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后临轩园
聂沧洛对楚姨娘是什么态度,沈碧寒心中一清二楚,但是这楚姨娘对聂沧洛存的是什么心,她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
眼前的女子,与她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也有着一颗不安分的心。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莫说是真还是假,她在聂府的日子可谓是如日中天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过去失去了那么多,讨不回来,要不回来也就罢了,但是对眼前这个觊觎她孩子父亲的女人,她再也不会给她任何机会了。
她是聂府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而且还是娶了两次的,每次三书六礼不缺,都是八抬大轿来抬,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呢?就算她沈碧寒做的再如何不妥,也还轮不到一个姨娘来指指点点的。
想到这一点,想着日后必定会在聂府长活,沈碧寒在说话的时候并未再给楚姨娘留什么面子。
她要让她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身份。
被沈碧寒犀利的言语弄得有点上不上下不下的感觉,楚姨娘心底虽是懊恼,却也知道沈碧寒所说句句属实。
身份!
她们之间的身份本就不同,是她太沉不住气了。
暗暗定了定心神,楚姨娘低垂着头又对沈碧寒福了福身子而后道:“公主殿下教诲的是,奴婢逾越了。”
淡淡的扫了楚姨娘一眼,见她一脸十分上道儿的模样,沈碧寒十分不悦的说道:“好好的一餐早膳,被你搅的一点心思都没有了,你且速速退下,回你那一亩三分地儿去!”
暗组被逐,楚后被直指为暗杀雪如郡主的真凶,此刻楚家周围到处都是皇上的暗哨,楚后一人在皇宫之内已然有些自顾不暇,沈碧寒根本就不必再过多的顾及什么了。
眼下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结果呼之欲出,沈碧寒心中也已然猜到了。
俗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现在要等的就是青衣自关外接回她的姑母,在弄清楚了二十二年前的真相之后,她也就可以跟面局者摊牌了。
看着楚姨娘离了寝室,将纷乱的思绪收回,沈碧寒有些施施然的收回自己的目光,而后对一边的大太太说道:“最近一段时日我不在府里,一切都有劳大伯母你了。”
听沈碧寒的话,大太太有些不以为然,恰逢一边的凝霜奉上了新茶,大太太含笑接过茶杯,而后道:“在公主殿下您离府的时候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帖了,我只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做下去,有什么好劳累的!”
棒打出头鸟,大太太现在总是知道什么叫低调了,沈碧寒微微摇头笑了笑,这才将视线转到蕙歌的身上:“好久没见过弟妹了,今儿既然过来怎的没将恒儿一并带来?”
嘴角噙着笑意,蕙歌笑道:“今儿一早我才听说您回府了,实在是不知消息真假,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公主殿下您要是要见恒儿,我晚些时候将他带来就是,不过……”
左右打量着沈碧寒所在的整间寝室,蕙歌一脸疑问的道:“昨儿您过来的时候没带着孩子一块儿回府么?”
提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沈碧寒的眼中满是喜感,让一边的丫头们先将早膳撤了,她先是端着盐水漱了漱口。
将口中的盐水吐了出来,她轻笑着道:“昨儿天气不好,我来的时候又是晚上,自然没带着他们过来。”
蕙歌会意并了然的点了点头。
本来是与大太太、蕙歌她们一并来见沈碧寒的,不过待到落座之后,聂惜璇却一直不曾言语过。沈碧寒与蕙歌和大太太在说着话,她便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偶尔也附和一二,不过却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待到将府里的事情七七八八说的差不多的时候,知沈碧寒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大太太便带着蕙歌一并离开了。在两人离开之后没多久,聂惜璇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问着沈碧寒:“嫂嫂以后就不会再走了吧?”
还不能喝茶,就只能喝些滋补的粥类或是白水,将手中的半温的白水放下,沈碧寒对聂惜璇轻点了点头,算是回话了。
堂堂的雪如郡主便是聂家的聂惜晴姑娘,关于这件事情在聂府里知道的人不多。在唐雪晴离世之后,锦临院换上了白绫,府里的众人之中有些人猜到了其中的内情,可是有些人却依旧不知。
就像适才的大太太和蕙歌,按理说她们该是知道的,但是与唐雪晴没有太深的感情,所以她们并未表现的如何伤感,在整个聂府之内,恐怕只有聂惜璇与聂沧洛是真正为唐雪晴的死而难过的。
此刻大太太她们走了,听到沈碧寒说不会走了,聂惜璇的脸上便又出现了泫之若泣的表情:“哥哥对嫂嫂有多好,璇儿明白。他对楚姨娘真不似外传的那般,反倒是十分的冷淡。嫂嫂莫要多担心什么,且命人将我那小侄儿和小侄女都抱来吧!我这个当姑姑的,到如今都还尚未见过他们呢!”
在聂惜璇看来,沈碧寒之所以不将两个孩子带来,是抱着要走的打算。她以为只有沈碧寒将孩子都带来了,才算是真的安下心来要回到聂沧洛身边了。
大概猜到了聂惜璇在想些什么,沈碧寒无奈的撇了撇嘴角,对她说道:“我不将孩子带来,确实是昨儿个天色晚了。这会儿时辰还早,大约在巳时的时候,蓝毅应该就会将孩子们都送来府里了。你若是不信我,且等着过会儿见了孩子不就好了?”
“真的?”不甚肯定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聂惜璇轻声问道。
只是笑笑,沈碧寒什么也不说,而是脸色一沉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其他的地方:“眼下晴儿回来已然两天了,身为郡主之姿,越王府会与她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见她?”
沈碧寒说是见,因为在水中长泡的原因,唐雪晴的脸庞早已模糊不清了。不过就算如此,此刻去看她,那是要见她的最后一面,无论是沈碧寒还是聂惜璇都该去送她一程!
沈碧寒突然提到唐雪晴,使得聂惜璇的脸色也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再抬起头来,只见她眼中热泪盈眶,满眼都是悲伤之意:“我想去看晴儿,可是却不敢……”
唐雪晴是她的妹妹,她们相认之后,经常会在一起说说笑笑。有着以前的美好记忆,和血浓于水的亲情,此刻她说没就没了,聂惜璇表面上虽然一直在隐忍着痛楚,可是心里却好似被人生生刺了一刀一般——疼痛难忍!
“璇儿!”
伸手握住聂惜璇不住轻颤着的手,沈碧寒轻拍着她的手背,籍此来安慰她。
再次低下头来,聂惜璇颤声道:“嫂嫂什么时候去,璇儿与你一块儿去就是了。”
“好!”轻轻的点了点头,沈碧寒的眼神又黯然了几分。
大约在巳时的时候,前边儿的聂福来报,道是蓝毅过府了,知蓝毅是来送孩子了,与聂福道了请,沈碧寒与聂惜璇纷纷从座位上起了身,而后一同出了寝室,到院子里去接孩子了。
过了没多久,一身黑衣的蓝毅便带着两个抱着孩子的奶妈一同进到了锦翰院内,刚进院子便见沈碧寒与聂惜璇两人站在门前,他温和的一笑,而后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有些不认同的对沈碧寒道:“虽然昨儿个落了雨,不过今日的阳光依旧狠毒,寒儿你这会儿就在外面晒着,是想要讨骂不是?”
看着蓝毅一脸促狭的样子,沈碧寒似是感觉到了他与昨日的不同,掩嘴轻笑了两声,她与聂惜璇两人分别从奶娘手中接过被包裹妥帖的两个孩子,而后对蓝毅道:“且到屋里说话吧!”
点点头,蓝毅便直接跟着沈碧寒和聂惜璇等人进到了寝室之内。
“嫂嫂,您看我这小侄女儿,长的多标致啊!”一进屋子就走到了床塌处没有风的地方,将蒙在孩子头上的纱巾取下,看着小娃儿红里透白的小脸蛋儿,聂惜璇不禁赞叹出声。
身为人母,没有哪个不想听到别人夸自己孩子的。
微微笑了笑,将怀中的男孩儿递给了凝霜来抱,沈碧寒转身对两个奶娘道:“日后你们两个就在这聂府之中伺候两位小主子吧!”
“是!”两个奶娘忙对着沈碧寒垂首点了点头。
与聂惜璇交换了个眼色,示意她和凝霜且先看着孩子,沈碧寒这才转向蓝毅道:“我们且到外面走走吧。”
淡笑却不语,蓝毅轻轻点了点头。
与蓝毅两人并肩出了寝室,并未曾出锦翰院的大门,沈碧寒带着他直接走了锦翰院的后门。从锦翰院的后院儿,到了锦临院的后院,两人又缓缓从后院内向着前院儿走去。
走到一棵人工湖前的垂柳下,看着面前荡着微微涟漪的湖面,沈碧寒没有去看蓝毅,而后抿嘴蹙眉道:“毅,你变了!”
“我吗?”剑眉微拢,眼中却是如汪洋一般的平静之色,蓝毅看着身边的沈碧寒,而后洒然说道:“若说我真的变了,只怕是心境变了。”
静静凝视着眼前的蓝毅,沈碧寒没有开口。
他说他心境变了,不过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的心境是向着好的方向变了。
沉寂了半晌儿之后,蓝毅轻笑着道:“依着聂沧洛的脾性,昨儿个就算你要留下来,他该是也不会同意的。”说话间,蓝毅转身迎向沈碧寒的双眸。
虽然说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过他还是想要知道沈碧寒是如何说服聂沧洛的。有了这个过程,他才可以将沈碧寒的心结解开。
不再看蓝毅,沈碧寒走到前方的石头边上坐下,而后轻轻的道:“我与他说……”
“让我来猜猜你与他说的是什么吧!”打断沈碧寒的话,蓝毅与她背靠背坐在同一块石头上,语气轻飘的道:“你一定会与他说,对两个孩子而言,他们更应该跟在亲生父母的身边。”闻言,沈碧寒眉头蹙了蹙。
仰头看着天空之中的朵朵云彩,蓝毅轻语道:“适才在来聂府之前,我先去了越王府,在越王府内我见到他了,与你一样,我也说了这句话。”
适才在越王府的时候,为了让聂沧洛不必为沈碧寒的留下而有所负担,蓝毅曾与他说,孩子还是跟在亲生父母的跟前会更好些。当听到他所说的这句话时,聂沧洛居然出现了短暂的惊愕表情,由此可见,他已然猜到沈碧寒昨夜大概也是说过这话的。
“毅……”
此刻,沈碧寒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都哽在喉间无法说出口。
“看吧,我们两个连说的话都一样。”侧头睨了眼身后的沈碧寒,蓝毅促狭的一笑道:“在过去的时候,我是奴才,你是主子。后来的时候,你依旧是主子,只不过却不介意身份悬殊,给了我可以爱你保护你的资格。眼下一切尘埃落定了,经历了过去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我倒是觉得聂沧洛更加适合你。”
眼角一瞥,看了蓝毅一眼,沈碧寒挑眉问道:“那你呢?!”
“我?!”微微一笑,蓝毅回道:“你不觉得我们更像是亲人么?”
“亲人……”
沈碧寒轻声呢喃着蓝毅口中所说的话,在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涵义。
“是亲人!”轻轻点了点头,蓝毅语重心长的道:“其实仔细说来,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在我对付楚家之后便不再是爱了。自我再回来之后,我更像是你的哥哥一样,在你痛苦的时候陪伴在你的身边。”
说实话,在当初将沈碧寒推给聂沧洛的时候,蓝毅便已然在心中埋葬了对她的那份感情。也恰恰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她再嫁聂他洛的时候,他并未出门阻拦。若说他真的对与她在一起那么奢望的话,那在沈碧寒是白凤棠的时候,他有的是机会出面。但是……他没有!
就像是在沈园之中所供奉的那两块牌位一样,沈碧寒与他的爱,早在那个时候就如那两块牌位一般被埋葬了。
他对她的感情,更像是对亲人,对妹妹。只不过她遇到的事情太多,加之聂沧洛中毒又想要将她推到他的身边,他的心中又产生了一丝贪婪和动摇。
此刻一切雨过天晴了,将沈碧寒送回到了聂沧洛身边,他的心里也算真正的解脱了。
蓝毅脸上的笑是真诚的,没有一丝杂质。
他那如沐春风的一笑,像极了天空中的艳阳,让沈碧寒睁不开眼睛,也让她现在慢慢变得踏实了。
亲人,是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
在蓝毅离开之后,沈碧寒在锦临院内独自一人站了许久。
这里的景色依旧,依然是聂府之内景色最好的院子。曾几何时,就在眼前的人工湖中,曾经有两个男人为了救她的性命而奋不顾身的跳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在那个时候,丫头们与她说的最多的是第一个跳下去的是聂沧杭,但是最后将她人鬼门关拉回来的是聂沧洛。
想起过往种种,沈碧寒的嘴角不禁微微弯起。
“侄媳妇儿!”
正在沈碧寒望着人工湖发呆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既熟悉又陌生的轻唤。
心中咯噔一声!
沈碧寒缓缓转身看向身后,却见三太太一身白色素衣打扮的静站在她的身后。
此刻,三太太王氏正静静的看着她。
“三婶娘?”有睦惊疑的看着眼前的三太太,沈碧寒指着自己轻声问道:“您认得我么?”
慈目和蔼的轻点了点头,三太太双眼清明的说道:“你是洛儿的媳妇儿,我怎会不认得?!”
认得她,那……关于聂沧杭的死讯呢?
柳眉微蹙,看着在不远处站着不曾上前的望月,沈碧寒与三太太问道:“您恢复正常了?”
微微一笑,三太太点了点头道:“迷茫了那么久,也该是恢复正常的时候了。”
看着三太太的笑,沈碧寒心神微微荡漾。再次将视线投注到望月身上,沈碧寒对她尽是疑问的挑了挑眉。
见沈碧寒在看着自己,望月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三太太的神志恢复正常了。
“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压根儿没将沈碧寒与望月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三太太语气轻飘的说道:“我问他们我儿葬在哪里了,她们都说不知,我想问问你。”
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容,沈碧寒有一说一:“因为怕他的死讯会打击到叔父和霜妹妹,沧杭被侄媳葬在了浦口!”
三太太的神志恢复了正常,也就是说日后可以安度余生了,她能够好好的活着,就是聂沧杭临死前的遗愿了。
“浦口?!”三太太凝视着眼前比从前削瘦了不少的沈碧寒片刻,而后轻声问道:“连我都承受的住丧子的打击,更逞论是夫君与霜儿了。落叶尚且都会归根,侄媳妇儿早些将他安葬回聂府的陵墓之中吧!”
“嗯!”沈碧寒双眼之中渐渐有了湿意:“倒媳这就去办!”
在沈碧寒转身欲走之际,三太太语气依旧的轻飘的说道:“侄媳妇儿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停下脚步,心中暗自思忖了片刻,沈碧寒轻轻摇了摇头。
转身看着沈碧寒,三太太幽幽说道:“是我没有早些看出杭儿对你的感情!”
世上之人都要等到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就像她对自己的儿子一样。
以前的时候,他们母子之间有不隔阂,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办法。真心实意的去解除他们之间的隔阂。她觉得,他们是母子,他们这间的关系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直到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才知道他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听了三太太的话,沈碧寒并没有去否认什么。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聂沧杭对她的感情,是她永远也没有办法抹煞掉的。
“你的性命是他用自儿个的性命换来的,所以你以后一定要过的好!”与沈碧寒四目相对,三太太的神情之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沈碧寒心中明了:“我一定会的!”
回到了聂府之中,沈碧寒才算真正的坐起了月子。因为沈碧寒的回府,聂府之中好似是过年一样,每日都为锦翰院送去不少的补品。唐雪晴的停灵还在继续,每日一早的时候,聂沧洛便会早早起身前往越王府,不过只是一日罢了,到了晚上酉时的时候,他又会准时赶回来与沈碧寒一同用晚膳,在晚膳过后,他又会去逗弄下自己的两个孩子。
对聂沧洛而言,他一日之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日回到聂府之后与妻儿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家庭生活,即平淡又幸福。
一晃便是十日,这一日如同往日一样,聂沧洛酉时回到了聂府。见聂沧洛回来了,沈碧寒一边接下他脱下的外衫,一边对凝霜吩咐了要她备膳。在凝霜备膳的当口儿,聂沧洛还不忘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儿们。
过了片刻之后,凝霜道是晚膳备好了,他这才与沈碧寒一同在餐桌前落座,而后便用起了晚膳。
经过十来日的休养,沈碧寒的脸色眼下已然红润多了,看着夏沧洛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沈碧寒一边为他布着菜,一边轻声说道:“这一晃便是十日了,晴妹妹停灵也有十一日了,我寻思着过两日与璇妹妹一同过府去王叔那里看看。”
都道是死者已矣,眼下聂沧洛所拥有的寿命无非也就是两年到不到的。正如蓝毅劝过他们的,人生自古谁无死,只不过是死的早和死的晚的区别。与其去为唐雪晴的死而每日愁容满面,倒不如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扒拉着米饭的动作顿了顿,聂沧洛看着沈碧寒道:“这十几日来,太子从未离开越王府半步,每日我过去都见他一脸的颓败之貌……眼下你身子养的还好,若是明日你过去的话也行,最好是能够劝劝他。”
张嘴吃了一口米饭,沈碧寒点头道:“我知道了!”
提到唐季云,沈碧寒便又不禁在心里有些心疼。
自从唐雪晴的尸体找到之后,除了当日他进宫去找过楚后之外,就一直在越王府内守着那口棺材。虽然一晃十日,不过他却始终未曾离开棺材半步。由此可见他对唐雪晴的感情,已然深到了什么地步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看过了生生死死,沈碧寒曾经无数次的暗想着,若是当今皇上有唐季云的一半痴情,那便不该是今时今日这种境地了。
用过晚膳之后,沈碧寒一般都会与聂沧洛一同到花园里去走上一会儿。与平时照旧,将两个孩子嘱咐给两个奶娘照看,没有带任何的丫头,沈碧寒与聂沧洛两人手拉着手,一路行走在聂府花园之中的百花之间。
虽然是夜色朦胧,不过周围的花之芬芳还是不断的扑鼻而来。
伸手蹭了蹭自己的秀鼻,沈碧寒心旷神怡的叹了口气,语气轻缓的道:“我们的孩子已然出生半月有余了,可是此刻却还没有取名字呢!”
微微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沈碧寒,聂沧洛蹙了蹙眉头道:“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若是要取名字,大多是要长辈来取的。父亲眼下不在金陵,按照礼法,他们的名字该由皇上来御赐!”
听聂沧洛提到皇上,沈碧寒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自从上次在沈园之内与皇上不欢而散之后,似是因为她揭穿了皇上的老底,皇上颜面尽失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他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探望过她,即使是在她临盆之后。
此刻说起孩子要取名字的事情,聂沧洛居然还是提到了他,沈碧寒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着沈碧寒有些别扭的模样,聂沧洛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其实不用他们取也可以,我这里有两个名字,你来参考一下如何?”
仰头看向聂沧洛,银白色的月光下沈碧寒的五官被映衬的更加精致:“你说来与我听听!”
微微笑了笑,聂沧洛轻声道:“男孩儿叫云磊,女孩儿叫云汐!”
柳眉微蹙,沈碧寒嗔道:“太子名唤唐季云,他的外甥儿和甥女儿怎么可以加云字?”
想到这个,聂沧洛的眉头不禁也蹙了蹙。
沈碧寒说的对,这个规矩貌似在前世的时候就有的,更何况此刻他们是身子这么一个古老的年代了。
正在沈碧寒与聂沧洛两口子在花园内因为两个孩子的名字而犯难的时候,却见红衣从锦临院的方向向着他们走来。还没等着红衣来到身前,借着灯光看出她此刻正一脸的凝重之色,沈碧寒不禁开口问道:“你这会儿怎的过来的?有事儿么?”
“是!”点了点头,红衣对聂沧洛福了福身子,而后对沈碧寒道:“禀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到府了,此刻正在轩园之内,请公主殿下过去一见。”
“皇后?楚后!”与聂沧洛相互对视一眼,沈碧寒双眼微眯着问道:“她可说过为何而来?此刻又怎会在轩园之内?”
【第二八八章】坏人是如此炼成的!
一直以来,沈碧寒与楚后都算是敌人。虽然不知对方有没有把她当作是对手来看,不过沈碧寒一直以将楚后视为敌人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往事匆匆而过,结果也渐渐浮出水面,这结果虽然与沈碧寒一直想像之中的不太一样,但是楚后对她而言却是敌非友。
因听到楚后突然驾临轩园,沈碧寒脱口而出问了红衣两个问题。但是转念一起,她难免在心中对自己嘀咕了两声,区区一个红衣,楚后怎会看在眼里。她既然命红衣来请她过去,自然不会对她多说明。
看了看身边的聂沧洛,见他一直都是皱着眉头的,沈碧寒扯了扯他的手臂道:“夫君这会儿且早些回寝室去看看孩子吧,我去去就来。”
无论楚后到最后是不是要保护唐雪晴,但是唐雪晴的死确实与她脱不了干系。此刻她亲临轩园,聂沧洛的心中自然不会有多少欢迎之意。
聂沧洛扫了一眼一边的红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冷笑着对沈碧寒道:“我随你一并去吧!”
此刻楚后在朝中成了众矢之地,暗组被剿,楚家被监视,而他也拿到了楚家商号的一些走私的证据,根本就不用再在楚后面前演什么戏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此刻沈碧寒才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回到聂府。
将聂沧洛眼中的狠厉之色尽收眼底,知他此刻对楚后几乎是恨之入骨,沈碧寒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适才不是还说要好好的与孩子们培养感情么?还要与他们想出名字呢……你放心,楚后眼下绝对不会对我如何的。”
沈碧寒不是不能让聂沧洛跟去,而是不想他一身中剧毒之人,去徒增怒气罢了。
楚后此刻还是天元王朝的皇后,无论聂沧洛如何恨她,若想要保全聂家,就一定不能对她如何。中了幽潭香之毒,最忌讳的便是动怒,淡然处事,与世无争,此刻沈碧寒不让他去,实际上是不想让他动怒而已。
注视着沈碧寒有些闪烁的眸光,似是猜到了沈碧寒的心思,聂沧洛眉心不易察觉的一凝,而后对她道:“你与她多无益,既然她来了,那你就去见她一面,不过要快去快回!”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沈碧寒轻轻点了点头。
与聂沧洛分别之后,沈碧寒便与红衣两人相揩向着轩园的方向而去。
在沈碧寒抵达轩园的时候,轩园的前院内早已有楚姨娘和望兰守着。见原本常驻在轩园的几个丫头一脸战战兢兢的躲在不远处,沈碧寒的眉头不由的轻皱了起来。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奴婢们参见公主殿下!”
见沈碧寒进入轩园,楚姨娘和院子里的丫头们对着沈碧寒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在楚姨娘身前站定,沈碧寒并未让她免礼,而后低眉扫过她的去鬓,轻声问道:“皇后娘娘此刻在哪里?”
没有敢抬头去看沈碧寒,楚姨娘嗫嚅道:“皇后娘娘此刻在后院儿纳凉,道是公主殿下到了便过去相见!”
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沈碧寒带着红衣直接越过楚姨娘进入了轩园的前厅之内。
待到沈碧寒离去之后,楚姨娘方才与院子里的丫头一起直起身来,有些怨怼的向着沈碧寒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心中开始暗暗的忿忿不平。
在轩园之中,从前厅到后院儿,只是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顺着走廊到了轩园的院之中,借着走廊的灯笼和洒落一地的银白月光,沈碧寒很容易便在轩园的石桌前找到了楚后,此刻的楚后,是正背对着沈碧寒的,所以并没有看到她过来,倒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宫女儿,先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子,而后才与她禀报了。
听闻沈碧寒到了,楚后缓缓转身向后眺望了几眼。见沈碧寒正缓缓步下台阶,她这才转身继续喝着面前石桌上不是太好的茶水。
“母后要来,怎的不与儿臣先行通禀一声,儿臣也好到府门去迎接您进府。您这自儿个就进来了,加之轩园的茶水并不是极品,倒是儿臣招呼不周了!”款款行至石桌前,沈碧寒对着楚后轻轻福了福身子,动作却显得有些敷衍。
今日的楚后依旧是一身的素衣,不着任何珠宝首饰,没有任何的丹朱描画,像极了一个清修的佛者。
“我此刻来聂府是私访,并不是公开出行,无需大动周章的!你也不需视我为后……”完全没有将沈碧寒的敷衍看在眼里,楚后对她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道:“且坐下说话吧!”
“谢母后!”又福了福身子,沈碧寒待到红衣将石凳上铺上东西,这才安然落座。
双眼之中无忧无喜,楚后只是静静的看着沈碧寒,见她抬头看向自己,楚后问道:“身为女人,生孩子虽然是天经地义的,却也是极为伤身子的。你现在临盆也有一段时日了,身子恢复的可好?”
“托母后的福!”双手合起放在膝盖之上,沈碧寒对楚后道:“除了在这期间雪如妹妹薨逝,儿臣身子着了些风寒,一切恢复的倒也还好。”
在来时的路上,沈碧寒便在心中猜测着楚后过来聂府为了什么。想来想去,能够让楚后坐立难安的事情无非就是关系到太子的。此刻太子是什么状况,沈碧寒心中有数,而楚后此行八成也是因太子而来。
听沈碧寒一开口便提到唐雪晴,楚后的眼神不禁黯淡了几分。
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到石桌上,她轻声开口说道:“自从雪如那丫头殁了,太子我儿便一直守在她的棺前。”
楚后所说之事,沈碧寒心中明了,看着楚后为唐季云牵肠挂肚的样子,沈碧寒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只是片刻之后,眉间的拢起趋于平展,她从石凳上起身,而后背对着楚后看着轩园内熟悉的景色:“母后今日一行,该不是只与我叙叙家常儿吧?有什么话,您直说便是。”
“我知道你心中定是恨我的!”依旧安坐在石凳之上,楚后慢悠悠的喝着茶水道:“不过世间之事,有太多事情不是我们自己可以选择的。”
不屑的哼笑一声,沈碧寒转身看着楚后道:“是啊,在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就像这个院子一样,母后娘娘你可知在这个院子里曾经有个男人总是在我失意的时候帮着我,可是却因为你口中所说的不能选择,而使得他命归黄泉了?”
看着沈碧寒转身看向自己的双眼中所蕴含的怨恨之情,楚后怔然:“你说的是聂家三少聂沧杭吧!”
沈碧寒苦笑而不答!
面对沈碧寒的苦笑以对,楚后淡淡的说道:“世间都道皇宫之内荣华富贵不尽,华衣美服绝伦,但是又有几人知道,在这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地方,处处都充满着杀机。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我,与其成为其他人刀下的冤鬼,倒不如我来做宫中的夜叉!”
楚后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淡的好似在她刀下消失的不是一条条人命,而更似是蝼蚁。
“好一句荣华富贵!”对楚后笑了笑,沈碧寒叹道:“因为你要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所以便要与将自己面前的障碍一一扫清。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了我的人生。”
柳眉微蹙,楚后轻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放过你,而是有人不肯放过我。”
双眼微眯,沈碧寒嗤笑一声:“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一直以来,沈碧寒都觉得进宫之后会与楚后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宫斗。在她的眼里,楚后该是高深莫测的,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楚后确实是高深莫测的,可是即便如此,她此刻却不怕她了。
看着她在为了儿子烦恼,沈碧寒心中不禁暗唷,原来她也有弱点,想到她的这个弱点,沈碧寒不禁在心中又暗暗的发笑。
若是楚后知道太子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又会有何反应呢?
在沈碧寒义正言辞的说出自作孽不可活的时候,楚后并没有立刻说话。在静寂许久之后,她方才缓缓说道:“作孽也罢,为善也罢,能够活着的才算是最后的胜者!”
虽然恨极了楚后,不过沈碧寒对她说的活着就是硬道理却无可辩驳。
将心中的愤恨之意压下,她对楚后下了逐客令:“我从不自认自己是善人,却也不赞同你所说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母后请回吧!”
与楚后说了这句话之后,沈碧寒转身欲要离去。
“你不想要知道杀死沈家之人的凶手是谁么?”
在沈碧寒正欲离开之际,楚后依旧语气平缓的说着话。
闻言,沈碧寒脚步一转,将视线重新投向楚后的身上:“你此刻是要与我摊牌么?”
杀害沈家之人的人是谁,翠竹已然与她说过了,沈碧寒本来就知道,不过此刻楚后既然提起这件事情,她倒想听听楚后想要跟她说些什么。
沈碧寒很好奇,从楚后口中所说出的话,与她所了解到的又会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冷笑声响起,仿佛是对沈碧寒的嘲笑一般,楚后轻语道:“你还太年轻,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啊!”
闻言,沈碧寒眉头大皱。
兀自喝着面前半凉的茶水,楚后似是陷入自己的回忆一般,轻声说道:“二十多年以前,我在金陵城内是绝色,自然心比天高。说实话,那个时候的皇上,懦弱无级,根本就找不到一点圣君的影子。按理说我该是看不上他的,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了我被家人所逼下嫁与他,而后为他图谋帝业的往事。可是……他所钟情的却不是我。”
“……”
缓缓回到石桌前,沈碧寒重新坐到石凳上,静等着楚后继续说下去。
黛眉轻挑,楚后双眼微眯道:“凌寒有什么好的?为何越王爷倾心于她,皇上也被她迷的七晕八素。无论我表现的多好,给他多少帮助,可是他心里装的却始终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丫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虽然打从心底看不上皇上,但是我的骄傲不允许这些发生。我生气,我心中郁结,所以我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她!”
晚风微拂,虽然风带给人的感觉是暖暖的,但是沈碧寒的心里却有着几分寒意。
因为得宠,所以就要被别人惦记着,就要死。
从楚后的话里,她不难看出,那个时候还是襄王的皇上,果真是真心宠爱凌寒的,否则也不会引得楚后想要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
“后来,机会来了!”双眼之中泛着精光,楚后的嘴角挂着近乎邪魅的笑容:“皇上他奉皇命带军出征,而我与凌寒双双临盆。”
看了沈碧寒一眼,楚后慢慢的道:“无论凌寒如何得宠,她身为文儒之女,外戚又少的可怜,怎么来跟我斗?虽然那个时候是她先诞下了你,不过我的是男婴,自然拔尖儿。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只要她活着,就算她生的是女儿,皇上照旧不会多看我一眼。”
听楚后讲述着过去二十二年前的事情,沈碧寒总结出一点,那就是女人太骄傲了不好。
因为她骄傲,所以她容不得自己的男人心中装着另外一个女人。呃,虽然这点是每个女人都不能容忍的……但是这是封建社会造成的结果啊!
静静的看着楚后,沈碧寒语气也趋于平淡:“出于女人的嫉妒,所以你才想要杀了我们母女?”
轻笑一声,楚后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你以为想要让你们母女死的人只有我一个么?”
沈碧寒一脸愕然!
楚后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么?
对上沈碧寒的眸子,楚后浅笑道:“看来你确实没有查清楚过去的事情,让我来告诉你你母亲是到底怎么死的吧!”
沈碧寒窒息以待!
楚后的冷笑更甚:“仔细说起来,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你可听说过幽潭香之毒?!”
听到楚后提起幽潭香之毒,沈碧寒的心中顿时兴起惊涛骇浪。
幽潭香之毒!
自从被越王妃下毒之后,这幽潭香之毒在她身上待了有一年的光景儿,她身的上幽潭香之毒虽然解了,不过此刻在她儿子身上,还有她丈夫的身上,都还中着这种毒。
楚后问她这个,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
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楚后继续道:“女人是善妒的,皇上钟爱凌寒,惹得我想要除掉她。那越王爷呢?他也钟爱凌寒,自然也想要有人想要除掉她。”
“这个人是越王妃!”
心中思绪乱了几分,沈碧寒轻轻闭上闭眼,她没想到整件事情里还会有越王妃的角色。
嘴角不屑的弯了弯,楚后说道:“那个女人要多没出息就多没出息,她给了我幽潭香之毒,让我对凌寒下了最大的剂量,却因为害怕东窗事发而早产临盆。可是她没想到,因为她突然临盆,越王府内没有备好奶娘,她的孩子阴差阳错的做了你的替死鬼!”
说起过去的往事,楚后好似是在闲话家常一般,丝毫没有一点点的悔恨,看着如此的她,想起那次在宫中越王妃见到她时噤若寒蝉的样子,沈碧寒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越王妃明明知道是楚后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一直不曾试图要报仇?
原来在报仇之前,她还有更大的顾虑,那就是楚后手中攥着她的小辫子,越王爷私自换女固然有错,也可恨,但是归根结底,她的亲生女儿却是被她自己害死的。
若是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了,那身为越王妃的她莫说失去了亲生女儿,恐怕连她此刻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失掉。
从来没想过楚后会如此平心静气的与自己摊牌,也没有想到越王妃在整件事情里不光彩的作为,面对对桌依旧一脸淡然的楚后,沈碧寒终于信了她适才所说的那句话,她还太年轻了,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你错杀了她的孩子,难道她就从来没找过你么?”虽然嘴上这么问,不过沈碧寒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轻哼一声,楚后讪讪道:“她的女儿被错杀那是咎由自取,在这整件事情里,她也有一份儿,何来的要来找我?她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事发十六年之中,从来都未曾来找过我。”
眉头一皱,沈碧寒条件反射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在几年以前才知道我的存在的?”
“确实是几年以前才知道的!”楚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在凌寒死后没多久,皇上便在我楚家的帮助下登上了大宝,作为对他帮助最大的女人,我自然就是皇后了。在那个时候,我楚家如日中天,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的地位。但是在几年之前,你出现了……”
十六年!
楚后是在她嫁入聂府之后才知道她的存在的,由此可见她根本氷可能是灭杀沈家的真凶。
这点与沈碧寒心中所猜测的相符。
凝视着楚后的面容,沈碧寒明知故问道:“那你说,杀害我沈家父母的人是谁?”
淡淡的瞥了沈碧寒一眼,楚后直言不讳道:“是我这辈子最瞧不起的那个男人!”楚后这辈子最瞧不起的男人是谁,沈碧寒即便不问她,也知道她的答案为何!死死的盯着楚后,沈碧寒轻声呢喃道:“他为什么?”
她是他与凌寒的女儿,是沈家养大的,为何他要恩将仇报?
这是沈碧寒最近心中一直在纠结着的问题。
“因为他觉得时机到了,因为他不想要再看着我楚家一家独大,所以他从一开始便一步步的布局。从身为聂家的皇商与沈家商号有生意往来,到要灭杀沈家一家,再到你下嫁聂沧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深深的一叹,楚后蹙眉说道:“虽然我一直都看不上他,不过却也不能不承认,他比我想像中的要厉害,要懂得隐忍,也更加狠毒。”
楚后的话,沈碧寒的心中除了有些毛骨悚然之外,更别提那些说不出的感受。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是他一步步的将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推到了如此境地。白家商号,沈家商号,聂家商号,再到国库银钱……这其中参杂着无数个对他而言死去的棋子,却也在不断的将楚家慢慢瓦解!
说起毒!
这个人还真毒!
“我承认!”褪去淡定的外衣,对着沈碧寒苦笑一声,楚后推心置腹的道:“聂沧杭的死确实是我一手造成的,不过你想啊,你父皇想要一步步的将你培养起来,继而将我打倒,我难道要坐以待毙么?”
在楚后猜到了皇上的意图之后,她便派了暗组将沈碧寒劫走。沈碧寒第一次被劫持的时候,众人都以为那是她干的,可是唯有她自己心中明白,那是有人假借她的名号去做的。
到了第二次,这才是她真正的出手,因为沈碧寒掌握了白家,在拥有白家、沈家和聂家的共同财产之后,楚后感觉到了她的威胁,所以才有了沈碧寒出门被劫持,继而卧龙庄一役聂沧杭惨死的发生。
不反击,难道要坐以待毙么?
面对楚后的如此一问,沈碧寒沉默了。
皇上步步为营的布了整个的局,为了是要将她的势力瓦解,继而将她废黜。一直站在权利的最顶端,她怎会束手就缚?!如果换做是沈碧寒,她大概也会如楚后一样去做。
但是即便如此将心比心,她的生母凌寒死了,聂沧杭也死了,她还是无法让自己对楚后的怨怼减少一分。
“故事讲完了,您的意思儿臣听明白了!”施施然的从石凳上再次起身,低头看着仍旧坐在那里的楚后,沈碧寒呢喃道:“母后你与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忘掉您的杀母之恨么?”
静静看着沈碧寒,楚后回道:“云儿听不进我的话去,听闻他与你素来健谈,我只想要你去劝慰劝慰他罢了。”
同是静静的凝视着楚后,沈碧寒在她的脸上所看到的确实是真诚之意。
听了楚后适才对二十二年前之事的说明之后,沈碧寒大抵上已然猜到了那个时候或许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的,否则她也不会不知唐季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凌寒之子。
前世之中有本书叫坏蛋是怎样炼成的,今日经过与楚后的一席谈话之后,沈碧寒又想到了一句与之相近的话,那就是坏人是炼成的!
无论是她还是楚后,她们此刻都算不得好人了!
嘴角轻掀,对自己浅笑自嘲一声,沈碧寒语气晦涩的道:“关于太子的事情,有劳母后操心了,其实你无需担心什么,他若是实在糟践自己,我自会上心劝慰。有件事情您还不知吧?当年我母亲所诞下的其实不只是我一个!”
“你……”双眼微眯,楚后看着沈碧寒:“你些许何意?”
沈碧寒不慌不忙的道:“与我一样,母亲当年所产之子也是双生,而且也是一男一女,这女儿么,是我。至于男孩儿么……”嘴角邪气的挑起,沈碧寒直道:“该是由您抚养长大的太子殿下了!”
这个真相很残酷,残酷到沈碧寒不想亲自说出口。
但是坏人就是这样炼成的,在付出了无数惨痛的代价之后,她恐怕最次也就是做个奸商,却当不成什么好人了。
“你胡说八道!”脸上终于不是一脸的淡然之色,楚后抬手指着沈碧寒道:“太子若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那我的儿子哪里去了?”
看着大惊失色的样子,心中却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静静的凝睇了楚后两眼,沈碧寒回道:“虽然您不想承认,但是太子确实是我母亲凌寒所生,关于这点他也是知道的,至于你的亲生儿子哪里去了,那儿臣就不知了!”
此刻青衣已然去关外去接崔运文的母亲进金陵城了,待到她来了之后,关于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便可以完完全全大白于天下了。
也许在那个时候,关于楚后所生的那个孩子,也就有下落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从石凳上起身,楚后的身子轻晃了两下,险些跌倒在地。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像我早该在二十二年前死在襁褓中一样,一切皆有可能!”深深的看了楚后一眼,沈碧寒对她福了福身子,而后道:“儿臣告退了!”
说完话,没有再看楚后一眼,沈碧寒便带着红衣离开了轩园。
都道是多说无益,这里本是她拥有美好记忆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与楚后再多说什么了。
出了轩园之后,沈碧寒的心绪一直难平。
她从楚后嘴里所听到的,是她追寻了这么久之后所听到最完整的过去式了。虽然楚后承认了是她杀害了她的母亲凌寒,也是她害死了聂沧杭,但是沈碧寒此刻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公主殿下……”
见沈碧寒驻足不前,红衣不禁开口轻唤了她一声。
用力的抿了抿嘴,沈碧寒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处,而后转身对红衣道:“命聂福备车,我要去越王府!”
【第二八九章】王妃现形记
眼下青衣去请沈家姑母来金陵城,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也要真相大白了。最近一段时日唐雪晴薨逝,加之聂沧洛一身中了幽潭香之毒,对于以她身世为中心的这些事情,此刻沈碧寒想要将之尽快解决完。
在与红衣一路乖坐马车前往越王府的时候,沈碧寒一直在心中想着自己过会儿要做的事情。待到马车在越王府门前停驻,由红衣打开车门,沈碧寒这才由她搀扶着下了马车。
越王府门前,白绫高挂,灯火自是通明。看着恭身站在府门外身着白色孝服的守门侍卫,沈碧寒带着红衣缓步上前。
唐雪晴是金陵三秀之一,而且素有侠义之名,此刻她死了,来越王府祭拜她的人可是不少的。
平日在白天的时候,到越王府内来凭吊唐雪晴的人很多,虽然这些人不一定可以进到王府之中去,但是每日过来的人还是多到会阻塞了整个王府大门,当然,到了晚上的时候,人自然也就少了。
沈碧寒来越王府的时候所乘坐的是聂府的马车并非公主玉辇,在她下马车的时候因天色晦暗,守门的侍卫并未看清来人是谁,待到沈碧寒走近了,他们才慌忙对着她行礼问安。
低眉扫了眼身前恭身行礼的侍卫,沈碧寒向灯火阑珊一片素白的王府内眺望了两眼,而后语气淡泊的说道:“且带本宫到雪如妹妹停灵之处!”
“卑职遵命!”恭敬的又恭了恭身子,从侍卫中走出一个将军模样的侍卫,对沈碧寒做了个请的动作:“公主殿下请这边儿走!”
轻点了点头,沈碧寒与红衣一同跟着前面引路的侍卫进了越王府。
唐雪晴所停灵的地方设在了越王府的正厅之内,在侍卫的带领下,沈碧寒与红衣一起进入王府内偌大的前院儿。
一入前院儿,映入眼帘的便是铺地而过的白色素毯,看着满院子身着白衣素服的丫头和下人们,沈碧寒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带着红衣直直的踏着脚下的白毯一路向着灯火通明的大厅行去。
在越王府的大厅之内,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赫然停放在大厅正中央处,在棺材之前,摆放着一张做工十分考察的檀木方案,案子之上所摆放的便是唐雪晴的灵位了。
随着侍卫一直抒己见嘹亮的通传之声,道是启元长公主到了,原本在大厅偏厅内的越王爷便带着两个亲随出了偏厅:“臣参见公主殿下!”
在越王爷出偏厅的时候,沈碧寒已然处身于唐雪晴的灵柩之前,面色沉重的来到沈碧寒身前,越王爷对着沈碧寒轻轻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了。
“王叔免礼吧!”眼神一直停留在唐雪晴的灵位上,沈碧寒伸手对一边的丫头要了三炷香,在点燃之后为唐雪晴奉上:“雪如妹妹,姐姐来晚了。”
将香烛亲手插在桌案之上的香炉之内,沈碧寒这才转身看向越王爷。视线扫过越王爷身后的一干随从,沈碧寒秀眉轻轻挑起,喃声问道:“王妃何在?!”
经厉的丧女之痛后的越王爷,此刻是一脸的晦暗之色。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翩翩,却多了几分岁月磨砺的痕迹。听沈碧寒问起越王妃,他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而后回道:“娟容自从雪如离世之后,便一病不起了。早年痛失爱女,此刻又失了雪如,她心中苦痛自是难耐,加之她茶饭不思,此刻正在寝室内歇着呢。”
苦痛难耐?!
听到越王爷此言,沈碧寒心中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有些不屑的在心中轻哼了一声,沈碧寒对着越王爷道:“我欲要去探望下王妃,王叔可否引路?”
让越王爷来引路,自是大材小用的,但是沈碧寒却一定要让他来引路。若不是他去,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如沈碧寒所愿,在她提及要越王爷为她引路之后,确实是由越王爷将她带到了越王府内王爷和王妃所居住的院子。刚刚走进院子之内,沈碧寒便见迎面走来一个端着盘子的丫头。
微风拂过,嗅觉还不错的沈碧寒不难知道那丫头盘子里适才所盛何物。命那丫头先驻了足,看着盘子上空空如也的白瓷儿小碗,沈碧寒轻声问道:“这里面适才所盛是何物?”
见是越王爷和沈碧寒,端着托盘的丫头忙对着他们福了福身子,回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儿,这里面适才所盛的是王妃最爱的米线儿粥。适才王妃在用过晚膳之后道是还没用好,便命奴婢去端来了这个。”
越王妃在越王爷跟前装成什么样儿她是不知的,不过此刻身为公主的沈碧寒问话,她自然如实相告。
轻点了点头,沈碧寒满意的看了那丫头一眼,而后道:“你且先下去吧。”
“是!”在福了福身子之后,小丫头端着托盘退了下去。
待到那丫头退下之后,沈碧寒似笑非笑的转身看向越王爷:“王叔说王妃在痛失爱女之后苦痛难耐,而且还茶饭不思,如此看来倒不像那么回事儿呢!”
在用过晚膳之后还要外加宵夜,这越王妃茶饭不思的时候都吃成这样,那平日里她难不成是日进十斤米么?她这谎话说的也太不靠谱了!
俊眉微挑,看着沈碧寒疑问的眼神,越王爷欲要上前去先沈碧寒一步进入寝室,却被沈碧寒抬手阻了去势:“王叔且慢!”
这次的眉头换成了微皱,越王爷看着面色平和的沈碧寒,不知她意欲何为。
微微一笑,沈碧寒说道:“今儿个我有些话要与王妃单独谈谈,您这会儿还是在外面听着为好!”
说完话,沈碧寒对一边跟随着越王爷身后的亲随说道:“与王叔在门外备一把椅子,再沏一壶好茶!”
看了看越王爷,见他正一脸疑惑的看着沈碧寒,又看了看沈碧寒,见她正嘴角轻笑的看着越王爷,跟随在越王爷身后的亲随只得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院子。
不大会儿功夫儿,亲随去而复返,而他的手中,也多出了一把椅子。
“将椅子慢慢放在王妃的寝室之外吧!”轻声呢喃了一声,不再看越王爷,沈碧寒径自向着寝室的方向独步而行。
越王爷是何许人也?!
沈碧寒此刻虽然没有将话说明白,他也早已猜出事情有异。在亲随将椅子放妥之后,他脚步轻飘的来到寝室窗外,背与大开的窗扇之后,安坐于椅子之上。
沈碧寒进入寝室的时候,并没有让红衣跟随,也没有让外面的丫头通禀。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她进入寝室之时,所见到的便是越王妃一脸闲适的靠坐在床榻之上的情景。
看到沈碧寒突然出现在寝室之内,越王妃正拿着油葵的手微微顿了顿,面色有些不悦,她以鼻息轻哼一声:“上次在花园里的时候儿,你将本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儿这个时候又过来,倒真是让人稀罕呢!”
上次在时候在越王府的花园内,越王妃曾要要求沈碧寒去杀了唐雪晴,但是沈碧寒却忤逆了她。此刻唐雪晴已然死了,可是她又出现在越王妃面前,这难免让越王妃有些讪讪之意。
“王妃在与我说话的时候就莫要自称本宫了,我听着别扭!”不置可否的一笑,对越王妃的嗤之以鼻不甚反感,沈碧寒轻叹了一声道:“雪如妹妹殁了,我却因临盆产子一直没来祭拜,今儿特意过来行祭拜之礼。仔细想想,当初您让我杀了她,我虽然没有答应,到最后她却还是死于非命,此刻你该是正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而不是伤心过度吧!”
沈碧寒此言一出,在窗外听着寝室内说话的越王爷忽然心中一紧!
自从他们的女儿惨死之后,带着对越王妃的愧疚,他一直都未曾再纳妾。他一直以为她是受了刺激,所以变得有些偏执,却没想到她居然会让沈碧寒去杀了雪如。
雪如,她可是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她该死!”冷笑一声,越王妃厉声说道:“我尽心尽力的将她养大,到头来她却要嫁给仇人的儿子,这样的女儿我不要。”
越王妃此刻一点都不担心沈碧寒会与她出什么猫腻,沈碧寒此刻既然偷偷摸摸的过来找她,就一定是不想她们之间的谈话被别人听到。
“好吧!”秀眉轻轻挑起,沈碧寒在距离越王妃两米处的桌子前落了座,“雪如不是您亲生的,您对她下的了手,我没什么可好奇的,不过这会儿我有个疑问想要问问王妃。”
越王妃看着沈碧寒:“你想要问什么?”
微微笑着,沈碧寒轻声问道:“我不过就是想问问您二十二年前那个雪夜里所发生的事情罢了!”
双眼一怔,越王妃斥道:“当年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而你又不认为亏欠我儿什么,此刻又何来的如此假惺惺的过来问我?”
脸上依旧挂着笑,实在是觉得越王妃可恨,沈碧寒缓缓行至床前,目光似是无意,又像是有意的对上越王爷如黑星一般的眸子:“仔细说来,当初真正的雪如郡主为我而死,确实我该觉得对她亏欠,但是身为她的母亲,明明知道楚后是杀死她的凶手,您在见到楚后的时候却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这未免有些说不通吧!”
黛眉一挑,沈碧寒转身对上越王妃的眸子。
神色之中闪过一丝惊慌,越王妃忙狡辩道:“什么老鼠遇到猫?你休要乱言!”
十分满意的看着越王妃抓狂的模样,沈碧寒丝毫不畏她的张牙舞爪:“我有乱言么?依我看来,这里面该是有什么内情的吧?王妃,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楚后手里?”
被沈碧寒这么一问,越王妃更慌了:“话可不能乱讲!”
微微一笑,沈碧寒直视着越王妃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是不是乱讲,你且来听听我所说的话便知了。”
眉角不自觉的跳动了两下,越王妃也眯起了眼:“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双眼之中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看着越王妃的样子,沈碧寒讪笑道:“二十二年前,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我想王妃应该很清楚吧!”
神情一愣,越王妃磕磕绊绊的道:“我……我怎么会清楚?”
冷冷的笑着,沈碧寒又问:“你总是说二十二年前是楚后杀害了我母亲与小郡主,可是事情到底该是如何的呢?”
似是感觉沈碧寒知道了什么,越王妃从床榻上起身,而后蹬蹬蹬几步来到沈碧寒身前与她四目相对:“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面对越王妃的恐慌,沈碧寒的嘴角十分不屑的弯了弯:“幽潭香之毒,王妃,我只不过是想要问问你,为何你与我所下之毒,与当年令我母亲和小郡方殒命的毒是一模一样的呢?”
“我……我怎么知道?!”
语气有些不顺的转头看着沈碧寒,越王妃向后倒退了几步。
“你知道!”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越王妃,沈碧寒呢喃道:“因为二十二年前给了楚后幽潭香之毒的人就是你!”
“……”
双眼瞪得滚圆,从来都害怕二十二年前的事情公布于众的越王妃一脸的惊颤之色。
“你怕了是不是?”冷冷的嗤笑一声,沈碧寒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王叔面前充当着受害者的角色,因为皇叔将我与孩子换了,你的女儿死了,所以你可以大张旗鼓的做那个我应该亏欠的人。可是王妃啊!你猜若是王叔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若是让他知道你当年因为嫉妒我的母亲,所以宁可对楚后提供大量的幽潭香之毒,他会怎么样?”
“你胡言乱语!”
面对沈碧寒的逼问,越王妃颤着声音对她道:“王爷不会相信你的,你要记得,当初死的那可是我的女儿!”
“当初死的确实是你的女儿!”嘴角几不可见的冷笑着抿起,沈碧寒仰头道:“天道昭昭,你拿出毒药想要毒害别人,到最后却毒死了自己的女儿,本来这应该说你是咎由自取。你也该受到自己应有的教训了,可是你没有……在毒死了我的母亲和你女儿之后,你居然将一切都推给了楚后,而自己却要让所有真正受到伤害的人都对你感到愧疚,你未免也太过可恶了!”
被沈碧寒咄咄逼人的气势喝的连连后退,在沉静许久之后,越王妃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当初是我给的毒药么?”
沈碧寒默然!
二十二年前的事情已然过去太久了,在过去的襄王府当差的众人之中,且不说被太子灭口的有多少,就算是将沈家姑母从关外接回来,她也未必就能指认是越王妃给了楚后毒药!
仅凭楚后一言,无非只能说她是为了推卸罪责。
突然怒极反笑,越王妃癲狂的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我不管你是从谁那里听来这些的,在过去了二十二年之后,当年的知情人该死的都死了,你没有证据,便来信口雌黄,有谁又会相信你所说的话?”
听越王妃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沈碧寒笑了。
在沈碧寒嘴角上扬之际,寝室的房门被从外面哐当一声踹开了,在门口处站着的赫然便是越王妃的夫君,唐雪晴养父——越王爷!
“王爷……”
注视着如夜煞一般站在门外的越王爷,越王妃能做到的只有张口结舌。
“什么叫信口雌黄?若是本王说适才公主所说的话我全信呢?”双眼如鹰鹫一般,越王爷犀利的目光险些将越王妃在炎炎夏日之际冻结。
“王……王爷……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慌忙上前两步,越王妃扯住越王爷的手臂,双眼之中尽是慌乱。
“解释?”用力的甩掉越王妃的手,越王爷怒道:“你还打算怎么跟本王解释?”
“我……”
面对越王爷的质问,越王妃瞠目结舌的怔愣在屋子里,却不知该如何跟越王爷辩解。
适才的时候,是她太轻敌了。
“你什么?”星眸半眯,越王爷说道:“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女儿,所以无论你如何任性,如何对付凌寒的女儿,我都忍着你,让着你……可是你呢?”
越王爷做楚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怨恨了他半辈子,让他以为亏欠了半辈子的女人,居然就是亲手扼杀凌寒和他亲生女儿的刽子手!
“王爷……”
手臂在不住的轻颤着,越王妃清澈的双眼中尽是泪光。
悲痛的闭了闭眼睛,越王爷不再看她:“虎毒尚且不食子!”
“不是的!”看着越王爷闭眼的神情,越王妃心中讪然,不住的摇着头,她哭丧着道:“我怎么可能要毒杀我的女儿,是你……是你用她的性命换回了这个丫头的性命。该死的是她跟她的母亲,二十二年前若不是你那么做,此刻化为一堆白骨的就是她们母女二人……”
啪的一声!
在越王妃正指着沈碧寒怒气冲冲的说着话的时候,越王爷狠狠的抽了她一记耳光!
“你打我?!”不置信的看着越王爷,越王妃哭泣道:“这二十多年来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耳光重重的的抽击在了越王妃的脸上。
一脸的愤恨之色,越王爷说道:“我此刻不只要打你,我还要杀了你!”
说完话,越王爷对着门外的亲随喊道:“来人啊,与本王取剑来!”
“是!”在一声回应后不久,原本跟随着越王爷的亲随双手拿着一把剑来到了越王爷的身前。
“王爷……不要……”
看着越王爷唰的一声将剑抽出了鞘,越王妃一脸惊恐的向着床榻的方向退去。
“你毒死了凌寒和雪如,这本就是不可原谅之事,在做了这些事情之后,你非但没有悔改,却还变本加厉的籍此给寒儿下了毒……晴儿你养了十余年了,你居然也忍心要她死,像你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留着何用?”
一边愤恨的倒数着越王妃令人发指的罪行,越王爷一边提剑向着她靠近。虽然每每到越王爷快要近身的时候,越王妃便连滚带爬的闪躲开来,但是即便如此,她走到哪里,越王爷还是会怒气冲冲的追到哪里。
看着越王妃狼狈闪躲的样子,沈碧寒的嘴角在轻轻弯了弯之后,便直接出了寝室。
听屋子里不时传来越王妃的惨叫声,守在门外的王府总管不禁面露惊恐之色的对着沈碧寒恭了恭身子道:“王爷要杀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公主殿下,还请您劝劝王爷吧!”
“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回头看着屋子里被越王爷追得狼狈至极的越王妃,沈碧寒并未理会管家的请求,怎么说也是夫妻二十多年了,她只是不知越王爷会不会下的去狠手。若是那样的话……沈碧寒在心中轻轻暗道一声这样还算便宜她了。
“太子殿下!”正在沈碧寒转身面向寝室听着里面如杀猪一般的惨叫之时,却听到适才在与她求情的管家此刻正对着不知何时过来的唐季云行礼:“老奴不知王爷和王妃到底是怎的了,还请太子 殿下进去劝阻一下王爷!”
在越王府做事多年,王府的管家可谓是越王爷身边的一个忠仆了。
唐季云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直接对上了正向着自己看来的沈碧寒。
看着一脸胡子拉碴,消瘦了许多的唐季云,沈碧寒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向他走近了两步道:“适才在外面大厅的时候,没见到太子,我还以为你回宫了呢。”
适才在前面唐雪晴停灵的大厅之内,沈碧寒并未见到唐季云的踪影,虽然心中知道他该不是离开了王府的,不过沈碧寒也十分好奇他适才去了哪里。
“雪如还在,我怎会回宫?”痴痴然一笑,唐季云无奈说道:“我只是去雪如以前常住的地方去走了走。”
“季云……”轻唤着太子的名字,沈碧寒唇齿相依:“死者已矣!”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唐季云说道:“皇姐不必劝我,我心中明了。”
“啊——”
在沈碧寒刚刚为唐季云说的话而感到欣慰之际,一声痛呼之声自寝室内传来。
回头看着屋里的灯烛倒影,见越王妃的身影缓缓滑落,沈碧寒不禁有些惊讶的檀口身张。
她没想到,越王爷果真将现了形的越王妃给结果了。
看着王府的总管急急忙忙的进了寝室,而后又一脸灰败的跑了出来,唐季云倒是一脸的镇定之色。
半晌儿之后,手中提剑的越王爷如失了魂魄一般从寝室内走了出来。在他手中所持的宝剑之上,还在不停的往下淌着血!
“王叔……”
看着越王爷缓缓步下台阶,沈碧寒轻声唤着他。
在沈碧寒身前停下脚步,将手中的淌着血的剑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越王爷语气轻缓的说道:“与皇兄上报,道我越王妃痛失爱女,近日来思女心切,终是郁郁而终!请皇兄恩准内子与爱女一并下葬!”
将话说完,越王爷并未对沈碧寒和唐季云说一句话,只是一身怔然的缓缓离开了院子。
待到越王爷离去之后,唐季云与沈碧寒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越王妃的尸体被抬了出来,他们才让开了院子里的通道。
远远目送抬着越王妃尸体的众人出了院子,沈碧寒心中凄然:“女儿没了,妻子被他亲手所杀,王叔才是世间最可怜之人!”
她不后悔将越王妃的一切事情告诉越王爷,也曾想过越王爷也许最后会念在夫妻之情饶了越王妃,但是在最后,越王爷没有留情,而越王妃也死在了他的剑上。
越王妃该死,可是最终的结局却只苦了越王爷一人!
“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么?”见沈碧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站在他身边的太子唐季云看着沈碧寒道:“也是皇姐想要的结果!”
抬眸对上唐季云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眸子,沈碧寒轻笑道:“这还不完全算是我想要的结果!”
在沈碧寒印象中的唐季云,应该如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看似放荡不羁,却在心底洞察一切。但是在唐雪晴死了之后,他变了,变得沈碧寒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看着沈碧寒在笑,唐季云也笑了:“皇姐想要的结果到底是什么,等到结果出来的一天便知道了,此刻我所关心的是皇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深深喟叹一声,沈碧寒抬步向着院子外面行去:“在付出了那么多惨痛的代价之后,只有这一点点的血,是无法填平我心中仇恨的。”
沈碧寒知道自己变了,她变得愤世嫉俗,变得冷酷了。当时正如楚后所说的一样,坏人不一定从开始就是坏人,她也是从好人一步步被世事逼成坏人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过去死了太多人,以后还将有人要死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狠毒。
她,要亲手将这一切都终结了。
看着沈碧寒离开时萧索的背影,唐季云静静的站在原地许久,在静寂了半晌儿之后,他终是嘴角弯了弯,而后也离开了院子。
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适才越王妃还养尊处优的在过着尊贵无比的舒适生活,可是只是片刻之后,她却丧命于越王爷剑下。不过他不可怜她,而是他也觉得她该死。
在失去了唐雪晴之后,他更深刻的体会到一点,那就是与其去过被人主宰的人生,倒不如由他来主宰别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