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们有了线索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就在两人的嘴唇快要碰上时,贺予的手机铃声响了。
Celine Dion清冽的歌声蓦地把贺予从欲望的迷障中唤回,那种暧昧的魔法被打破了,他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
他蓦地坐起身来,胸口犹烫,一起一伏,目光却从谢清呈英俊的脸上移开了。
“咳……我接个电话。”
谢清呈也狼狈地坐了起来。
他的额发散乱,眉眼之间沾着寒意,那铃声惊醒的并不止贺予一个人,谢清呈刚才被贺予那样看着,竟然也会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倒不是说他心软了,而是他觉得贺予的状态很不对劲,在被那样凝望的时候,谢清呈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再说一个不字,这个男孩子就像会失去生命似的。
但他随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多了。这种近乎雏鸟似的眼神,这种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依靠的眼神,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前,谢雪给与他过。
贺予是什么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和谢雪不一样。那么能耐的一个孩子,离了谁不能活?
自己怎么就差点误会了……差点又被这人蛊着了……他妈的。
谢清呈烦躁之下就又开始摸烟,摸了半天,没有摸着,这时才想起最后一支烟已经在刚才抽完了。
“……嗯,好,我知道了。”
贺予还在听电话,时不时应几句。
谢清呈打算下车了,他觉得今晚真他妈荒唐,幸好来了这通电话,要是他和贺予今天搞了车震,那他这辈子的脸都算是丢光了。而且这种行为对贺予和对自己都是完全不负责任的。
他解了安全带就要走。
但贺予突然按住了他,一边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一边皱着眉,严肃地听着电话。
贺予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些情欲里的沙哑,但语气已经非常沉稳平静,外人根本想象不到他刚才还在车上准备要脱他前任心理医生的衣服,准备要把人推在后座激烈地亲吻,准备要和一个都可以做自己叔叔的人上床。所谓衣冠禽兽,大抵如此。
“行,没有问题,等我一会儿过去。”
挂了通话之后,贺予就转过头,和谢清呈道:“你和我一起去趟宝山疗养院吧,有个人想见见我们。”
谢清呈:“谁?”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贺予道,“就是之前你和那个姓白的小姑娘相亲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叫庄志强的老人。”
宝山疗养院是贺家的产业。
但这一块贺继威已经全权交给了贺予,一切都由贺予亲自掌管运营。成康精神病院事件后,无家可归且罹患精神疾病的庄志强老人就被贺予安排到了这家疗养院进行关照护理。
时间一晃过去了这么久,刚才疗养院的护士长打电话过来,说庄志强不行了,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但老头子临终清醒,回光返照,思路忽然变得很清晰。他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救助到这里来的,说想见见那几个年轻人。
贺予和谢清呈驱车赶到宝山疗养院时,庄志强正躺在加高的护理床上,半眯着眼睛,似寤非寤。
“老爷子,我们贺院长和谢先生来了。”护士轻轻地唤醒了庄志强。
老人从浅眠中悠悠醒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聚焦。
“啊,是你们。”庄志强的胸腔像是一台老式散热器,在费力地运转着,往外散发着最后一点活人的气息,“是你们啊……”
他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被贺予阻止了。
“老爷子,您躺着就好。”
老人嘴唇颤颤的,每一次呼吸都很沉重,他似乎有非常多的话想对他们说,但话还未出口,热泪就盈于眼眶内,继而潸然滑落下来。
“我……我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贺予说,“我们正好在外面有事,还没睡呢。”
庄志强像是稍微安了些心,他擦了擦泪,紧紧攥着贺予的手:“……唉……我知道我快不行啦,我……我请你们过来,实在是……实在是很想和你们说一声谢谢。”
“我来沪州好几次了,在外头流浪了那么多年,想着自己一辈子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却不知道为什么,临老了,过得那么难受……我这心里真是苦……”老头子说到这里,又忍不住重重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抹泪,“真的苦。要不是遇见你们这些好心人,我可能……可能连个最后歇息的地方也没啦,可能就死在马路边,凉亭里……过好些天,尸体才能被人发现。”
庄志强越说越伤心,情绪也逐渐激动。看样子,他简直是想爬下床来,给最后收容了他的人叩两个响头。
贺予立刻把他按住了,扶他重新躺下,谢清呈也是。
庄志强的头脑是比先前清醒很多了,这也意味着他的生命确实即将走到尽头。老人一生都过得很坎坷,只在人生的最后一程遇到过难得的善良,他淳朴的品质让他一定要在离世前亲自和他们道一声谢,好像这样做了,他才能与这个世界两清,而后安心离去。
谢清呈和贺予陪了他好一会儿,老人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问:“那个……那个小姑娘呢?”
他说的是谢雪。
而谢雪此刻躺在另一家私人病院接受着罕见病的阻断治疗。
谢清呈说:“她工作上有些事,不在沪州。不过您有什么想和她说的话都可以告诉我,我会转达给她。”
“唉……不敢再麻烦啦。”庄志强咳嗽着,缓慢地摇了摇头,“真的不敢再麻烦了。”
他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我就想请你们……你们以后见到她,和她说一声谢谢……谢谢这个小姑娘……她、她叫什么名儿啊?”
“她叫谢雪。”
“谢雪啊……”老人一直蒙着层迷雾的眼睛像是透进了一束光,丁达尔效应出现在了一个垂死长者的眼睛里,“哦……她的名字里,原来也有一个雪……这真是……这真是……”
贺予听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
他问庄志强:“老爷子,我们那天遇到您的时候,您说过您有个闺女,您来沪州,是来找她的。但是当时救助站的人和我们说,他们去调查过,您老家并没有这样一个女儿,那时候我们认为您或许是产生了幻觉……”
“什么?不是幻觉!”老人的情绪激动起来,“她,她怎么会是幻觉呢?她叫赵雪,你们当然查不到她……因为……因为她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我的养女啊——!”
接下来,庄志强便躺在病床上,和他们讲述了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庄志强生活的地方非常贫穷,这种贫穷不仅仅是经济上的,也是精神上的。因为天高皇帝远,这片难以长出庄稼的土地却滋生着各种各样的荒诞无稽。卖儿鬻女,童养媳,早婚早育,乃至配骨这样愚昧的事情都会发生。
庄志强的母亲就是这般习俗的受害者,她在十四岁时就被卖给了庄志强的父亲,受尽了窝囊男人的拳打脚踢。
在庄老头儿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每天见到的都是伤痕累累的母亲在抹泪,这给了他幼小的心灵很大的触动。
庄志强父母去世后,他一个人离群索居,和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粗鄙凶悍的男人们都不多往来。人们都觉得他是个怪人,对他缺乏了解。他也没有娶妻,村里人娶老婆就像卖女儿养儿子一样,索要完高的离谱的聘礼,又上演一出出荒唐丑陋的婚闹,把倍受折磨的女孩送到一个她或许根本就不喜欢的男人床上。在这个过程中,她还要拼命哭闹,还要承受住宾客们油腻的,不用背负任何责任的骚扰。
庄志强没有那么多钱,也不愿意这样对待一个姑娘。
他在这个蒙昧的村子里,兀自活得清醒,然后打了一辈子光棍。
但庄志强并非没有亲近之人。
隔壁村里有个漂亮聪颖的小姑娘,叫赵雪。
有一天,庄志强干完农活回家,听到他家屋子后头的草垛子里有呜呜的动静,他一开始还以为那动静是黄鼠狼闹出来的,拎着棍子过去,才发现那是个姑娘。
那就是他第一次见到的赵雪。
大概是庄志强身上透着一股子很强的正气,小姑娘在最初的迟疑和惊吓过后,怯怯地跟着庄志强回到屋内,忐忑地喝几口飘着油星子的热水,然后哇地一声跪在地上嚎啕起来。
她说,叔叔,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嫁人。
饶是在这种穷乡僻壤见惯了陋习的庄志强也吃了一惊,因为赵雪太小了,看上去都还没完全发育,哪怕是他们村里,都罕见给这样的小女孩婚配的。
庄志强细细盘问了她情况,得知事情原委后,他愤怒地头皮都麻了。
赵雪是几里地外赵家村的姑娘,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孩,另外三个全是母亲和继父生的男孩。
她继父人面兽心,对她怀有不堪心思,母亲虽孱弱,却在一次继父喝醉了酒想要骚扰她时保护了她,被继父打成了重伤。不久后,母亲便去世了。
这荒陋农村打女人的事情层出不穷,大家都见惯不怪了。只要不是当场打死的,就很难界定凶手是不是那个披着人皮的丈夫。
赵雪母亲下葬之后,赵雪被迫停止了学习,回到家给继父和三个哥哥煮饭做菜。
出了妻子死亡这事儿,继父倒是暂时不敢再骚扰她了,但不过多久,他就因为有个大户出了大价钱的聘礼想“买”赵雪,欣然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对方给的礼金太多了,多到足够他挥霍好几年的。
因此,他当然不会管那大户的儿子是个白癜风还有精神病,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嫁过去的又不是他。
赵雪吓坏了,连夜从家里逃了出来,翻过一座山,从赵家村,逃到了临近的庄家村……
庄志强听完她的讲述,默默地抽了好一会儿旱烟,看着跪在他前面的女孩,最后下了个决心。
他对赵雪说:“这样,女娃,如果你能放心,那今天你就在叔家里住一晚。明天叔带你去县里,那里有一所新建的希望小学。可以住宿的,我们试着和校长说说情况,要是他们能收留你,那你就不用回去了,你就留在县城里,别再回那鬼地方去。你愿不愿意相信叔叔?”
赵雪的运气很差,但也很好。
她不幸生在了那样的家庭,却幸运地遇到了庄志强。
那个希望小学的校长也是个特别善良的女人,不但收下了这个学生,还在之后的许多年给了她坚定的守护。
赵雪平时都住在学校里,跟着女校长一起,而节假空闲时,则会坐车回到庄家村,去陪庄志强干活种地。
赵雪把老庄认做了父亲,一口一个老汉地叫他,叫的庄志强眉花眼笑。但是见过赵雪的人不多,知道他们这段养父女情谊的人则更少,赵雪毕竟是从隔壁村逃出来的,庄志强不希望她的生活再被打扰。
日子就这样过着,赵雪从小学升入初中,而后升入高中……
她没有辜负庄志强和女校长对她的好,以优异的成绩,进了县城里一所新落成的高中。
那学校也带有一定的慈善性质,但基础设施,教学软硬件都比寻常希望工程好了不止一点。学校甚至还设有各种艺术培训专业,致力于让山区里的孩子又拥有更多的机会,能够走向繁华都市。
“她后来和我说,她被选中去当艺考生了。”庄志强回忆道,“我不知道什么叫艺考生,她就和我解释说,以后是要当电视上的模特,明星……所以她得去沪州学习专业课……”
老头说到这里,又颤巍巍地拿纸巾擦了擦泪,哽咽道:“我那时候特别高兴,我想沪州是大都市啊,有几个人能在这个地方立脚。但我闺女能去…我闺女了不起……”
庄志强顿了一顿,忽然悲切地大哭起来:“可我直到现在也再没有见过她了……她来了就和消失了一样,我去问学校,学校也什么都不知道,给我的地址我顺着找,什么也没有,都搬掉了……我找不到她了啊……我找不到她了……”
老人不住地抽噎着:“我不是疯子……我是真的有个闺女……我闺女已经不见好多年……我想她……”
“我临走前,我最放不下的还是她。”
“她去哪儿了……她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吗……”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了被面上。
贺予和谢清呈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陪着这个像孩子一样哭泣的长者。
也许是这个场面太过可怜了,哪怕知道希望渺茫,贺予最后还是说:“老伯,我帮您想想办法吧,您有没有任何关于赵雪最后去向的信息?比如当时是哪些人来招她到沪州的?”
“我问学校了,学校说时间太久,他们也没有记录了……”
“那赵雪到了沪州之后,有没有和您联系过?”
“只有在一开始……”庄志强回忆道,“一开始,她高高兴兴地给我打电话,但她那时候,也只说了沪州特别好看,她见到了很多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东西,没有再说其他的……因为她和王书记签了一个什么…保密合同…”
贺予内心咯噔一声。
尽管这世上姓王的一抓一大把,但联系“艺术培训”,“神秘失踪”,“犯罪”这些元素,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
他问庄志强:“那个王书记,赵雪和您说了他的名字吗?”
“说,说了,但我当时也没留心,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叫王…王什么……慷的……”
如同一道惊雷劈落。
贺予和谢清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难看的脸色——
王剑慷。
沪大广电塔杀人案里的第一个死者。
赵雪的失踪,竟和他们有关!并且成了他们追查成康案和广电塔案的意外线索!
【第112章】 我抱着你
几天后,庄志强去世了。
老人临走前仍然没有见到失踪多年的闺女,但至少得到了一点安慰与陪伴。
贺予和谢清呈安排了他的后事,然后两人准备一同启程,前往庄志强的家乡。
“清骊县庄家村。”
虽然他们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庄志强的籍贯,但并未查到那么细,此时仔细一看,发现庄志强竟然是清骊县的人,都有些意外。
谢清呈:“那是卢玉珠就任过县委书记的地方。”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谢清呈摇了摇头。
贺予:“我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我们的速度要快一些,不能再像沙宏事件一样,再被对方抢先毁灭证据了。”
这是不用贺予多说的事,两人各自请了假,于当天夜里就登上了前往目的地的班机。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着落,他们包了个车,驶向清骊县庄家村。
到达村庄时,正值拂晓,天色蒙蒙亮,两人找了当地的招待所住下,进屋之后,饶是贺予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震撼了好一把。
贺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破的旅店,房间内散发着一股霉味,连地毯都铺不起,嵌地的是一块块劣质的砖,洗手台生着霉花,镜子污渍斑斑,就连床单也不是干净的,上面沾着可疑的淡褐色旧渍。
贺予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了。
谢清呈:“……你干什么。”
“我受不了这种委屈。”
“就凑合一晚上。”
“我不要。”
“那你住哪里?”
“我露天睡草垛我都不要住这种地方。”
谢清呈原本想不管他的,千金大小姐似的真娇气,但再一想,贺予也是为了追查线索,早日顺着藤蔓调查到谢雪当时服用的药剂,所以才会跟着自己来到了这种穷乡僻壤。于是也只得作罢。
“……好了,别闹了。”谢哥哄大小姐,“我再想想办法。”
谢清呈后来找了一户村子里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农家,给了对方一千块钱,说想借宿两晚。农家见这两人相貌英俊,谈吐不凡,再加上人民币的光辉,便欣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尽管收拾出来的屋子不算大,而且只有一张床,但至少是干净清爽的,女主人特意从柜子里抱了两床新弹的棉花褥子给他俩铺上,末了还很客气地给他们泡了两杯茶送到房间里来。
贺予站在这屋里,还是不那么自在。
谢清呈:“你坐下,喝点茶。”
贺予走过去,低头一看,那茶杯里的水很不纯净,煮熟之后仍然散发着一股黄土气,他又和只高贵的猫儿似的走开了,宁可渴死也不喝的样子。
得亏谢清呈行李箱里还有两盒舒化奶,他递给了贺予。
贺予接过了,瞪着他:“你就给我这个吗?”
谢清呈的耐心到了头:“特意给你带的,你不喝就算了,还给我。”
贺予翻了个白眼,这才勉勉强强地拆了吸管,小口小口地喝起了这种被他嫌弃的,不够纯天然的加工奶。
两人安顿下来,稍微缓解了一些舟车劳顿的辛苦,然后就出门开始着手调查赵雪的案件。
他们先去了赵雪曾经就读过的高中,但那所学校已经被腾空了,里面荒草丛生。学校的大铁栅门紧闭,上面挂着粗锁链子,那链子已经锈蚀,像一条赤蛇留下的蜕。
“仁恒中学?好几年前就关停了,资助人撤了资,当时闹得好多学生没地方读书啊。”附近小卖部的人见他们打听这所学校,边磕花生边说道,“确实挺可惜的。”
贺予问:“那您知道校长是谁,现在在哪儿吗?”
“校长?最早那个女校长没几年就离开了,后来的校长也是城里来的,学校关了之后,他也走了,他在村子里的时候也不怎么和别人说话,读书人嘛,就有那么些清高。我们对他都不了解。不过你们可以去前面易家村问一问,那边有一所九年制农村中小学,之前和仁恒中学有合作,没准他们的人会更清楚。”
谢清呈听到“易家村”三个字时,心里就已起了隐隐的不适感,好像预料到了什么。
两人按着小卖部老板的指路,走了两里地,来到了清骊县下的另一个小村,村口有一颗参天大树,树下有好几搓棘皮老翁在打牌,附近还有一间两层楼的泥瓦楼,楼里传来麻将洗牌和骰子摇盅的响动,明显是一间地下赌场。
而就在赌场旁,竖着一块石碑,碑上造作地写着三个大字——
“易家村”。
贺予轻易就从眼前景象中解读到了这个村子嗜赌成性的风气,他冷眼瞧着那些半截脖子都已经埋黄土的老头儿还赌得那么激烈,颇有些鄙夷,回头对谢清呈道:“这地方实在是……”
话未说完,目光触及了谢清呈的脸。
贺予顿住了。
他发现谢清呈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
他愣了一下,几秒钟后,聪明如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易家村,姓易,穷乡僻壤,嗜赌,村口的小赌坊……
一个名字骤然从脑海中浮现——
“易北海。”
这是杀害秦慈岩的那个凶手住过的地方!
谢清呈从报纸上看到过易家村的照片,秦慈岩事件发生后,有不少记者都涌到了易家村,拍摄了易北海的旧居。直到现在那个黄土房子还没拆,只是大门紧闭,蛛网密集,一副断壁残垣之态。
谢清呈走到那个老房子外,盯着那一砖一瓦。
慢慢地,他的眼眶就红了。不知道是恨的,还是伤的。
正当他看得入神,忽然手腕被人攥住,是贺予。
谢清呈:“你——”
“走了,这么难看的破房子,别看了。看多了晦气。”
贺予说着,另一只手覆在了谢清呈的眼睛上,强制性地把他的脸转开,不容置否道:“你快跟我一起去那所学校吧。”
贺予的态度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蛮不讲理。
“……”
谢清呈无法给他的行为一个准确的定性,贺予最近实在太奇怪了,总是这样硬邦邦地和自己说话,好像自己欠了他五百万的项目似的。但贺予确实也没再做过和从前那样混账的事儿。
贺予:“走吧。”
谢清呈静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腕从贺予掌心中抽出来了。他非常不喜欢被人控制着,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男孩子,但他知道贺予的引导是对的,于是他只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袖扣,平静下来,说道:“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他就真的靠着定力把目光从易北海的老宅上移开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眉眼凝肃,还行在了贺予的前面。
贺予望着他的背影——
男人尽管转身时面色难看,但他身姿依旧挺拔、高大、坚强,仿佛除了死亡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他。
谢清呈……
贺予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的名字,追了上去。
两人来到了易家村希望学校。
该校在赵雪就读时,曾名为易家村希望小学,后来改制合并,成了九年制一贯教育,小学初中合为一体,因此才有了现在的名字。
谢清呈一看到接待他们的校长,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了。
校长非常年轻,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显然不是当时帮助过赵雪的那个老校长了。而当他们与新校长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交流之后,他们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老校长已经在好多年前就去世了。而学校里的其他老师,流动量也很大。
来农村里支教的教师大多不会留太久,待上五六年的屈指可数,而这些人当中接触过仁恒高中负责人的,一个也没有。
“档案也无法查阅了吗?”贺予问。
“村里本来是有个档案馆的,但是几年前失了火,仁恒的资料也都储存在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失火的档案楼。
贺予和谢清呈听到这里,更确定这一切都和成康精神病院、沪传广电塔案有着紧密的关系。这一系列作案手法实在是太过相似,很难说是巧合。
但问题也已经很明显了:对方没有留下任何可被追查的线索。
随着时间的推移,知情的人已如大浪淘沙,再难找到了。
一天下来,谢清呈和贺予几乎算是一无所获,到天黑时,两人一起回了农家。
农家准备了些饭食,谢清呈吃了一些就回屋休息了。
贺予看着他疲惫的侧影,只是一个身影就能瞧出心事重重。
他想了想,问农妇:“阿姨,这附近有好一些的餐厅吗?”
“有一家还不错的,但是有些远,走过去要三十多分钟呢。”妇人有些担心,“是晚饭不对胃口吗?”
“啊,没有。我吃的很高兴。”贺予笑笑,“只是我朋友他身体不太舒服,我也怕打扰您,所以才想去餐厅买一些吃的给他补补。”
妇人理解了,又问:“那位先生是你哥哥吗?”
“……算是吧。”
“小伙子对你哥真好,你看你们俩,兄友弟恭的。”
贺予笑而不语。
妇人很热心,刚好她家男人要去田里,说能顺路捎贺予一程,贺予欣然答应了。
结果男主人开的是拖拉机。
贺予:“……”
在这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有拖拉机坐,总比一个人走无灯的夜路三十分钟要好。
贺予于是成了一个坐着拖拉机去给他谢医生千里买外卖的总裁。
得亏那家店做的菜肴确实色香味俱全,虽然店面小了些,但可贵在干净清爽。贺予点了几份炒菜打包,想起谢清呈最近总是咳嗽,又请店家帮忙熬了一份冰糖炖梨膏,然后坐上拖拉机回去了。
他一回屋,就看到了谢清呈已经睡下。
屋内就一张床,谢清呈显然不想和他一起睡,于是打了个地铺。
贺予回家的动静让他从浅寐中醒来。
“你去哪儿了?”
贺予走到桌前,把塑料袋里的打包盒一样一样取出来,屋内刹时充满了食物的香味。
“晚上我吃不惯,去附近餐馆随便买了点,你吃不吃啊?”
谢清呈:“……不吃。”
贺予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些阴沉:“我点多了,你不吃我全倒了。”
“你能别这么浪费粮食吗?”
“那你倒是起来陪我吃点啊。”
谢清呈没办法,咳嗽着,从地铺披衣起来,坐到了桌边。
但他一看桌上的菜色,就微微皱起了眉,然后目光上移,落在了贺予脸上。
“怎么了?不合胃口?”
“没有。”
哪里是不合胃口。分明是太合胃口了。
椒麻鸡,麻婆豆腐,番茄牛腩浓汤,清炒蕃薯藤……
虽然都是一些家常小炒,但全是谢清呈会喜欢吃的菜。并不是贺予会喜欢吃的东西。
贺予这人很娇气,海胆要撒丁岛的,生蚝要爱尔兰的,牛肉澳洲的都不吃一定要日本的。而且他不吃辣,不吃麻,也没那么喜欢吃蔬菜。
但以谢清呈对贺予的了解,贺予是不太可能会专门给他去买些加餐的。
这个念头一直坚持着,直到贺予从纸袋里拿出了一罐冰糖梨膏,板着脸推到了他手边。
谢清呈:“……”
贺予:“看什么?我是怕你晚上咳嗽吵到我睡觉。”
谢清呈瞥了他一眼,他这人倒也直接,不喜欢扭扭捏捏,既然贺予确实是专程给他买的,他便磊落地说了句:“谢谢。”
他磊落,贺予却心思不纯,别过头去:“你慢慢吃吧,我去洗漱了。”
农家洗漱的地方也实在简陋,贺予看着就浑身不舒服,勉强凑合着洗了一下,立刻穿上衣服回到了屋内。谢清呈已经把东西收拾干净了,靠在窗边,一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原野,一边病恹恹地喝着梨膏。
贺予走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从后面抱住这个人细瘦的腰,然后吻他的颈后朱砂,颈侧青脉,垂眸顺着他伶仃的下颌,最终吻到他淡薄的嘴唇。
他想吻他,他想要他,千遍万遍。
但贺予知道那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他喜爱谢清呈,却也不想迷失自我,更不想让这种喜爱对谢清呈造成更多的伤害,谢清呈承受的感情已经够多了,贺予觉得随便再在他的身体里灌注些沉重的东西,就会将他压垮,碎到分崩离析。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谢清呈回过头来,轻轻咳嗽,高大强悍和脆弱易碎在他身上竟能奇迹般糅合:“不早了,你睡吧,明天还要接着调查。”
贺予刚想应了,却在看到谢清呈另一只搭在窗棂上的手时,整个人一愣,而后骤然沉了脸色。
——真要命!谢清呈还在抽烟!而且是一边喝止咳梨膏,一边抽烟!
年轻人喝着枸杞茶蹦迪,更年期老男人更绝,他能在喝着止咳膏同时为国家的烟草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贺予着实是被他惊着,也被他气着了。
他走到窗边,劈手把谢清呈的烟给夺了。
“你抽什么?”
“……万宝路。”
“谁问你牌子!我说你抽什么抽!”
贺予把烟径直在墙边嘶啦按灭了,丢到了外面,他嫌弃谢清呈嫌弃得不得了:“你身上都是烟味,难闻死了。不许你再抽了。”
谢清呈也不和他闹,他推开贺予:“不抽就不抽吧。睡了。”
贺予说:“你打地铺干什么,这是张双人床。”
“……”谢清呈觉得现在的小年轻是真的随便。
他为什么打地铺这还用问吗?
他都和贺予上过那么多次床了,之前那些他还没有觉得特别有所谓,要命的是最后一次,那一次他竟然在和贺予的交颈缠绵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这种“前所未有”是货真价实的,意思是之前他无论和李若秋,还是自己解决,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他想起来自己在那一晚和贺予做的事情,尤其想起自己主动时的样子,他都觉得太荒谬,也太危险。
他简直觉得贺予是给他下蛊了。不然事情怎么会演变成那样?
在他第二天醒来,抽着根事后烟,看着男孩靠在他颈窝边安睡时,他心中就警铃大作,知道自己绝不能再和贺予发生这种关系。
那不发生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不必要的接触。
谢清呈清醒而冷静地看着贺予:“我们俩不适合睡一张床,原因是什么,你那么聪明,应该很清楚。”
贺予:“……”
“你年纪小,床让给你,我要休息了,谢谢你的晚饭。”
谢清呈说着就想躺下歇息,但小年轻手脚比他快,已经占了被窝。
“我不至于和叔叔抢床。”贺予阴沉着脸说,“我可是学生会主席,尊老爱幼是我该做的。您睡床吧,您年纪大了,回头别伤了腰。”
谢清呈见他实在执着,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何况他心事本就重,确实也没什么力气再和贺予拉扯了。
他就把床上的被子又给了贺予一张,然后叹了口气,脱了外套,在那张空荡荡的双人大床上躺下。
“睡吧,我关灯了。”
“好。”
然而静夜里,两人均是无眠。
贺予不用说了,年轻人本来就睡得迟睡得少,谢清呈则是因为事情太多,心思太杂,黑暗里辗转反侧,轻轻叹息,竟是怎么也睡不安稳。
谢雪的病虽然暂时没有大碍,但只要那个新药没有找到,她就随时可能会有危险,他根本放心不下。
还有易北海……这是易北海的家乡,又是卢玉珠的家乡……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们全都出身于这个偏远的清骊县,难道真的会是巧合吗?
继而他又想起了秦慈岩。
谢清呈的心不可遏制地抽疼起来。
他紧闭着双眼,却怎么也无法沉入睡眠当中。
夜半时分,窗外开始飘雨,雨下的滂沱湍急,风闯进屋内都带着湿冷寒气。
被子薄了,谢清呈咳得更厉害,越咳越重,不可停歇,昏昏沉沉间,他隐约听到身后有动静,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一阵熟悉的温热——
贺予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了他。
【第113章】 我看到了谁?
谢清呈微微僵了一下。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睁开。
他自然不愿与贺予共枕眠,但他的状态太差了,也实在不愿与贺予起争执。
贺予感觉到了他忽然紧绷的身子,知道他还没睡着,于是在他耳畔低声说:“哥,让我挤挤,我冷。”
“……早说了,让你睡床。”谢清呈想起身。
“你别下去,我冻得都快受不了了。”
“……”
“真的,谢清呈……我就抱抱你,我什么也不做。”
谢清呈见他确实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虽然觉得年轻男人身上如火炉,贴在自己后背都很烫,所谓的“冻死了”很像是在说谎,但终究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由他去吧。
谢清呈重新闭上眼睛,试图在年轻人挨着自己睡时带来的暖意中,让自己放松下来。
贺予毕竟才二十岁,血气足,他的背脊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男孩子的心跳和热度。逐渐的,他不再冷得发抖了,慢慢地也有了些困意。
只可惜身体松下来了,心却松不下来。谢清呈一坠入梦中,面前就是易北海举着菜刀,仰头疯狂大笑的样子。而秦慈岩的尸身像断了线的偶人,从窗口坠落……坠落……
蓦地化作了无数浮游的海月水母,水母飘浮在夕阳里,飘浮过布鲁克林街头的咖啡馆和蔬果店。
那个如同他父亲一样的人抱着一纸袋的食物从店里走出来,笑了笑:“小谢啊……”
笑容在瑰丽的夕阳中渐渐模糊了,夕阳化作了鲜血,血水从破碎的尸身下不断涌出,又被雨水冲刷变淡。
周木英和谢平躺在车祸现场,瓢泼大雨中警戒线拉起,肇事的自启货车在剧烈地燃烧着,火光冲天…
火光如鬼舌舔舐天穹。成康精神病院内,江兰佩轻轻哼唱着:“丢呀,丢呀,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他冲进去,他来迟了,地上是谢雪支离破碎的身体……
“咳咳!咳咳咳!!”
“谢清呈!谢清呈!!醒醒!你醒醒!!”
桃花眼蓦地睁开,瞳仁仍在紧紧地收缩着,谢清呈一身冷汗,喘息着,涣散的目光中映入贺予的脸。
贺予俯压在他身上,一手撑在他枕头旁,一手轻拍他的脸,焦急地:“醒醒,你做噩梦了。”
噩梦仿佛还在延续,谢清呈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思绪还在混乱中没有抽离。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贺予的面庞,那阴柔与英俊并存的容颜与会所之夜的贺予重叠。
这一刻他仿佛又躺在了那张黑牛皮沙发上,下一秒贺予就会把殷红的烈酒浇在他的胸膛。
谢清呈立刻起身,强硬的,决绝的,一下子把贺予推开了。
“别碰我,咳咳……你……离我远点。”
身体因病因梦而脆弱,但,眼神凌厉。本能地抵触。
“……”
贺予不是什么真正好脾气的人,他一片好心却被谢清呈推拒,说不难受是假的。
但他随即看到谢清呈苍白的手在微微颤抖,脸庞埋入掌心时,连指尖都在觳觫。
贺予骤然沉默了。
他知道,那噩梦里,一定也有他的一份。
男生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沉郁起来,他意识到现在的每一次触碰,都会让谢清呈的潜意识里想起曾经他们做过的那些事情。而那些事情对于谢清呈而言,无疑是一段段不愿回首的记忆。
他哪怕再是好心,再是渴望,再怎么想抱一抱谢清呈,去安慰他,谢清呈都不可能需要。他的存在好像只会加重他的病情罢了。
贺予的目光又热又凶无措,就那么无声地望着他半天,最后还是生生按捺住了那种想要接近这个男人的欲望,沉着脸,缓慢地下了床,推门走了出去。
谢清呈一个人坐在床上,床上是两个人缔生出的温暖。
那温暖渐次冷却了,他把头往床头架上一靠,仰起了线条脆弱的脖颈,而后,男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管贺予出去是干什么,兔崽子受伤了或者嫌他烦了,他都无所谓。
他曾经想过要把最后一点热血给予贺予,但在会所那一夜,是贺予亲手把这捧热血倾倒了。
哪怕后来他们又一同经历了生死,谢清呈内心深处也无法再如当初那样接受贺予这个人。
他始终无法接受……
谢清呈就那么独自冷静着,却没想到不过多久,门忽然”吱呀”一声复又推开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贺予端了杯水进来,那水是新烧的,还冒着袅袅白烟。
男孩把水递给男人:“喝了吧。”
“……”
贺予垂眸不看他,兀自说道:“我以前一个人在家,做了不好的梦,就喝一杯热水。会舒服很多。”
确实是这样的。在寒夜里,在噩梦的余韵中,很难抵抗这样一杯热水的诱惑。
谢清呈闭了闭眼,最后还是道了声谢,接过了杯子,又从床头的药盒里拿了两枚白色药片,就着热水吞服下去。
“这是治疗你精神埃博拉症的药?”
“嗯。”谢清呈把药服下了,又喝了几口水,慢慢地缓了过来,嘴唇上也总算有些血色了,他见贺予想要拿起药盒端详,便抬手制止了他,“不是你吃的那种。你不能用。”
贺予:“你确定这药真的有效吗?我觉得你身体还是很不好。”
谢清呈抬眸看他:“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行,你是医生,行了吧。”贺予把药盒松开了,又转身往外走。
谢清呈:“去哪里。”
“我看你好烦,一会儿惊醒,一会儿又冷得发抖的,我不伺候了,我要去外面看星星。”贺予随便丢了一个蹩脚的理由给他,然后就离开了。
贺予显然并不会去看星星,他是又心疼,又心热。
谢清呈惊醒的样子,让他想拥抱住这个男人安慰他,谢清呈睡梦中不自觉地皱着剑眉微微颤抖的样子,又让他免不了勾起天生在床上就有的那点变态施暴欲,让他想和他激烈地做起来。
而当贺予每次压抑自己的情绪,转移强烈的欲望和感情时,自己的精神都会受到一定的损伤。
内耗是很磨人的事情,何况他还要在谢清呈面前做出非常镇定的表象。
贺予走到田垄无人处,拿一枚随身携带的冰冷刀片贴在自己的手腕上——那上面是长久以来,他自我折磨时留下的疤痕。
他这个病,不是伤人,就是自伤,没有鲜血和痛苦为祭,是绝不可能平息的。
他现在不想伤害谢清呈,因为同为异龙的谢清呈受的伤已经够多了,那么他能伤害的,最终就只剩下了自己。
血流了出来,但他的痛感却越来越麻木。
贺予最后扔下了刀,微微痉挛的手埋入自己漆黑的发中,他抱着自己的头在原处,以心灵无声地呐喊着,他痛苦极了,却解脱不了。
他有时甚至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在会所里对谢清呈做出那样的事情,现在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一样?会不会有个好一点的转折?
“沙沙……”
夜晚的风声回荡在黄土坡上,吹着枯槁的沙枣叶,贺予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内心。
忽然,他听到有窸窣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贺予抬起熬得猩红的眼,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裹着防风巾,看不清脸。
不过瞧对方的身形,应该是个偏瘦的女人,并不是这家的农妇主妇。
那个女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他们落脚的这户人家,在窗口处踟蹰徘徊,几次踮起脚尖想往里看。
贺予有些怔住——
因为她张看的这扇窗,正是他和谢清呈居住的客房窗户!
贺予定了定神,立刻起身。
在这个诡异的清骊县,似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易北海,卢玉珠,庄志强失踪的女儿赵雪……他们全都来自于这里,清骊县像是有一张瞧不见的黑色巨网,网罗着各种命案,失踪事件,黑恶势力。
而他和谢清呈两个外乡客,在调查一些过去的蛛丝马迹时,不可能不被觉察发现。
说句实话,哪怕有人奉命来干掉他们,他都不会觉得奇怪,所以自打到了清骊县的地界,贺予的戒备心就非常高,哪怕是入睡了都还保持着十分的警惕。
是的,他不怕杀人也不怕见血,只要对方露出一点想要动手的苗头,那便正好是往他的枪口上撞。
——他心里有很多的病潮要宣泄。
那些罪犯如果要拿他们开刀,有了正当防卫的理由,他甚至能将他们开膛破肚,掏心挖肺。
贺予紧盯着那个还未发现他的红衣女人的身影,凝神屏息,慢慢地向之靠近……
他猩红病态的眸映着女人鬼祟的身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贺予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忽然——!
那个女人把手往后面一背,似乎打算掏出什么东西。
一时间,成康命案,广电塔命案,包括后来《审判》剧组的命案,一系列杀人不眨眼的情景都在贺予脑中闪过!
难道是枪?!
他在暗她在明,他动作比她更快。女人的手才刚一触到她腰后的那个坚硬的东西,就有一柄尖刀抵上了她的后背心。
贺予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别乱动。”
女人纤细的身子猛地一颤。
贺予的刀尖一点一点地沿着她的脊椎,滑到她藏在防风服底下的那只手旁。
“把东西放下。”
女人:“……”
贺予寒声重复,危逼更甚:“放下。”
女人开口了:“……看来我没得选择是吗?”
“你没得选择。”
片刻沉默。
这个女人像是自己也判断出了在这个状况下,自己除了听话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别的路可以走。
于是一声闷响,一样重物落了地。
只是天色太暗了,贺予并不能看清那到底是一样什么东西。但他现在也并不急着看。
“很好。现在,手举起来,转身。”他命令道。
“……”
“转过来。”
女人没有办法,依着贺予的要求,缓慢地回过身。夜色中,贺予看到一双非常熟悉的眼睛——他一定在某个地方与这双眼睛长久的对视过。
“把你的面纱摘下。”
“……”
“快点。”
远处传来几声深夜犬吠,成了这两个人在山村对峙时诡谲的背景。
女人用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贺予,然后缓慢地抬起手,抬到自己的防风面纱边,再然后——
她忽然反手一个擒拿格挡,力气大得惊人,用完全不是她这样体型的女人该有的力度推开了贺予的压制,接着一记鞭腿扫过,逼得贺予不得不瞬间拉开和她的距离。女人趁着这个机会往前跑去,而贺予暗骂一声,一把拽住她的斗篷袍角。
女人嘶哑地:“放开!”
贺予没有放手,袍角在两人的猛力拉扯之下被撕坏了,过大的力度让她的面庞露了出来。
饶是贺予心中有千万种猜想,再是淡定,不畏惧各种各样的凶手,但当朦胧的光线洒在那个女人脸上时,他还是一下子怔住了——
【第114章】 我见过她
“卢玉珠?!”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竟赫然是那个早就应该死在档案馆爆炸中的卢玉珠!!
怎么可能?
当时那场爆炸,是他和谢清呈亲身经历的,整个档案楼都被深埋的重重雷管夷为了平地,卢玉珠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从那里面全须全尾地出来?
怔愣间,女人已趁机夺路而逃,她奔跑的速度也非常快,红色的裙袂在荒野间飘飘荡荡的,竟像一只回魂的鬼,很快就窜入荆棘乱木丛中,不见了。
贺予待要去追,忽见得卢玉珠落下来的东西——
那不是手枪,也不是任何的凶器。那居然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贺予原地怔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谨慎地拾起那个厚牛皮袋子,往回走的路上,他遇到了披衣而出的谢清呈。
谢清呈:“怎么了?我听到外面有动静。”
贺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全部,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卢玉珠居然还活着,而且还跟随着他们,来到了清骊县,然后深夜扒在农家的窗户上看他们。
他拿着牛皮纸袋,对眉头紧皱的谢清呈道:“进屋说吧。”
客房内。
谢清呈听完了全部事情经过也很震惊,他轻轻咳嗽着,然后问:“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没有看错。那就是卢玉珠的脸。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当时在档案馆,我和她交过手,我没有感觉到她当时的力气有这么大,和人拆招时的反应速度也没有这么快。”贺予说,“你没看见她后来逃跑的样子,就像一道鬼影,一下子就消失了。”
谢清呈缄默不言。
贺予:“这不是我的幻觉。”
谢清呈没置评价,他喝了口热水,面目被蒸汽熏染的有些模糊,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还记得当时在档案馆,卢玉珠和我们说过什么吗?”
“什么?”
谢清呈:“她说,她有个女儿。”
贺予怔了一下,随即醍醐灌顶:“这里是清骊县,也就是说——”
“刚才那个人,有可能是她那个没有再母女相认过的女儿。”
贺予:“这样一来倒也说得通了,小姑娘的速度和力道与她母亲并不相同,如果她自幼在清骊县农忙干活,东奔西跑,那么身体素质肯定也比卢玉珠要好很多。”
“明天再去细问一下吧。”谢清呈道,“仁恒中学没有查出什么线索,但卢玉珠前夫和她女儿,也是不能忽视的调查对象。”
贺予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个牛皮纸袋上。
贺予:“她当时从背后掏东西,我以为是手枪,结果最后她拿出来的是这样一个袋子。”
谢清呈:“她如果拿着手枪,你该做的就是逃远点,还缴械干什么?”
“……要你管。”
谢清呈盯着他看。
贺予拿过谢清呈喝了一半的水杯喝了两口,借以掩饰,然后说:“这牛皮纸袋总归是她鬼鬼祟祟落下的东西,先打开看看吧。”
纸袋被两人小心翼翼地拆开了。
借着客房顶上并不充足的光线,两人凑在一起,看清了里面掉出来的内容。
结果他们齐齐愣住。
那是厚厚一沓的……
——仁恒中学人员档案资料!
“怎么会……这样?”贺予喃喃道。
谢清呈也没想到,这个神秘女人揣在怀里,原本要悄悄塞进他们窗户里的,居然是这份他们一直在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档案。
情况顿时更诡谲了。
贺予:“谢清呈……你觉得这资料是真的吗?”
“先看看再说吧。”
窗外夜月如霜,谢清呈和贺予一起看起了那一沓档案,档案很厚,纸张破旧,翻了一半之后,他们的目光齐齐停在其中的一页上。
贺予:“赵雪。”
谢清呈也看到了。
庄志强养女赵雪的资料赫然就在其中……
赵雪果然有点像谢雪,都是非常甜美乖巧的小姑娘。表格上写了赵雪的详细信息,从她的家庭住址,到她在学校里获得的奖项。
在表格下方“去向追踪”那一栏,负责人写了一笔简单的“去沪学艺。”
但是具体去到了哪个艺术生培训班,上面并没有提及。
谢清呈和贺予效率很高地翻了一遍表格,发现和赵雪一样“去沪学艺”的有十多个,都是女生,长得非常漂亮。并且这些女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父母近亲状态那一栏,几乎都是“死亡”。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档案是真的。那么他们选去沪州学习的女孩子,不是像赵雪一样和家里已经没有任何联系的,就是孤儿。而且全是长相标致的女孩…”贺予一边看,一边总结道。“刚才外面那个人,如果确实是卢玉珠的女儿,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们?”
顿了顿:“而且她手里为什么会有这些老档案呢……”
对于神秘女人问题,他们俩都暂时没有什么猜测的头绪。
资料很快翻到底了。
最底部是教职人员的信息。
贺予和谢清呈看到了仁恒中学初建时的校长信息。
尽管学校管理层的信息写的简单,没有学生信息那么详细,但最基本的姓名,籍贯以及照片还是有的。
在正常想象中,做出这种戕害女学生事情的人,应该是个形容猥葸的男性。
然而他们俩谁也没想到,摆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那个女人高颧骨,薄嘴唇,容颜美丽,气质孤冷,哪怕只是一张两寸照,都能看出她非常独立又强势的性格。
谢清呈皱眉端详着她。
贺予:“你是不是觉得……”
谢清呈抬起眼来,正对上贺予的眸:“有些眼熟。”
“我也是。”贺予道,“我觉得我见过她。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女校长的名字叫金秀荷,档案是大约二十年多前的,当时她年龄那一栏写的是二十八岁,常住地是沪州。
“等等。”
贺予看到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想我知道这个人。”
他说着拿出手机,输入几个关键词,按下确认。
一些零碎的资料和照片出现在了他的搜索结果上,贺予用了十几秒匆匆扫了一遍,然后把手机递给了谢清呈。
谢清呈一看,“金秀荷”居然还有个词条。
金秀荷,女,曾任沪州市妇联主席,1994年被评为市十大优秀女企业家……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婚姻状况那一栏,丈夫姓名那边,触目惊心写着三个字:
黄志龙。
贺予完全想起来了——
“金秀荷是黄志龙的妻子!”
如果仁恒中学是这样一个背后水深的学校,那么当年那些诓骗女学生前往沪州学艺的事情,很可能就和她脱不了干系……
他思忖着。
学艺……
黄志龙的妻子……
艺术生……
贺予意识到什么:“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当年那些学生失踪的案子,会不会和黄志龙的演艺公司有关?”
他顺着这个思路,越思考越清晰,因为这一沓资料的出现,之前所有破碎的证据像是被一根链子给串联一气,他眼前如同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海域,真相犹如蛟龙出渊,从海里腾跃而起。
贺予忽然抬起头对谢清呈说:“我有个推想。”
“你说说。”
“现在我们手里掌握的明确线索有这样几个。”贺予和谢清呈一一枚举道,“第一,在仁恒中学未关停时,王剑慷曾经来这里招收过一些学生,当时他告诉她们,她们将会前往沪州学习艺术,进行艺考,以后或许能成为电视上的大明星,走上演艺之路。这些人里,就包括了庄志强的养女赵雪。”
贺予说着,点了点赵雪的档案资料。
“这份资料上显示,她最后的去向是‘去沪学艺’,但是具体去了沪州的哪里,不得而知。庄志强在她初到沪州时,曾和她联系过,不过很快地,赵雪就变得杳无音信,老人到死也没有再见过她一面。可以说,赵雪是彻底失踪了。”
他说着,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支笔,在赵雪的档案上标记了一个“失踪”。
“我不认为失踪的只有她一个人。因为从这些资料里,可以看出来,只要是被选中‘去沪学艺’的,都是些家庭关系非常简单,甚至完全没有亲戚的孤儿。”
贺予把那一张张资料像是牌面似的,在谢清呈面前逐一摊开。
“明天我们可以去村委会调查一下,但我觉得调查的结果就和我现在预料的一样,这些人去了沪州,满怀期待地踏上明星梦的旅程,然后就都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认为现在这几位无人关注的人口,状态不是失踪,就是死亡。”
“第二。”贺予用笔写了王剑慷三个字,同时也再次使用搜索引擎确认了一下。
“百度资料上显示,王剑慷早在十五年前就进入了沪大工作,是负责学校对外关系这方面的人员。但是在成康案发生后,王剑慷被杀了。与此同时,学校档案馆被卢玉珠炸毁,里面的资料消失一空。”
谢清呈:“你怀疑这些人当时去的艺术培训基地是沪大传媒学院?”
“差了一点点。”贺予说,“据我对沪大的了解,这几年他们从来没有设立过任何高考培训班。但是——”
他话锋一转:“官方的没有,打擦边的却满地都是。”
“比如一些私立培训机构,会打‘沪大教授亲自教学’的噱头,再比如一些关系更硬的,他们会直接租用沪大的商铺当做招生培训中心,这样在外人看来,这些机构就显得非常正规,好像真的和沪大有直接联系,但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贺予接着说道:“我更倾向于王剑慷是把那些学生招入了这样一个打着沪大名头的私立培训机构,那么现在问题就剩下了最后一个——他招进来的那些学生到底都去了哪儿?”
他把最后一张资料档案推给了谢清呈,屈指轻轻敲了敲纸面。
“金秀荷。”
“金秀荷是仁恒中学的校长,王剑慷会来这个学校招生应该不是偶然,他和学校的高层很可能是互通有无的关系。仁恒中学就像一个长期的供应链,你也知道,老师对学生往往是非常了解的,尤其是寄宿制的学校。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观察哪些学生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哪怕失踪或死亡了,也不会有人替之追求一个真相。”
“既然王剑慷的行为是金秀荷默许的,甚至是助纣为虐的,那就说明王剑慷的所作所为,和金秀荷的利益脱不了干系。他们很可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说到这里,连贺予都有些齿冷了。
可以想象,如赵雪这样的姑娘,历经千辛万苦,十年寒窗苦读,她们渴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化为凤凰,飞离窠臼。她们背着破旧的书包,那些书包甚至是用旧衣物缝制改造而成的,她们揣着珍贵的梦想,走向学堂——
可她们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慈善学校”,和她们曾经上过的“希望小学”不一样,等待着她们的是恶魔大张的嘴,要把她们的血肉骨头都吞吃入腹。
“我认为这些失踪的人,很有可能,最后都和黄志龙的影视公司有关。而黄志龙的公司,又或许和成康精神病有关。”
贺予说:“你还记得在成康病院,江兰佩曾说过梁氏兄弟好色,强辱于她吗?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这样假设,王剑慷在沪大就职的同时,因其职务之便,认识了金秀荷,两人一拍既合,从那些学生里挑出最佳人选,假借艺术培训的由头,将她们牢牢控制。”
“这些学生遭受了类似于RN-13的药物试验,那种试验……”贺予说到这里,看了谢清呈一眼。
谢清呈英俊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很刚毅,很难想象这个男人曾经被病痛折磨到浑身是血,遍体鳞伤。不得不靠非法试药才能活下去。
“那种试验不是一般人能够忍耐的。”贺予轻声说。
过了一会儿,才接着垂眸道:“她们忍受不了,所以疯了,疯了的女人被送进了成康精神病院,成了他们的合作人梁氏兄弟用以做权色钱色交易的病人。她们在那个病院,如同被判漫长的无期徒刑,直到被他们压榨完最后一点价值。”
“我甚至相信所有这些被移送到成康病院的人,都已经改头换姓了,时间过去太久,要调查也非常困难。或许沪大的档案馆里正是因为藏着这些蛛丝马迹,才要被他们在成康案之后迅速销毁。”
谢清呈听完这一切,仔细思索了贺予说的所有话,最后挑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事情真的和黄志龙有关,那么胡毅的死是谁造成的?”
“有可能是黄志龙自己下的手。”贺予说。
“不太可能,审判剧组的投资非常惊人,出了胡毅死在道具柜里的事,整个电影拍摄都被喊停了,这对黄志龙而言损失巨大。我不觉得是他。”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性,黄志龙在为非作歹时,惹到了什么人——遭致报复。”贺予说,“但不管是哪种可能,我觉得谢雪服用的RN-13现在有了些追查的眉目。我觉得往黄志龙的影视公司查,我们会有一个答案。”
“查金秀荷吗?”
贺予摇了摇头:“你对我们这个圈子缺乏了解。金秀荷这个人,无论她当年做过什么,无论我们能不能找到证据,现在她都是得不到审判的。”
谢清呈扬起眉,是一种非常具有攻击性的表情。他似乎非常不爽这种权势滔天罔顾法律的行径。
“怎么,她是有多大的后台?”
贺予淡笑一下:“特别大的后台。”
“谁?”
“阎王。”贺予说,“金秀荷早已经死了。我们要查,只能查黄志龙本人。但是我们在查之前,得先确认一件事——”
他扬了下手里剩下的那些泛黄的资料档案。
“明天我们得去卢玉珠前夫家看一看,搞清楚今夜出现的那个姑娘究竟是不是卢玉珠的女儿,如果是,那么我很想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落在她手里。”
小剧场《神奇宠物店2》
神奇宠物店的狗狗龙跟随谢哥回家之后,发现谢哥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孩,那是谢哥的妹妹谢雪。
“哇!好奇怪的小动物呀!”谢雪戳了戳狗狗龙的尾巴,“你是狗还是龙呢?”
贺予把尾巴蜷起来:“我是龙!”
谢雪立刻去网上查,龙应该怎么养?用什么喂幼龙呢?
网上的回答五花八门:
喂它吃饼干。
最好是用羊奶粉啦。
五岁之前的小龙不可以吃太咸的东西,纯天然的都没事,龙是很坚强的。
谢雪一一记了下来。
等谢哥上班去了,谢雪就抱了一堆食物来到贺予的小窝前。
“奶粉?”
“……”小龙没反应。
“羊奶粉?”
小龙不吭声。
“犬用小奶糕?”
贺予伸出小爪子,把奶糕打翻在了地上。
谢雪很失望,狗狗龙什么也不吃,会不会饿死呀……网上说的一点都没有,难道是她漏看了?再仔细看看。
第n楼:“龙乃神物,龙性本淫。幼龙小时候是不用投喂什么食物的,除非它对那个那个味道好奇。但是等龙长到它们的青春期之后,就得靠与喜爱之人交欢以满足它的生长需求…如果真的捡到一条龙的话,建议还是赶紧出售掉吧,不管小时候多可爱,长大了都是很危险的。”
谢雪大震惊!等谢清呈回来之后,立刻把这个留言给她哥哥看。
“哥哥,要不然我们还是把它放生吧……”
谢清呈微微皱眉,正思忖着,腿忽然被热乎乎毛茸茸的爪子抱住了。
他一低头,看到狗狗龙正耷拉着耳朵委委屈屈地望着他,纯真善良又可怜。
“……网上胡乱回答的人很多。”谢清呈最后把手机还给了谢雪,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心上,“不用去在意这些。”
“可是……”
谢清呈发现了角落里的奶糕。他随手开了一罐递给贺予,指尖沾上了一点奶。他尝试性地问贺予:“吃这个吗?”
狗狗龙走过去,乖乖地拿头蹭了他一下,把奶糕接过了捧在怀里,然后小小地舔了一口谢清呈的指尖。酥酥麻麻的,和小奶狗一样。
是啊,怎么会不能养呢。
谢清呈抬手,摸了摸狗狗龙的头。
多年之后,当谢清呈被化形的贺予扯碎衣衫压在床上不得挣扎的时候,谢清呈忽然想起了当时谢雪给他看的那个帖子。
他妈的,他当时为什么就没信?
古人诚不欺人,龙性本淫,那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