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追究!
此时的楚后与以往不同!
在以往的时候,沈碧寒每次见到楚后,她都是珠钗在头,一身的尊容之气。但是今日的她青衣寂然,发丝之上未见任何珠钗,若是不知其身份者,也许还会误以为她是某个终日吃斋念佛的妇人。
“你也以为雪如真的是本宫所杀么?”
面对楚后一脸晦暗之色的轻声而问,依旧驻足在大殿门口处的沈碧寒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依着楚后适才对太子的态度,她八成已然猜到楚后其实一直都当唐季云为亲生儿子。更有甚者,她也许真的还不知唐季云的真实身份。出于这一点考虑,沈碧寒心中明了楚后不该是要杀害唐雪晴的人,而该是要不惜一切代价要保全唐雪晴的那个人。
唐雪晴对太子唐季云代表了什么,除了当事人和沈碧寒知道之外,没人比楚后知道的更加透彻。没有哪一个母亲想要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产生隔阂,尤其是事关身家殊荣的皇后与太子母子。
既然她知道绑架唐雪晴来要挟太子,就该知道若是唐雪晴死了,太子会如何?
综上种种推断来看,楚后不该是杀害唐雪晴的人。但是事已至此,在一切未明之前,所有人都会视她为凶手!
凝神看着眼前素面朝天的楚后,看着她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的容颜,深深的叹了口气,沈碧寒一言未发,转身便向着殿外追寻着太子而去!
“寒儿!”
担忧的唤了沈碧寒一声,蓝毅回头对着楚后轻轻恭了恭身子,而后也跟了出去。
太子来了,又走了。
沈碧寒来了,也走了。
待到蓝毅也离开之后,整个中宫大殿之内便只留下了楚后一人。
身子轻晃了两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而后她扶着身后的佛台一脸疲惫的跌坐在地上的蒲团之上。
沈碧寒出了中宫的时候,听外面当值的太监说了唐季云离开的方向,而后便匆匆忙忙的顺着方向与蓝毅一并追了上去。
大雨依旧,豆大的雨点砸落在身上,让人觉得生疼。沈碧寒知道自己经过今日在雨中这么一折腾必然会大病不起,但是她却只能这样。在御花园内走了许久之后,终是看到了前方站在磅礴落雨之中的伟岸身影。
屏息伫足,远远的望了许久。看着唐季云一直面色悲痛的站在大雨之中,沈碧寒已然分不清他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她肯定,失去了心中挚爱,唐季云此刻一定在恸哭!
“失去挚爱之人心中的那份痛楚如锥在背,即便是想要完全哭出来,却也不可能如愿。”站在沈碧寒的身后为她撑着雨伞,蓝毅感触良深的在沈碧寒身后暗叹了一声。
站在蓝毅的伞下许久,静静的看着远处唐季云痛不欲生的样子,沈碧寒终是抬步向着唐季云而去。
看着沈碧寒一步步的向着唐季云走近,蓝毅依然撑着雨伞站在原地,并没有再跟上前去。
沈碧寒才刚刚临盆,此刻她本是该在做月子的。若是今日遭此大罪,回沈园之后必定大病。但是即便知道结果如何,此刻她心中定是想着要好好安慰下唐季云。
双生之子,血脉相知,心神相连,此刻唐季云心中的感情波动,他相信沈碧寒心中体会的最为真切!
“你别过来!”虽然没有往身后看,不过在沈碧寒快要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唐季云却背对着她轻喊了一声。
微微顿足,看着雨中的唐季云,沈碧寒开口说道:“雪如没了,我知道你心中有多痛。但是死者已逝,你即便再如何悲痛也无力让她死而复生啊!”
雨声哗哗的响个不停,不确定唐季云有没有听清自己所说的话,沈碧寒说完话之后便一直站在大雨之内看着他。身上的衣裳被大雨打湿了,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着,她依旧在那里静静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唐季云终是幽幽的开口道:“皇姐,你不是想要我与你一同为母亲报仇么?”
“……”
沈碧寒静默不语!
唐季云所说的,确实是她心中一直所想的,也是她一直所希望的。
转身看向沈碧寒,雨水模糊了视线,唐季云喟然一叹之后慢道:“皇姐在沈家的时候该是有一姑母吧?”
“……”
依旧沉默不语,不过沈碧寒的眉头此刻却轻皱了起来。
嘴角苦涩而又有些无奈的一笑,唐季云对她道:“她该是知道二十二年前真相的唯一一人了。”
闻言,沈碧寒神情愕然!
唐季云在此刻与她说她的姑母是二十二年前真相的唯一知情者,看他的神情,她相信他所说是真。但是为何?崔运文此刻明明就在金陵城为官,而且还住在沈园,为何他从来都未提起过只言片语?
想起那年秋试的时候,崔运文在聂府的时候与刚刚恢复记忆的她说过,他不知道真凶是谁,之所以进京赶考也是为了调查清楚真相。但是为何他的母亲却是……
明白沈碧寒心中在纠葛着什么,唐季云摇了摇头,叹道:“据皇姐所知,凡是当年在襄王府当差的人都被灭了口,之所以她还活着,那是因为她很聪明。在过去的二十二年间,她从来都未曾与人提起过自己的过去,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
抬眼看着沈碧寒,唐季云因雨水打在脸上而微微眯着眼,道:“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这是宫廷之中的铁律,同样也适用于民间!”
听着唐季云所言,沈碧寒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姑母沈氏为何一直都深藏不露了。
崔运文过去一直都会寄住在沈家,但是沈碧寒的姑母沈氏不会,她总是待在自己的夫家,离沈家远远的。
倒不是说沈碧寒没见过她,只是对她的印象十分模糊罢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沈碧寒叫出了太子的真名儿。
“二十二年前的事情到底为何,皇姐只要见到了她便一切真相大白了。此刻我已然如愿告知了你你想知道的,你该做的第一件事情,便该是立刻去关外将她接近金陵城来吧!”
说完话,唐季云转身欲要离去。
“等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沈碧寒急急忙忙将唐季云唤住:“你此刻要去哪里?”
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沈碧寒,唐季云心中暗痛道:“自我懂事开始,便一直为了别人的眼光活着,或是父皇,或是母后。我自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是步步为赢,到最后却连自己所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雪如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你不必过于自责!”沈碧寒本来将一切都谋划的很好,但是到头来却被唐雪晴的突然自裁而打乱了全盘计划。这些是意外,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预先预知的。
若是要怪,沈碧寒觉得她最应该怪的便是自己。
若是从一开始在她知道了唐雪晴的藏身之地时,便直接找越王爷去将她救出,那这一切都将不会发生。
“这些都不重要了!”抬头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脸上,唐季云温柔的说道:“雪如回家了,我想要陪她走最后一程!”
说完话,在大雨之中,唐季云缓缓在雨中而行,最终消失在沈碧寒的视线之中。
将伞撑在沈碧寒的头顶,低头看着被雨水淋湿的沈碧寒,蓝毅心痛的说道:“雪如郡主的尸身已然运抵越王府,此刻且先去昭元殿吧,在那里更衣过后,我们再动身前往越王府!”
“我们不去昭元殿也不去越王府!”轻轻摇了摇头,沈碧寒抬头看了蓝毅一眼,而后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着唐季云消失的方向行去:“回沈园!”
唐季云既然给了她线索,那她就没有要耽搁的道理。加之唐雪晴的死,沈碧寒怎么想都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此刻她要回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园!
从皇宫内回到沈园之后,沈碧寒刚刚进入自己所住的院子,便见翠竹独自一人面向她的寝室跪坐在大雨之中。眉脚轻抽了几下,她并未与翠竹说话,只是带着蓝毅直接便进了寝室之内。
依旧还在做月子,身上却被雨水淋得透心凉。
刚刚一进屋子,沈碧寒便见凝霜与红衣并站在一处。柳眉轻蹙,她看着凝霜问道:“你这会儿怎的在沈园?”
见沈碧寒一身湿淋淋的样子,衣角上还不住的往下滴着雨水,凝霜脸色一变,立刻走到一边的床榻前将上面的棉被直接掀起,然后裹在了沈碧寒的身上:“大少爷说主子您刚刚产下公子和姑娘,此刻身子虚弱,特让奴婢过来好生伺候一段时日。”
这女人在做月子的时候是最为娇贵的,此刻沈碧寒居然跑出去淋雨。没顾着对蓝毅行礼,凝霜扶着沈碧寒坐下,而后对红衣吩咐道:“有劳红衣姑娘了,且与公主殿下准备药汤吧!”
“好!”轻点了点头,红衣衔命而去。
待到红衣离去之后,凝霜又先让蓝毅回避了,而后从一边的衣柜里与沈碧寒取出一件较厚的锦丝棉裙,这才伺候着她穿上。
在凝霜为沈碧寒梳妆完毕之后,红衣也端着热腾腾的药汤回来了。接过红衣手中的药汤,沈碧寒轻轻喝了一口。温暖的滋味在喉间溢出,继而滑入腹中,沈碧寒顿觉身子暖和了不少。
“外面翠竹是怎么回事儿?”一口气将药汤喝完,沈碧寒一边将汤碗递给凝霜,一边对红衣问道。
引颈向外面望了一眼,见翠竹依旧在大雨中跪着,红衣回道:“启禀公主殿下,自适才雪如郡主尸体找到的消息传来之后没多久,翠竹丫头便跪在了外面。奴婢不管怎的去叫她,她都十分固执的不曾离去。”
小心翼翼的睨了沈碧寒一眼,见她脸色依旧,凝霜一边为沈碧寒擦拭着长发,一边说道:“无论犯了什么错儿,总不该在这大雨里长跪不起,这翠竹丫头也太不知分寸了,奴婢这就去将她弄走!”
“慢着!”阻了凝霜的动作,沈碧寒眼皮一低,轻声说道:“就让她在外面跪着吧,无需理会!”
闻言,凝霜微微蹙眉!
与沈碧寒相处多年,凝霜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是十分体贴她们这些丫头的,但是今日不知为何,她却要让翠竹就如现在一般在外面大雨中跪着,这根本就不是她的作风啊!
没有理会凝霜探寻而又惊讶的目光,沈碧寒对红衣道:“你此刻且速速出去将徐放和青衣传来!”
“奴婢遵命!”
心神一震,红衣低头领命!
待到红衣离去之后,凝霜又看了看外面大雨中的翠竹,而后对沈碧寒劝道:“大少……公主殿下,奴婢看如是长此下去,翠竹丫头的身子恐怕抵不住外面儿的大雨啊!”
静静的看了凝霜一眼,见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开口,沈碧寒对她道:“你去将她传进来吧!”
凝霜不知翠竹到底做了些什么,为她求情这合情合理,但是却沈碧寒知道原因,却也不想再继续就她的问题拖下去了。
既然翠竹今日在大雨中长跪不起,那她便该将这件事情在今日了结了才是。
只是片刻之后,凝霜将翠竹带了进来,看着与自己适才一样浑身湿淋淋的翠竹,沈碧寒低头静静的注视着她道:“你此刻嫌我这里还不够乱是么?”
浑身因身上的寒意而瑟瑟发抖,翠竹再次跪坐在地上,而后轻摇着头道:“主子明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微微挑眉,沈碧寒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奴婢……奴婢……”
语气中尽是踌躇之意,翠竹深深吸了口气道:“做错了事儿便该挨罚,奴婢错了,主子还没来得及说要如何处罚……请主子赐死奴婢吧!”
“死?!!!”
口中冷冷的念着翠竹所说的这个字,沈碧寒轻狂的一笑道:“你若是不提,我险些就忘了要让你死了!”
翠竹说过,当初是她将皇上的人引进沈家的,也是她亲手为沈家二老还有她的大哥斟的毒酒,如此算来,翠竹她算是谋害她沈家的刽子手。原来的时候,沈碧寒本想着念在翠竹一直细心伺候自己的份儿上,她可以饶过她的性命!
但是此刻……
在知道了过去的真相之后,在唐雪晴罹难之后,沈碧寒的心底真的犹豫了。
当初若不是翠竹告诉楚后太子与唐雪晴的关系,那楚后又怎会抓住唐雪晴来要挟太子?!
归根结底,事情是从她的身上坏的啊!
沈碧寒的话说到这里,一边的凝霜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了。一般来说,丫头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也就是挨几下打,或是关入柴房几日,但是此刻翠竹一开口便请死,这根本就与平常不一样啊!
眼神晦暗的看着翠竹,沈碧寒转身对着身后的凝霜道:“在床廊处有一个信封,还有一包药粉,你且与我全部取来。”
“是!”轻点了点头,凝霜缓缓行至床榻前,片刻之后,她果真从床廊上取出了一个信封,和一包药粉!
将东西拿在手中,沈碧寒低眉敛目的看着翠竹,而后冷道:“我不想亲手去沾血儿,拿上这两样东西,离开沈园吧!”
“奴婢遵命!”
抬眼泪眼汪汪的看了沈碧寒一眼,翠竹伸手抓起地上的信封和药粉转身便又冲入了大雨之中。
“殿下!”
看着翠竹义无反顾离去的样子,凝霜一脸疑惑的看着沈碧寒。
只是侧目看了凝霜一眼,沈碧寒并未多做解释,看着门外红衣早已等在那里,她轻唤了一声,对她问道:“徐放与青衣可到了?”
红衣恭身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儿,到了!”
“让他们进来!”
在沈碧寒说了让徐放和青衣进入屋子之后,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蓝毅也回来了。与他们一同进了院子,他不动声色的坐在沈碧寒一边的椅子上,而后接过凝霜奉上的茶水,静等着沈碧寒对徐放和青衣发话。
“青衣!”
冰冷的视线在徐放的身上扫过,沈碧寒先对青衣唤了一声。
“卑职在!”
从徐放身前出列,青衣对着沈碧寒恭身行礼。
看了青衣一眼,沈碧寒吩咐道:“此刻你且去后院问过崔运文关外我姑母所在之处,带上人过去将她请到金陵城来!”
重重点了点头,青衣回道:“卑职遵旨!”
说完话,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
在青衣要离开房间之际,沈碧寒再次唤住了他。
“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么?”对沈碧寒又恭了恭身子,青衣问道。
心中思绪斗转,沈碧寒道:“带着禁卫军去,定要保全她的安危!”
抬眼看了沈碧寒一眼,青衣沉思道:“卑职省的了。”
待到青衣离去之后,屋子里便只留下徐放等着沈碧寒的吩咐了。
静等了许久不见沈碧寒说话,徐放终是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此刻寻卑职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一脸的疲惫之色,沈碧寒靠坐在椅子上,动了动身上盖着的薄被冷道:“因雪如郡主之死,暗组得灭,你心中可有为聂沧杭复仇的快感么?”
闻言徐放身子一震,连一边正喝着茶的蓝毅也止住了动作。
整个屋子里最后惊讶的人还不算他们,听到沈碧寒说徐放是为了聂沧杭报仇,一边的凝霜也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她过去一直在聂府之中过活,加之聂沧杭的死讯一直保密,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那个一直给沈碧寒无数帮助的三少爷已然亡故了。
无论在聂府众人的眼里,还是在她凝霜的眼里,她们一直都以为聂沧杭远走金陵了!
双手紧握成拳,面对沈碧寒的冷声而问,徐放一脸不懂的问道:“公主殿下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卑职不知!”
“装!”双眼之中厉光乍现,沈碧寒明眸微眯:“你接着装下去,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聂沧杭以前组建了天眼,也对徐放等人有恩。他死了,他们自然要为他报仇。
沈碧寒原想着只让最为沉着的徐放带着禁卫军去,不让天眼的人参与进来,便该没什么意外发生,但是她没想到以前看着一脸沉着的徐放,却很有可能成了催化唐雪晴赴死的催化剂。
“你还是不说么?”
双眼微眯着注视着徐放,沈碧寒又问了一句。
在沈碧寒的注视下,终是将头低下,徐放低声道:“公主殿下想听卑职说什么?!”
看着徐放如此表现,沈碧寒心中顿时沉入谷底。
微微停滞了片刻,她轻声问道:“我要知道全部的事情经过!”
在唐雪晴自裁出事的时候,沈碧寒刚刚临盆,在身体极度虚弱之际,乍听到她的死讯,沈碧寒直接便因受到刺激而昏厥了过去。待到她醒来之后,蓝毅与她所说大概都是重复着徐放的话,她却还没有机会召见徐放将一切都打听清楚。
就在早前的时候,刚刚想到了这期间应该有什么端倪才对,可是沈碧寒还没来得及问徐放什么,便传来消息说唐雪晴的尸体找到了。出沈园,到城门,进皇宫,在宫中见到楚后之后,心中记得她问自己的那句话,沈碧寒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才对。
而这些她所不知道的,直接问徐放便可。
身为禁卫军一方的总指挥,他该是什么都一清二楚的才对。
“那一日卑职在带领禁卫军出了金陵城之后,直接便去了暗组藏匿雪如郡主的地方。原本的时候,卑职确实是按照公主殿下您的安排行事的,但是雪如郡主她……她并没有依照您的吩咐服用假死之药。她说……她说……”
脑海中回想着在自己带兵冲入暗组的据点之后见到唐雪晴的情形,耳边回响着她当时所说的话,徐放一时之间话到了嘴边,却不能成言。
在徐放的这辈子里,可以让他敬佩的人没有几个,但是唐雪晴当日说的那一席话,却让他这个大男人由心底敬佩!
身子向着椅背靠了靠,沈碧寒语气低沉的问道:“她说了什么?”
沉吟半晌儿,徐放说道:“她说她知道皇后为何要软禁她,也知道公主殿下您想要保全她。她不想让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你们为她为难,也不想让太子殿下与皇后因为她而母子反目。若是我们可以将她活着救出,那她便是命不该绝,若是救不出她,那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听着徐放的话,沈碧寒知道,他所说的话句句都该是唐雪晴曾经说过的。
不想让太子与她为难,不想让太子与皇后因她反目。
这两句话完全符合唐雪晴的真实性格!
“既然郡主都说了这话,那为何你们不将她救出?”沈碧寒现在比较疑惑的是这一点。
因为太子的关系,楚后是绝对不会让人去伤害唐雪晴的。既然如此,那徐放就算闯了进去,而且与唐雪晴说了那番话,就该有足够的时间将她带出,为何却成了最后的这番结果?
“卑职救了。”双眼之中尽是无奈之色,徐放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您一开始便说皇后娘娘绝对不会让雪如郡主死,但是当我们欲要救她离开之际,却遭到了暗组的顽强抵抗。杀伐一起,血肉横飞,卑职带去的禁卫军与暗组之间血战许久,终是被暗组挟制着雪如郡主退守到了悬崖边儿上。在那个时候他们将剑逼在雪如郡主的喉间,威胁卑职后退……”
“然后呢?你没有退吧!”
看清了徐放眼中的几分闪躲之意,沈碧寒大致猜到了什么。
稍稍停顿了半晌儿,徐放抬头看着沈碧寒道:“公主殿下说的对,卑职并未后退。卑职那个时候想,若是雪如郡主死了,那暗组必然会得诛。暗组若是被朝廷灭了,那我们天眼的大仇,也算得报了。”
“你这个混账!”大喝一声,抄起桌上的汤碗向着徐放砸去,汤碗砸落在徐放的身上,进而掉落在地板之上摔得七零八落。
“殿下!”抬头注视着沈碧寒,徐放说道:“殿下不是也知道若是雪如郡主死了,那太子便会倾向与我们么?既然如此为何却总是妇人之仁?若是长此下去,不用殿下您报仇,楚后定然会先除掉我们!”
双眼怒睁,沈碧寒被徐放气的说不出话来。
“寒儿,你不必太过责怪徐放!”一直在一边听着却不曾开口说过什么,在这个当口儿,蓝毅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悠悠然开口了。
双眉仍旧怒颤,沈碧寒转头看向蓝毅:“你此话何意?”
有些担心的看着沈碧寒,蓝毅语气温和的说道:“在最近几日,我已然问过那日与徐放一同前去解救雪如郡主的禁卫军,他们都道:即便是他们退了,那暗组也不会放过雪如郡主。”
柳眉一蹙,沈碧寒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与此同时,蓝毅还对徐放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对着沈碧寒道:“卑职觉得,那些暗组之人好似一开始便抱着绝不留雪如郡主活命的心思,因此即便在后来卑职真的后退了,他们仍旧要对雪如郡主下手!而且卑职还发现,在最后雪如郡主自裁的时候,他们之间还发生了内斗!”
闻言,沈碧寒心中一惊!
【第二八五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卑职承认,一开始的时候卑职心中所想的确实是若雪如郡主真的发生了意外,那暗组必定会被大举清剿。但是……”
徐放回忆说,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想到要报复暗组,所以一直前行并未依言后退。但是在后来的时候,因为想起唐雪晴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徐放真的停了。不过他停下了脚步,暗组的人却发生了自相残杀的事件。正在他们内斗的时候,唐雪晴选择了自裁。
唐雪晴的自裁出乎众人的意料,身上即便重伤,她却依旧带着暗组的众人转身投向了悬崖!
听完徐放的话,沈碧寒顿觉头疼不已!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际,她对徐放摆了摆手,而后命徐放先行退下了。
待到徐放离去之后,沈碧寒一直靠坐在椅子上。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的脸色也渐渐开始泛起了异样的红潮。
“寒儿?!”
关切的唤了沈碧寒一声,蓝毅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她的身前。
触手而及的滚烫感觉让蓝毅心惊,心中暗暗叹了一声,他对红衣吩咐道:“去请莫大夫过来!”
经过今日接连淋雨的折腾,沈碧寒又开始高热不退了。
“那个……”
有些迟疑的看着蓝毅,红衣低头回道:“禀爷的话儿,莫大夫自从公主殿下临盆那一日出了沈园府,便一直都未曾回来过。”
剑眉微微拢起,看了红衣一眼,蓝毅退而道:“那就快些将沈园内的大夫传来,就道是公主殿下高热,且命他们速速前来诊治!”
“是!”轻轻点了点头,红衣转身出了屋子,去为沈碧寒请大夫了。
弯身将沈碧寒从椅子上抱起,对上怀中人儿尽是疲惫的双眼,蓝毅轻声说道:“若是身上难受的紧,就到床榻上去歇着,莫要在这里强撑着。”
极力将眼中的焦距集中在蓝毅的脸上,沈碧寒将头靠在他的肩膀,轻声道:“事情发展到眼下,我心中真的害怕知道真正的真相!越是到眼下,我越是有种不好的预感……雪如恐怕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不知下一个又会是谁!”
从关外一步步走来,越是到了事情的最后,沈碧寒便越觉得结局可能不会是她想像的那样。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死去了,也许以后还会继续有人死去,在她的生命中,这些都将是无法承受之重。
沈家两老和她的大哥死了,聂沧杭死了,唐雪晴也死了,这些人的死看似是她人生的悲剧,却更像是某一个人一手导演出来的宫廷大戏!
眼神之中有着几分闪烁,蓝毅向着床榻走了几步。将沈碧寒温柔的放在床榻之上,拉过一边的被子为沈碧寒盖好,他对沈碧寒说道:“待会儿大夫为你诊治之后,我有些话要与你说,你……想听么?”
直勾勾的注视着蓝毅,看的出他眼中异样的神色,沈碧寒嘴唇轻颤道:“不是好消息?!”
蓝毅微微颔首。
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看着蓝毅颔首的样子,沈碧寒心绪平淡地靠在枕头上,而后渐渐无力的闭上双眼。
过了没多久,红衣带着大夫过来了。与沈碧寒先把了脉,道是她身子本就虚弱,加之受了寒气侵袭,此刻高热十分正常。与沈碧寒开了药方,命红衣去取了药,大夫便跟着红衣又退了出去。
在大夫退出去的时候,沈碧寒便已然陷入沉睡之中。脸上的异样的火热依旧却不见一丝汗意,不敢拿湿毛巾为她冷敷,蓝毅只得先让丫头们去熬药,而后命红衣来为沈碧寒不停的搓着手臂。
看着沈碧寒一脸病容的样子,蓝毅心中微痛。想到她适才在说她害怕的时候,他眼神黯然了几分,而后转身行至窗户前,看着外面雨势减缓的落雨发起呆来。
经过了沈碧寒产子,看到唐雪暗死后太子的激烈反应,此刻的蓝毅已然在心中有了决定。
虽然沈碧寒此刻身子不好,不过他还是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与她道明了。
他想要给自己的爱一条生路,也想放沈碧寒的爱一条生路。
沈碧寒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
初时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冷,冷的就像掉进了冰窟一样。但是在后来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的身子很热,热的好似被烈火焚身一般。在冷与火的交替之间,她好似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
过了冷,没了热,那个梦里便也就没有她心中平常的担惊受怕!
是啊!
只有在这种时集,她才会承认她是懦弱的。
她害怕!
在失去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亲人之后,她现在最害怕的便是死去。
唯有在梦中,她才可以放心的去翱翔。
只因在这里没有杀戮,她可以逃避不想看到的现实。
耳际传来一声轻唤,知那是蓝毅的声音。相处了那么久,他的声音永远是那般温和,就像他的笑容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不想从梦中醒来,本有意躲进自己的潜意识之中,却听到一声孩啼之声。猜测这大概是奶娘带着孩子过来了,想到自己的那一对宝贝,她不禁嘴角微微弯起,而后缓缓睁开双眼。
“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语气中满是惊喜之意,红衣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而后一手扶着沈碧寒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转头见蓝毅抱着一个孩子正坐在床榻边儿上。
沈碧寒对他轻笑了笑,这才端起红衣递来的药碗,将里面的药汁儿一口气喝下。
药虽苦,却抵不住心中之苦。
微微蹙了蹙眉,或许是习惯了口中苦涩的药味,她将药碗递回给红衣,而后对一边抱着另外一个孩子的奶娘摆了摆手。
后者会意,连忙上前将孩子递到了沈碧寒怀中。
看着怀中正闭着眼睛酣睡的女儿,沈碧寒对奶娘道:“外面雨停了么?这会儿湿气大,你这么将孩子抱来,没碍的么?”
憨厚的笑了笑,那奶娘忙轻声回道:“回公主殿下的话,眼下都已然过了申时了,外面的雨水早歇了。适才蓝爷命人传话道是今儿您要与小主子们一同睡,奴婢这才将两位小主子给抱了过来。”
侧目看了眼一边的蓝毅,见他正在逗着怀中的小人儿,沈碧寒轻点了点头,然后对奶娘道:“我省的了,您们此刻且先到外面去候着吧!”
“是!”
两个奶娘同时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子,而后便一并退了下去。
待到两个奶娘离去之后,沈碧寒将孩子递给红衣,命红衣将孩子放到一边新设的小床儿上去歇了,而后才对蓝毅问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守着我么?”
轻点了点头,起身跟着红衣走到一边的小床儿前,蓝毅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孩子放到床榻之上,而后才转身回到沈碧寒身侧落座。
“你想与我说什么?”
适才蓝毅说有话要说的时候,沈碧寒便得到了蓝毅的点头,知道他所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看着他将两个孩子都与她抱了过来,还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了,她即使再想逃避,此刻也知道该听听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要发生的迟早会发生,不想知道的未必日后会不知道。反正她已然被打击的有了抗打击耐力,再多一件也无妨!
看着沈碧寒一副准备好了的表情,蓝毅转身看了看身后好两个孩子,然后说道:“在孩子出生的时候,莫往生曾经说过你身上的幽潭香之毒已然解了!”
轻轻的,沈碧寒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莫往生并未说话,而是轻轻点头,在看到他点头的时候,沈碧寒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将沈碧寒点头的样子尽收眼底,蓝毅轻声说道:“在那个时候,听说雪如郡主自裁落下悬崖,莫往生急急忙忙便走了。不过他曾经说过,孩子只要生下来是活着的,那他就一定能活……”
微微顿了顿,蓝毅接着道:“两个孩子之中,身为哥哥的男孩儿身上带毒,女孩儿很健康!”
静静的凝视着蓝毅,沈碧寒点了点头又道:“这些我都省的,莫大夫还说过,日后待到孩子长大的时候,他身上的毒便会自行被溶解掉!”
蓝毅的嘴边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道:“可是这与太子所说的不一样!”
“与太子所说的不一样!”口中轻声呢喃着蓝毅所说的话,沈碧寒回想着当初太子所说的话。
他说依着莫往生为她开的方子,那她腹中的胎儿只要在出生之后便会离世。
可是此刻这孩子却还活的好好儿的。
“莫往生曾经说过他与太子虽然是同一个师傅,不过因为太子的身份特殊,所以他并未得到所有的真传。也许正因为如此,太子的推断才会有误……”话说的最后,沈碧寒的心中都觉得没什么底气了。
双目几乎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沈碧寒,蓝毅轻叹了口气,坦白道:“孩子之所以能活着,那是因为早已有人替你和他承受了幽潭香之毒的大部分毒素,他身上所承受之毒本就不多,加之莫往生与你开的安胎药,他活着并不奇怪。”
“你是说……”双眼之中尽是不信之色,沈碧寒眼中所现的不是震惊,而是一抹迷茫之色。
还是被她说对了么?
孩子生了,她能够活了,可是另外一个人却要死么?
沈碧寒何其聪明,怎会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想到那个人最终也会因为她而死,沈碧寒双眼之中瞬间盈满泪光,无奈的将眼睛闭上,她并未去将眼中的泪意逼回,只是任由泪水冲刷着心中的剧烈痛楚。
此刻,她的心好似被撕裂一般,痛的她不能呼吸了。
“宁可做被天下所唾弃的那个男人,也想要让你得到幸福!”关切的注意着沈碧寒的反应,蓝毅将聂沧洛曾经的计划与沈碧寒一五一十的说道:“他对楚姨娘如何,你心中应当明了。过去你怨怼于他,是因为他居然处心积虑的用孩子来换取你的性命。但是寒儿……你错了,我们都错了。他和你一样,深爱着你们的孩子,在性命的抉择之中,他选择了你们母子,而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蓝毅说到这里喉间不禁微微哽咽,在一边的沈碧寒早已泪如雨下。
“原谅我,也原谅你自己……”
脑海中想起聂沧洛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沈碧寒此刻才省的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与以往蓝毅为她从容赴死不同,此刻沈碧寒的心中尽是自责与愧疚。就像是被海浪不停拍打着的海岸一般,她心中的防堤早已被击溃。
扬起头来,素面朝天,沈碧寒抬眼望着屋顶的吊饰,眼眸之中闪烁着泪光,她扶在床榻上的双手已然将身下的褥子抓的变了形!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沈碧寒不看蓝毅,依旧抬头看着屋顶道:“他好傻,傻到我连责骂都有些舍不得!”
嘴角也跟着弯了弯,在露出一抹苦笑之后,蓝毅将心中想要为她拭泪的冲动暗暗压下,而后道:“在你决定与我一同离开的时候,他便已然说过,只要你一日没有离开金陵,他就会一直努力的活着……”
聂沧洛什么事情都设想的很好!
沈碧寒本来还不到三个月才临盆,在这两个多月里,他本想着将一切事端都解决了,而后让她与蓝毅无忧无虑,没有丝毫负担的离开金陵城。但是天不遂人愿,沈碧寒早产了,而且孩子十分平安的便降生了。
聂沧杭死了,聂沧洛也要死,现在连身为聂沧洛嫡亲妹妹的唐雪晴也死了。蓝毅本想让自己自私一些,佯装一无所知的离开金陵城,但是蓝毅终究还是蓝毅,他做不到!
只要想到聂沧洛为沈碧寒所付出的一切,和他所背负的一切,他便觉得自己即便带着沈碧寒离开了,也不会过的踏实!
生活若是不能踏踏实实的过,没有了心安理得,也一定不会幸福美满。
聂沦洛曾经说过,他一个人死了,却成就了两个人的幸福,这样值得!但是他不知道,若是真的那么做了,他不会幸福,蓝毅不会觉得幸福,也许沈碧寒也不会觉得幸福。
蓝毅对沈碧寒很了解。
她说她已然整理好与聂沧洛之间的感情,要与他一起离开这里去关外。
蓝毅相信她是出于真心的,也确实想要这样去做,她只是将聂沧洛埋在心底,在前一段感情和后一段感情之中选择了他而已。
人与人之间,贵在交心。
蓝毅此刻跟沈碧寒道出了一切,在她的反应之中他不难猜出她即将做出的选择为何,但是即便如此,他的心却轻松了。
在蓝毅离开之后,沈碧寒一直独自一人呆坐在床榻之上。看着她这个样子,红衣能做的也只是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哄着两个孩子。
泪水依旧在流,双眼已然红肿发痛,可是沈碧寒心中的痛却依旧。终是将头低下,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落在被子上,沈碧寒对在门外站了许久的凝霜唤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什么都听到了,此刻且进来说话吧,无需在外面忍着饮泣!”
听了沈碧寒的话,凝霜在门外拿着手中的帕子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低头进到了屋子里。
在沈碧寒床榻前对她福了福身子,凝霜轻声说道:“大少奶奶,我们回聂府吧!”
以前的时候,在沈园之中,凝霜称呼沈碧寒为小姐,在聂府之中凝霜称呼沈碧寒为大少奶奶。后来沈碧寒休了聂沧洛,在这沈园之中凝霜便称呼她为公主殿下。但是此刻,她重新称呼沈碧寒为大少奶奶,并劝她回府。
适才凝霜来到门外的时候,蓝毅尚还在屋子里,他与沈碧寒所说之话,凝霜全部都听到了。
看着凝霜红肿着的双眼,沈碧寒抬手起从床榻上拿起一条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擦掉:“回什么聂府?此刻我已然将他休了,以什么身份回聂府?”
说话间,她刚刚擦干的泪水,再次顺着眼角滴落了下来。
“聂沧洛!你有种儿,居然能让我哭的稀里哗啦,看我怎么跟你讨回来!”不等凝霜说话,沈碧寒轻哼一声,将手中的帕子重重的一扔,而后曲起双膝,伏首在膝盖上第一次不管不顾的痛哭起来。
“大少奶奶……”
沈碧寒在哭,心系聂沧洛的凝霜自然也跟着哭。
整个屋子里一共有三个大人两个孩子,此刻两个大人在哭。看着沈碧寒与凝霜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红衣的眼睛不禁也湿润了。与此同时,适才还在熟睡的两个孩子似是感觉到了母亲心中的痛,也哇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孩子嘹亮的哭声传出屋子,加上大人低沉的哭声,一时间沈碧寒所居住的整个院子里传来哭声一片。
听着屋子里的哭声,候在外面的奶娘们对视一眼之后,都是无奈的摇头叹息。
她们都以为沈碧寒是在为唐雪晴而痛哭,却不知其中内情。
若是依着沈碧寒的性格,知道了聂沧洛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之后,她一定会直接杀到他的面前再赏他一记耳光。但是此刻她知道,一切还不是时候。
可是此刻唐雪晴刚刚没了,他心中定是悲痛万分的,想到他心中的痛,沈碧寒只得无力的用手扶着自己的胸口,吩咐红衣备车。
沈碧寒离开沈园的时候,蓝毅也跟了出来。见她与凝霜双双坐在马车之内,他实在是担心她的身子是否还受得了折腾。
看着蓝毅关切的眼神,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沈碧寒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我的身子没碍的,我只是想……”
没等沈碧寒说完话,蓝毅截断她的话说道:“想去就去吧!适才我已然命人去查过了,聂沧洛刚刚才从越王府回了聂府,你们不要去王府了,直接去聂府。还有……今儿既然去了就莫要往回赶了。孩子我会帮你们照顾,若是明日你不回来,我直接与你送去就好!”
心中溢满感激,暗暗叹了口气,沈碧寒对蓝毅轻声道:“毅,谢谢你!”
谢谢你!
沈碧寒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使得蓝毅会心一笑。对车夫又吩咐了几句,又让红衣跟着上了马车,他这才让马车载着沈碧寒等人向着聂府的方向行去。
马车渐行渐远,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蓝毅轻松的叹了口气,而后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回了沈园。
马车在金陵城的大街上行进了许久,在眼看就要到达聂府所在的街道之时,却突然被前面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感觉马车停下了,沈碧寒蹙眉对着车外问道:“到聂府了么?”
“没!”因沈碧寒身体不适,车夫不敢直接打开车门,而后跳下马车后轻掀着车窗的幔帘说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儿,前面路堵了,奴才这就过去看看。”
“快些!”沈碧寒此刻只想快些抵达聂府。
“是!”点了点头,放下幔帘,车夫匆匆忙忙的向着人群靠近。
过了没多久,车夫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即驾车带着沈碧寒等人去聂府,而是将车门又匆忙的打开,颤着声儿道:“殿……殿下!您还是自儿个下来看看吧!”
柳眉微蹙,沈碧寒轻声问道:“怎么了?”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那车夫忙道:“是……是翠竹姑娘!翠竹姑娘她从酒楼上跳了下来,这会儿怕是没救了!”
“翠竹?!”
一听此言,凝霜看了沈碧寒一眼道:“这怎么可能?适才大雨的时候奴婢才将翠竹送出沈园的啊!”
心中暗痛,沈碧寒无力的闭了闭眼,而后对红衣道:“红衣,你下去看看!”
车夫虽然说让沈碧寒下去看看,不过沈碧寒并未下车,而是让红衣去查探。
过了没多久,翠竹的尸体被金陵府衙抬走了,在人群散了之后,红衣这才从外面回到马车之内。
马车重新上路,看着红衣一脸郁结的样子,沈碧寒语气似是平淡,眼神却隐藏晦暗的问道:“翠竹没了么?”
“是!”一脸沉痛的低垂着头,红衣从袖袋里取出两个信封还有一包药粉,而后递给了沈碧寒。
“这……”
看着红衣手中的东西,沈碧寒并未去接过来,只是神色微愕。
对上沈碧寒惊讶的眼神,红衣低声道:“听酒楼的掌柜说这是翠竹适才从三楼跳下时交给他的东西,她与人家说若是有沈园的人去问,就将这些东西带给公主殿下您!”
手,看似十分平稳的伸到红衣面前,沈碧寒并未去接那包药粉,而是将那两个信封拿了过来。
这两个信封,一个是她稍早时赐给翠竹的,那另外一个呢?
心中尽是好奇,沈碧寒将那个信封打开,而后将里面的信纸在面前摊开。
主子亲见:
奴婢过去做错了太多太多的事儿,不知该如何请求您的原谅!奴婢知道,沈家的人对您意味着什么,却仍是对他们下了毒手。主子啊,奴婢这是第一错儿。明知雪如郡主与太子的关系,奴婢却将之通禀了皇后娘娘,这是奴婢的第二错儿!
奴婢省的,奴婢所犯的这两个错儿,早该死上千遍万遍了,因此才会在沈园的时候请您赐死奴婢。
但是主子……
您太仁慈了!
在明明知道奴婢做过那些之后,您却仍旧想要给我一条活路么?跟了您那么久,奴婢知道,您给奴婢的那药粉其实与给雪如郡主的一样,不会致命的。就算您真的给了奴婢一包毒药和一张房契,不也是要奴婢自儿个来选择死活么?奴婢确实可以选择活,可是……奴婢却不想独活了。
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奴婢从来都被人利用,被当作是一件可以使用的工具。是您让奴婢知道了什么叫活着……那个房契奴婢用不着了。
主子,无论以前奴婢做过什么错事,可是在这段日子里,奴婢的心是向着您的!
奴婢走了,望主子您保重!
翠竹敬上!
握着信纸的手在不住的轻颤着,借着车内昏黄的灯光将翠竹写给自己的信一一看仔细了之后,沈碧寒无力的将手垂落在双腿之上。信纸飘落在车厢之内,凝霜微微弯身将之拾了起来。
将翠竹的信看仔细了之后,凝霜连忙将另外一个信封打开。在那个信封里装的果然是适才翠竹跳楼的那家酒楼的房契。
“大少奶奶……”
一脸担忧的看着沈碧寒,今日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依着沈碧寒此刻的状态,凝霜还真怕她会承受不住。
“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可是我却一定要咬着牙撑下去!”对凝霜语重心长的说了这句话,沈碧寒又与红衣吩咐了一句,道是要她去金陵府衙去找金陵府尹,而后好好安葬了翠竹。
待一切安排妥贴之后,她似是费尽了全部心神一般靠坐在车厢上。
无论她承受了多少,此刻她都要撑下去。
因为聂沧洛还活着,她想要告诉聂沧洛,此刻她终于可以和他放下一切来相爱了。
幽潭香之毒在男人身上不是无解么?
一切都无所谓了!
聂沦洛不是说过么,在她还没离开金陵城之前,他一定会好好儿的站着。同样的道理,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她沈碧寒也一定会坚强的站着。无论遇到什么狂风暴雨,她都会好好儿的站着。
直到所有的敌人一个个都倒下!
双眼微微闭上,深深的叹了口气,沈碧寒眼角的泪珠再次无声无息的落下……
【第二八六章】前世今生之约定!
沈碧寒抵达聂府的时候,早已是华灯初上。
命车夫将马车停妥,沈碧寒便带着红衣和凝霜进了聂府。
她是什么身份,聂家的家丁自然知道,她要进府,自然没人敢拦着。
夏末了,落了一日的大雨之后,天气泛着浓浓的潮湿之意。看着视线所及被雨滴砸的七零八落的花束,沈碧寒心中难免有些讪讪。在路上见了聂生,先与聂生问了聂沧洛的下落,知他此刻正在锦翰院中,沈碧寒并未问聂生要去哪里,便直直的向着锦翰院而去。
到了锦翰院门外,看着门廊所书的锦翰院三个字,沈碧寒眉头微微蹙了蹙,思绪飘回到了几年以前。
记得聂沧洛在与她成婚睽违三年之后的那次回府,当日酉时的时候她曾应着他的吩咐来到这锦翰院之中。在那个时候,她曾经退一步博百步之法,想要与他扯平。
眼前一切得过,一眨眼中几年过了,他们这间的关系非但没有扯平,却成了眼前的这般模样。
同为穿越,却不知为何会是如此模样。
轻叹一声,沈碧寒暗暗思忖着这也许就是造化使然吧!
“大少奶奶!”
见沈碧寒站在锦翰院前一脸怔神的样子,凝霜不禁轻唤了她一声。
将思绪收回,嘴角微弯着笑了笑,沈碧寒对凝霜道:“进去吧!”
“是!”轻点了点头,凝霜紧随着沈碧寒身后与红衣一起进入了锦翰院。
锦翰院之中,本是火红的灯笼此刻已然换成了白色,看着走廊上方垂落的白色纱绫,沈碧寒上前几步轻轻扶了扶,垂首见手指之上是浸在白绫上的雨珠,沈碧寒对凝霜和红衣转身道:“你们此刻且在这里候着,我自儿个进去就好!”
与红衣相视一眼,凝霜和红衣一同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子,算是应下了。
双手交握在身前,深深吸了口气,沈碧寒缓缓的向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在聂沧洛的寝室之内,除了有几个当值的小丫头之外,此刻还有两人。她们一个是在聂府之中看似如日中天的楚姨娘,一个是得到唐雪晴死讯之后匆匆赶来的聂惜璇。
看着楚姨娘手中端着的热粥,又见聂沧洛依旧在不停的看着桌上的帐目,聂惜璇轻叹了口气道:“哥哥心中有痛璇儿岂会不知?但是即便再痛,您也要吃些东西啊。”
“是啊!爷……”温婉的声音拉长了几许,楚姨娘拿起汤匙舀起一勺燕窝粥,然后递到聂沧洛嘴边:“今儿一早您就滴水未进,此刻若是再不进食,身子怕是会熬不住的!”
楚姨娘的话落了地,可是聂沧洛依旧低头在看着桌子上的帐册。
屋子里一时间静寂了许久,久久之后,他头也不抬的回道:“商号的事情太多,明日我还要去王府,此刻你们且先将吃食放下就好,我晚会儿饿了自然会用。”
说完话,他提起一边桌上的嘷笔,而后仔细的在帐册中圈注着什么。
“爷……”
“出去!”
直接斩钉截铁的回应了楚姨娘的不依,聂沧洛依旧低头在看着自己的帐册。
有着挂不住面子,楚姨娘一脸困窘的看了眼一边的聂惜璇,见她也是微微蹙眉的样子,她将手中的燕窝粥放下,而后便带着望兰出了寝室。
她来到聂府时日不短了,可是却从来未曾在这里过过夜。虽然她曾经努力过,却依旧无法如愿。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也不甘于自己的身份。正因为如此,在本就看她不顺眼的聂惜璇面前被聂沧洛落了面子,她难免心中不悦。
出了寝室的门,刚刚带着望兰转入走廊之中,一抬头楚姨娘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沈碧寒。
四目相对,视线犹如火花一般在空中相接,没有立刻行礼,楚姨娘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沈碧寒。
同样是注视,注视着眼前的楚姨娘,不难看出她眼中的敌意,轻轻笑了笑,沈碧寒眉梢轻挑,却也没有言语。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请殿下金安!”气场与气场不同,终是在沈碧寒的对视之下败下阵来,楚姨娘对着沈碧寒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
不管她服不服,沈碧寒贵为天女,她在人家面前只能弯下腰来。
低眉敛目的看了楚姨娘一眼,沈碧寒并未让她起身,而后直接越过她便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身进入寝室之内。
在沈碧寒进入之后,凝霜与红衣只是悄悄跟了过来,两人分侍在门前,却谁也没有进入。
“哼!”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楚姨娘转身带着望兰离开了寝室周围。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红衣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凝霜,而后以只有她们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这楚姨娘看公主殿下的眼神不太对。”
随意瞥了眼已然不见踪影的楚姨娘,凝霜蹙眉道:“我们看的出来,大少奶奶自然也看的出,没碍的,谅她也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
轻点了点头,静静的看了凝霜一眼,红衣不再多言。
沈碧寒进到寝室之内的时候,寝室之内依旧保持着楚姨娘离去时的样子。聂沧洛端坐在圆桌前在聚精会神的查看着帐本,而聂惜璇则是坐在他对面的地方,一脸的担忧之色。
听到脚步声,聂沧洛依旧没有抬头,倒是聂惜璇抬头看了眼门口惊讶——“嫂嫂!”
自从聂惜璇出嫁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沈碧寒了,她到沈园去过无数次,可是每次都会挡在门外。此刻见到沈碧寒,她眼中的惊喜之色不予言表。
听着聂惜璇唤了一声,聂沧洛也难得抬起头来,将视线投向沈碧寒。
与聂沧洛对视一眼,沈碧寒转而对聂惜璇笑了笑,道:“璇妹妹,好久不见了!”
“嫂嫂……”明眸之中尽是氤氲之气,聂惜璇起身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子:“您终于回来了,晴妹妹她……她……”
话语哽咽在喉间,聂惜璇想到唐雪晴的死,不禁泪眼朦胧。
“嫂嫂省的!”轻轻点了点头,沈碧寒来到聂惜璇身边,红着眼圈轻抚着聂惜璇的泪眼,她轻声劝慰着:“嫂嫂都省的了。”
“哥哥他……”像个孩子一样,聂惜璇转身看着聂沧洛,言语之中尽是泣不成声!
侧目看了聂沧洛一眼,沈碧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看了眼从适才一直都注视着沈碧寒的聂沧洛,聂惜璇心中稍一思忖,而后对沈碧寒道:“嫂嫂既然回来了,今后就不会再走了吧?我……我先回南苑,你且与哥哥好好说说话儿。”
对聂惜璇的贴心倍感温暖,沈碧寒轻轻点了头。
待到聂惜璇离开之后,沈碧寒重新将视线放回到聂沧洛的身上。对他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不以为黜,她轻步来到聂沧洛身前,端起桌上的燕窝粥似楚姨娘适才一般将汤匙递到了他的嘴边。
没有去张开嘴巴,聂沧洛依旧注视着沈碧寒:“你才刚刚生了孩子,今日不该去城门,更不该出去淋雨。”
虽然不在聂府之中,不过聂沧洛的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
不置可否的一笑,沈碧寒看着聂沧洛道:“你为何只顾着说我,却不想想自己?晴儿没了,难不成你自己也不想活了么?”说话间她将手中的汤匙又往前凑了凑。
深深看着沈碧寒,聂沧洛终是张开嘴将汤匙内的燕窝粥含入口中。
将汤匙收回,低眉敛目的搅着碗里的燕窝粥,沈碧寒轻声呢喃着问道:“对不起,关于晴儿的事情……”
“晴儿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儿!”在轻轻一叹之后,聂沧洛将手中的帐册合了起来。
沈碧寒早就说过,她不会做伤害唐雪晴的事情,虽然她给了唐雪晴药粉,但是那药粉只是假死药而已。况且……在事发当日唐雪晴根本就没有服用过那药粉,所以她的死跟沈碧寒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眉色下黑眸微暗,沈碧寒叹道:“若是一开始发现了暗组藏匿晴儿的地点,我便与王叔请后去救,也许结果就不会是这样儿了。”
“若是?!”挑眉看着沈碧寒,打量着她生了孩子反倒削瘦了的脸庞,聂沧洛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继而拧眉说道:“当日的真实情形你该是看到了吧?暗组之中一方想要保护晴儿,而另一方却要杀害晴儿。无论时间早与晚,晴儿脆弱的生命终是躲不过别人处心积虑的暗箭!”
唐雪晴的死,看似偶然。
不过沈碧寒与聂沧洛都知道,这其中的种种纠葛。
徐放说过了,暗组之中出现了自相残杀的事件,在自相残杀的两方之中,他们一方是楚后的人,另个一方又是谁的人呢?
答案很简单!
他想到了,她也想到了,只不过是他们都知道此刻还不是将一切挑明的时候儿。
神色又黯然了几分,在片刻之后却终究转为平静之色,看着眼前的聂沧洛,沈碧寒问道:“事情到了最后,我将会亲手将一切的棉纱揭开,那你当何去何从?”
低头沉吟一阵,聂沧洛又吃了口沈碧寒递来的燕窝粥,慢慢说道:“我不会让布局者全身而退的!”
握着汤匙的手一顿,沈碧寒静看了聂沧洛片刻。在读懂了他眼中的坚定之意后,她嘴角动了动,佯装有着不以为然的道:“你想要做什么,随你!我到时候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当年为了唐雪晴的被卖,忆起往事聂沧洛曾经靠在她的肩膀上哭泣。由此看见,他对他的妹妹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同是穿越人,沈碧寒知道,同样是家人,唐雪晴对聂沧洛来说,应该就像沈家人对她的意义一样,聂沧杭死了,唐雪晴死了,在这场为了权势与利益的布局之中,聂沧洛失去了太多了。
以他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
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
随着事情的面纱被一点点的揭开,窥见了面纱之后的黑暗和虚伪,沈碧寒早已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她不会原谅,绝对不会原谅!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都一定会为过去无故冤死的那些人讨回一个公道。
定晴凝视着沈碧寒,有些贪婪的将她的容貌收入眼底,聂沧洛自己接过粥碗,对她道:“东西我自己会吃的,你这会儿且先回去吧。今日天气潮湿,回去早些歇了。”
不用仔细去算,聂沧洛也该知道沈碧寒这会儿正在坐月子。刚刚生完孩子,她本该好好在沈园里歇着才对。
“我今晚不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沈碧寒对聂沧洛道:“你明日一早又会去越一座吧,恰好我也要去,今儿个我既然都来了,便在这里过一晚,待明日一早跟你一同前往王叔主会上!”
“碧寒!”轻声喊着沈碧寒的名字,聂沧洛摇头道:“此刻你已然将我休了,对你而言我只是个负心人而已,你……”
“此刻楚后已经不惧威胁了不是么?”抬眼看着聂沧洛,沈碧寒道:“我稍早前就想过,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当时无论怎么想都不能原谅你。但是现在不同了,你与楚姨娘没有夫妻之实,而且我们的孩子都已然平平安安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要回来聂府。”
迎视着沈碧寒炯炯的目光,听她说为了孩子要回到自己身边,聂沧洛心中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便是他身上中毒一事。暗暗的吸了口气,他慢道:“蓝毅对你感情如何你当知道,既然已然选择了他,又怎可如此出尔反尔?”
“蓝毅对我的感情如何我确实知道!”秀眉微微蹙起,沈碧寒对聂沧洛道:“对孩子而言,他们只有跟在亲生父母身前,才可以幸福快乐的成长!”
看着聂沧洛片刻,沈碧寒一脸狐疑之色的问道:“你……难不成变心了不成?为何一定要将我与蓝毅那里推?”
他变心了么?!
扪心自问过后,聂沧洛苦笑摇头。
沈碧寒的个性如何他怎会不知?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今日她既然打算回来了,那以蓝毅的个性他便一定不会拦她。可是他不能留她在身边啊,他想要她得到幸福,不想让她看到他在她面前痛苦的死去。
孩子!
他们还有孩子啊!
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心中尽是不舍之意。微微思量了片刻,聂沧洛对沈碧寒道:“都道是爱屋及乌,依着蓝毅对你的感情,他定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他的言下之意,还是想要让沈碧寒离开。
双眼微眯,迎向聂沧洛的双眼,沈碧寒目不转睛的问道:“你就这么想要我与蓝毅离开么?”
看到沈碧寒微眯着的双眼中隐隐泛着泪光,聂沧洛心中一黯,而后一脸的迷茫之色。
爱情是自私的!
沈碧寒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何尝不想将她留在身侧?但是他不能,若是让她知道他身上中了幽潭香之毒后,她大概又会与几年前蓝毅离世的时候一样,心中尽是伤痛与责难。
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行至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抬眼望着灰蒙蒙一片的夜色,沈碧寒背对着聂沧洛,幽幽叹道:“聂沧洛,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闻言,聂沧洛猛然抬头看着站在窗前的沈碧寒。
深深的又是一叹,沈碧寒缓缓转身看向聂沧洛:“不与我道明真相,甘愿我误解你,责难你,继而将我推到蓝毅的身边。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待到我与蓝毅远走之后,你再一个人默默的死去……若是我一直留在金陵不出关,你真的能够做到一直站着么?”
眼中闪烁着盈盈泪光,沈碧寒的脸上已然梨花带雨。
嘴角处梨花乍现,那抹苦涩的笑,深深刺痛了聂沧洛的眼睛。
“是蓝毅么?”
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么?!
轻轻走回到依旧坐在桌前的聂沧洛身边,在她身边站定,轻抚着他的头将之靠在自己的身上,沈碧寒的声音有些起伏不定:“明日蓝毅就会将孩子送过来,我不走……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会带着孩子陪在你身边……永远!”
不断起伏的胸臆顿了顿,聂沧洛轻轻的闭上双眼,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纠结过的,痛苦过的,就让他再自私一次吧!
没有过多的言语,沈碧寒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放松了,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没有沈碧想像中的轰轰烈烈,也没有其他痴男怨女一般的荡气回肠。沈碧寒并没有去追究聂沧洛为何要骗自己,因为他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为的是她和他们的孩子。而聂沧洛,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因他知道沈碧寒做了决定,便一定不会走。所以他自私了,他想要将她留在自己最后的这段生命之中。
沈碧寒与聂沧洛这两个人,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两叶轻舟,在复合之后,他们所想要拥有的无非就是拥着对方酣然而睡的简单愿望。
知道沈碧寒身子虚弱,也因为唐雪晴的死实在有些筋疲力尽,躺在床塌之后,怀中拥着并未入睡的沈碧寒,聂沧洛轻声说道:“晴儿的尸体会在王府内放上七七四十九日,待到明日蓝毅将孩子带来之后,你便在 府里安心养身子吧,待到过些时候,你再过府吧!”
如小猫一般温驯,沈碧寒在聂沧洛的怀中点了点头道:“好!”
头一次见沈碧寒这么爽快的应声,聂沧洛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的笑了笑。
在他死后,聂家的未来会是如何他本来还在担心呢。此刻沈碧寒回来了,那一切都将不是问题了。
以她的能力,加之到最后他要为她谋得的身份,聂家的一家老小日后必定无忧了。
“沧洛!”抬头看着聂沧洛满是胡茬的下巴,沈碧寒轻声呢喃道:“你知道么?”
眉头轻轻拧起,聂沧洛问道:“知道什么?”
双眼之中似是没有焦距,又似是只看着一点,沈碧寒嘴角欣慰的抿起:“在经过种种之后,我此刻终于可以真正的去面对自己心中的感情了。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对蓝毅,我有爱,也有感激,但是那终究是我的前一段感情。但是对你……我此刻真的可以放下心来全心全意的来爱了。”
虽然这句话来的有些晚,不过沈碧寒知道,聂沧洛的心中一定也十分想要听到。
低头深情的凝视着沈碧寒,轻轻覆上沈碧寒的唇瓣,动作从轻柔的辗转到浓浓的占有……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结束了这一个漫长的吻,聂沧洛看着沈碧寒道:“我有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似笑非笑的扫过聂沧洛的双眸,见他黑瞳之内藏着隐隐的不安与焦虑,沈碧寒轻点了点头道:“你先说与我听听。”
坚定的摇了摇头,聂沧洛道:“我要你先答应我!”
这是霸王条款啊!
大概猜到了他所说的是什么,沈碧寒轻点了点头妥协道:“好吧!我答应你!”
聂沧洛眼中波光一盛,静静的看着沈碧寒,他轻声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要让聂家不倒,要将我们的孩子养大成人,你我同是穿越人,自是相信前世今生,只要你将这些事情都做到了,无论走到了哪里,即使不再奈何桥上等着你,我也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等你。”
听着聂沧洛口中吐出的句句话语,沈碧寒的心动容了。
黑暗中,泪水再次无声无息的落下。
轻轻点了点头,她算是应下了与聂沧洛之间的这个约定。
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只要她做到了他所要求的,他就会在来生等她。
“无奈是奈何桥,还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只要有你聂沧洛的世界,我沈碧寒一定会上天入地,直到与你相守!”
沈碧寒从来都不迷信,可是在听到聂沧洛的话之后,她也深情款款的说了一句。
凡是拜佛者,其实都是想要找到一个生的依靠和寄托。就像现在一样,她日后生命中的寄托,便是上天入地,去找寻聂沧洛的身影。
这辈子他什么都为她做了,下辈子换她来找找他又何妨?!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华阳初上之时,聂沧洛便起身洗漱过后,前往越王府去了。
听说沈碧寒昨夜是在锦翰院内过的夜,刚刚平静了不久的聂府,再次炸开了锅。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聂惜璇顾不得自己还未曾将发髻收拾妥帖,便急匆匆的向着锦翰院赶去。
无独有偶!
在锦翰院的门前,她还看到了同是听到消息赶来的大太太、二少奶奶还有楚姨娘。
看着楚姨娘满脸菜色的模样,聂惜璇蹙了蹙眉头,而后便对着大太太福了福身子:“侄女儿见过大伯母了,与大伯母请安!”
在聂惜璇出阁之后,聂府之内的大小事务都是大太太和凝霜在操持的。此刻凝霜重新跟在了沈碧寒身边,那聂府之中的大权便直接落在了大太太的手中。想来想去,虽然过去几房太太总是在争抢,但是谁又能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进了锦翰院之后,先让候在外面的左衣进去通禀了,在得了里面的信儿之后,聂惜璇等人这才跟着红衣进了沈碧寒的寝室。
寝室之内,沈碧寒本是在用着早膳的,见大太太和聂惜璇来了,她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照护着她们落座。
圆桌上一共有四把椅子,沈碧寒坐了一把,大太太、二少奶奶蕙歌和聂惜璇各坐了一把,这样一来便没了楚姨娘的座位。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不过楚姨娘并未在这个上面纠结着,而后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听说公主殿下昨儿个是与爷一并就寝的,这大抵上有些不合礼法吧!”
沈碧寒与聂沧洛以前那是夫妻,他们睡在一起合情合理,但是在前不久沈碧寒将聂沧洛休了,而且还是张贴过皇榜的。仔细说来,他们才可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身为公主之躯,如此随意的与一个男人同寝,这可是不合礼法的!
虽然楚姨娘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不过她也知道天元王朝是礼仪大帮,身为堂堂的长公主,更应该是遵守礼法的典范。
“楚姨娘!”原本是与大太太一样来与沈碧寒道喜叙旧的,却没想到楚姨娘居然如此大胆。
唤着她的语气不太和善,聂惜璇斥道:“公主殿下是何等人也,她做什么不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经过你这个小小的姨娘来过问么?”
见落座在桌前的几个主子都满眼厉色的看着自己,楚姨娘身子微微一颤,心中虽然有些发怵,却还是壮着胆子道:“正因为是公主殿下,所以奴婢才觉得她更应该谨守天元王朝的礼法!”
“好一个礼法!”不疾不徐的喝了品粥,沈碧寒挑眉看着楚姨娘,见她一直低垂着头,沈碧寒轻声说道:“驸马是本宫休的不假,不过昨夜和离已然尽毁,父皇是本宫的父亲,当初他张榜的时候是本宫要求的,若是再张榜一次,又有何不可?”
轻轻一笑之后,沈碧寒蹙眉看着楚姨娘,继而冷道:“没有了和离,本宫便还是驸马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且还轮不到你这个从偏门儿进来的奴婢与我说三道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