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梦庄蝶
裴长淮情绪内敛,喜好端着姿态,一到人前,受了重伤、吃过大苦都不肯落泪,然则此刻身后伴着他的是赵昀,他不再担心自己在他面前失态。
看着面前死气沉沉的尸体和沾血的鲜花,裴长淮不由地悲从心来,终于带着恨、带着怒地痛吼一声,躬身流下泪来。
赵昀静静地为他打着伞,待得裴长淮痛快地发泄一通,他才伸出手去,将裴长淮牵起来。
“小侯爷,他们为大梁而死,为想要守护的人而死,这不是悲哀,而是荣耀。”赵昀拿起落在尸首旁的刀,由着雨水洗刷刀刃上的鲜血,道,“我们能做的就是从他们手中接过兵刃,继续守护这方山河,才算没有辜负他们的牺牲。”
裴长淮接过赵昀递来的刀,沉吟良久,想起雪海关的将士们经常说的那一句话,手腕一转一荡,当空杀出犀利的一刀——
雪海冷如铁,谁敢踏此关?
*
雨势渐收,敛回雪海关士兵的尸首,裴长淮一行回到雪海关。
北羌大君宝颜图海眼下要主持大局,尽快恢复雪鹿部的秩序,于是只派了使者团来雪海关致谢。
与使者一起来的还有三公主查兰朵。
查兰朵一到雪海关的军营,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卫风临。
周铸和万泰本来还在跟卫风临比试拳脚,这厢见查兰朵一来,周、万相视一笑,识相地就走开了。
卫风临一头雾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查兰朵很快轻盈地跑过他面前,问道:“我听闻你们中原女子要是喜欢一个男子,会抛柳枝给他,是吗?”
卫风临点点头:“是。”
查兰朵抿着笑,从袖中抽出一截“绿柳”,在北羌这种地方很难见柳树,查兰朵手中这绿柳是她用草枝编的,她一下抛到卫风临的怀里,脸颊很快发着红。
这下卫风临再傻也明白了,抱着柳枝愣了半晌。查兰朵看他一直没反应,也有些焦急,自己又学不来梁国女子那样的含蓄,直问道:“你懂不懂?”
卫风临沉默半晌,最终郑重其事地将柳枝递还给查兰朵,道:“多谢三公主厚爱,但我承受不起。”
查兰朵一怔,“你什么意思?”
卫风临道:“我跟三公主说过,我是梁国人。”
查兰朵急道:“我问你喜不喜欢我,没问你是什么人!”
卫风临以为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白,斟酌了半天的言辞,再道:“三公主,我家中以前在昌阳开个小药铺,我经常会跟大哥来边境进购药材。当年你们北羌的士兵击破雪海关,在走马川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些人是怎么践踏我大梁百姓的……”
查兰朵气得泪水蓄满眼眶,道:“那些都是屠苏勒的命令,我跟他们没有关系!”
“你是北羌的三公主,”卫风临漠然垂下眼睛,道,“查兰朵,他们跟你有关系。”
查兰朵一时哑口无言,但她没有露出怯意,转而问道:“那如果我不是公主,你会喜欢我吗?”
卫风临:“你改变不了你的身份。”
“我问你喜不喜欢,你都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查兰朵泪水夺眶而出,她用北羌话说了一句,还怕卫风临听不懂,想了好久才骂出来,“我们羌人都不是好的,那你干么死也要保护我!你、你就是猪狗!”
查兰朵只觉在卫风临面前毫无尊严与颜面,她愤然离去,没有回头,卫风临也始终没有抬头看她。
查兰朵怒气冲冲地跑到帅帐前,被裴长淮的近侍一把拦住,查兰朵喝道:“我要见正则侯!”
裴长淮独自在帅帐中书写奏折,听见查兰朵的声音,收拾好书案,让近侍放她进来。
查兰朵冲进来见到裴长淮,怒意道:“正则侯,我要你把卫风临赏给我!”
裴长淮还没见过这样气势汹汹来要人的,一时惊诧,他看查兰朵眼眶红红的,大抵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先请查兰朵坐下。
裴长淮道:“三公主,卫风临乃我大梁护远校尉,顶头上司是北营大都统,怎是本侯说赏就能赏的?”
这样的道理,查兰朵怎会不知?只是她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说一些赌气的话罢了,她坐定以后,越想越沮丧:“梁国人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么?卫风临,多了不起,他不喜欢我,我还不稀罕他呢。当初梁国皇帝想将我许配给谢……”
她本要说许配给谢从隽,她都没有答应,但想到这人生前是裴长淮的挚友,一下就住了嘴,怕让他伤心。
裴长淮也没说什么,道:“三公主,你需知世上有缘无分的事总有太多,强求不得。”
查兰朵焦灼的情绪在他低柔的声音中逐渐平定下来,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我答应过你,如果你帮我救出我父君,我会告诉你那个护身符的来历。正则侯,我想你、你可能都知道了,谢从隽在萨烈手里的时候,那些遭遇……”
裴长淮点了点头,眉宇间添了些阴郁。
查兰朵道:“当时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了,我去看他,他只求我把护身符交给正则侯府的三公子。他说,‘我答应过那个朋友两件事,但都没有做到,对不起,对不起,请他不要怨我’。”
裴长淮一下攥紧手指,仿佛极力隐忍压抑着什么。
查兰朵心中愧疚与忧愁参半,道:“我知道我让你误会了,误会他还活着,正则侯,请你相信,这不是我的本意。”
裴长淮一直隐忍,此刻禁不住反问道:“为什么时隔多年才把护身符交给本侯?”
查兰朵回答道:“我回去后被父君看管起来,后来没过多久,梁国和北羌谈和,我本想那时候就把护身符送过去的,可我一想到,要是让梁国皇帝知道那些事,可能北羌就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所以我……”
说到这里,她似乎忽然明白了卫风临的那些话,心头如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人也怔住了。
原来真的是有关系的。
她身为北羌的三公主,虽不曾主动挑起过任何战事,也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名梁国的士兵,可她只要身在公主之位,就肩负着一国的责任。
在面临重大选择的时候,她不能遵从私情,一切都要以北羌的利益为先。
所以当年走马川一战,尽管她那么痛恨屠苏勒的暴行,也不赞成他对待战俘的手段,可她还是不能救身为敌国先锋的谢从隽,也不能在战后将那枚护身符交给裴长淮。
她往后的人生或许还会同样面临类似的选择,如果卫风临跟她在一起,那么他该如何自处?
查兰朵出了好久的神,方才喃喃道:“我明白了。”
裴长淮道:“三公主,请让本侯单独待一会儿,好么?”
查兰朵对裴长淮有愧,眼中涌上酸意,起身向他施礼:“正则侯,我很抱歉。”
她随后离开了营帐。
裴长淮孤身坐在书案后,右手攥得紧紧的,指甲仿佛都陷进了肉里。
谢从隽说答应过他两件事,查兰朵不知道是什么,裴长淮却永远记得,他答应过的,一是会替他保护好他父亲裴承景,二是打下胜仗就回京都来。
明明都成那个样子了,却还在怕人会怨恨他没有信守诺言。
裴长淮闭上眼睛,颤抖又压抑地呼出一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
查兰朵离开帅帐以后,一边低头擦着泪水,一边向前走着,眼见就要冒失地撞到谁,前方传来一道声音:“三公主小心。”
查兰朵及时停下,这才没撞到那人身上去。她抬头看见一张英俊的面孔,竟觉得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很快她又注意到这人身后便是卫风临。
与卫风临视线一撞,她便匆匆扭过头去,看向眼前的赵昀:“你是?”
赵昀手里正把玩一方短笛,此刻手指一转笛身,右手负于身后,稍稍一躬身道:“北营大都统,赵昀。”
查兰朵从卫风临口中听过赵昀的名字,知道他就是卫风临一直追随的恩人,也知道这赵昀是梁国一员猛将,这次多亏有他才能牵制住鹰潭部的兵力,但这还是查兰朵第一次近距离地看他。
“赵昀?赵昀……”查兰朵神色有些恍惚,很快,她盯住赵昀的眼睛,“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
赵昀笑道:“区区名号能入三公主的耳,乃是在下的荣幸。”
不,不是从卫风临口中听过,也不是别的什么人……
“风临,傍晚还有为北羌使团设下的夜宴,小侯爷抽不开身,在此之前由你陪着三公主,若她有什么要求,你遵着照做就是。”赵昀道,“三公主,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卫风临虽说有些为难,但他从不会拒绝赵昀的命令,道:“是。”
赵昀径直朝帅帐中走去,手中短笛被他藏在身后,转了又转,尽管瞧不着神情,也可见他心情愉悦。
卫风临目送赵昀离开,随后垂首道:“三公主,请罢。”
查兰朵怔怔地望着赵昀的背影,问:“你知道他是哪个‘昀’字么?”
卫风临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记得初见时赵昀他曾说过他的话,回道:“日光璀璨,曰昀。”
查兰朵喃喃低语着,似想起什么,但她没有说出口,只微微笑道:“我听过他的名字。”
她长长地抒出一口气,转头又望向卫风临,看他冷漠如冰山一样的脸。不过此时的查兰朵却比刚才面对他时要洒脱很多:“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可我喜欢的就是喜欢,我不想遮掩。卫风临,这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了,你们雪海关有什么好玩的吗?”
卫风临低头想了想,道:“有赛马。”
查兰朵扬首一笑,“这个好,我要去!你仔细看好了,因为从此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比我骑马更好的女子。”
卫风临一向没甚表情的脸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垂首道:“是。”
*
赵昀进营帐,守卫的两名近侍都未阻拦,他一掀帘,绕过屏风,就见裴长淮坐在书案后,眼眶明显有些红。
赵昀以为他还在为死去的那些人而自责,有意问道:“小侯爷在为谁掉眼泪,怎么也不提前告知属下一声?”
裴长淮很快敛住情绪,又听他这话说得奇怪,问:“告知你,好教你来笑一笑么?”
“别冤枉人啊。”赵昀施施然坐到他身侧去,往他耳边凑了凑,亲昵道,“我是想,小侯爷眼泪金贵,提前告知,我好过来接着。”
听他一句调笑,裴长淮有些惭愧,低头不语。赵昀看他情绪不高,又转着花似的将短笛拿出来,递给裴长淮。
“我刚去市集里转了转,瞧见了这个,就想买下来送给你。”
这短笛不算什么名贵之物,不过做工很精巧,看花样应该是从南边流通过来的,在雪海关这等地方不经常能见到。
裴长淮一向重视心意过于它本身的价值,将短笛好好地握在手里,又问赵昀:“你的腿伤好全了?”
赵昀佯装皱眉,“没有,还疼着。但要是能听一听侯爷的笛音,或许就不疼了。”
裴长淮忍不住笑道:“一句请求让你说得九转千回,本侯在你眼中就如此不近人情么?”他指腹按在笛孔上,问:“赵昀,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赵昀手肘杵在书案上,托着下巴,深深地望着裴长淮,“只要是三郎为我吹得曲子,什么都好。”
裴长淮一笑,想了想,旋即以唇抵笛,吹得是《赤霞客》,到“赤霞客魂断雁门关”那一折,少了从前的悲壮凄凉之感,多了豪迈疏狂之兴。
赵昀往后一仰,半躺在榻上,闭目品着裴长淮的曲中意。
曲至尾声时,赵昀问道:“为什么吹这首曲子?”
裴长淮微微一笑,手指抚着短笛上的纹理,问道:“你还记得赤霞客的最后章回吗?”
赵昀沉默不言。
裴长淮继续道:“赤霞客死后,娇奴儿便自绝于鸳鸯湖中,那时从隽曾跟我说,人这一生光阴匆匆,找不出比活着更可贵的事,赤霞客当日救下娇奴儿,本意是想让她活下去,不想让她为自己去死。”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指不定他心底霸道得很呢。”赵昀哼笑一声,“说来说去,小侯爷还是难忘故人。”
裴长淮听他这句话,失笑道:“赵揽明,这是为你吹得曲子。”
赵昀晃荡起腰间的玉坠子,眼睛一眯,问:“那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你的从隽哥哥多一些?”
裴长淮望了赵昀半晌,问道:“你很在意?”
赵昀故意拈酸,道:“不在意。”
“揽明,我不欺瞒你。”裴长淮端正身子,神色认真道,“我不会放下过去,不论是从隽还是父兄,若连我都不记得他们,那不知谁还会记得了。”
赵昀知道他长情,既无奈于他的长情,也爱他的长情。
不过裴长淮很快话锋一转,道:“可那个在断崖上一跃而下、不顾性命来救我的人,在敌军阵营里同我一起浴血奋战的人,让我想起来就藏不住情绪,让我生气、嫉恨,又让我担心、想念的人,是你。”
裴长淮眼中有柔光流淌,似款款深情。
“赵揽明,我想与你在一起,仅仅因为你是这个人,不为其他。”
“那些过去太珍贵,我放不下,他们也时常压得我难以喘息,是你让我不再恐惧肩负起这些过去。”
——同乘风雪,共赴生死,再也不要分离。
裴长淮永远记得赵昀当时说的那句话。
他低声继续说道:“我知道,我还有诸多不好,在很多事上都万分愚钝,也不善于坦白心迹,但我不想你因那些往事而一直疑心我对你的情意。”
赵昀笑了一声,“把话说得这么漂亮,让人愿为你舍命相随,还敢说自己愚钝?”他一手揽住裴长淮的肩膀,将他勾到怀里来,紧紧地抱着他,“长淮,你没什么不好,唯一不好的就是——”
裴长淮一副谦逊受教的样子,认真听着赵昀的话。
赵昀卖关子似的顿了顿,轻快地往他唇上吻了一下,才道:“说这种风月情话时,能不能别板着一张脸?”
裴长淮一愣,反应过来赵昀又在取笑,恼得想要揍他,“赵揽明,你要死!”
他刚拽住赵昀的领子,将这厮按在榻上,帐外有士兵的声音传来,要请见赵昀。
“公务,公务。”赵昀忙讨了两句饶,从裴长淮手中滚下榻去,捋了捋垂下的发带,走出帅帐。
也不是什么公务,原是赵昀先前吩咐人送三壶美酒过来,士兵领到以后,就抱着酒壶赶来交给他。
赵昀分了其中一壶给守在帐外的近侍,令他们一同下去松快松快。还留下两壶,被他拎回帐中。
赵昀坐到裴长淮身侧去,握住小酒壶晃荡两下。
他偷瞧着裴长淮的眼色,怕惹他担心,就道:“放心,我身上的伤已无碍,再不给口酒喝才是真要命了。夜冷风萧,正好饮酒,小侯爷可别拘着我。”
裴长淮道:“本侯为何要拘着你?既是好酒,就当共饮。”
他启开另一壶酒,仰首痛饮一口,举止潇洒,酒入喉中烈似火,转眼就烧得裴长淮脸上飞红。
赵昀少见他喝酒喝得这般痛快,大笑两声,与裴长淮的酒壶一撞:“当饮!”
裴长淮从前惯于克己,连喝酒都会克制,尤其是在走马川一战后,他还不曾大醉过,好令自己无时无刻不保持着一种清醒,痛苦的清醒。
直至今夜与赵昀对酌,他终将那些规矩束缚统统抛诸脑后,只求个畅意。
两人亦谈古论今,自北羌的形势谈到大梁的政局,酒至半酣,又从政局谈到京都一处面肆里的糍糕与红豆团子。
裴长淮醉后,话也变得多了,讲起那些喜爱的糕点,从味道到制法皆滔滔不绝。赵昀比他酒量好些,只略有点醉意罢了,人还是清醒的,此刻托着下巴,一脸戏谑地望着他。
裴长淮很快又板起脸来,问道:“你在笑话本侯?”
“不敢。”赵昀笑道,“我就是想起,当初侯爷还说自己不爱吃甜的,原来是在骗人。”
“我不骗人。”裴长淮一脸严肃地纠正赵昀,“骗人不好。”
赵昀随手晃着腰间的玉佩,有意逗弄他道:“哦,那请三郎不骗人地说说,你喜不喜欢我啊?”
裴长淮就答:“喜欢。”
赵昀一愣,没想裴长淮答得这么爽快,忙按倒他,捂着他的嘴巴,险些气笑了,“混账,谁教你现在回答了?这句不能作数,留着等酒醒后再说。”
这样重要的话,怎么也不能让裴长淮醉后就蒙混了过去。
裴长淮觉得冤枉,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眼睛。
赵昀也知自己好不讲理,不过谁让裴长淮总能纵着他?
赵昀的掌心挨着他柔软的唇,裴长淮混着酒意的气息一阵一阵落在他手背上。赵昀越发口干舌燥起来,松开捂着裴长淮的手,轻轻捧起他的脸。
两人四目相抵,裴长淮眼睛里多了一些酒后才会有的浮浪笑意,他按上赵昀的后颈,问道:“你方才说谁是混账?”
赵昀哼笑一声,道:“不就是你?”
他趁机吻住裴长淮的唇,先是一口一口浅尝,后来裴长淮的呼吸乱了,攀上他的肩颈,热情地回应他的深吻,二人唇舌纠缠得愈深愈烈。
情至浓时,裴长淮反客为主,翻身将赵昀压下,按住他的手腕,与他十指交扣。裴长淮吻得肆意狂乱,行径主动且霸道,一时还真把赵昀制住了。
赵昀无奈动弹不得,道:“趁醉欺负人,好一个正人君子。”
裴长淮轻咬在赵昀的唇角上,一边去解他的腰带,一边低声问道:“你是本侯的人,难道不可以欺负?”
一句话勾得赵昀神魂难守,他捉住裴长淮的腕子,放在唇边亲了亲,道:“任君欺负,只盼小侯爷待会儿别叫停才好。”
两人吻得天昏地暗,在颠倒缭乱中褪了彼此的衣裳。
赵昀一仰倒,裴长淮就合身覆了过来,他头发也散了,发丝柔而乌黑,水一般流淌下去,落在赵昀手指尖。
赵昀手指一绕,缠上他的发。
裴长淮的唇舌吻入他颈间,一点一点向下,从他的喉结吮到他的胸前。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赵昀的后背,一下就摸到那经年不见人的伤疤,像是要从中知道些什么,裴长淮抚得很仔细,也很小心。
“让我看看。”他道。
赵昀拒绝道:“不好看,别败了侯爷的兴。”
裴长淮醉了,性情比平时还要固执,但嘴上不比寻常灵巧,再说了一次:“我要看。”
“好,依你。”
赵昀索性坐起来,背对着裴长淮,营帐里的光有些昏暗,照在他满是狰狞伤痕的背上。
他身上还有些新伤,是这次来北羌才受下的,刚落了痂。
裴长淮轻轻抚上去,赵昀感受着他的手指尖在那些疤痕的纹理上徘徊,有些痒,痒得灼心。
没多久,裴长淮垂首吻在他的肩头上,赵昀轻微挺了一下背,但裴长淮没有停,碎碎浅浅地吻下去,吻过他的肩胛,他的脊骨,还有上面那些丑陋的伤疤,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的,带着某种可怜与疼惜。
裴长淮从后方抱住赵昀,他醉得昏昏乎乎,将脸埋进他的颈间。两人肌肤相亲,彼此都热得像团火焰。
裴长淮低声道:“你受过这许多苦。”
他的话分明柔软,却像无形的手在赵昀心上狠狠地攥了一把。旁人见识赵昀这一身伤疤,或恐惧,或敬畏,或称赞,却还没有谁会心疼他。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脸颊蹭在裴长淮的发上,轻轻一笑,“侯爷也知疼我了?”
裴长淮用手揽住赵昀的脸,闭目吻住他的唇,纠缠时,他起身跨到赵昀的腰上。
赵昀反手撑着上身,仰头承着裴长淮居高临下地亲吻。
裴长淮与他分开稍许,轻喘道:“揽明,本侯疼你。”
赵昀的衣裳没解干净,外衫还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此刻襟怀半敞,露出胸膛与小腹,肌肉线条匀称精劲。
裴长淮顺着他身体的肌理一寸一寸吮吻,从喉结直吻到他的下腹。
赵昀亵裤当中的性器早就雄姿勃发,转眼间,那物便被释放出来,滚烫而硬挺。
裴长淮俯首含住,在顶端轻吮了一下,赵昀不想他如此干脆,心腔里一麻,瞬间倒抽一口气。
裴长淮没有停,更往深里吞入。
从前裴长淮与赵昀还未交心,云雨时也不大主动,偶尔有那么一两回,就令赵昀食髓知味了,眼下裴长淮与赵昀已盟白首之约,与从前相比,自然大有不同,裴长淮乘着酒兴,越发想待赵昀好些,怎么能令他欢愉就怎么来。
赵昀消受着裴长淮的口舌,一手撩起他垂泻在脸侧的头发,好看着他俊雅的相貌。
裴长淮吃力地含着那物,认真地吞吐舔弄,虽说笨拙了些,可往常身居高位、远在天端的人愿意这般俯首伺候他,这个中滋味着实难言。
湿软的唇舌着力吮了一下阳物顶端,赵昀心弦紧了紧,一时欲火大兴,越发想试探裴长淮究竟能疼他到什么地步。
“三郎,乖,含深一些。”赵昀嘴上哄着他,手下却抓起他的头发,不由分说地往他嘴巴深处挺入。
“唔!”
那物本就撑得裴长淮难受,这一下填满他整个口腔,逼得他几欲呕吐。
紧窄的喉管收缩,不住地裹吮着性器顶端,他口里湿热软腻,自有不一般的舒爽,赵昀一时后腰都酥了,忍着气往他嘴里挺送起来。
不过片刻,裴长淮被噎得眼泪盈泛,捉住赵昀按着他的手,一下吐出了嘴里的阳物,猛地连咳好几声。
“赵,咳咳——赵揽明,你个混账东西!”裴长淮捉着赵昀的手还没松,恼得他张嘴就是一口,狠狠咬在赵昀的胳膊上。
“不是小侯爷说的要疼我么?”赵昀吃了疼仍笑着,瞧着那不深也不浅的牙印道,“恼了就咬人的才是混账呢。”
“少得寸进尺。”
裴长淮没真的恼赵昀,屈膝跨坐在他身上。他不着寸缕,露着胸前无限春光,一手握住自己的身下器物,那柱身玉白而顶端绯红,生得标致好看。
裴长淮用食指指腹抵着铃口,随手抚弄着,铃口溢出的淫液便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
他眼眸还漾着水光,难忍自抚的畅意,模糊地呻吟了两声。
赵昀虽早知裴长淮是个美人,但姿仪如隔云端的仙人,可望而不可即,少见他有如此靡艳的风韵。
赵昀想,如今这样无双的美色是独属于他的。
思及此,赵昀心中怦怦乱跳,一把抱住裴长淮,衔住他的唇深吻。
这时热血与欲望一同沸腾,将方才的似水柔情都烧成干柴烈火。
裴长淮与他唇舌纠缠着,伸手握上赵昀灼热坚挺的性器,引着他往自己身体深处一点一点进去。
刚吞入一小半,裴长淮深深蹙起眉,两条腿微微发起抖来,只道自己难以承得住他一贯到底,不敢再深。
“还放话要欺负我,这会子怎的停下了?”
赵昀咬上他的耳垂,猛然挺腰一送,一下顶到最深处。
裴长淮猝不及防地“呃”了一声,一手撑在赵昀身侧,险些软倒在他怀中。
后身被赵昀贯入到极深之处,又是涩痛又是快意,裴长淮指尖发麻,死死地揪着落在榻上的衣裳。
赵昀紧扣住他劲瘦的腰身,扶着他上下插弄了两番。裴长淮终是耐不住声音,低低呻吟两身,意识也逐渐被欲海淹没,纵情随心地投入这场欢好当中。
他挺动起腰臀,后穴吞吃着赵昀粗硬的阳物,抬身抽出一半,又再齐根没入,次次都抵到他最经受不住之处。
赵昀合着他的律动猛抽深送,顶得他如浮水落花、浪里红蕊,从脸颊到颈间都红了个通透。
赵昀粗喘着,欣赏裴长淮在他身上忘情纵欲的销魂神色,一把不明不白的邪火越烧越旺,像是怎么着都不够似的。
他想要干得裴长淮意乱情迷,神识崩溃,要他在自己怀里不断求饶,不断喊他的名字。
要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赵昀撤出身,抬手握住裴长淮的后脑,护着他倒在榻上。
裴长淮眼中惑然,赵昀笑了笑,吻去他额角的汗珠,附在他耳边道:“三郎,叫昀哥哥,求我干你。”
裴长淮脸上薄红一片,因酒力,也因赵昀这些不着调的荤话。
奈何他骨子里长着规矩,没赵昀放得开,一些话再醉也说不出口,不清不楚地呜咽了两声,到底没唤出来。
赵昀也不急,起身拿来酒壶,将最后一口烈酒尽数倾倒在裴长淮身上。酒水肆意流淌,赵昀俯首亲吻着裴长淮的肌肤,一点一点将那酒吮净。
酒的凉,唇的热,一齐落在裴长淮腹间,令他轻微喘着气,发着抖。
赵昀吮得慢条斯理,专心勾着裴长淮的情欲,裴长淮抿着唇,身前性器早就硬得发疼,身后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待将酒吃净,赵昀架住裴长淮的双腿,一边咬着他颈间皮肉,一边将硬烫的性器再次抵进他的后庭。
裴长淮瞬间呜咽一声,扶着赵昀的手臂,一口气还没喘匀,赵昀使坏似的重重顶弄一下,裴长淮没忍住声,“啊”地吟叫出来,一时连脚趾尖都绷紧了。
摇曳的烛光中,裴长淮漆黑的眼瞳似刚从湖水里捞上来,雪亮又迷离,赵昀深深地望着他,二人彼此的心跳与呼吸清晰可闻。
营帐外,遥遥传来一阵激昂的擂鼓之声,鼓声引出一段铮铮的琵琶曲,夹杂着士兵们热闹的谈笑,当是雪海关宴请北羌使节的夜宴已经拉开帷幕。
帐外是太平世,帐内是寻欢人。
有这曲声遮掩,裴长淮似乎更加肆意,没再压抑着口中放浪之声。他闭上眼睛,随着赵昀的驰骋,悬在空中的脚尖一摇一荡,无上的快意如同水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他的理智,令他腰软骨酥。
赵昀缓了一口气,将他的双腿合拢起来,架到自己肩膀上,如捧珍宝一般,侧首在他小腿上爱惜地浅吻。
即使如此,赵昀身下也未停,他仿佛藏不住凶狠的秉性,一手掐着裴长淮的脚踝,撞得又深又狠,啪啪有声。
次次顶到最要命处,裴长淮脑海里被酒催得混沌,但这欢愉滋味如此明晰,他头皮发麻,咬着牙压抑着口中的呻吟,后庭越发缠紧赵昀那物。
就在濒临极乐之时,赵昀忽地撤身出来,裴长淮唇齿轻张,轻促地喘着气,眼里却迷茫。
赵昀捏着他汗津津的腰,低声哄道:“转过去。”
裴长淮不知他又作什么花样,可他此刻喜欢纵着赵昀,想他随心所欲,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昀抱着他坐起来,令裴长淮背对自己。裴长淮贴在他怀里,双腿大张,腿间物事一览无遗,整根硬如铁杵,泛着嫣红的色泽。
赵昀一手握着他抚弄起来,那物如似鲜活,在他手心里一鼓一跳;另一只手捏住裴长淮的乳尖,轻揉慢捻。
上下都是个玩弄,裴长淮仰在赵昀身上,眼尾有些泛红,在快意浪潮中低喘不已,神态又似可怜又似迷乱。
眼见快要泄出火来,裴长淮的呻吟都变得破碎不堪,可赵昀装是不知,在紧要关头再一次收回手,将裴长淮从巅峰抛了回来。
给他故意折磨这两三遭,裴长淮才醒转,这厮在这上头还使着算计。
他气得低喊一声:“赵昀!”
赵昀看他发觉,得逞似的咬着裴长淮耳垂低笑,那笑声仿佛震到裴长淮心腔中去,笑得他心脏乱跳、脸上薄红。
“三郎不是要疼我么?赵昀来赵昀去的,唤我一声好听的,还能亏了你?”
赵昀故意在他臀间顶送了两遭,顶端一下一下蹭过那穴口,错着撞到囊丸上,虽未直接进入,却也顶得裴长淮惊心动魄。
裴长淮瞧不见他的神情,此刻情欲焚身,一心求欢,实在难顾什么礼义廉耻,终是软下声来,道:“昀哥哥。”
赵昀心火愈烈,眼中愈沉,他把持着最后的定力,再问道:“喊哥哥做什么?”
裴长淮反手抚摸上赵昀的脸,仰着颈子无力喘着,“干我,揽明,求你了……干我……”
赵昀的耐性也消磨得七七八八,用膝盖别开裴长淮的,令他双腿张得更开。二人交合处淌着湿腻腻的淫液,浸得赵昀那物水湿,他寻准穴口,握着裴长淮的腰一插到底。
粗硬的阳物几乎整根进出,次次都带出腻腻水响,干得裴长淮狂颠乱颤,只知喘气,一时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裴长淮硬生生在这疾风骤雨般的插射中泄出了精,可赵昀还没尽欢,按着他趴伏下去,从后头掐住他的腰,几乎要碾碎他一般狠狠顶撞起来。
裴长淮浑身战栗,忍受着近乎于痛苦的快感,眼尾泛出泪水,手指死死揪扯着身下的衣裳。
颠倒间,裴长淮前头又断断续续出了两回精,赵昀逐渐难忍身下畅快,呼吸变得沉重,他一手紧紧抱住裴长淮,酣畅淋漓地挺送数十回,最后深深射在他体内。
“长淮。”
赵昀在裴长淮耳边呢喃,伸手将他捞进自己怀里。
他没由来地说道:“回京都以后,我们一起去巷子口的小面摊,侯爷再为我下一碗水晶馄饨,好么?”
“好。”
裴长淮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中,与他耳鬓厮磨片刻,可他疲累得眼皮也睁不开,随口应了赵昀两句,意识就逐渐沉于黑暗当中。
赵昀听裴长淮没了回答,已然昏睡过去,痴魔一般吻住他的嘴唇,方才拥着他一同睡去。
*
这一夜漫长,裴长淮睡得也沉,沉到不知何时何处。
不知几时,他猛然听见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长淮!”
裴长淮一时惊醒,眼前还是一片黑暗,适应了片刻,他才隐约看见赵昀的背影。他的肩背随着喘气声一起一伏,仿佛被噩梦魇住,迟迟从深沉的恐惧中抽不开身。
他还在低低地叫喊:“长淮,长淮!”
“赵昀?”
裴长淮探手想要抚上他的肩膀,谁料赵昀猛地一回身,一下攥住他的手腕,五指如钢筋铁骨攥得死紧。
他的眼睛不像人的眼睛,像是刚刚逃出陷阱、遍体鳞伤的野兽的眼睛,警觉,暴戾,不可理喻,但一切皆因痛苦与恐惧。
裴长淮在他手里吃了苦头,也不客气,反手一捉一拉,便将赵昀扯到怀里来。赵昀方才对上他的眼睛时就已变得茫然,此刻也没防着,直直跌撞进裴长淮怀中。
裴长淮一手按住他的后颈,柔声道:“做噩梦了是不是?本侯在,别怕。”
赵昀喘息良久,似乎才分清梦境与现实,逐渐冷静下来。他环上裴长淮的腰,手臂逐渐收紧,似恨不能将裴长淮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何时何地都难以分开。
“长淮。”赵昀闭上眼睛,再唤他的名字,听到裴长淮应了一声,他浑身绷紧的肌肉才一点点松下来。
裴长淮摸到赵昀颈后一层冷汗,素日里看这厮恶劣张扬惯了,他出身于微末,带了点匪气,就凭这通身的才干,借着太师府的人脉一路平步青云,仿佛无所不能,就算在裴长淮面前也很少这般脆弱不堪的时候。
裴长淮心头一时怜意大盛,轻抚着赵昀的头发,与他久久相拥着。
“我做了一个梦。”赵昀没抬头,只越发抱紧了裴长淮,“或许那不是梦,是真的。”
他梦见自己回到西南平寇的沙场上,可他的对手不再是万泰,像换了一个人,置身于影子当中的人,没有什么面目。
风沙席卷了整片战场,到处都是人间炼狱般的场景,裴长淮在他眼前,一时还是俊雅的将军模样,朝他笑着说“我来找你了”;一时是裴长淮死在乱刀之下,赵昀身上却被千万斤的铁链钉缚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裴长淮在凄厉惨叫中死去。
裴长淮就在他眼前,他却没能救下他。
赵昀此时仍觉自己在梦中一般,想是这北羌一行到底凶险,他不惧死,却惧裴长淮有什么三长两短。
裴长淮道:“若梦是真的,眼前的又是什么?”
赵昀这才仰首望向裴长淮,他眼睛中多了些温柔笑意,俊美非常。
赵昀的惶然一点一点被驱散,他按着裴长淮将他压倒在身下,在他唇上浅浅地吻了吻,半认真半不正经地笑道:“指不定现在才是梦,老天爷看我太可怜,才给了我这一场好梦,让我遇见林家的人,遇见你……小侯爷还答应了我要以身相许,与我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裴长淮笑起来,道:“难道不是你赵大都统口口声声说要以身相许么?”
“是,是我。”
裴长淮身上仅松松散散地系了件薄衫,赵昀探入他的腿间抚摸,裴长淮到现在浑身还酸软着,忙擒住他的手腕,脸上红了红,道:“你要是睡不好,我吹一首曲子给你听?”
赵昀没让他诓骗了去,缠着他亲吻,“不想听曲子,想听——”说着,赵昀按住他的腰腹,裴长淮未来得及反应,身下就被滚烫的硬物侵入,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眼尾几欲泛泪。
赵昀暧昧不清地接着说道:“想听你叫。”
裴长淮听他不过可怜了两三刻,转头又耍起混来,满嘴的荤话,裴长淮半晌憋不出回答,只会骂一句:“混账。”
“回头我教你骂点别的花样。”赵昀只是笑,将裴长淮牢牢环抱在怀中,性器深入浅出,裴长淮后庭中还存着湿软,不多时就适应了赵昀的进犯。
“这要真是梦,千万别醒来才好。”赵昀轻声说着,挺腰一寸一寸劈开裴长淮的身体,又一寸一寸缓缓地抽了出来。
来回不过几遭,裴长淮就给这不温不火的抽插折磨得险些发疯。
他浑身战栗,渴望着赵昀干得再狠些,可又求不出口。偏偏赵昀一改往前粗暴与蛮性,始终温柔地进出着,嘴上痴魔地吻着他、唤着他,“长淮。”
赵昀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手,两人肌肤贴着肌肤,嘴唇吻着嘴唇。
他仿佛在不知不觉中罗织了一张密密的细网,将裴长淮网在其中,直至快意浪尖时,裴长淮才发觉自己濒临窒息一样的喘息着。
“赵、赵揽明……呃……”
阳物在他后庭当中大抽大弄,干得裴长淮毫无还手之力,他只好咬紧牙关,压抑着口中浪声。
赵昀似乎不急着结束这场情事,搂着裴长淮不断地嗅他、吻他,百般花样,千般索求,似乎非要确定眼前才是真,方能安下心来。
裴长淮先前还能射出两回白精,后来射也射不出了,铃口处只陆陆续续地淌些精水。
待到天既明,赵昀停在他身体深处,附在他耳边低语,说些有的没的,裴长淮给他磨得头晕眼花,开始还能回应他两句,后来实在撑不大住了,就依着赵昀的胸膛昏睡了过去。
赵昀方才从裴长淮身体里退出来,随之带出一汨精液,肆意流淌到他腿上。
雪白精,殷红蕊,着实靡艳无边。
赵昀抚着裴长淮汗津津的颈子,爱意无限地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方才起身,去拧了一方湿帕子来,耐心将裴长淮身上擦干净,又哄着他换了件清爽的单衣,这才放他安心睡去。
赵昀睡是睡不着了,穿好武袍,离开帅帐。
刚走出没两步,裴长淮的两名近侍已端着清水和换洗的衣裳走了过来。
两名近侍看见赵昀,对他礼敬有加,躬身道:“参见都统。”
赵昀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目光在他们手中的物件上扫了一眼,道:“这是?”
一名近侍回答道:“属下受命来提醒小侯爷起身。”
裴长淮自认自己没甚天资,唯有勤勉才能长久地保持剑中锐意,故而往常这个时候,裴长淮就要起身用膳,再去练上一个时辰的剑,服侍他的人也会早早预备下。
另一名近侍看赵昀也是刚从帅帐里出来,问:“都统昨晚是在帐中宿下了么?侯爷可醒了?”
以前裴长淮与将士同吃同住乃是常有的事,他们也没多想。
赵昀弯唇一笑,轻晃起玉佩,说道:“你家侯爷忙着处理公务,好不容易才睡下,大好的时光,正该睡觉,何苦浪费在练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