到侯府来,想请裴长淮出面,由他主持大局,共同对付赵昀。
裴长淮一时说自己被杖责的伤还没好,一时说皇上已经不准他碰军务,推三阻四,搪塞了半个多月。
他们以为裴长淮到底本性不改,还是像从前一样柔善可欺,简直恨铁不成钢。
裴家大郎极善谋略,二郎手段刚硬,无论换哪个来掌管武陵军,都有本事将赵昀这厮收拾得死去活来。天公不作美,偏偏活下一个最没本事的裴昱,给人骑在头上兴风作浪,竟连一点反击的手段都没有。
武陵军副将刘项决定带头去侯府,就算跪,也要把裴长淮跪请出山。
裴长淮没本事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头上顶着正则侯的名号,这是能使得军营各方齐心协力的关键。
谁料刘项膝盖还没弯下来,管家就架住他的胳膊,言说小侯爷病情反复,已经离开京城,去郊外西山养病了。
刘项脸色铁青,一出侯府,就望天暗恨道:“这小子,跑得倒快!”
裴长淮来西山就是图个清净。
西山有处温泉,前朝时,京兆府出资,在此为皇帝修了一座行宫,唤作“澜沧苑”,如今已经成了达官贵族专享。
裴长淮来时就听闻,兵部的那位尚书也在,还有礼部两位侍郎,加上一些名门里的子弟,人不多也不少。
裴长淮居住得远,没跟他们碰面,待清净以后,才独自去泡温泉。
堂中,飘浮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兽炉里焚着某种不知名的香料。
裴长淮走到屏风后解衣裳,刚解到一半,突然,一个人影从屏风的另一侧扑过来,双臂抱住裴长淮。
“三郎。”
裴长淮一惊,回头看见那人的脸,“谢知钧?”
谢知钧冰凉的手顺着裴长淮的领口往下,往他胸怀里一藏,像小孩子之间在闹着玩儿,在拿裴长淮暖手。
他笑得冷冰冰的,问道:“身上的伤好了吗?”
裴长淮回身,一把推开他,见谢知钧衣衫半解,墨色单衣敞着,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他抚上胸口被谢知钧触碰过的地方,残留的冷意让他有些恶心。
“滚。”
裴长淮对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话想讲。
被他骂,谢知钧也不生气,他笑着,坐到一旁的竹榻上去,仰着头看他,说:“骂罢,总比不跟我说话要好。”
裴长淮道:“你来做什么?”
“碰上礼部左侍郎,他说正则侯也在澜沧苑,我就来看看,问问你的伤好了不曾。”他左右打量了一眼裴长淮,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他说,“我没想到皇上真会责罚你。他是疼你的,以前我在宫中读书时,你做伴读,那时候,皇上就更偏疼你一些。”
裴长淮看他冷白的一张脸,眼珠极黑,狭长的凤眼悬着笑时,总会给人一种极为浓艳的冷意。
他是毒蛇一样的人,有着艳丽的花纹和锋利的毒牙,一个不顺心,就要扑过来咬上一口。
从小到大,谢知钧就是如此。
裴长淮还记得,少时谢知钧在宫中读书,曾经问一个小宫女要过荷包,又在下雪的冬天,约她来御花园相见。
那小宫女以为谢知钧对自己有意,满心欢喜地赴约,在寒冷的雪天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都没等到谢知钧。
直到宫门下钥,两个太监突然现身,一把抓住那宫女的头发,问她在做什么,那宫女疼了,颤抖着如实回答。
太监们扯烂了她给谢知钧绣的荷包,笑话她痴心妄想,一个下贱东西也想攀上肃王世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被狠狠羞辱了一番,哭得像个泪人儿,等翌日谢知钧再入宫时,便跑来跟他诉苦。
谢知钧早就知道此事,因为那两个太监便是他派去的。
他摸摸那宫女的脸,笑着反问道:“难道他们说得不对么?下贱东西。”
听自己的心上人这样贬骂,小宫女如遭雷劈,眼珠颤抖地望着谢知钧,惊惧得说不出话来。
此事过去没多久,那小宫女就因为受不了宫中的流言蜚语,最终悬梁自尽了。
裴长淮那时也在宫中念书,与他形影不离,对此事多多少少知晓一些,他只当谢知钧对那小宫女有情,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宫女自尽以后,裴长淮久久不能平静,头一回去质问谢知钧——明明不喜欢那姑娘,何必如此戏弄人?
谢知钧没讲出什么特别的理由。
只因那小宫女侍奉时,曾不小心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裴长淮一袖子,因还隔着厚厚的冬衣,除了他的手臂被烫得有些发红,其他无甚大碍。
不过那小宫女倒是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求饶,却因说不出来话,急得嚎啕大哭。
裴长淮见那小宫女同自己一般年纪,哭得眼睛通红,竟有些像他在雪地里捡来的小兔子,看着可怜又可爱,便也不怪罪了,温声细语地安慰了她好久,此事才算揭过。
裴长淮转眼就忘了这回事,不想谢知钧却一直记着,还是记恨着。
碍于那小宫女是宫里的人,明目张胆地杀了,回头少不了要听肃王妃唠叨,他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轻而易举地摧毁了那姑娘的清誉,要她无颜在宫中立足。
谢知钧想杀一个人,甚至都不需要兵器,三言两语就能置人于死地。
裴长淮去质问缘由时,谢知钧就回答他一句:“我不喜欢你对她好,所以,她该死。”
裴长淮忘不了他那时的神情,笑容里全是恶意。
裴长淮明白,自己与谢知钧不是一路性情,即便小时候做过他的伴读,与他私交甚笃,可越长大,两人就越疏远。
如今裴长淮见这人一眼都嫌多,遑论与他说话?既然谢知钧不走,他走就是。
裴长淮重新系好衣裳,道:“告辞。”
谁料他甫一转身,眼前竟然一黑,双腿跟没了知觉一样,整个人向前扑去。
谢知钧一下揽他的腰,将裴长淮抱回怀里,哼道:“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所以我让人在香料里加了些好物。”
这堂中的兽形香炉还在静静地焚烧着。
裴长淮狠狠蹙起眉头,早知这人没安好心,可没想到谢知钧竟敢明目张胆地对他下药。
像是某种麻药,药性不烈,只是让他四肢绵软,提不上力气。
裴长淮不甘被人摆布,趁着药性还未完全发作,咬了咬牙,抬手一掌击退谢知钧,又紧接着手成钩形,迅疾如风,扼向他的喉咙!
谢知钧似乎早有预料,精准地捉住裴长淮的手腕,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一下传遍裴长淮全身。
谢知钧下手不讲究分寸,拧得他腕骨发出咯拉一声,仿佛骨头错位。这一下,裴长淮脸都白了,屈膝跪倒在地。
谢知钧没松手,道:“你不该用谢从隽教你的招式。”
他贴向裴长淮的后背,闭上眼睛,脸颊挨蹭着他散下来的头发。
谢知钧轻声说:“长淮,还记得么?也是在这里,你对我发誓,会永远陪着我。”
裴长淮眼睛赤红,铁了心不让他如意,“早忘了。”
“骗子。”
谢知钧眼神冷冰冰的,张开嘴一下咬在裴长淮的肩膀上,越咬越狠,直至咬出血来。
他就是想要让裴长淮疼,要让他悔。
肩膀上被他咬伤,裴长淮忍不住低哼一声,也不知怎的,竟连疼痛都感觉分外畅意。
听着裴长淮发出的声音,谢知钧笑了笑,道:“我说过我让人在香料里添的是好物,果然绝妙,是不是?”
澜沧苑是取乐之所,自然少不了一些床笫间助兴的好物,诸如勉子铃、角先生、银托子一类外用的淫器,还有斗春、衔香、粉黛油等内用的药物,更在东苑设了芳室,专门用作寻欢取乐。
有的官人喜好上鞭子,专爱听那一声叫,也爱看白玉无瑕的肌体被蹂躏的惨状。能受得了这种苦痛的妓子小倌始终不多,于是便有人研制出了一味药,唤作“忘生散”。
只要添一点在香料中,吸入体内,遭了什么样的疼痛都会化作细密的酥痒。
裴长淮对风月之事一向不贪爱,但经常与徐世昌那等纨绔子弟交往,对此道多少也了解一些。
不想谢知钧竟拿这种下作的药物对待他。
他反抗,谢知钧却仿佛对他的招式烂熟于心,拆招拆得恰到好处。
裴长淮力气殆尽,又被谢知钧按在地上。
温泉池上腾升着雾气,熏得地面也是湿漉漉的。水珠浸着他的衫袍,裴长淮背上很凉。
谢知钧胡乱摸他的胸膛,啃咬他的脖子,他做这种事没有爱意,只有发泄。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阵隐秘的快意,可这种快意让裴长淮恶心。
谢知钧抚到他腹下,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物硬烫,他凤目一眯,道:“长淮,你还是需要我。”
裴长淮艰难地喘着,话却说得冷漠:“这种手段,换个人来也是一样。”
谢知钧脸色变了变,随即又隐去怒意,冷笑道:“你想换个人?那找两个驴货伺候小侯爷,你可愿意?”
说着,他就对外吩咐了一声,堂外有他的人在守,听到命令,就去找人。
裴长淮见他作真,寒声说道:“你敢。”
“有何不敢?”
方才一番揪扯,谢知钧衣衫也散了,索性解去腰带,赤裸着上身。
不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谢知钧的身形修俊,肌肉匀称,乃是常年习武、严于律己的结果。
可见在青云道观这些年,他不曾懈怠过一日。
裴长淮一眼就看见他心口上有道伤疤,像是剑伤,伤口不长,但却能看得出很深。
这样致命的地方给剑捅伤,没死就是万幸。
裴长淮不知谢知钧何时遭遇过生死一线的险事,若是从前,他或许还愿意问一问,可惜,这早不是从前了。
发现裴长淮的眼睛盯在自己胸口的剑伤,谢知钧低头摸了摸那伤痕,笑着问道:“想不想知道这是怎么伤的?”
“没兴趣。”
裴长淮听着浴堂外有脚步声,心下更焦急,暗暗运力,却发现四肢越发没了知觉。
忘生散的效力又猛又快,摧得他心肝都如火烧,身体里慢慢腾升起一种空虚感,痒着,热着。
谢知钧擒住他的手腕,“长淮,你真不关心?”
谢知钧近在咫尺的呼吸像羽毛,扫在他的耳尖上,裴长淮心跳得极快,背后起了一层热汗。他喉结滚了滚,暗自咬住舌尖,那疼痛不明显,却教他不至于失去理智。
他必须离开这里,尽快离开。
裴长淮一心思考着对策,不应谢知钧的问题,也没发现他的变化。
他眼神都冷了,显然动了真怒。
正当此时,门外有人请见。
来的两个人都是澜沧苑侍奉贵人的小倌,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袍,手脚修长,身材高大,模样也甚是清秀。
他们进到浴堂当中,立在屏风外,低着头等命令。
谢知钧眯起眼睛,点了其中一个人进来。
裴长淮身体一轻,被谢知钧抱到榻上。谢知钧摸了一下他的脸,对外吩咐道:“你来侍奉正则侯。”
随即他起身,离开榻边,让那小倌走近。
裴长淮脸色剧变,骂道:“谢知钧!混账!你做什么!”
那小倌眼见正则侯不愿意,自己不敢碰他一下,跪地将头埋得低低的,道:“奴、奴不敢。”
谢知钧似笑非笑,从靴中取了一把薄刃匕首来,慢条斯理地抚着刀锋,说道:“不敢,我就杀了你。”
小倌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看看谢知钧,又看看倒在榻上的裴长淮。
传言正则侯心肠柔善,如果知道他也是被人胁迫的,想必不会太怪罪;肃王世子却不一样了,他们都知这位爷的性情,稍有不慎,就会取人性命。
这小倌心一横,慢吞吞地爬到裴长淮身边,将他抱进怀里,僵硬地亲了亲裴长淮的脸颊。
他能看到裴长淮苍白的嘴唇,还有狠狠拧起的眉头,知道自己这是在冒犯,可亲这一下,他心里又涌出莫大的、见不得光的愉快。
因为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机会,能近正则侯的身。
京中人人都知,这位小侯爷长相文秀俊美,姿仪华彩,乃是白玉一样的人物。他不贪念情欲,也无其他恶习,身边连个侍婢都没有,多少人想要在床上侍奉他一回,都没有机会。
如今这样仙人一般的人就在他眼前,在他怀里……
他腔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乱撞,撞得他脑袋发昏,快不能思考了。
这人痴迷地闭上眼睛,肆意地去亲吻裴长淮的身体,边吻边说:“奴会尽心侍奉侯爷。”
每一下,都让裴长淮战栗。
这小倌擅自抱他、亲他时,谢知钧就袖手立在一侧,仅仅是看着,什么也没有做,可裴长淮感觉真正在侵犯他的人是谢知钧。
谢知钧的眼神冷得好似毒蛇一般,湿滑的鳞片从他身体上掠了过去,激得他浑身颤抖。
这种莫大的羞辱,让裴长淮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他没想到谢知钧会做到这种地步,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裴长淮再如何讨厌谢知钧,到底还念着两人少时的情分。
他们曾经是朋友,纵然后来分道扬镳,也是因为各从其志,不曾有过深仇大恨。
谢知钧被幽拘在青云道观十年,裴长淮与他割袍断义,谢知钧对他有怨有恨,所以回京后,他就利用裴元茂一事挑衅侯府;今日在澜沧苑,谢知钧也是成心来找他不痛快。
这些,裴长淮都能理解,他以为谢知钧再过分,也就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谢知钧立在屏风旁,手里把玩着匕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受辱。他似乎在笑,可是眼睛黑得像口深渊,又全然没有笑意。
裴长淮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手将那小倌掀下榻去,喝道:“滚,滚出去!”
他声音嘶哑,连说这么一句话都喘了两口气。那小倌跌了个大跟头,也不敢走,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等着谢知钧开恩。
裴长淮深深缓了几口气,抬起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唇颤了颤,发出声音却是平静,连愤怒也没有:“闻沧,你当真要如此羞辱我?”
谢知钧望着他失望至极的神情,一时失神。
没等到回答,堂外忽地传来一个很冷淡的声音,正道:“奴才是大都统麾下的侍卫,拜见正则侯。都统听闻侯爷在澜沧苑养病,特来请侯爷移步一叙,都统说,事关北营军务,还望侯爷赴约。”
大都统……赵昀?他怎么会在这里?
“本世子正在跟侯爷说话,让赵昀那条狗快滚。”谢知钧朝外吼了一声,而后又往那小倌的侧腰狠狠踹了一脚,“还有你,也滚出去!”
卫风临立在堂外,听到谢知钧辱骂赵昀是狗,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鞘。
“长淮。”
谢知钧看着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他喊了裴长淮两声,裴长淮没应,强撑着起身,险些滚下榻去。
谢知钧忙走过来,就在这一刹那,裴长淮眼疾手快地夺过他手中匕首,手臂一转,将谢知钧硬生生反压住了。
寒亮的光闪了闪,那抹刀锋朝着谢知钧狠狠扎了下去。
扎在谢知钧的耳侧,深刺进榻中。
谢知钧呼吸停了停,对上的是裴长淮发红的眼。
裴长淮迟疑了很久很久,才颤抖着松开手,道:“你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别人真心相待?谢知钧,别再让本侯看见你!”
裴长淮终究没杀他,立刻翻身下榻,裹上衣裳,就像一阵风飘出了浴堂。
出门时,他迎头撞见卫风临,对方抱剑行礼,面不改色道:“侯爷,都统恭候多时。”
“不见。”
裴长淮匆匆瞥了卫风临一眼,一口回绝,而后就往自己的居处走去。
请不到人,卫风临无法复命,只好一直追在裴长淮身后。
裴长淮苍白的脸颊烧得潮红,双腿跟不听使唤一样,走一步都费尽力气,但他不能失态,至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
大梁的子民、朝臣对裴家还能有一分敬畏,是靠他父兄的命换的。如果他出了一点的差错,那这样的敬畏就会在一夜之间化作鄙夷与厌弃。
身后卫风临看他脚步踉跄,行路艰难,“小侯爷?”
裴长淮神态狼狈,眼神却极罕见的狠厉,回头对卫风临喝道:“别跟着本侯,听到了没有!”
也不知是否当真吓到他,卫风临一下停住脚步,垂首立在原地。
裴长淮继续向前,忽然左膝一软,整个人向前跌去。他像是撞到了谁,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他。
很快,头顶上方传来轻佻风流的声音,他道:“虽然我对小侯爷投怀送抱很受用,但你也不用跑这么急。”
裴长淮一抬头,果然是赵昀。
赵昀轻笑道:“只要小侯爷愿意来见我,多久,我都等的。”
裴长淮飞快地拂开赵昀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脸上不可自制地发着烫,被赵昀一碰,连耳朵烧得似要滴血。
赵昀看他躲自己跟躲洪水猛兽一般,问道:“你怎么了?”
“本侯还有事,北营的公务改日再谈。”他匆匆说罢,而后越过赵昀,打算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裴长淮就被他扯了回来。赵昀低头见他面色潮红,眼神不复寻常那般清明,心知有异。
方才赵昀在西苑与礼部侍郎闲谈,听他说起在澜沧苑里偶遇见肃王世子,世子爷去浴堂前吩咐人点上一味好香,约莫又要行些驯人的手段。
赵昀奇怪,问何为驯人?
礼部侍郎就跟赵昀解释了一番关于这澜沧苑的乐子,还说赵大都统若有兴致,也可寻几个妓子一同玩一玩。
赵昀含笑不语。
他没这方面的兴趣,不过之于肃王世子的癖好,倒是很想了解了解。
古人云,无欲则刚。无欲无求的人,不太好拿捏;但凡是有点癖好的,就必然会有弱点。
他即刻派卫风临去打听,问一问澜沧苑中哪个人最得谢知钧欢心,结果却打听出谢知钧跟裴长淮在一处。
赵昀猜着谢知钧必定又去挑衅裴长淮了,怕裴长淮沉不住气,再跟谢知钧动起手来,这才让卫风临过去救他一救。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谢知钧或许不仅仅是挑衅那么简单。
赵昀道:“跟我来。”
不顾裴长淮的反抗,赵昀强制携住他的肩膀,半抱半推地将他带到最近的一间浴堂当中。
临关门前,赵昀回头对卫风临吩咐道:“你去院外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还有,叫澜沧苑掌事的过来回话。”
卫风临沉默着退下。
一关上门,赵昀直接将裴长淮横抱入怀。裴长淮衣衫单薄,身子却滚烫,赵昀抱着他,跟抱着一块热炭似的。
裴长淮眼前有些模糊,本能地捉着赵昀胸前的衣衫,含混道:“把我放到温泉池里。”
“又不是冷的,有何用么?”
赵昀沉了沉眉,没听他的话,大步走到屏风后,将裴长淮小心翼翼地搁在榻上。
裴长淮身下已硬得发疼,因迟迟不得疏解,无穷无尽的空虚感在不断地吞噬他的理智。
赵昀手掌贴向裴长淮胸前露出的肌肤,他的手温凉,对于裴长淮来说,这温度几乎算得上冰了,冰得他浑身一哆嗦。
“谢知钧做的?”赵昀脸色也冷,声音也冷。
裴长淮按住他的手,急促地喘了两下,道:“不关你的事。”
他没有否认他的猜测。
赵昀神色冷峻起来,将裴长淮的手反握住,道:“之前不关我的事,现在就不好说了,你这药性怎么才能下去?行欢?要男人还是女人?”
他停了停,轻轻摸着裴长淮的脸颊,仿佛蛊惑似的,再问:“你想要谁?”
裴长淮心知自己现在何其狼狈,落在赵昀眼中,不知会招来他多少嘲笑,一时倍感难堪。
他连与赵昀斗嘴的心气都没了,扯紧自己的衣衫,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哑着嗓子说:“赵昀,你就不能放过我一回?”
正巧,澜沧苑的管事在外头等回话。
赵昀瞧了他一眼,说:“等着。”
裴长淮身上一轻,发觉赵昀已经走了。
堂中安静下来,他粗重的呼吸声越发明晰,一股不明不白的痒意钻进他的骨头当中,痒得他身酥腰软。
鼻间还残留着赵昀的气息,他身上有梅的冷香,澜沧苑后有处梅林,赵昀应该去过。
不对,他乱想这些做什么?
裴长淮无法控制。
他无法控制地想到赵昀的样子,想到两人行欢时,他有力的手臂曾撑在自己身侧,肩颈的汗水落在他的皮肤上,赵昀有热的呼吸,还有热的嘴唇……
在芙蓉楼里,在北营帅帐中,赵昀紧紧抱着他,粗长的阳物在他体内进进出出,碾得他腿软,插得他魂消。
裴长淮眼中的光渐渐溃散,他艰难地坐起身,掀开衣袍,握住身下那根硬挺的物事。
此处生得白皙干净,只顶端艳红,色泽如玫瑰一般。铃口处渗出一丝银液,滑到他手掌中,借着手中的黏腻,他撸弄许久,却迟迟泄不出火。
门外不远处还有赵昀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更像赵昀在他耳侧低语。
越听,他心中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够。这样不够。
他等待着谁来给他一个痛快。
不一会儿,赵昀从门外进来,看到裴长淮正用手自渎。他乌黑的眼睛湿润透亮,眼尾发着红,分明是在做快活事却一脸委屈,模样可怜极了。
他不由地僵了僵身体,喉咙里发干。
“这样做没用。”赵昀有些火了。
他一边解开自己的外袍一边走上榻,将裴长淮抱进怀中,挪开他握着性器的手。
裴长淮后背靠着赵昀,极力保持最后一点清醒,带着些许恳求,说道:“赵昀,别让我更难堪了。”
赵昀却没放手,低声道:“没什么难堪的。”
方才他去见管事,声称自己要些助兴的东西,就拿与肃王世子同样的药最好。管事的听后笑了笑,将忘生散的功效一一告知。
药效不太好解,要么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打得越狠,泄火就越快;要么就要好生快活一番,出过三回精也就消解了。
“长淮,”赵昀唤着他,吻去他鬓角上的热汗,“什么都别想,余下的事交给我。”
裴长淮眼前全是重影,恍惚着问道:“你在喊谁?”
“长淮,长淮。”他低声应道。
赵昀伸手抚上裴长淮硬热的性器,来回套弄着。裴长淮紧张到僵硬的身体在他手里一寸一寸软下来,最后彻底靠在赵昀怀中,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细的呻吟声。
赵昀拉出榻上那方小锦盒,果真见里头备着不少淫器。
他从中取出一根金针,这针有五寸之长,质地细软,顶端镶着一颗赤红玛瑙珠,尾端也打磨得圆润。
赵昀侧首亲了一下裴长淮的脸颊,道:“乖,别动。”
裴长淮已没多少力气,浑身汗水淋漓,倚在赵昀怀中,任凭他作为。
赵昀将那金针伸进一瓶香露中,蘸了两回,待润过整个针身,方才将金针从铃口入,一点一点推进精道里。
裴长淮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双腿狠狠一颤,皱着眉叫出来。
“别!”
他手指捉紧了赵昀的衣袍,恐惧自己承受不住这快感,求着他:“别这样,别这样!”
待那金针推到尽头,只留一粒玛瑙小珠在外,如同镶嵌在那顶端之上。裴长淮觉不出痛,只觉那绵绵的酥痒入骨,四肢百骸都发着震颤的麻。
赵昀这人想做什么事,没谁能转了他的心意,裴长淮喊着不肯,他手下却一点也不客气。
赵昀衔开裴长淮的衣领,去吻他颈子上的肌肤,以作安抚,不停地捏着那玛瑙珠碾转抽送。
裴长淮不曾玩过这许多花样,感觉陌生又恐惧,那精道中传来的快感尖锐,折磨得他生死不能。
“啊……”
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那件单薄的衣衫很快被汗水浸透了。
赵昀听得后心发麻,手里微微出了汗。
“不许出声。”赵昀耳朵也红了,掐住裴长淮的脸,往他嘴唇上轻咬了一口,再道,“我可没有小侯爷那么好的定力。”
裴长淮乌眸里漾着水光,迷离地望着赵昀,他有一双狐狸似的眼,眼神却不显诡谲,更天真一些。
赵昀觉着心有些乱,将裴长淮按伏在床上。裴长淮跪着,头埋在锦绣枕头当中,眼前看不见一切时,他才勉强接受这种难堪。
往常他不喜欢给人这么摆布,如今因那烂药而乖顺,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赵昀心里烧得厉害,说不清烧的是邪火还是怒火。
赵昀伸手剥去裴长淮的衣裳,他白皙的背上纵横着淡粉色的疤痕,乃是刚刚愈合好的新肉,这些伤也是为着谢知钧才受下的。
赵昀低头吻上一处疤痕,问道:“正则侯那些好算计呢?被一个肃王世子欺负成这样,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么?”
他舌尖舔舐着那淡粉色的新肉,裴长淮觉着痒,腰身反弓得更狠。
赵昀抬首,贴近他的耳朵再道:“还是侯爷又犯了那心软的毛病?”
想他要是防着谢知钧,大抵也不能落到这般境地。
裴长淮神智不清,已不大能回答赵昀的话了,只赫赫喘着气。
赵昀见他难受万分,先在心里记下这遭恨,回头再找谢知钧算账。
软膏香露涂了满手,赵昀直接探了两指进去,一入到底。因着那忘生散,裴长淮此刻也不知痛了,身体微微颤抖着,后穴缠住他的手指,不住吞吃、裹吸。
赵昀指尖也麻,捻弄抽送了一阵儿,待里头软得一塌糊涂,赵昀撤回手,从锦盒中取了那通体白翠的玉势过来,寸寸抵进那处。
玉势庞大而坚硬,裴长淮几乎窒息,低叫着承受这死物的侵犯,没有疼痛,有的只是绵绵密密的快感。
赵昀一下深一下浅地捣弄着,次次碰到那最经受不住的地方。裴长淮咬着手背,忍得眼尾通红,泪湿了睫毛。
他双腿跪不住,倒在榻上,气喘吁吁地说着:“我……我不行了……”
“不急。”
赵昀似乎还很冷静,哄他翻身仰躺下去,握着他的膝盖,让裴长淮张开腿。
赵昀就侧卧在裴长淮的身侧,认真注视着他。
堂外的阳光白刺刺的,一透过纱就变得柔和起来,在裴长淮的身体上扑了一层银粉。
他的皮肤白皙,肌肉纹理也漂亮,身体如玉塑冰雕一般修长俊美。
朦胧光影细描着他侧脸的轮廓,许是太俊了,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也没那么不堪,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柔美。
赵昀心跳得很快,真不知正则侯府那等将帅家门怎会娇养出裴昱这般玉秀的儿郎……
他低头衔住裴长淮的嘴唇吮吻,手下不停攻势,将那玉势重重地插入,手法又急又快。
疾风骤雨一般的进攻让裴长淮快要失去理智,他唇舌都被赵昀纠缠着,只能无助地发出一些呜呜的低咽声。
他下身铃口处还含着那粒玛瑙珠,色泽艳极,性器随着赵昀的动作一鼓一跳。
渐渐的,玉势也被裴长淮吃热,黏腻的银液混着香露,顺着柱身流到赵昀手中。
他见裴长淮喘得急了,许是濒临巅峰,持玉势捅得更快、更深。
不一会儿,裴长淮身体骤然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嘶声喊道:“我、我不要了!停下,停……唔,啊……”
他崩溃地叫出声来。
赵昀眼色深沉,趁机拔出那枚金针。
前后两厢的快感猝然窜遍全身,裴长淮的呻吟一下变作了哭声,白液疾溅而出,终于泄过一回。
他后背紧紧贴着赵昀,身体汗津津的,还在余韵中不断痉挛颤抖。
赵昀撤掉玉势,见裴长淮身下却依然硬烫着,伸手在铃口处乱揉了一通,那些精液断断续续地流进他指间。
赵昀也不忙擦,再去看裴长淮,见他眼睫湿润,沾着泪珠,心头震了一震。
他低声问道:“你哭了?”
裴长淮脸和耳还在发烫,原以为射出来,这药性会缓一些,不想此刻催得更深了些。裴长淮意乱神迷,挺着身在他手间挨蹭,又用水光迷离的眸子看他。
裴长淮潜意识里不喜欢被淫器玩弄的感觉,他洁身自好,是因他重情,在床笫之间也图个喜欢。
他不想只有自己臣服在欲望当中。
凭着这一腔本能的不甘,裴长淮去亲赵昀的唇角,浅浅的,一下一下跟鸟啄似的。
这厮难得主动一回,赵昀却经不住了,摸着裴长淮那物的掌心又热又麻,身下也早已涨得发疼。
裴长淮喃喃道:“你来,来……”
赵昀一眯眼,将缠着他的裴长淮扯开,只将他贴身抱在怀里。他道:“裴昱,我若此时乘人之危,岂不让你恨我一辈子?”
裴长淮被那忘生散害得心焦眼热,到了此时,也难顾什么体面,只胡乱地说道:“帮帮我,我、我好难受。”
赵昀喉结滚了两滚,喉咙深处有些渴极般的痒。
他有时真恼裴长淮,这厮是个会藏脾气的,性格也冷清,自打二人相识,赵昀在他嘴里也没听过几句好话,偏偏欲擒故纵的本事高超得很,勾着他,引着他,要他没清净日子过。
赵昀再次将裴长淮扯开,盯着他的眼也红了,咬牙道:“你真……狐狸成精。”
裴长淮眼里无神,也望着赵昀,因他长相多是书生的那种俊气,越看,越觉他有些可怜的神色。
赵昀一下掐紧他的腰,发狠地吻下去。
裴长淮嘴唇被他吮得轻红,因觉不出疼,只余下麻意,麻到他心尖上去,他嗯嗯哼哼着,欲火焚得他更加难受。
赵昀以为他这是不舒服了,却没放过他,转而咬他的耳垂,在齿间噬了一下。
听裴长淮“啊”地叫出来,他不由地失笑一声。
赵昀一边解开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单衣,一边贴着裴长淮的耳边,说道:“小侯爷,这可是你求我的。”
赵昀笑着,从裴长淮的耳边一路吻下去,吻他的脸,他的唇,他的喉结……
每一下亲吻,都激得裴长淮轻微战栗。不必亲眼去看,他也能想到赵昀有怎样薄而红的唇,怎样亮而黑的眼。
他半清醒,半神迷,清醒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大错特错的事;可很快又沉沦欲海,迷乱地抱住了赵昀。
像在深渊里孤身挣扎的人,终于找到一块浮木,裴长淮就这样抱着他,与他忘情深吻。
舌津交缠间,赵昀的邪火烧得越来越盛,火气越盛,施虐欲就越强烈。
他真恨不能把裴长淮吃进肚子里去。
他挪开唇,捧住裴长淮的脸,气喘吁吁地说道:“从芙蓉楼那次我就看出来了,侯爷从一开始便对我图谋不轨。现在如了你的意,侯爷可还高兴么?”
裴长淮只能听见自己浑身血液在奔腾呼啸,心跳在怦怦作响,赵昀说话的声音都隐在其下,哪里真听得清?
他只意乱神迷地顺着他:“高兴。”
赵昀就知道,裴长淮若是对他没有情意,怎会乖乖地在芙蓉楼跟他一度春宵?他越想越心花怒放,吮住那两片柔软的唇又啃又咬。
他叫他裴昱,叫长淮,也叫三郎,怎么开心怎么来。
裴长淮被他吻得情思大动,身下越发硬了,攀上赵昀的肩膀,喘声道:“快,快……给我……”
“好。”
赵昀嘴上答应,却极有耐心,引着裴长淮的手抚到自己腹下。
赵昀这物硬热,粗得快要握不住。裴长淮下意识地抚慰着,他的手指上有薄茧,却并不粗糙,指骨纤细修长,本是能写出漂亮书法的手,抚弄起阳物来,说不出多让人愉悦。
赵昀心头痛快,奈何裴长淮实在不太会做这服侍人的事,总摸不到他的舒畅处,套弄了片刻,反而让赵昀燥出一身热汗。
赵昀本来仗着自己还有定力,打算哄着裴长淮多多服侍他几遭,这会子被勾得三魂没了七魄,连最后的耐心也被磨光了。
他猛地将裴长淮重新压回榻上,扯高他的双腿,架到臂弯当中。
赵昀压得越狠,裴长淮身体张得越开。
那根器物剑拔弩张,危险地抵上他的后庭,可裴长淮内里早就湿软得不成样子,赵昀轻而易举地挤入两寸。
裴长淮一下窒住,好久才连连呼出几口气。
“裴昱,是你先招惹我的,以后要留心,不准再让别人碰你一下。”赵昀重重地亲了一口裴长淮的额头,道,“谁都不行,只有我能,听到了吗?只有我能。”
他不肯深入,裴长淮紧紧攥着他敞开的衫子,主动挺腰去吞吃赵昀,想要那物送得更深。
赵昀忙按住他乱拧动的腰,不准他占了上风,再道:“长淮,我要听你答话。”
“好,好。”
裴长淮哪里还管他说了什么,只一味地答应就是。赵昀也知这厮被忘生散折磨得半生不死的,此时就算答应,多半是在敷衍。
可听他说“好”,赵昀心头也欢喜。
赵昀右手抚上裴长淮的头顶,吻住他的嘴,将他纳入怀中,而后往那深处发狠一顶,性器骤然贯穿到底。
这下顶得他浑身一颤,裴长淮捉紧赵昀衣衫,指骨几乎泛白。
他的嘴巴被赵昀的吻封着,叫也叫不出来,甬道被撑得好满,他甚至能明晰地感受到那物的形状,粗长狰狞,雄壮至令人害怕的地步。
如同一把锋利的热刃,入到最深处,将他彻头彻尾地剖开。
裴长淮有些恐惧,想往后躲,却没能逃得开。赵昀制着他,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畅快淋漓地抽送起来。
那物每次几乎都要抽离出去,却在不防备的时候,又重新插至最深。
一下一下,顶得裴长淮喘不过来气,他眼瞳涣散了,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不知是痛苦多些,还是痛快多些。
阵阵销魂的麻意攀爬上他的后脊,裴长淮身体软成一滩春水,忍不住地低哼着,脚趾紧紧蜷缩起来。
那两条修长白皙的腿搭在赵昀臂间,随着他猛烈地撞入而乱荡。
他逐渐被赵昀送上欲海浪尖,喘得极其痛苦,隐忍的吟叫也变了调子,听入赵昀的耳中,勾得他心神摇荡。
赵昀身下被裴长淮的柔软缠着,更深,更加紧,赵昀险些被这处缠得出精,他稍稍停了一下,恶声恶气地说道:“我真要死在你身上。”
复挺进去,抽送得越发密急。
裴长淮双腿哆嗦起来,眼尾湿红,在赵昀的攻势下射了第二回 ,他身体绷紧片刻后,狠狠抖了一下,便彻底软在赵昀怀里。
赵昀还没尽兴,却也不急了,拢着裴长淮的脸与他亲吻,又哄他坐到自己身上来。
两人似是对坐,赵昀抱住他的腰,低头去吮舔他薄红的乳尖,耸动下身,浅浅地插着他。
裴长淮身后的穴口如脂玉一般,此刻被蹂躏得殷红,交合处全是黏滑的水液,淋漓淌到榻上,绵密的快意从那处泛开。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缠绵,不像单纯的寻欢,更像是彼此间的爱抚和取悦。
两人的喘息声同样的凌乱,纠缠在一起。赵昀埋在裴长淮颈间,忘情地吮吻着他玉一样的肌肤。
裴长淮肩膀处有个牙印,尤为刺目显眼,方才赵昀就注意到了,现下看得更清楚。
能咬一口正则侯的,在这澜沧苑中,除了谢知钧,赵昀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来。
他不由地讥道:“看来肃王世子跟你的关系不一般啊。”
裴长淮这厮长得清心寡欲,也不耽溺于情爱,既非滥情之人,却还能招惹这么多桩风流债。
可见说他是狐狸成精,也没什么错处。
赵昀话音刚落,肩膀上便吃了一记大痛,疼得他当即倒抽一口气。
裴长淮闭着眼,正死死咬住了赵昀。
疼是疼的,不过赵昀能忍,索性任由他咬着。
他也没动怒,专心抱着裴长淮,问道:“这回清醒了?”
裴长淮没有松嘴,眼角却无声地淌下泪水。
射过第二回 ,忘生散的效力就下去大半,裴长淮眼神也渐渐清明起来。
他看清眼前人英俊的五官,知道跟他行欢的人是赵昀,也清楚地记得自己失控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完全臣服在情欲之下,卑躬屈膝地向他人求欢,这对于裴长淮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他一生都没有这么难堪过,现如今却统统暴露在赵昀眼前。
裴长淮哑声道:“本侯该杀了你。”
“杀我?”
赵昀凶狠地顶了裴长淮一下。裴长淮当即抽噎一声,软在他怀里。
见他咬牙忍住吟叫的模样,赵昀含混地笑起来,贴在他耳下道:“小侯爷这样子可杀不了人。”
裴长淮不曾被谁这样挑衅过,他蓦地抬手扼住赵昀的脖子,将他压倒在榻上,冷声道:“羞辱本侯,是不是让你很开心?”
赵昀喉咙发紧,却在笑,笑声几乎从胸腔中震出来。
果然,纵使那被春药摧得低头求欢的美人儿能令他舒心,可这气势汹汹、眼睛比星月还亮的裴长淮着实更赏心悦目一些,教他挪不开眼睛。
他越笑,裴长淮就掐得越狠,笑声很快化作剧烈的呛咳。
见赵昀脸色发红,似大有不适,裴长淮又立刻松了力道。
要说正则侯文艳武俊,既有名声,亦握有权柄,仰仗祖辈累世基业,在京都合该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若想对付赵昀,即便整他不死,也得让他好吃一番苦头,偏偏这厮有个心软的毛病,对谁都下不了狠手。
这一把温柔骨迷得赵昀神魂颠倒。
他握住裴长淮的腰,笑语道:“侯爷在上,可不是我羞辱你,是你寻上我的。”
“我那是……”
裴长淮脸烧起来,唇哆嗦着,又无从辩解。
“我知道,长淮。”
赵昀尾调一隐,重新将裴长淮压在身下。
裴长淮泼墨似的发散落,铺陈在枕上,眼尾还红着。
赵昀摸了摸他汗湿的鬓角,低声道:“不过我也说了,我对小侯爷的投怀送抱一向受用。既然是两情相悦的事,侯爷怎还跟个姑娘似的忸怩?要打要杀的,难道我让你不快活?”
他说着,身下一挺,性器嵌得极深,深到可怕的地步。
裴长淮声音破碎,一时连话都说不出了。
赵昀寻着他最敏感的地方碾弄顶撞,看他红脸,看他失神,而后伏在他耳侧,得意地问:“快不快活?”
快活,简直快活疯了。
裴长淮紧紧捉着他的衣裳,绵密的快感一波接着一波摧着他的理智。
半晌,他才喘道:“谁跟你两情相悦?”
“不然小侯爷想跟别人行这种事?”
这句还是笑着问的,可是他眼色深沉,看不出一丝愉悦。
别人么?
裴长淮回忆起那个小倌含住他的手指吮舔时,谢知钧就站在旁边,冷冰冰地看着他受辱,他如同被毒蛇的蛇信子舔舐着,从头寒到尾。
他脸色白了白,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幸亏是赵昀,而不是别人。
从芙蓉楼到北营,赵昀强硬地缠着他也好,玩也似的求欢也好,到底都不曾让他在人前难堪。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赵昀都救了他这一遭。
见他分神,赵昀以为他是在想某个更合适的人选,心火一时烧得又邪又盛,真恨不能将这没心没肺的东西干死在这里。
他不再同他说话,掐着他的腰狠狠肏弄起来。
那根物事在如蛟龙一般,在裴长淮身体里搅得风雨大作,他就似浪头上的小船,在急流中漂荡沉浮,被击打得支离破碎。
赵昀先前还存着些克制,此时却浑身释放着凶戾气,插得又深又狠。
他是炙热的,浓烈的,是燎烧荒原的野火,是呼啸风雪的厉风。
裴长淮承受着他的肆虐,几乎被汹涌的快感吞没,那交合处湿软透了,赵昀的每一次进入都带出黏腻的水响。
不过片刻,裴长淮眼前发昏,已经看不太清赵昀的样子,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越发紧地缠吮着赵昀勃硬的性器。
赵昀握住他半硬的阳物,手指碾在他的铃口处,不准他射,漫长的欢爱到了最后就变成煎熬,让他几近虚脱。
裴长淮张开唇,大口大口喘息着,直到赵昀攻势剧烈,将他送上巅峰,两人才同时泄了身。
事了以后,赵昀又不疾不徐地厮磨片刻,方才抽出身。
裴长淮酸软的身体蓦然一轻,方才放松下来,呼吸也渐渐地安静。
裴长淮身上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赵昀知道他累得不轻,也懒得再折腾他,只轻轻将他拥入怀中。
没多久,裴长淮似是呓语,“谢谢。”
“什么?”赵昀有些没听清。
再问,也不见裴长淮反应,不知是太过疲倦,不愿搭理人,还是已经昏睡了过去。
他笑着,低头亲了一下裴长淮的唇角,道:“大都统守着你,安心睡罢。”
……
这一觉睡得确实安心,连梦也没有做,只在中途模模糊糊醒来过一次,渴的,有人哄着他一点一点喝了些甜水,方才又睡了过去。
直到夕阳收尽最后一抹余晖,这堂中点上明灯,裴长淮一睁开眼,发觉身旁空着,没有任何人。
他有些失落,很快又惊了一惊,失落什么?他头疼欲裂,不要细想任何事,起身套上那件白色的单衣。
忽地,他听见屏风后有轻微水响。
这堂中辟着一方温泉池,白汽氤氲,有些雾蒙蒙的。裴长淮走过去去,看到那人半身浸在泉中,背对着他,正将他背上的伤痕看得一清二楚。
饶是裴长淮对各式各样的伤痕已是司空见惯,瞧见赵昀这一背的狰狞,不免心惊肉跳。
像是烧伤?又夹杂着鞭痕?或者烙烫?抑或者其他的什么……
疤痕重叠交错,连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所致。
赵昀与他行了这些回风月事,一直不曾褪干净过衣裳,裴长淮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身上这些疤痕。
似乎察觉到背后有人,赵昀回身,他眼神漆黑,不笑时有种阴沉沉的戾气,但见是裴长淮,眼睛一弯,又恢复那副风流俊俏的模样。
他笑道:“醒啦?”
赵昀赤身从温泉中走出来,这副雄性的躯体充满了力量感,肌肉线条如同雕塑出的一般清晰,强势得惊心动魄。
裴长淮不动声色地背过身去。
赵昀从屏风上取了衣袍,一边系带一边对裴长淮说:“吓到你了?我自己看不到,卫风临倒说过很难看。”
裴长淮问道:“背上……如何伤的?”
“小侯爷是在关心我?”赵昀一下从背后抱住了裴长淮,漫不经心地说,“你老师陈文正上书弹劾本都统战功不够显赫,喏,侯爷瞧着够显赫么?”
战场上受的伤?
裴长淮半信半疑,不过到底是赵昀的私事,他不想提,裴长淮也不再追问。
他想推开赵昀,赵昀却不肯放,哄道:“别怕,难看是难看些,又没伤着脸,在床上你也没机会看我的后背。”
裴长淮听出他话里有话,脸上一热,按住赵昀环紧的手臂,推搡了几番不成,就任他抱着了,继续道:“你能有今日地位是搏杀出来的。”
赵昀以为他在反讥,“这话什么意思?”
裴长淮淡声道:“既不是靠貌相,都统不必在意难看与否。”
赵昀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裴长淮竟是在宽解他,朗声大笑着,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后颈,道:“我怕小侯爷在意。”
头发搔得裴长淮有点痒,他道:“我不在意。”
“那就好。”
说罢,这话又有些不对,怎么品怎么暧昧,裴长淮怕他误会,很快解释道:“你怎么样,与本侯无关。”
“好,无关,无关。”
赵昀早摸透裴长淮的脾性,个嘴硬心软的,也不同他计较。他在裴长淮的后颈上偷吻了一记,放开手,仰躺到一旁的逍遥椅中去。
这处备着茶水与糕点,加之新鲜的瓜果与酸甜的蜜饯儿,一侧的兽炉中焚着用以安神的香。
他拈起一枚海棠蜜饯丢进嘴巴里,懒洋洋地说道:“有些时候,相貌还是好用的。上次我在芙蓉楼宴请兵部尚书,邀他品鉴两样上好的兵器。他说我像他的一位故人,请他来北营清查吃空饷一事,尚书也痛快地答应了。”
早知如此,他也不必费尽心思找寻那些兵器,搭上兵部尚书这一脉倒是出乎意料的容易。
赵昀随意闲聊着,却不见裴长淮搭话,抬眼望过去,正见他望着自己出神,似在看他,又似不在看他。
“长淮?”
裴长淮很快定了定睛,不再多想,淡声回道:“你将此事告诉我,就不怕我参你一本结党营私?”
他转身不去看赵昀的眼,解开衣裳,下了温泉池。
赵昀坐起身,托着下巴看向裴长淮,道:“我不说,小侯爷就不知道了么?贺闰天天跟在我后头,北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传给正则侯府,是也不是?”
裴长淮背对着赵昀,没有否认他的猜测,只为贺闰辩解了一句:“贺闰虽性格疏放,却没有多少心计,是个忠义之士,跟在都统身边可当大用。”
“忠义之士?忠得是你小侯爷,不是我。”
“以都统的手段,要想收服贺闰为己所用,不是什么难事。”
“我要他作甚?成天黑着一张脸,看见就头疼。”赵昀懒懒一笑,道,“比起贺闰,我更想收服小侯爷。”
“……”
才不过说了两句正经话,赵昀又开始胡言乱语。
裴长淮不太想理他,倚靠着池壁,缓缓闭上眼睛,水流中的温暖一点一点渗进他的体内。
多日的病痛与疲倦都随之洗去,先前赵昀又将他折腾得不轻,裴长淮浑身酸软,泡了一会子温泉才觉得舒服些。
赵昀远远瞧着他的肩与背,裴长淮身上那些被杖责的伤口泛着淡粉色,不日就会大好。
赵昀道:“皇上这顿杖责来得真及时,让你能躲到这澜沧苑里偷懒。”
以斗殴打架这等小小罪名,暂时褫夺了裴长淮在北营武陵军的大权,待赵昀大张旗鼓地整顿军纪之时,裴长淮就可以作壁上观。
因为北营中的各大派系、阵营多跟裴家有着瓜葛,与老侯爷裴承景有着旧交,一旦出了事,他们定然会找裴长淮出面。
届时裴长淮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皇上这一打,倒是让他省去不少麻烦,不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那日裴长淮还不明白崇昭皇帝为何要重罚于他,在行刑之前,崇昭皇帝让裴长淮自己想,等想明白了再去宫中面圣。
如今想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由了。
可难道崇昭皇帝只是不想他为难,才罚他这一遭么?
不尽然。
崇昭皇帝重用赵昀,默许他在北营武陵军中所做的一切,可见早有整治军营之心,而此行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于盘踞在军营多年的老兵老将。
这些兵将大都是随着老侯爷裴承景一刀一剑拼杀过来的,在军中素有势力与威望。
一直以来,他们尊裴承景为首,裴承景故去后,就算他们不认为裴长淮有似他父兄那样的才干,也愿意继续尊他为统帅,只因有了裴家做主心骨,才能将武陵军各派凝聚在一起,不至于四分五裂。
所以即便裴长淮有变革之心,可在外人看来,他仍是旧臣的魁首。
崇昭皇帝这一顿杖责,不像在保护裴长淮,更像在为赵昀扫清障碍。
与此同时,这也算一桩考验,对裴长淮的考验。
一旦裴长淮出手,暗中阻挠赵昀做事,皇上便可问罪下来,直接卸去裴长淮的兵权,抬赵昀上位,由他执掌武陵军;若是裴长淮不管不顾,无心结党,他日待赵昀肃清军中的顽固,皇上又可将焕然一新的武陵军重新交还到裴长淮手中。
看似是赵昀和裴长淮之间的博弈,但两人不过都是崇昭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谁去谁留,就要看谁的做法更合皇帝的心意。
思及此,裴长淮往水下潜了一潜,声音有些低了,说道:“赵昀,你是徐太师的门生,可知太师在朝中总领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握着很大的权柄,只在兵权上有我正则侯府作牵制。我父亲与老太师虽为故交,可两人在朝堂上政见相左,一向不太对付。”
赵昀道:“我知道。”
裴长淮继续道:“太师门下可用的将才唯你一人,如今你入武陵军,他定然会教你用尽千方百计地留下来。”
赵昀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乌黑的长发。他起身朝裴长淮走过去,口中轻快地回答着:“小侯爷也猜得不错。”
“哗啦”一声水响,裴长淮身边漾起一圈圈水痕。
赵昀坐在了池边,将双腿浸在水中,离得近了,方能看见裴长淮一脸的严肃与认真。
“武陵军于我而言很重要,本侯不会轻易放手。”裴长淮说,“你我既各自为营,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赵昀笑了笑,道:“徐世昌还是太师之子呢,我看你与他交往得也不少,他一口一个‘长淮哥哥’唤得亲热,怎么换我来就不成了?”
“我与他是自小的情分……”裴长淮蹙眉道,“况且,他是他,他父亲是他父亲,太师从来不让锦麟参与朝堂上的事。”
“我也是我。”
裴长淮闻言一愣,抬眼望向赵昀。
赵昀笑吟吟的,滑进温泉中,手掌揽住裴长淮的腰,一下将他按在自己怀里。
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四目相抵。
裴长淮望着赵昀英俊的脸,一时出神,忽然想到兵部尚书喜好收藏兵器不错,可鉴赏神兵的口味出奇地刁钻。
他不喜欢从尺寸、材质等方面品鉴,更喜欢说一说这兵器历任主人的品行,因此很少有人能跟他谈得来,也就从隽在时,能与他相谈甚欢。
连老尚书都说他们有些像,这回他还肯亲自帮助赵昀清查军营……
赵昀对他的心思浑然不觉,只见裴长淮一直瞧着自己,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他。
唇与唇辗转纠缠。
裴长淮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微微启唇,任他肆意横行。
一吻毕,赵昀分开稍许,对裴长淮道:“看来小侯爷还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眼神是冷的,动作语气却很温柔,温柔得令人心惊。
“我赵揽明虽出身卑贱,却不是你们这等贵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小侯爷高兴了就在芙蓉楼睡我一晚,不高兴了就想断绝来往,你把我当成什么?”
裴长淮方才还在恍惚,这时被赵昀的恶劣气清醒了,简直不敢相信他竟三番五次地反咬一口。
“我何曾……那日明明是你……”
他急着辩驳,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到最后他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本侯并无此意。”
裴长淮恼得脸也红,眼也亮。
赵昀见他如此,不禁大笑起来,笑声朗朗好听。他心热着再次缠上裴长淮,吻上他的唇,笑声在不断的亲吻中变得含混模糊。
太好欺负了,他想。
怎么会有裴昱这样好欺负的人?
赵昀额头抵着他的,唇角里有藏不住的愉悦,道:“整治武陵军不也是你的夙愿么?你我如今算是殊途同归。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小侯爷,倘若真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你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不会。”
他语气还是那样平淡,可赵昀知道,这话作真。裴长淮虽有心软的毛病,但裴家是他的逆鳞,一旦触碰,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赵昀最是欣赏裴长淮这路性情,纵然裴长淮说对他也不会手下留情,他也开心。
赵昀笑道:“很好,因为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