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13

易人北: 剥皮魔 上

与兽同行系列二


楔子

这是一栋邻近郊区,已经有些年月的平房。
前后三间屋,带一个小院子,没有卫生间,上厕所要到街头的公共厕所
在这一片老平房中,它是这么不起眼,看起来和其它房屋也没什么区别,除了它有一口井外
井在院子里,可惜的是,井口被人放上了两块青石板,似乎从很久以前就被人封上了
这年头老鼠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啊……
鼠少蹲在青石板上叹息,幻想自己昂首挺胸走在最热闹的街市上,无论谁看到牠都忍不住想要摸摸牠、夸赞牠。街市招牌上到处印有牠的头像,最醒目的广告牌上写着:老鼠老鼠,我爱你!
唉!鼠少痛苦地低下头。
为什么老鼠会这么招人厌呢?
为什么人类不能与老鼠和平共处呢?
为什么猫啊狗啊可以被人类养被人类喜欢,为什么不养我们老鼠呢?
如果你养我,天天供我吃喝,还给我窝睡,打死我也不会偷你的鸡蛋、咬你的衣服、外带在你鞋子里做窝啊。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牠的大哥从牠面前窜过,不屑道:「你是不是又在羡慕街对面的那家肥猫?」
鼠少继续伤怀中。
看自家小弟一副不受教的样子,鼠大少又窜回来训斥道:「我告诉你,人类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养老鼠─为了解剖和试验!你要不想死,就离人类远一点!
「还有,别以为猫狗有多幸福,知道野狗野猫哪里来的吗?那都是人抛弃的!更别提人类什么都吃,今天当你是宝,明天你就是他桌上一盘菜!」
「大哥。」
「什么?」鼠大少正说得激动,胡子一翘一翘。
「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鼠大少已经哧溜一下钻进洞中。

久未打开的院门发出了难听的嘎吱声。鼠少躲在院落墙角的小洞内想向外看又不敢。
谁会来这里?
来抽烟的小孩?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沙沙,沙沙。」
人踩在杂草上的声音。但又有点不对,好像……
鼠少还是忍不住探出头来。
院中的八卦井边多了一个长长的包裹。还有一个戴帽子穿牛仔裤的人类。
包裹的一头露出长长的黑黑的、牠只在人类女性身上看到过的头发。
那是人吗?
看井边那个站着的人类似乎正在忙着把井上的青石搬开,应该不会注意到牠。鼠少大起胆子,抖着双腿,偷偷地向那条长包裹移去。
到了,就要到了。
井边的人类突然回过头来。
鼠少停住,一动不敢动。同时祈祷院中的杂草够长。
眼光扫了一圈,那人似乎笑了一声,弯腰在长条包裹前蹲下。
毛毯被打开。这下鼠少看清楚了。
拖在地上的黑色长发,细细的眉,紧闭的双眼,弯弯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再往上看,已经全部被隐藏在毛毯中。好像是一个女人。
戴棒球帽的人突然伸手在女子脸上抚摸,并发出感叹一样的声音:真漂亮。
「如果是妳,应该可以吧?」奇怪的嗓音,听不出是男还是女。
什么意思?鼠少不解。
那人似乎犹豫了很久,然后做出了更让鼠少不解的事情。
他挪开青石板,跳了进去。
青石板从内合上。
隔了好久,确定那人不会再冒出来后,鼠少刚准备过去好好看看地上那人长什么样,就听到嘤咛一声,那人醒了过来。
鼠少吓得连忙回头逃窜。窜到安全地点,耐不住好奇心,还是伸头往外看了看。
那被裹在毛毯里的人坐了起来,一脸朦胧。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反应过来了,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站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匡当。」
有着一头长发的美丽女子离开了。
鼠少盯着那口井,嗖嗖嗖,以飞快的速度爬到青石板上绕圈。
那人为什么要跳井?青石板怎么能从内合上?最主要的是,青石板掩盖的井里有什么?
好奇心杀死猫,也同样杀死老鼠。
要不要挖条道到井底看看?
鼠大少探出脑袋,确定院中没有人类影踪,这才从洞中钻出,一出来就看到自己小弟又蹲在井盖上发呆。
这小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斗转星移,随着时间逝去,这栋平房再无人光顾。鼠小弟心心念念着井底的秘密,每日每日勤劳地挖着通往井底的地道。
直到鼠大少带回一个老婆。
这个老婆据说来自城里最繁华的下水道,家族成员个个膘肥体壮、战斗力强大,且以掠夺闻名。
后来,当出门觅食的鼠大少不小心吃到老鼠药死在外面后,大少媳妇一家越发嚣张起来,侵略者的面目尽露。
渐渐地,等一心挖地道的鼠少发现时,牠的周围已经没有亲人。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溜排牙尖爪利、身长是牠两倍的大灰鼠们……


第一章

「我拉,我拉,我拉拉拉。拉得我两眼发花身无力,拉得我眼冒金光鼻流血,拉得我三天三夜出不了茅房,拉得我……小炎!纸不够了!」
炎颛手持吊瓶,面无表情地从开着的门缝里塞了一张报纸进去。
「报纸?你就不会到隔壁扯一点卷纸?」
稀里哗啦一阵揉纸声,就听里面的人叹气道:「小时候家穷,也没什么卫生纸的概念,找张报纸或香烟皮什么的都能擦屁股,后来用惯卫生纸,打死也不用报纸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日子是越过越回去了。
「不行!我得向锺大院长反应,他们这里的清洁工太不负责,卷纸只剩一点点还不知道要换。」
听到里面传来的纸张摩擦声,炎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和里面的人曾有过最密切、最直接的身体接触。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他还会和这个姓箫名和、几乎和「不要脸」三个字划等号的卑鄙无耻小人在一起么?
炎颛抿唇,告诉自己不可以始乱终弃。
「小炎啊,为什么我这段时间老是拉肚子呀?我们明明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说!你给我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在我饭里放泻药了?」
炎颛当他在放屁。
「还是你……我知道了!我就说我都可以出院了怎么会突然发高烧呢!你小子是不是晚上憋不住,半夜爬到我身上来泄火,光顾自己爽,爽完了不给我盖被不给我清洗,让我一夜冻到亮,然后才会害的老子高烧加拉肚啊?!」
冲水声响起,隔壁的厕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大爷一边拎裤子一边偷瞄高举吊瓶如门神一般的炎颛。
炎颛眼一抬,扫了眼大爷。
大爷一哆嗦,皮带也顾不上系,手也没洗就冲出了厕所。
炎颛侧身对厕门轻轻踢了踢,示意里面的人快点出来。
「催什么催啊!老子还没拉完呢!」
蹲那么长时间,你就不怕腿麻?
「小炎啊,你说这医药费要怎么付啊?锺舍说等这瓶水吊完,我就基本没事可以出院了。可是……唉!」
冲水声终于响起。
等了会儿,不见有动静,炎颛刚皱起眉头,就听到里面人的干笑声。
「小炎炎,你能不能进来扶我一把?我腿麻了……」
拉开门就看见一张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面孔,对着他怪异地笑。
那是一张痛苦与谄媚两种表情没有结合好的产物。
炎颛默不吭声地把手中吊瓶挂到门上的挂钩上,走进去一把拎起手撑在隔板上站不起来的人。
「哎哟哟!轻点轻点!我要你扶我没要你拉我啊!痛……!」男人的脸立刻皱成一团,两条腿像被千万根针刺的痛苦让他根本站不起来。
「你把手放开!我不要你扶了,你让我自己歇一会,等一会儿就好。我都说了不要碰我!你!」箫和闭上嘴,有人来了。
箫某人脸皮再厚,可也不想被陌生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把门关上。」
炎颛看他一眼,转身把门拉上。
箫和龇牙咧嘴紧闭双眼,手撑在隔板上不再说一句话。
炎颛则继续刚才未完的工作,把挂在某人臀部的裤子提到腰间,扣子扣上,拉炼拉上,然后再把皮带系紧。
手机铃声响起,箫和抬起头,这曲调很熟悉,记得自己以前那只手机的铃声就是这首曲子。
「喂,是我。怎么了?」不高不低的男中音。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处理就行。我现在就在医院……你放心,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嗯……没什么大碍,我刚问过医生。」
男子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箫和他们的隔间。
那种又酸又麻又痛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一些,箫和渐渐直起腰。
炎颛把手搭到他腰上,意思像是要把他扶出去。
「你不要来!你有没有想过你来了以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好了,我说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行。难道你忘了,上次你一个人出去后遇到了什么事?」隔壁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大,似乎一点也不希望通话者到医院来的样子。
「再等等,腿还有点麻。」箫老大干脆把身体重量全部放在扶他的人身上。
隔间男子说话声陡然变小。
炎颛的表情很不好,可惜箫和看不见。想想,谁没事待在厕所里这么长时间,都不会有个好心情吧?而且男厕的个室进来就表示……
炎颛已经不想继续待在厕所里闻味,取下吊瓶打开门,手臂一用力,夹起某人就走。
「喂喂喂!你干啥呢?我手还没洗呢!等等,瞧!老鼠!这里竟然有老鼠!」
没等炎颛转过头,刚从墙角探出一个小脑袋的老鼠已经溜得无影无踪。

等箫老大嘀嘀咕咕、磨磨蹭蹭洗完手,再磨磨蹭蹭走出男厕,炎颛手上举着的吊瓶已经没有多少水。眼看吊瓶里的水开始冒泡,箫某人这才晓得要急,赶紧就近找了一位护士帮助拔出针头。
一边给自己揉手背,一边埋怨道:「你怎么不看着一点?水快没了也不提醒我一下?我说你小子也太没良心了吧?」
炎颛第一百零八次地想到,他应该离开这个人。
「如果刚才能抓住那只老鼠就好了……」箫和瞇起眼睛,这样他就能借口医院卫生有问题,进而小小地提醒锺帅哥一声,然后那医药费住院费嘛……呵呵。
「喂,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有人同情你,我问你,上次提的事你想得怎么样?我问过了,医药费连住院费在内一共八千六,不贵,真的。」回过神来,箫和用手肘捣捣身边男子。
炎颛当没看到那人微含乞求的眼神。上次的事?什么事?
箫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一看就是从报纸上随手撕下来的。
「喏,就是这个,上次跟你提过的,我想了又想,不偷不抢就只能靠这个赚钱了。」硬把报纸塞进炎颛手里,他激言鼓励之。
「小炎哪,以我对你的了解,这种事对大侠您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这赏金对您来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说是不是?不就是个小小剥皮魔嘛,只要你肯,天底下没有你做不成的事!你看,哥哥我对你多有信心啊。」
病房到了。小炎还是闷葫芦一个。
锺医师对他们还不错,让他们住在四人病房中,平时没病人,炎颛就睡在其中一张床上,锺大医师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不知道这费用有没有算进账单中。
现在这间四人病房一共只有两个病人。
走到最里的床铺边,小炎把手中旧报纸片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拉开被子示意箫和躺进去。
「小炎,」躺到病床上的箫和一把拉过小炎的手,情真真意切切地道:「人情欠不得啊,尤其是帅哥的人情……小炎你听我说完!
「咳,炎炎哪,你看我平时对你多好?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以你为先?有好的,哥哥哪次不是先想到你?就是……就是在床上,哥哥都是让着你,就算你把哥哥弄得死去活来……呜呜!」
箫和气得一把扯出塞进嘴里的被单一角,吼道:「你他娘的敢说你没有爽到?怎么着?下了床就不认人了?不就让你做点事弄点钱嘛,推三阻四的!你自己算算到今天为止你上了老子几次?就算老子出去卖这钱都卖出来了!呜呜……你再塞我嘴我
就跟你拼了!」
 「唰!」炎颛拉上病床之间的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
就这样走了?
等炎颛走了好一会儿,箫老大才想起这间病房里,刚才并不只他和小炎两个人
瞅瞅拉上的帘子。管他呢!出了医院,谁认识谁啊!
头一蒙,睡觉先
病房门被再次推开,护士叮嘱几句后离去。椅子声音响起,有人坐下。
「朱先生……」女子小心翼翼地喊。
「好点了?正好我有些事要交代妳。」被称作朱先生的男子开口道
「第一,医生说妳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跌打伤,妳当时站不起来,主要是因为脑震荡的缘故。留院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好嘛,连问候也没一句,直接就进入正题,不错,有男人魄力。箫和用食指塞住耳朵,不一会儿又放开。难受!
「那就好。那个……朱先生,医药费还有住院费,我能不能……」
「钱的事妳不用操心。所有医药费、住院费,包括妳在养伤期间的生活费,我们公司会先帮妳代垫,之后会每月从妳工资中扣除一部分。这也是我要跟妳说的第二件事。」
「谢谢,谢谢您。那个……我当时实在找不到其它联系人……才会打电话给余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扰她工作的,对不起……」女子畏缩地道。
箫和在被中翻了个身,有点不耐烦新来那床叽哩咕噜的。
他现在最痛恨别人提钱的事。尤其是听到有人如此慷慨大方,而支持的不是他时。
「妳既然知道后果,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如果让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知道警察打电话找她,进而诬蔑她,这会对她的事业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谁也无法预料。妳怎么可以把她牵扯到妳的私事中?
「妳只是她的保姆而已,张青萍。妳出事,应该找妳的家人或朋友,而不是妳的雇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实在找不到可以紧急联系的人,我跟警察说我在这里给人家作保姆,警察让我打电话找她,我才……朱先生,您们会不会辞退我?」女子的回话中带了哭音。
「妳要感激妳的雇主,她说妳平时做得很好,也习惯妳了,让妳伤好就回去工作。」
男子的声音很冷淡,一丝人情味也感觉不出。从他的话中可以明白,如果不是女子雇主要求,这个小保姆肯定会被他辞退。
「谢谢!谢谢余小姐,谢谢朱先生。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报答您们的!」
「报答就不必了。妳不要再给她和我以及公司添麻烦就行。再有下次,我们会立刻辞退妳,甚至让妳赔偿损失,明白吗?」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女孩声音焦急万分,生怕对方不相信她。
「擦擦脸。我还有事要问妳。」
「……什么事啊?」
「还记得撞到妳的人长什么样吗?车牌号码呢?」
「这些我已经跟警察说过了。」
「我在问妳,张青萍。妳只要回答就可以。」
「是、是。我……记不大清楚了,我就记得是辆黑色的车子……」
箫和在被窝里恨得咬牙。
听听,听听。这车祸明摆着不简单。八成和那小保姆的雇主有关系!
那姓朱的听说话就不是个玩意儿,这种人会为一个小保姆垫钱出医药费?算了吧,以他箫和三十年的人生经验打赌,这车祸要没花跷,他免费让混蛋炎上三十年!这女人怎么这么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了。不但没捞着钱,还得给对方磕头谢恩,缩着脖子装孙子。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落在他身上呢?要是换了他,敲死这些王八蛋竹杠。唉,笨啊笨啊!可怜这小保姆在这里无依无靠,也没个人给她撑……腰……箫老大一骨碌坐起身。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切!臭小子,你当老子没了你就不能活了是不是?你走就是了,当谁稀罕你!谁离了谁不能活啊!不就八、九千块钱嘛,那还不简单。
「妳就只记得这么多?」朱先生看着手中笔记本皱眉。
「是……我现在脑子有点昏,好多事情一下子想不起来……」
「好了,我知道了。妳休息吧,明天我来接妳出院,希望到时候妳能多想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哦,谢谢朱先生,您慢走。」
女子畏畏缩缩地目送朱先生离开,直到对方带上门才敢喘出一口大气。
「青萍?」
女子转头,看到最里面那张病床的帘子边探出一个脑袋。
「您是……?」
「青萍,是我呀!妳记不得我了?我就是隔壁乡的,跟妳上同一个小学的,后来全家搬到城里的那个。」
「啊,你是……」
「对!是我,就是我。我就是妳箫大哥!」
「箫大……哥?」
「对呀,妳真的记不得我啦?我还拉过妳小辫,把妳弄哭过呢。真是女大十八变哪,我记得当时我们全家搬到城里时,妳才八岁吧,也难怪妳记不得了。那时我们全班大的大、小的小,跟妳同班的时候我都十三啦。刚才如果不是听到妳名字,又听到妳说话里带点乡音,我还真一时想不起来呢。」
「箫大哥,对不起,我都忘了。」女子不好意思地说。她对他确实没有一点印象,会不会认错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箫和笑咪咪地直摇手,「那时妳才多大啊,何况咱又是妳隔壁乡的,妳记不起来也不奇怪。对了,妳怎么到医院来了?出了什么事?我刚才听到那男的喊妳名字,就想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那是妳男朋友?」
「不是不是。」女子脸红得更厉害,「那哪是我男朋友,我哪敢高攀。人家可是大公司的白金领,我一个作保姆的……」
「作保姆又怎么了?妳大哥我刚到城里的时候还拾过破烂呢!青萍哪,我看妳脸色不好,要不要紧啊?我给妳倒杯水。」
箫和哧溜一下溜下床,颠颠地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又殷勤地把水杯送到女子床头柜上。
「谢谢你,箫大哥。」女子感激地笑。她是真口渴了,可因为头晕,一时半会起不了身。
「别谢,都是老乡又是老同学,既然碰到了,当然得照顾点,来,我帮妳把枕头扶起来,小心点。」喝完水,箫和又体贴地扶女子躺下,还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一个小女孩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妳是一个人来这里打工的吗?妳家兄弟怎么没和妳一起出来?」
张青萍见箫和像个大哥哥一样又体贴又有分寸,而且还提到她家兄弟,像是真的认识他们一家人。
「我哥还有我堂哥他们在广州,我本来也想去那边,可我哥说那边乱,我又听人家说这里工作好找、工资也高,就坐火车来这里了。」
「这样啊,」还好农民伯伯有个坏习惯,家里没儿子不行,否则他就只能往表兄弟那里扯了。「那妳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要是还没找到,大哥可以帮妳问问看。」
「谢谢箫大哥,我在这里有工作。刚才那个男的就是我雇主公司的人。」
「哦。对了,妳说妳在这里做什么事来着?」
「保姆,我在这儿给人作保姆。」
「嗯嗯,看来你雇主对妳还不错,这四人病房可不便宜。工伤么?如果是工伤,妳雇主不但要付妳医药费,还得补贴妳生活费才对。」箫和笑得像个毫无心机的知心大哥哥。
张青萍连忙摇手,「不是工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出去买菜的时候被车撞到。」
「等等,青萍啊,妳说什么呀?妳不是说给人作保姆的吗?」
青萍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给人作保姆不就是给人买菜烧饭么,妳在工作时间内做的是工作分内事,这时候出了事当然是工伤!妳怎么连这都不懂?妳雇主不会蒙妳吧?」
青萍犹豫了,「真的么……这是工伤?」
「当然是,」箫和捏手肯定,「来,妳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能让自家妹子给人在外面欺负了。妳大哥不在,我就是妳大哥。这事我不碰上也就算了,我要碰上就不能不管!」
「箫大哥……」
「说吧,妹子,妳箫大哥好歹也在这城市里混了四、五年,不敢说什么地位,至少认识一些人,手上也有些闲钱。妳这样的事,我听到的碰到的多了,大多数乡亲们都像妳一样吃了闷亏,后来我咨询了一些律师,知道咱们出来打工也是有保障的。
「啊,妳累不累?要是累了,大哥给妳买点吃的来,妳先歇一会儿。等大哥回来,妳再慢慢说给大哥听啊。」
「箫大哥,哪能让你破费,不用了,箫大哥,箫……」
张青萍又是感动又是难受。难受自己莫名其妙被车撞,不但要花一大笔冤枉钱,受了伤还得看人脸色。感动半途冒出来的这位箫大哥,为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跑前跑后。虽然她对他确实没有一点印象,会不会认错人了?要说他有坏心吧,人家高高大大一个帅哥,又能住得起这种私立医院的四人病房,哪会在她这种也说不上多漂亮的乡下妹子身上打主意。骗她钱就更不可能了,她一个小保姆哪来的钱?
就在箫和动脑筋自力更生的时候,炎颛也正在履行他作为雄性的职责。
虽然他很不愿意,但作为雄性,他有义务要尽量满足对方的需求。
当然他不否认这和他不喜欢那个锺院长有着很大关系。
他不喜欢那个人用一种探究的眼光偷看他。更不喜欢自己的交媾对象一看到姓锺的,就会露出一副想要和对方滚到一起干些什么的色迷迷表情。
所以他必须去赚钱,好快点离开这该死的医院!

晚上吃过饭,锺大院长特地过来看了箫和一下。言语中没有提到钱的事情,反倒是对炎颛没有陪在箫和身边惊讶了一番。
「对了,小炎呢?」
「他啊,出去玩了。」箫和一见阳光大帅哥锺舍走进病房门,眼睛就笑得只剩下一条缝。
「出去玩?小炎?」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大孩子,天天陪在这里也无聊嘛。」
「他去哪儿玩了?」其实锺舍想问,他哪来的钱出去玩。
「锺舍,我怎么感觉你对我们家小炎在意得很?该不会……」
「哈哈!哪里话。」
锺大帅哥脸红了,「我只是每次来都能看得见他,这次没看见觉得有点奇怪罢了。哈哈。」
「呵呵,不管他不管他,来,锺院长,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张青萍,我妹子。」
锺舍冲青萍笑了笑。
张青萍叫了声「锺院长好」,脸就成了红柿子。没法,锺大帅哥那两个酒窝太有杀伤力。
「这位小姐是你妹子?你们……」锺舍微笑回礼,转头看箫和。
「我老乡,曾经还是我同班同学,不过后来我们全家搬来城里,就没了联系。今儿真巧,在你医院碰着她。」
「哦,是吗?恭喜恭喜。」
锺舍继续说了几句客套话,等了一会儿不见炎颛回来,不晓得那人到底去了哪里,再问似乎也不好,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箫和恋恋不舍地目送锺大帅哥离去,颇有点为美色迷惑的味道。

这边,张青萍见箫和与这么大一间私立医院的院长认识,还很熟悉的样子,便也信了箫和兽医的身分。当箫和很热心地跟她要联系方式时,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对方。作为交换,箫和留下了一个电子邮箱地址。
夜深了,医院变得极为宁静,箫和睁大眼睛躺在床上,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六个半小时过去了,自从他和小炎在这座城市相遇以来,那小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这么长时间。
厌倦了么?他不想这么去问。夫妻结婚尚且可以离婚,更何况他们这样的露水姻缘。
他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那人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只是……相处几个月下来,他已经快要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了。对了,习惯。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如果习惯了一个人陪在身边,渐渐地就会越来越害怕对方离开时的寂寞。
他不爱小炎。
可是他害怕寂寞。
他害怕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很长很长的路,最后孤零零地死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
他不知道谁可以陪伴他,也没有资格让任何人来陪伴他。小炎出现了,以一种极为荒唐的方式,强行加入他的生命旅程中。
你高兴么?
他问自己。
如果小炎真的离开,你会伤心么?
箫和抱着脑袋蜷起身体,低低地骂了一句粗鄙的脏话。
「咯嗒。」
夜风窜进,床边的帘子随风荡了几荡。隐约的光线被遮住,一条人影出现在四楼窗外。
箫和盯着映在帘子上的影子,看着它随着距离由长变短。
影子的变化停止,箫和懒洋洋地转过身。
……见他的大头鬼!
恍然间,他竟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头凶猛的大型野兽。
一对泛着绿幽幽光芒的眼眸,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背后,任他胆大,也被吓得心脏怦怦地快速撞击了好几下。
炎颛在床边坐下。箫和瞪了他一眼。
咦?那对眸子现在看起来怎么和平常没两样?难道是我看错了?反光的原因?
一只手突然捏住他的颈项。
呃!你要干么?
炎颛任箫和抓住自己的手不停拨拉。
箫老大努力半天,正准备破口大骂,炎颛把手拿开了。
什么嘛,搞半天是在给我量脉搏啊。
「有病!」
箫老大还没鄙视完,炎颛已经一巴掌直接盖到他脸上。
心跳那么快,害我以为……
箫和气死。抓住那只把他压在枕头中的手掌狠狠咬了一口。
「你到哪里去了?」
箫和压低声音凑过去问。至于小炎是用什么方法出现在四楼窗外,他决定忽视。
炎颛推推他,没推开。
有股血腥味,还有点汗臭味……等等,好像还有其它味道。
箫和正在想那到底是什么味,为什么那么熟悉、偏偏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时,那边炎颛已经把答案掏了出来。
厚厚一迭钞票。
箫和只扫了一眼,就根据厚度判断出金额几何。
「……哪来的?」
炎颛没回答,把钞票塞进箫和手里。
箫和捏着钞票坐起身,略微严肃且更加小声地问道:「你去抢劫了?」否则哪来的血腥味。
炎颛的回答是把右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喂!我在问你话。」箫和伸手制止他。
炎颛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推倒,翻身就跨骑到他身上。
「喂,臭小子,你给我等等!叫你等,你没听见啊!」箫老大发怒了。挣扎的同时,顺手把钞票塞进了枕头底下。
炎颛野兽般地向他龇龇牙,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可怜箫和疼得直抽冷气还不敢大声叫。
「小炎,等等,今晚不行!你不想说钱哪里来的我就不问你。可今晚不行,隔壁床有人……」
睡了。
「那可不是最外面那床那个半死不活、耳朵聋了一半的糟老头,今天刚来一个女孩,我刚跟人家认的妹子……」
妹子?炎颛猛地直起腰,眼中暗红光芒一闪而过。
「详细事情我明天跟你说,总之今晚……呜呜!」
一角棉被被强行塞进口中,箫和本想扯出来,可在看到炎颛的眼神后,打了个冷颤呜咽两声不敢动了。
今晚的小炎惹不得。
不知为什么,箫和脑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天蒙蒙亮时,箫和盯着身边一半身体都压在他身上的某混蛋,真的很想很想找把刀直接捅死他!
瞅瞅他脸上那明显性欲得到充分发散后,大为满足的可恨表情!
是啊,你小子爽歪了、爽疯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被你压在身下、被你糟踏得死去活来还不能发出一声惨叫抗议的你老子我!
也不知昨晚跑出去做了什么缺德事,回来就在老子身上找发泄!血腥味那么重,吃人了啊你!
不行,今天一定要问清楚,问问他昨晚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一只温暖厚实的粗糙手掌盖住他的眼睛。架在他腰上的大腿在他腰间蹭了蹭。
睡觉。睡就睡,蹭什么蹭。
箫老大的意识到此彻底与清醒告别。



第二章

「……不要摇我……」翻个身继续睡。「……我说了不要摇我!……谁再摇我我跟他拼了!」人是坐起来了、眼睛也睁得贼大,但意识还跟梦世界相连着。
炎颛很不留情地把一块冷毛巾砸到他脸上。箫和一个激灵,清醒多了。
「几点了?」委屈地把用冷水拧出来的冰凉毛巾揉成团,想他箫和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也不知是被哪个混蛋害的。
炎颛两只手掌大大张开。
「哦……我妹子呢?」箫和盯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突然叫道。
出去做检查。炎颛指指外面。
「出院?不会吧?我还指望能从她身上赚个八、九千哪!对了,钱呢?昨天晚上你带回来的钱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了?我明明放在枕头底下的。」
东翻西找,被子也掀开看了,一张钞票的影子都没有。箫和急了,连忙跳下床掀开床单一阵搜索。
没有!
眼看箫和拿起枕头作势要把它撕开,炎颛一把夺过枕头,在床单上用手指写道:付费。
「付……你把钱都付了?」
炎颛点点头。
箫和呆住。
「你这个笨蛋白痴冤大头!那有一万块吧?你把它全付了?他们没找钱给你?」
炎颛摇头。
箫和气得一脚踹过去。
「要你这个哑巴逞什么能?你交钱不会叫我啊!你知不知道凭我和他们院长的关系,至少也可以打个五、六折什么的!上次不是说才八千多吗?怎么现在要一万?这是什么黑心医院?」
炎颛低头看自己腿上的脚印。
「现在忏悔已经迟了!钱都交了,你还指望它吐出来吗?说!钱哪里来的?」
要不要揍他一顿?炎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告诉你,装哑巴也没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我老实交代!说!钱是哪来的?」
还是揍他一顿吧,这人欠教训。
「臭小子,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不说出生财之道,我就扒了你的……青萍,早上好!」
在门响的同时,箫和一张灿烂至极的笑脸,已经对上坐着轮椅进来的张青萍身上。
「箫大哥!早上好。」张青萍也笑了。
护士推着轮椅把张青萍推到她的床位边。箫和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青萍啊,去做检查了?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
炎颛的眼皮有点抽筋。
女孩心里暖暖的,「没事,就是一点脑震荡和跌打伤,医生说只要我想,今天就可以出院。」
「是吗?今天就可以出院啊……哈哈,恭喜恭喜。来,小心点。」
中年大妈护士笑了声,「你这个老同学还真是有心,不会看中人家小姑娘了吧?」
「我美丽又温柔的护士大姐,药不可以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哎。别说我家里已经有个厉害的,就是没有,也不会动这胡涂心思啊。我可是把青萍当自己妹子看的!」
「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小姐,我和箫先生开玩笑的,他在这住了大半个月,我们开玩笑开习惯了,不要介意啊。箫先生人很好的。」
「大姐……」箫和抓头讪笑。
张青萍噗哧笑出声。
炎颛冷眼看某人扮演山里纯朴大哥。也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抓过某人扔回病床,随即就拉上帘子。在帘子拉上的一剎那,炎颛似乎瞪了女孩一眼,相当严厉狠辣的眼神。
张青萍被炎颛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反倒没注意到炎颛瞪她的那一眼。
而护士们可能已经习惯炎颛如此对待箫和,兄弟感情好嘛,打打闹闹是正常,所以还是该干么干么。
箫和一脸莫名其妙,骂人之前先一拳打了过去。

吃过午饭不久,昨天的朱先生又来了。
「医生说妳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是的。」张青萍怯怯地点头,往箫和那床偷偷看了一眼。
帘子拉得很严实,吃过午饭说要补觉的箫大哥正在睡觉。和那个轮廓深刻、非常英俊的男子一起。
箫大哥说那人叫小炎,是他弟弟。还让她喊他炎二哥。
可是她总觉得不好意思,每次一看到那人眼睛扫到她,她就心跳地说不出话来。
我是怎么了?张青萍捂着胸口想。
「妳脸很红,是不是发烧了?」
「什么?啊!没、没有!我没有发烧!朱先生,您坐您坐。」张青萍手忙脚乱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给朱先生拿椅子。
「不用了,妳要是没事,我就准备接妳出院。我只有现在有时间。怎样,可以走了么?」
朱先生皱着眉头制止了她。
「现在就走?」张青萍犹豫。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医生不是说妳没什么大碍了吗?」想玩花招?
「那个……朱先生。」
「什么事?」

箫和没睡着,自打朱先生进来说话开始他就醒了。
他非常想出去跟这位朱先生打打交道,帮他妹子讨要养伤费的同时,自己也顺便赚个手续费什么的。可是!他才一动,死
小炎就整个人压了上来,还顺便捂住了他的嘴巴。
任他怎么抗争,对方纹丝不动。
这小子到底在拧什么?从早晨开始就这样,刚吃完午饭又把他拉上床逼他睡觉
还有,他哪来这种怪力?我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竟然会给他压得动都动不了
怪胎!基因变异的试管婴儿!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使狠招了!
左腿膝盖刚提起,身上的人就敏感地察觉到危险。就在炎颛想要去弹压那条不听话的大腿时,箫和已经趁势打滚从床上下来了。
白痴。
炎颛单手撑着床铺,冷眼看掉到床下的人。
箫老大揉揉摔痛的屁股,假装满不在乎地站起身,并顺手拉开帘子。
这么大动静,一帘之隔的外面不可能听不到。自然也打断了朱张两人的对话。
在箫和拉开帘子的同时,青萍和那位朱先生一起向他望来。
「嗨,两位好!」箫和举手笑得灿烂。
「箫大哥。」
「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们了?」朱先生先是很不愉快地皱起眉头,却在看到箫和身后从床上缓缓坐起的炎颛时,眼中一亮,说话顿时变得客气许多。
「没关系没关系,」箫和摇手,笑呵呵地问道:「您就是朱先生吧?我妹子承蒙您关照了。鄙姓箫,箫和,青萍的老乡。」
妹子?老乡?这是不是也代表了麻烦?
看箫和伸出右手,朱先生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上还是维持礼仪地走上前伸手相握。
「箫先生,您好。原来您和青萍认识,鄙姓朱,朱迅,青萍雇主的经纪人。」青萍是否已经告诉对方她的雇主是谁?
「经纪人?您在演艺界工作?」
就说这人声音听着耳熟,果然是那天在卫生间打电话的人。他电话中的对象是不是就是青萍的雇主?啧,一看就是位精明的主。
在箫和打量朱迅的同时,朱迅也在打量箫和。
凭他阅人无数的阅历,朱迅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人不简单。没想到一个乡下妹子的张青萍,还有这么一位精英型人物的老乡。
他是干什么的?商人还是律师?
「没错,我在大众声乐娱乐有限公司工作,这是我的名片。」朱迅从皮夹中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
箫和微笑接过,他明白朱迅给他名片的意思,他也想回一张,问题是他没有。
「大众声乐呀,久仰大名,据说你们公司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很多大明星都是你们公司培养发掘出来的。比如现在已经是国际知名影星的余嘉嘉,还有现在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歌手、原来是超模的冯超,玉女歌星刘小婉,乐队组合野草……」
「看不出来箫先生对本公司还挺了解。莫非箫先生也在从事类似方面的工作?」朱迅推推眼镜,旁敲侧击。
「呵呵,」箫老大未语先笑,「不是我对你们公司了解得多,而是贵公司培养出的几位明星都是知名度响遍中国大江南北、想不知道都难的 Super Star呀。至于我,就是一个给动物看病的兽医罢了,哪有朱先生好命,与别人朝思暮想的大明星们朝日相对。
「说到这里,我妹子好像就是给你们公司的某位明星作保姆的对吧?」
来了。朱迅立下警觉。「没错,她……有没有跟你说她的雇主是谁?」
「朱先生多虑了,我妹子虽然跟我一样都是乡下出来的,但最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懂的。朱先生坐啊,站着说话多不好。」
青萍也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是呀,朱先生,我从来没跟人说我雇主是谁。真的!」
朱迅勉强给青萍一个笑容,让她安心。
炎颛从床头抓了一个苹果,在裤子上擦擦,放到嘴里「喀嚓」一口。
朱迅抬头看炎颛,目光有那么一剎那的停顿。
「朱先生,听说我妹子好像是在工作时间,为了买菜,也就是说在工作中被车撞了送到医院的是么?」
朱迅听出道道来了,敢情是为他妹打抱不平来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希望把事情复杂化,如果掏两个钱就可以让事情结束,他想公司也不会介意花这么点小钱堵上保姆的嘴。
「那么……」青萍听到希望,感激地看了箫和一眼,抬起头,鼓足勇气问朱迅道:「朱先生,我这次受伤可以算工伤吗?」
沉默了一下,朱迅扶扶眼镜淡淡道:「我不是说了,医院一切花费妳不用担心吗?」
「您的意思是说,等我回去我也不用去还这笔医药费,对吗?」
「对。今天回去妳休息两天,下周一开始恢复正常工作,工资待遇一切照旧。现在,妳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了。谢谢……」青萍看上去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箫和张口要说什么,被后面坐在床上的炎颛一把扯住衣领,勒得他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朱迅见箫和被后面的男子拽住,不晓得两人什么关系,虽然心下有点意外两人没向他提出更多金钱方面的要求,不过能不多花钱就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也很高兴。
高兴之余,他也就试探性地向箫和、重点是他后面那位年轻大男孩提议道:「我看两位的外在条件都很好,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欢迎到我们公司来试镜。箫先生您有我的号码,随时欢迎你们联系我。青萍,妳收拾好了吗?」
朱先生表示自己没有太多时间,示意张青萍快点收拾。
「谢谢,听起来很有趣,也许我们会去试试。朱先生,那我妹子就交给您了,麻烦您多照顾一点。」
好不容易等到小炎松手,可是已经错过了最佳说话时机,箫和也不好再重提赔钱的事。只能自认倒霉,白白放过了这么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都是死小炎!他在搞什么鬼?
「箫大哥,谢谢你!」青萍收拾好简单行李,深深感激道。
「谢什么呢,傻丫头,以后自己出门要小心点,知不知道?有什么事就给大哥发邮件,大哥能帮妳的一定帮妳,去吧去吧,说不定过两天我们又碰上了。」挥挥手,箫和好人做到底。
青萍带着感激的目光先出去了。
朱先生礼貌性地向箫和打了个招呼,目光则看向箫和背后的年轻人,露出一个堪称友善的笑容。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如果那位年轻人想在演艺界发展,他衷心希望对方会选择他们公司,最好还是他作他的经纪人。凭这个男孩的条件,他相信绝对要比那个浮浮躁躁、超模出身的冯偶像好得多,再加上由他作经纪人的话,这男孩的前途会更不可限量。
转身时,目光从箫和身边的床头柜上扫过。这是……?
箫和看到朱迅目光,心中一动。几下一分析,脑中瞬间冒出另一个赚钱的主意。
朱迅二人离开约一分钟后,箫和立刻借口尿急,匆匆忙忙跑出病房。
炎颛在后面看他背影,想跟上,被箫和一句「我要大便!」而留住脚步。不管真假,他也确实不想再到厕所闻味。何况,那家伙已经好了不是吗?

追上准备上车的朱迅。箫和喊了一声:「朱先生!」
朱迅回头。车里的张青萍也转头看向他。
箫和作个手势,示意朱迅过来谈,同时对车中女孩挥挥手,露出一个温柔的让人安心的微笑。青萍也回以一笑。
朱迅略微犹豫一下,关上车门,走到箫和跟前。「请问?」
箫和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朱先生,我有点正事想跟您谈谈。」
朱迅心想,该不会他们对他的提议感兴趣了吧?想着,脸上自然就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自傲的笑容。看,果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抗得住成为超级明星的诱惑。
「余小姐,我是说大众声乐的顶梁柱余嘉嘉余小姐,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太平安?」
「你说什么?!」朱迅脸色速变。「你怎么知道……」
箫和耸耸肩,「谁叫你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大呢。就算青萍什么都不说,听的人只要不是呆子,从朱先生您的身上就能推断出青萍的雇主是谁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还有,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朱迅警戒道。
箫和笑,「谈谈我们之间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朱迅在等。
箫和抬起头,凝视着朱迅的双眼,道:「其实我是退役警察,我弟是特种兵出身。」
就在箫、朱两人全神贯注商谈事情时,一条小小的灰黑色身影趁没有人注意,嗖的一下窜进了朱迅车子下方。

达成目的,一路踢踢踏踏晃回病房的箫和笑咪咪的,但一推开他所住的病房门,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喂,小子!刚才你是怎么回事?那人是你亲戚还是啥?我去跟他帮我妹子要钱,你扯我脖子干什么?别以为你付了医药费就了不起!老子赚钱是老子的事,要你管!」一屁股坐到床上,箫老大开始兴师问罪。
那人身上有股怪味,不好的味道。他不希望箫和与那人有太多接触。
炎颛懒得说,而且说也说不明白。伸个懒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臭小子,别以为自己长的人模人样就可以拿乔。不就是让你去试镜嘛,怎么着,两次被星探看上,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告诉你,演艺界那潭脏里吧唧的浑水可不是你能混的!喂,我在问你话,为什么要阻止我?」
箫和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朱迅发出的那个邀请,明显是对着小炎来的,而他不过是个附带。
炎颛根本懒得理他,任他误会,手脚麻利地把一些医院不要但还能用的东西,往一个大袋子里装。
「你这个臭小子!明天我就把你卖给娱乐公司。让你做上三个月,我看你还能得意的出来!」
没法,箫和就是对演艺界反感得很。他家小弟也是一门心思想要成为明星,为此不知耗费了多少青春和血泪。
想到家中小弟,箫和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也不知他和爸妈现在怎么样了?
人出来了才发现以前很多事情其实……
算了,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小子虽然是个来历不明的流浪儿,但却非常奇怪地具有着很多年轻人已经没有的正义感。
也许他只是不想他利用一个可怜女孩来帮他们赚钱吧?
「算了,人都走了。哎,昨晚你去哪儿了?没做犯法的事吧?」
箫老大坐在床上看炎小弟忙里忙外。要他帮忙?就那点东西,至于吗?
炎颛动作停顿了一下。要告诉他吗?……还是算了,他可不想成为这个贪婪小人的赚钱工具。
「哎哎,那个茶杯也带走,给我用的那就是我的了。你说不出来,我问你好了,问对了,你就点点头。你去抢劫了?」箫和告诉自己对小孩子、尤其是不听话的小孩子要有耐心。
炎颛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把茶杯里的水倒掉,揣进黑色塑料袋中。
「那就是偷窃?还有那包餐巾纸也一起收拾起来。」
不是。
「不是抢劫也不是偷窃?难不成是……赌博?」说不定哦,这小子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说不定就具有某些特殊功能,比如透视或搓牌啥的。
不是!
「都不是?……高利贷?不可能。找人借?」上下瞄几眼,连话都不会说,找谁借啊!
摸摸下巴,箫老大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去卖了对不对?男的女的?在哪找的?」
立时,一股塑料烧焦的难闻味道冒出。
等炎颛注意到,才发现被他握住的高级可调整型病床床架已经烧熔了一段。
箫和愣愣看着白烟冒起,愣愣看着那缺少的一块,嘴巴张了又张,脑中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爬下床,手自动把薄被迭好,靠紧床架放,再加上一个枕头。
好了,这样弄的话,不注意看应该不会很快被发现吧?
「咳,小炎啊,不早了,我们走吧,反正费用已经交过,我看也就不用再跟锺舍打招呼。至于你怎么赚到那笔住院费的事,呵呵,那个我们以后再谈。」
炎颛还在看自己的手掌。不行,他的控制能力还是太差,老是会被心情影响。
「小炎?」箫老大谄媚的、小心翼翼地从炎小弟手中拿过那个黑色大塑料袋。
炎颛转头,手一伸。
箫和明白,把塑料袋双手奉上。至于他和朱迅谈定的事,还是等等再跟炎大侠提吧。

锺舍站在病房窗前,看着箫和与炎颛两人一前一后从医院大门走出。直到两人的背影被人群淹没。
这两人真的很奇怪。
首先他们的真实身分就是个谜。
说他们没钱吧,可所有费用又都交齐了;说他们有钱吧……那个黑色塑料袋中大概装了不少医院的财产。如果不是有人报告,他都不相信箫和会连厕所里的卷纸一起拆下来拿走。
踱步到床架前,抚摸着那明显像被高温烧熔的一段缺口。锺舍欣慰地笑了。
我们还有希望,不是吗?

话分两头,且说回到雇主住处的青萍,正在想念热情帮助她的箫大哥,以及那位炎二哥。
闭上眼,感觉眼前似乎都是炎二哥的影子在晃。
有点不苟言笑,没什么丰富表情的脸孔让他看起来像个大男人。但青萍能看得出来那位炎二哥的真实年龄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岁。
年轻,俊帅,高大,强壮,虽然有点过于沉默寡言,但这样才是男人不是吗?
而且他还很会照顾人。听护士说,自从箫大哥入院以来,就一直都是炎二哥在贴身照顾,从端茶倒水到洗澡上厕所,几乎照顾得无微不至。
一位冷面热心的男子。看起来冷酷,其实会对自己所爱的人非常体贴温柔。
他对他哥哥都能这样,如果是他爱人呢?
作他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吧?
看样子也不像是会花心的人。
那位箫大哥也不错,热情助人,外表也称得上英俊高大。只是……为什么只有在看到炎二哥时才会心跳得这么厉害?这种感觉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我是怎么了?
明天要不要去网吧给箫和发封信呢?也许她还有机会再见那人一面,也许再见时,她会明白那种感觉到底代表了什么。
「窸窸窣窣……」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声音自她上床没多久就开始出现,但等她凝神细听,声音又没了。不经意的时候又冒了出来。
声音没了。
青萍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
青萍没动。
现在不但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嘎吱嘎吱声冒了出来。
她听出来了,这种声音她一点都不陌生。这是老鼠在啃木头的声音。
不过这高级公寓楼竟然会出现老鼠,这倒让她很惊讶。
不行,得抓住这只鼠辈才行。否则让雇主知道家里有老鼠,那还不以为是她没把家里打扫干净才会招的?青萍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声音传来的方向。
也许九成的女孩子都害怕老鼠,但她不怕。从小在农家长大的她,还见过跟猫一样大的野鼠呢!
听声音应该不在她房间里,好像是从客厅传来。
青萍轻手轻脚掀被下床,打开灯,轻轻拧开门柄,蹑手蹑脚向客厅摸去。
声音一下子没了。
青萍带上自己的房门,以防止等会儿老鼠跑进来。
现在除了开放式厨房和客厅,其它门都是关上的。
打开客厅和厨房的大灯,从储藏间摸出一把塑料扫帚,青萍一点点向沙发的方向挪去。
单手把两人沙发挪开一边。
嗖的一下,一小团灰影迅速向浴室方向跑去。
「死老鼠!我让你跑!」青萍举着扫帚就追了过去,看准就打!

什么叫抱头鼠窜?
这就是!
鼠少被追得上天入地,不时还会被扫帚边扫到一下。
这个泼妇!她竟然不怕老鼠!
鼠少又气又怕,竟倒转头向青萍脚下窜去。
青萍伸脚就踩,没踩着。
吱吱!吱吱!老鼠也有生存权利!凭什么打猫就是虐待动物,打老鼠就是天经地义?你们人类太蛮不讲理
鼠少东窜西逃,好不容易才逮住一个空隙,窜进橱柜底下不出来了。
牠这是遭的什么罪?!
为什么到哪里都被人追打、被人迫害?在医院里看到那、那……吓得差点被人当场抓住,好不容易溜上一辆汽车来到这座公寓,还没找到吃的呢,又被人发现。
呜呜,我的命好苦。
「死老鼠!你给我出来!」
青萍穿着拖鞋跺脚大叫。时不时的还用扫帚拍打橱柜一侧,希望能把老鼠吓出来。
妳叫我出来我就出来,那我多没面子!鼠少抵死不从,躲在缝隙里一动不动。
青萍冷哼两声。死老鼠,不出来就烫死你。想到就做,拿起灶台上的保温瓶,打开盖子就往橱柜底下浇。
「吱─」
水不烫,可也足够让鼠少厉声惨叫。
「妳在搞什么!」
青萍被突然传来的怒斥声吓得一抖,差点把保温瓶里的温水浇到自己脚上。
「朱、朱先生,余小姐……」
就在青萍一愣神间,一小团灰影迅速窜出缝隙,几乎以人体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向敞开的大门疾奔而去。
站在门口的有两人。西装笔挺的是朱先生,被朱先生小心搀扶在怀中、穿着晚礼服、手中拿着高跟鞋、醉得站都站不稳的是她的雇主,国际知名影星余嘉嘉。
「我问妳在干什么?」朱迅单手抱着余嘉嘉,反手关上大门,再一次怒声问道。
「家里有……老鼠……我……」青萍畏畏缩缩回道。
「老鼠?家里有老……鼠?天!」余嘉嘉的酒似乎醒了一点,听到有老鼠,吓得扭身就要往外跑。
「妳在胡扯什么!嘉嘉,听话,这栋楼里怎么可能有老鼠?张青萍,妳拿保温瓶干什么?橱柜被浇烂妳赔得起?」这里就算不是余嘉嘉真正的家,只是一个公司给她安排的临时落脚点,但也是经过他精挑细选的,怎么可能会有老鼠?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为了烫老鼠。」青萍赶紧把保温瓶放回原处。
「住口!妳还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还不把这里收拾一下,弄得到处都是水!」
「对不起。」青萍埋下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幽怨。
「嘉嘉,没有老鼠的,真的。来,我们先进去。」
「不要……我不要和……老鼠待在一个房子里……」
「嘉嘉,听话,这里不可能有老鼠,如果有,我保证不让妳有机会看到牠好不好?」朱迅半扶半抱着大明星,小心哄慰着。
青萍一边拿拖把拖地,一边偷眼打量醉归的余嘉嘉。有梦幻情人之称的余嘉嘉确实很美丽,但她的美并不属于那种艳冠群芳的美艳,也不是那种逼人的艳丽,怎么说呢?
就好像同时糅合了两分小女儿的娇媚、三分孩子气的天真、三分母亲般的温柔、还有两分皇妃一般的端庄。
这样的美丽,青萍不晓得该怎样形容才好,她只知道哪怕是喝得醉醺醺的余嘉嘉,也比一些刚从美容院出来的明星们好看得多。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想要亲近、想要称赞。
而且这么一位大明星还没什么脾气,基本上来说算是好相处的雇主,出手也很大方。
相比较起来,身为余小姐经纪人的朱先生就显得……
「青萍,倒杯浓茶过来!」
见保姆张青萍跟逃一样躲回自己房间,朱迅不满地冷哼一声。
「这个小保姆,我看换掉算了。做事毛毛躁躁,还不懂看人脸色。」
半杯浓茶入口,余嘉嘉显得清醒许多,撑着额头,轻摇手指道:「不用了,她虽然毛躁一点,但很尽职,饭菜做得也算可口,最重要的是嘴巴比较严。换一个不一定会比她好。」
朱迅见余嘉嘉为小保姆说话,也就不再强调要换掉张青萍。
「今晚的宴会妳怎么会喝这么多?我想妳不需要我再说明在外面维持形象有多重要吧?」
余嘉嘉踢掉拖鞋,双腿盘到沙发上,抱膝缩成一团。似乎在拒绝说明理由。
「嘉嘉……」朱迅叹口气,松开领带,也把身体埋进所坐的单人沙发中。
「我知道妳心情不好的原因,可是这次这部电影最大的赞助商,主动提出要玉音的周嫱担任女主角。我们公司再怎么争取,导演不拍板也没有办法。」
余嘉嘉还是不说话。
「嘉嘉,我知道王导一开始曾说过女主角非妳莫属,赞助商方面也没任何异议。明眼人也都知道陈董这次阵前换女主角,明显是和周嫱之间有了肮脏交易。但这个业界就是如此,赞助商大于导演、导演大于名角、名角大于新人。妳作了多年艺人,不可能连这点都不懂对不对?」
朱迅继续耐心开导。这件事公司方面也很恼怒,但却无可奈何。
这件事公司方面也很恼怒,但却无可奈何。
半晌,「我不是不懂,只是有点难过罢了。」余嘉嘉抬起头幽幽道。
「这部片子是王导今年的一部压轴戏,也是王导与大编剧家何伟第一次合作。
「这部戏的分量有多重,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无论哪个艺人,只要能在这部戏里担任一个角色,那对其以后的影响之巨自不用说,更何况是主角之位。
「周嫱会不择手段,我也能理解。可是……我和她不是朋友吗?前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喝茶,她……」
「嘉嘉,不要难过,演艺界就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从好处来看,妳正好藉此机会知道了周嫱是什么样的女人。而且说不定今年会有更好的机会,我们大众声乐怎么可能会输给玉音?我们梦中情人的嘉嘉,又怎么会输给一个靠身体争角儿的周嫱?嗯?」
「我想我明白了她为什么宁愿付违约金,也要从大众声乐跳到玉音。也许从那时起,她就没有再把我当朋友看过。」
「是啊,虽然她和妳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星,但妳的光芒太盛,而她又恰巧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
余嘉嘉没有说话,微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朱迅了解她的个性,知道她此时只是在平复心情,也就安静地等她恢复。
余嘉嘉,六年前进入大众声乐,她的外貌、学识、谈吐、气质,让每一个看见过她的人都深信此女非池中物。果然,进公司不到半年,一部制作费不到三百万的青春剧就让她一炮而红,从此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梦幻情人。
余嘉嘉有的不光是外表,她的演技更让人无可厚非。演什么角色就像什么角色,容易入戏,脾气好,对新人也从不打压,
公司让她接什么戏,她就接什么戏,很少会挑剔。
这样的她赢得了不止观众,还有业内人的赞赏,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会在短短两三年内就爬到影后位置的原因。而他是从四年前才开始成为她的专属经纪人,第一次见面就被余嘉嘉特殊的气质所倾倒,而随着工作时间越久,也就越发为她沉迷。
他想,只要他是嘉嘉经纪人一天,他就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侵害到嘉嘉,不管是哪一方面。
「你说,青萍的车祸会不会是周嫱做的?」余嘉嘉睁开朦胧的双眼,开口道。
朱迅考虑了一下,点点头:「不无可能。青萍出车祸的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左右,而她一般都是在这个时间出去购物。有心人想要查出这些并不难,更何况……」
「更何况在青萍出车祸之前,我就收到了威胁信,说要我主动放弃《魂断紫禁城》女主角的位子,否则就给我点厉害瞧瞧。我还以为又是跟以前那些无聊威胁一样,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不到两个小时就收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青萍出车祸被送进医院。
「不过,如果说是周嫱做的,她既然都已经去贿赂陈董了,又怎么会再来威胁我?」
朱迅细思,「也许她那时还不知道她已经被选为女主角,所以想要双管齐下?当然也完全有可能是别人做的。总之,这段时间妳小心些,也许不是周嫱,别忘了上次妳差点……」
余嘉嘉轻抚额头呻吟。
「怎么了?」朱迅连忙探身询问。
「头……疼。」
「那妳今晚早点睡吧,我去给妳放洗澡水,妳等会儿好好泡一下。其它的事就暂时不要多想了,该妳的总归是妳的。」
低低的,面上浮出淡淡玫瑰红的余嘉嘉道了声谢谢。朱迅温柔地笑,心甘情愿向浴室走去。
在朱迅背后,余嘉嘉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把巴掌大的小脸整个埋进臂弯中。
挑衅也好,威胁也好,暗中给她一刀也好,她都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六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她相信,朱迅会为她处理好这件事。
不知过了多久,青萍听到大门被带上的声音。
朱先生走了吗?
抬头看了一下夜光钟, 23:08


第三章

一辆灰色的面包车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炎颛突然抬起头,感觉自己似乎嗅到了什么。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来得及去捕捉,那股淡淡的味道已经消失在夜晚的空气中。
「啊……嚏!」箫和揉揉鼻子,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面纸,擦了擦溢出的眼泪和鼻涕。「天好冷,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大雪?」
看到箫和抱紧双臂缩成一团的走路样子,炎颛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忘了这个人类和他不一样,在这样低温的天气里穿这么单薄,就算不冻死也会冻生病。
这个人为什么会过现在这种生活?他应该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很好吧?
他炎颛可以不需要钱不需要好的生活物质条件,只要有水、食物、空气,他就能活下去。
可是人类不一样。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会需要「钱」这种交换物,也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会如此追求所谓的生活质量。
他以为所有人类都一样,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没有人会让自己生活在衣不保暖、食不饱腹的状态下。可是他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迫不得已的样子,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自己都不珍惜的生命,别人又怎么会珍惜呢?
炎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搭上那人的肩头。
「干么?卖你个子高啊!手放下来,别靠到我身上。」看来箫和还不太习惯走路时和人勾肩搭背。
你以为我想?炎颛没松手。
挣扎了一下甩不掉那只手,箫和也没辙了。任他搭着,慢腾腾地往前磨。
天太冷,露天肯定不能住人,看中的地方又都有人占着。只好一路走一路找,一直找到现在,却还没找到适合落脚的地方。
跟他提提看那件事吧?
兴许是活动开了,身体很快暖和起来。走了一会儿,箫和不但不觉得寒风扑面,甚至还觉得有点热呼呼的。
「你身手不错,有没有想过作保镖?很简单的工作,我觉得挺适合你的。要求功夫好,又要求嘴巴紧,我觉得你两样都符合。」
没兴趣。
「这样你就不必再餐风露宿,有了稳定收入,就算你有某方面残疾,但凭你的外在条件及内涵,很快就能交到漂亮的女友,到时,你也就不必拿我这大叔凑合了。哈!」箫和干笑,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扭曲。
炎颛的回答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挪到他屁股上狠狠揉了两把。
靠!箫老大的膝盖差点当场软掉。
「大马路上的注意点!」
炎颛对他龇龇牙,像是威胁,又像是嘲笑。
臭小子!暗骂一声。箫和不死心地又追问一句:「你真的不愿意作保镖看看?就算是超级美女的保镖?」
小炎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叹口气,箫和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算是高兴还是伤心,「我们去南方吧。」
 嗯。
「你答应了?好!那我们现在就走,你身上有没有钱?我们去火车站买火车票。」没想到小炎会答应,说走就走,箫老大又重新兴奋起来。
 没有。
「你真的一分没留全交给医院了?」
 嗯。
「你怎么这么……好吧,当我没说。」
你想去哪里?
「有了!小炎,我们爬火车好不好?」
 好。
「点头这么干脆?你爬过?」
爬过。坐在火车顶上被风吹的感觉很好。
「你老家在哪里?」
炎颛看前面道路。
「切!你出来……我是说你离家到外面闯世界有没有目的?比如说有什么想做的事?你这么年轻外在条件又这么好,除了不会说话,你完全可以找份很好的工作,过得比现在好很多。」
没必要。你见过野兽找工作吗?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找老婆传宗接代也是目的?
箫和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
也许知道的少点反而好,知道太多就成了牵挂。而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牵挂。
与小炎就这样吧,合则聚不合则散。过一日算一日,得过且过。
不知道为民现在过得怎么样……

女子靠在车厢壁上,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眼神呆滞,眼泪不停滑落。
她已经看不到希望。
她想喊救命,她想逃。可是她不能动。一动都不能动。
身体就像被麻痹了一样。
一开始她还想求饶,想用自己乞求的眼神打动凶手。
当她亲眼看见这个戴着棒球帽、穿着黑色大衣、看不出性别、看不出年龄的人亲手把自己右手的皮像脱手套一样整张撕下,她张嘴发出嘶哑的尖叫。
嘴唇及喉咙的肌肉似也被麻痹了,尖叫声变成了低哑的嘶嘶声。
不要!求求你不要──
没有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被剥了皮的、发出黑红色、近乎腐烂颜色的「手」,一点点接近自己。越接近,那只手就看得越清楚,渐渐地,从那只手的手指尖上伸出了五根尖锐的、锋利的尖爪。
有多锋利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只恶心的手握住了她的右手,然后她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感觉不到冷热、感觉不到疼痛,直到她看见自己右手的皮肤被对方划开、挑起、撕下,然后塞入嘴中。
那人在咀嚼,似乎吃到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一样,细细的品味着。喉咙里不时还发出似乎满足的奇怪声音。
女子发出疯狂的尖叫。
可惜只是她感觉,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今天要是直接回家就好了。
今天她要是直接回家就好了。
为什么会答应同事去酒吧喝酒放松?为什么要故作矜持不让教历史的吴老师送自己回家?为什么要省钱上黑车?为什么警惕性不再高一点?

十二点多,在无人的公车站看到一辆市面上到处都有的灰色面包车,正在猜是不是面包出租车时,就看司机摇下车窗问自己到哪里。
戴着棒球帽的司机看起来有点怪,但微醺的自己判断力下降,听说送到家只要出租车三分之一的价钱,当下也没多想就上了车子。
不怪她的警觉性会这么低,这种在城市里跑来跑去的面包车有三分之一都是没有出租牌照、却做着和出租车相同的生意。
因为他们价位低廉,通常都比出租车便宜,有时甚至和公交车的价位差不多,只不过这种要等车里人坐满才会走。
车站,面包车,想要回家又想省钱的她。再常见不过的场景。
可是眼下她却坐躺在车厢内等待死神来临。
这一切只因为她跟男友在闹别扭。
从酒吧出来打电话给男友,让他过来接她。他却推说今晚有重要的事不能来。
不能曝光的恋情,偷偷摸摸的约会,明显把工作看得比她重的男友,这一切都让她生气。
生气的结果就是拒绝其它男人的好心,上了这辆「黑车」。
她后悔了。
阿超,救我……
眼泪,模糊了女子的视线。

黑夜让面包车的车窗变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一张讨人喜欢的瓜子脸。
没沾任何脂粉的皮肤好到看不见一颗青春痘。精心修理过的弯弯柳眉,大大的眼睛被泪水洗濯得像两颗晶莹的宝石,挺直的鼻梁,比例恰到好处的红润小口。
爪子伸到她脸上,很随意地划了一下,挑起一块皮肤,撕下,塞入口中。
不疼,一点都不疼。
先是右下巴处一块皮肤消失了,露出血红肌肉。
接着,一张本来完整嫩滑的面孔,东一块、西一条,很快就变得坑坑洼洼,红白相交,仔细看还能看到肌肉在微微颤动。奇怪的是,皮肤被撕去的地方一点血都没有流下。
渐渐地,鼻梁露了出来,原是鼻孔的两个小小黑洞看起来异常诡异。
最后脸部只剩下额头和嘴唇上的肌肤还完好无损。
娇嫩的被男友喜爱的红润双唇,相信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去亲吻。
女子没有能看到最后。她被映照在车窗中自己的脸,活生生吓死了。

冯超在饭店门外等半天,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在酒会中他就一直在找机会,可是那人身边总是围满了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注意,他一直等到酒会结束。以他对那人的了解,按理说她应该会从这个门离开才对,他也问过守门侍应生,得到确切消息。
可是等到现在,酒会的人都走完了,仍旧不见那人出来。
难道她在上面开房了?
几通电话打下来,没有得到那人在饭店的任何信息。
踌躇半晌,他按下对方家中号码。这个号码,还是他经过特殊手段得到的,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直接拨打这个号码。但现在他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如果他再不加紧,那么《魂断紫禁城》的男主角一位很可能就成了他人囊中之物。
电话铃响五声后,有人拿起电话机。
「喂,您好。」
「您好,呃,您是?」
「我是周小姐的保姆。」
「哦,打搅了,阿姨。请问周小姐在家么?能不能方便请她接个电话?」
「您是?」
「我是她的朋友,妳跟她说冯超找她。」
「这样啊,可是很抱歉,周小姐已经睡了,而且她今晚酒喝得比较多,还是我把她扶上床的。您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打来?或者让我转告也一样。」
冯超轻轻啧了一声,「不用了,那我明天再打过来好了。谢谢妳,再见。」
合上手机,冯超握了握拳,对《魂断紫禁城》男主角一位,他是势在必得。为此,他可以牺牲任何可以拿来牺牲的,就算是……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半夜的马路压不得?
不管您信不信邪,相信不相信在深夜里,是否有其它危险生物或非生物徘徊在黑暗中,半夜压马路都不是件值得提倡的事情。不过如果您老与众不同,就爱半夜出来溜达,那么恭喜您,也许您能碰到与箫和、炎颛两人一样的经历。
这边箫和、炎颛正在向火车站的方向前行。
两人之间已经半天没有什么话,就只是默默地走路再走路。
也许这段日子路走得多了,也许是箫和的身体在医院疗养期间恢复了不少,竟然走了将近两个多小时仍没觉得怎么累。
嗯,就是小炎一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碍事了点。
「喂,还有多久才能走到火车站?」
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你确定?」
炎颛肯定地点头。不过他没告诉箫和,他是以自己通常的脚程来计算的。
如果照他们现在的行走速度,大概走上一、两个小时总能看到火车站的影子吧。
「太好了!等会儿我们想办法爬火车……呃……我现在很想去云南,你呢?一起去怎样?」
如果我说不,你会怎么样?炎颛突然很想摇头看看。于是他就摇了摇头。
箫和看见了吗?如果没看见,为什么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异常凶狠?如果看见的话,为什么说出的语调如此温柔?
「云南风景很好,我以前就一直很想去,可一直都没有机会去。」
主要是因为我有时间的时候,为民没有时间,为民有时间的时候又总是要陪他女友,也是他后来的爱妻。当然,这些话箫和是不会说出口的。
「云南温度也比这里高,现在去云南,只要带件薄外套就可以,听说住的地方也很便宜,当然,我是不会租房子住的啦。呃,小炎,那个帐篷不介意我拿着吧?」收回目光,箫老大似乎非常平常心地开口道。
你想背那就给你背好了。炎颛很干脆地把背上的帐篷包解下来递给箫和。
不远处有车灯接近,一辆黑色的福克斯〈注:福特车型〉呼啸着驶近他们。
炎颛一手拎着黑色大塑料袋,一手推着箫和往路边走了走。
「晚上开这么快找死啊!」把帐篷包背上身,箫和冲着擦身而过的车子怒吼。
发泄一下,心里好受多了,他随即转头:「小炎,云南真的很美很美,去过的人都说好。你要不要再……哇!」
只听到一声惊叫,箫和竟在突然间脱离小炎的手掌腾空横飞!接着便以平仰的姿势,快速向前方戛然停止的黑色五门车飞去。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大概都会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炎颛不是普通人,在箫和惊叫的前一剎那,他就看见了一条黑影从车厢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箫和,并把箫和扛上了肩膀。
急促之下,炎颛本能中不想伤害到箫和,手下自然而然放松了对箫和身体的控制。
就这么一个空隙,黑影硬是从小炎手中夺走箫和。
炎颛的眼色变了!
黑影快,他更快!
不等黑影把箫和塞进敞开的车厢,炎颛把手中包裹随手扔进路边绿化带,用更快的速度扑向黑影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只差了一点点,就在炎颛碰到黑影衣角的同时,车内扑出了一只野兽
那是一只似猴非猴的怪物,嘴中发出奇异刺耳的尖叫,带着寒光的利爪猛地向炎颛的眼睛抓来是那东西?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照面,但炎颛仍旧捕捉到对方特征。
这是上次他变成幼兽,被抓进一家研究所时碰到的怪物。他也是在那里再次碰到快要被解剖的箫和
这是怎么回事?
不及多想,利爪已到眼前!
后仰,挥手,炎颛在避开敌人袭击的同时,亦发动攻击。
锋利的爪尖从眼睛上方一寸处划过、落空。与此同时,炎颛的右手已经从怪猴腹部狠狠劈过!怪猴发出一声刺破人耳膜
尖叫,身体一翻从空中滚落。
汽车引擎声音响起,炎颛回头,只见车身正在发动,带着箫和!
给我停下!
炎颛喊不出口,转身就欲急追。
可是被他重创的怪猴竟又重新扑上,缠住了他。
该死的蠢猴!
被缠住的炎颛眼睁睁看着黑色五门车呼啸着就要带走箫和,胸中怒火腾腾而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既然惹我就要付出惹我的代价!
猛一转头,怒火升腾的凶狠目光对准了拦阻他的怪猴。
鲜红的、如被鲜血染红一般的双眸,发出灼灼光芒!
也许动物都有趋弱避强的本能,怪猴发出了威吓的尖叫,身体却在一步步向后退却。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类,从一开始牠就知道这点,可是没人告诉牠,这人竟有着经过改造的牠都为之却步的强大气势。
这是百兽之王也无法拥有的、来自最古老最神秘一族的威慑!
他是谁?或者说,他是什么东西?
不管内心怎么恐惧,牠的任务就是拦阻他,哪怕被杀死也在所不惜。
就在怪猴鼓足勇气再次扑上炎颛时,炎颛却放弃对付怪猴,转身用急速向发动的汽车追去。
他不能让箫和落在他们手上!
他不想让那个笨蛋小人有什么闪失,一点都不想!
怪猴不知死活竟又追了上来,双爪直伸,抓向炎颛后颈。炎颛不理不睬,任怪猴双爪抓住他的后颈。
就在怪猴抓住他后颈狂喜的一剎那,如被火炙的痛楚让怪猴尖声狂叫!
转瞬间,怪猴的一双利爪已成黑炭!
怪猴从炎颛后背掉落,掉在地面上疼得满地打滚。
这边没了拦阻的炎颛加速追赶,利用惯性一个飞跃,猛地跳到黑色福克斯车顶。
「咚!」
车身震动。
一塞进车厢,后颈就被砍了一掌的箫和瘫在车内,晕忽忽的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股金属被燃烧的焦臭味开始在车内弥漫。
前方负责驾驶的人满头大汗,紧盯前方路面。
一感觉到车身震动,跪坐在箫和身边遮住面孔的男子就对驾驶员吩咐道:「把车顶上的人甩下来!」
驾驶员努力按要求办事,把车开得如蛇滑行。
还好,幸亏是深夜,宽敞的道路上不见有什么车辆,可就这样还是会有一两辆倒霉的车辆被逼得紧急停车。
深夜中,倒霉的驾驶员们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在看到那辆肇事车车顶上竟蹲了一个人时,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时,车顶上的人不见了。
匡啷一声,炎颛扔掉被烧熔的车顶板,头手立刻探进车厢。
车厢内抓住箫和的人一见车顶被掀开,竟毫不考虑、打开后车厢门就把不能动弹的箫和往急速行驶的车外推。
炎颛大急!顾不得钻进车厢,返身就从车顶往后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箫和被推出车外将要落地的一剎那,炎颛双手捞住了他的腰
「砰!」两具身体重重落地。
几乎是本能反射,炎颛硬是在落地的前一瞬间,让两具身体翻转,自己背朝下,两手紧拥,把箫和头脸严严实实藏进自怀中,同时下肢也卷上箫和大腿,形成最严密的保护。
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累加在一起,让被迫摔落在地面上的炎颛差点闭过气去。
由于惯性,两人在柏油路面上连滚数滚。
「吱─」尖锐的剎车声响起。
倒霉的不止一辆车。幸好跟在第一辆车后面的车主车技不错,立刻右打方向盘,避免了追尾事故。
第一辆车是一辆深色的标致 307。该车主坐在车中破口大骂,若不是有安全带勒住,现在他的脑袋已经和挡风玻璃亲密接触。
与此同时,那辆肇事的黑色五门车已经调转车头,捡起趴在路面上奄奄一息的怪猴,疾驰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倒霉的标致 307驾驶员怒气冲冲地解开安全带走出车门,对着地上那一大团影子就骂道:「你他妈想死啊!」
避免了追尾事故的第二辆车车主在叹气。
他不得不叹气,因为他不但看到了车祸发生─虽然没有看到全部事故是怎样发生的,但只要看到结果也就够了。同时他还是一名人民警察。
其实警察也不一定非要什么事都管,只是……谁叫他就碰上了呢?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他怕自己回家睡觉都能梦见别人骂他吃人饭不拉人屎!
有人说他这样的个性叫觉悟高、对人民负责,也有人直接骂他死脑筋、多管闲事。
反正不管别人怎样说他,对徐岩飞来说,他只是希望晚上睡觉能睡得安生些。
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碰上这种事呢?难道他现在手头上的事还不够多吗?
「唉……」
眼见那位怒气冲冲的标致 307驾驶冲出车门,为了避免二次出事,本来还在惆怅中的徐岩飞同志也顾不上惆怅了,一边拨打 122,一边赶紧奔出车门前去调停。
「你们他妈的在搞什么鬼!半夜不睡觉大马路上玩跳车?你们不想活了,别人还不想死呢!我XXX!」
下了车才发现在地上滚成一团的是两个人,瘦高有形的标致车主从嘴中骂出一溜与他的脸绝对不符合的脏话。因为太气愤,
一时竟忽略了地上两人姿势怪异。
炎颛像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从地上撑起,把怀中紧抱的箫和平放到地上,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
箫和晕了,因为巨大的震动力。脑子一时失去判断能力,两眼茫然看着正在拍他面颊的炎颛。
轻拍了三四下,见箫和还是一副魂不在此的茫然表情……
啪的一声好响亮,就连走到他们身边的徐岩飞也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个破口大骂的标致车主也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喂!这不关我的事啊!我可碰都没碰到你们!」标致车主见有人过来,连忙撇清道。
「咳,你们怎么样?要不要送你们去医院?我是警……」
「敢偷打我?」一向不肯吃亏的箫老大人还没完全清醒,巴掌已经甩了出去。可惜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炎颛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住他脑袋仔细看了看他眼睛。
箫老大不爽地挣扎,想要脱开那两只手的控制。
嗯,还有点迷糊,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见没什么大问题,炎颛顺手敲了敲对方脑门,把人拉了起来。
这一站起,两人原本藏在暗处的面容轮廓也在路灯下变得清晰许多。
标致车主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用那么大力,你小子存心报复是不是?」箫老大嘀嘀咕咕,晃着有点迷糊的脑袋借力站起。「啊!」脚一软。
还好给身边的人及时提了起来。
「两位,你们没事么?」虽然被无视,但尽责的警察仍旧关心地问道。
「看着像没事的样子吗?真是!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倒霉,三天两头不是断这就是折那,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喂!你小子,刚才你骂谁呢?你说谁想死?怎么这年头人的道德质量越来越低下?看到人出车祸,不但不晓得帮忙求救,还骂被害者想死!你妈难道没教你做人的道理吗?还是你从来都没上过学,不知道道德两个字怎么写?」
「你说什么!」标致车主又羞又恼。他会下车骂他们也是因为刚才实在太过危险,一时惊魂未定才会骂人发泄。现在被箫和这么一骂,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自私,只顾着自己出气,而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两人可能也是受害者。
「怎么?我说错了吗?」
箫和睨着标致车主还想继续骂,刚才他是晕了,但不代表他耳朵也聋了。
莫名其妙遭了这么一次罪,正好一肚子委屈窝火没处泄呢,可巧给他逮着一个。至于旁边那个作好人状的家伙,他现在根本没心情理他。
「你!」
「两位,大家都是受害人,就不要再争吵了。刚才我已经报警,过一会儿警车就会到,到时麻烦几位说明一下车祸时的状况,不管看见什么也请如实告诉警方,这不但是为了受害人着想,也是为了不放走任何一个不负责任的肇事者。
「这位先生,麻烦你把车子停到路边,这样停在马路中央实在影响交通,而且也触犯了交通法规。我姓徐,我是……」
「警察同志,你可看到了,今晚这起交通事故我们可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可就这样,还有人昧着良心落井下石。像这样的人,您要是不扣他车子罚他款,以后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肇事者!」箫和不是呆子,脑子逐渐清醒的他,早就瞄见停在路边的白色警车。
「喂,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以为你们……我哪知你们是受害人?警察同志,您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其它意思,还有,我马上就走。我什么都没看到,对不起,恐怕不能帮到您们什么。」
标致车主在意识到身边的男子竟然是警察后,开始退缩。
见鬼!我发了什么疯非要冲出来?如果让他们发现我喝了酒,如果让他们发现我是谁……
标致车主已经越来越后悔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就冲出车门。他可不希望在第二天的报纸娱乐版面上,看见自己的头版头条。
「这位先生,您请等等。」徐岩飞一看目击者要跑,那还得了,连忙上前拦阻。
炎颛搂着箫和的腰捏了捏他。
「干啥?」
为什么不走?
 「脚疼!」箫和提着疼得钻心的右脚,死活不肯落在地上。
皱皱眉,炎颛蹲下身,抬起箫和的右脚看了看。
箫和疼得仰起脖子狠狠吸了一口气。
右脚的脚弓处似乎有点红肿。炎颛伸出手指在肿胀的地方轻轻摸了摸。
箫和一把扣紧了炎颛的肩头,「你在干什么!」一字一顿。
骨头没事,九成是软组织挫伤。啧,这人类还真不是一般的弱。
炎颛在箫和面前伏下身。意思是让他爬上来,他背他走。
箫老大自然不客气,非常理所当然地爬上了小炎的背。
等小炎托着他的臀部站起,他还倚老卖老地拍了拍炎颛的脑袋,大咧咧地说道:「不错,总算没白养你小子。走稳一点啊。」
炎颛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背起人就走。
「喂!两位,你们去哪里?警察马上就到了。你们要去医院的话,我送你们。」
拦住了标致车主的徐岩飞,一转头就看见受害者竟然也要离开,赶紧又跑了回来。
而被扣了驾驶执照的标致车主一边大骂自己倒霉,一边上车把车停到路边。现在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和尚庙,这浑水他是蹚定了。
「小炎,快点!警察叔叔要追上来了。」
炎颛脚下加速。
徐岩飞越追越奇怪。
这什么人啊?怎么背着个人还能跑这么快?而且越跑越快?
这不,还没一会儿工夫,前面隐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四通八达的街道上。
最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跑?他们不是受害者么?难道他们不想抓到肇事人?还有他们不去医院没关系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解开这个谜题,看来只有去问那位第一目击者的标致车主了。
带着满满的疑惑回到原地,那个被他扣了驾驶执照的标致车主,正在接受赶来的交警盘问。


第四章

有便宜不占向来不是箫老大的行事准则。
但他也不是什么便宜都占。
比如说这次,那位警察主动提出要送他们去医院,如果按照以前,他会非常乐意让那位警察送他们、同时帮他付医药钱,最后再找个机会溜掉。
可是这次的事情不简单,他不知道那位警察到底看到了多少。虽然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直觉告诉他,这事不能让警方知道。
为什么?
箫和看了看坐在他脚头正在为他抹草药的小炎。
神奇的小炎,不但能从高速行驶的车中把他救出,竟然还懂药草?
虽然揉得他很疼,但也不是不能忍耐。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箫和边问边揉自己的脖子。刚才没觉得痛,现在这痛倒是越来越厉害。
炎颛正在轻揉按摩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你不认识他们?」
炎颛这次没有停手,在把草药按摩匀后,从他刚才转回去拾回来的黑色塑料袋中,摸出一卷绷带,一圈圈固定在箫和的脚弓及脚后跟处。
「你都不好奇么?」
有什么好奇的?只不过是一群贪婪的家伙罢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们别惹上我就行。
「你说他们为什么抓我?」箫和对此真的感到很奇怪。
「难道我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研究价值?还是因为怕我泄漏他们的秘密?可是为什么会拖到现在?你知道么,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他了……」
他?谁?
「那个斯文变态!」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锺舍。你这个笨蛋。
「喂,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像在骂我笨蛋哎!」
炎颛突然拎起那只黑色大塑料袋,反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炎用右手提起了一只……呈僵直状的老鼠。而他竟然都没看清小炎是什么时候抓住牠的。
如果不是牠的小爪子偶尔会抽搐那么一下,箫和八成会把牠当死老鼠看。
两个人对着老鼠,一时无语。
「牠什么时候钻进去的?」箫老大摸着脖子苦笑。这下好了,经过老鼠污染后,袋中东西不知道还有几样能用。
在那辆该死的车子快要压到我的时候!鼠少大叫,随即又赶紧装死。但装的不彻底,小身子抖个不停。
「牠在干么?」箫和不解。
小炎挑了挑眉毛。
吃不吃?小炎看箫和。
「牠的尾巴好长。」箫和哈哈笑,也不觉得脏,还用手指去戳了戳老鼠的肚子。
鼠少抖得更厉害。
「扔了吧,免得传染什么病。」
你才有病!少爷我干净得很,刚刚还洗了个热水澡。
「还是踩死算了。也算为社会除害。」
鼠少要哭了。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踩死我!你们不能这么残忍啊,我还没有娶老婆呢。呜呜!
炎颛把老鼠放在地上,就在鼠少以为有了逃跑机会时,一脚踩住老鼠的尾巴。
鼠少大哭。为什么我不是壁虎啊!
松开,鼠少跑,还没窜出一步,又被踩住。
「小炎炎,你……不会在玩牠吧?」
炎颛抬起头,竟然……笑了笑?
箫和呆了。
微笑的小炎炎好帅!好阳光!好可爱!好……问题是为什么他喜欢玩老鼠?
这可怜的孩子,小时候肯定是被关在什么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每日每日只能与下水道的老鼠们作伴,嗯嗯,肯定是的!
箫和一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魅力竟然还没有一只老鼠大。如果让他承认这点,他会先选择一头撞死!
就这样,小炎一脚踩着老鼠尾巴,一边伸手把倒在地上的东西往塑料袋里填。
鼠少趴在地上装死,等待未知的命运。
箫和揉着自己脖子,盘算来盘算去,表情越来越奸诈。
对于有人要抓箫和一事,也不知是箫和无所谓,还是小炎根本不在乎,两人似乎都没有担心的意思。

而这边,正在向赶来的交警解释报案经过的徐岩飞,接到下属紧急电话。
「什么?我就来!在我来之前,现场不要让任何人动。小周,不好意思,我这有急事……」
顾不上其它,跟负责的交警打了个招呼,徐岩飞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向自己的警车奔跑过去。
唉,作孽哟,现在的犯罪分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标致车主看徐岩飞离开,连声问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交警小周看看纪录,确定没任何遗漏后,对标致车主露出一个标准职业笑容。
「冯先生,您可以走了,有任何问题,我们会联系您。晚上请小心驾车,谢谢您的配合。」
标致车主冯先生勉强伸手握了握交警小周的手,立刻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爱车走去。
车子发动,驶入快车道,车速渐快,一转眼就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那个标致车主,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小炎,今晚我们就睡这?」
箫和伸了个懒腰,本来计划今晚睡在火车站,如今却依在建筑工地围墙的墙根下。小炎没有把他背到火车站,他也没主动提起要去。
你们就住这儿?切!还以为你们有多了不起呢,混得比少爷我还差!鼠少不屑。
至少我还有一套房子,虽然……
鼠少的肩膀垮掉。
炎颛盯着鼠少没动。
如果不是牠们鼠多势众,我又怎么会离开那里?那可是我祖祖辈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宝地啊。前靠街区,后靠山区,无论往哪里窜都不用愁没有吃的。可如今……唉!
箫和掏掏耳朵,「小炎,别玩了,那只老鼠唧唧叫个不停,吵死了。放了算了。」
对对!赶快放了我!我没有肉,不好吃的。喂喂,你们听见没有!
被踩着尾巴的鼠少气得拼命用爪子刨土。
为什么你们听不懂我的话,为什么!你们这群大坏蛋,就知道欺负弱者,如果我有家可归,我现在还用亡命天涯被你们抓到吗!呜呜!可恨的是我竟然混得和你们一样惨!
炎颛眉毛一挑,用草根戳了戳老鼠的耳朵。
「吱吱!」鼠少疯狂挣扎,如果不是小炎脚下留情,牠的尾巴早就给牠挣断。
「小炎!给牠一脚让牠死个痛快。」
好。小炎抬起脚尖,等鼠少刚要逃窜的一瞬间又一脚踩住。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们就冻死在街头吧!你们就睡在墙角根吧!我诅咒你们永远没有家,永远吃不饱,要死大家一起死!这是报应,谁叫你们欺负我!踩吧踩吧,十八年后等我再回来……
「啊─!」
一声惨叫吓得鼠少胆子差点破碎。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炎颛把目光从老鼠身上收回,看向发出惨叫的人。
箫和抱着脚整个人缩成一团。
炎颛在男人面前蹲下。
怎么了?
「我的脚……」痛苦让箫和吐出的声音都在发颤。
脚?刚才不是帮你处理过了吗?炎颛疑惑,一把抓起地上那只还裹着绷带的伤脚。
这突然的动作换来了箫和痛不欲生的惨哼。
「你!……你!」
拆开绷带,就看到原来还不是很明显的伤处变得又红又肿,就算是丝毫不懂医理的人也能看出这只脚的伤势变重。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扭到了,刚才你只顾和老鼠玩,我只能自己起来搭帐篷睡觉。结果……唔!」
箫和这个疼啊,这个代价未免付出的太大。要不是死小子懂点医理,随便弄弄骗不过他,他也不会下狠劲把自己那只伤脚原地扭转二百七十度。
炎颛忽然站起,把帐篷包重新背到箫和身上,并把塑料袋也一起系上。
箫和一愣。一瞬间竟觉得有冷风从心口窜过。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看出来了?
为什么把东西都给我?
他、他要走了吗?
心神剧震的结果,就连小炎背对他在他面前蹲了半天也没意识到。
炎颛转回头。这家伙咋了?
注意到小炎的目光,同时也注意到小炎的姿势,箫和露出一个很怪异的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无措,主要还是疼。
「那个……我们去哪里?」
医院。
咬着牙,强忍痛苦,箫和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小炎,医院很花钱的。那个……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暂时落脚一段时间。」
哪里?
「你背我,我告诉你怎么走。」
炎颛没有多话,让箫和趴上他的背,背起就走。
放过不知在打什么小九九的箫老大不谈,请把眼光往下望再往下望,看到了没有?
一只发呆中的老鼠。
其实就算不是鼠少,换了任何一个人或动物,大概都会有那么几秒的停顿。
想想,刚才都准备慷慨赴死,连最后遗言都说了,结果呢?结果人家却很随便地把牠放了。
喏,就这样,连看都不看牠一眼的,迈着大步走了。
鼠少抱着两只小爪子呆愣了半晌。喂,你们就这样走了?
寒风飕飕,孤影单鼠,无限凄凉……
等等我─!
不要问鼠少为什么要追上去。
也许是因为牠寂寞,也许是因为牠不是一只普通的老鼠─牠自认的。

当箫和看到眼前这栋高级公寓楼时,有点感叹。
想当年,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比这里差,现在却……
后悔吗?
箫和的手臂收紧,头脸轻轻在男孩硬硬的头发上蹭了蹭。
呃,好刺。
当炎颛背着箫和大踏步走进一楼大厅时。
「两位,请问你们找谁?」负责公寓楼安全的保安跑过来询问道。
「小炎,去信箱那里。」箫和在炎颛耳边轻声道。
炎颛眼睛四下一扫,直接向信箱处走去。
「这位先生?」
炎颛在信箱面前停下。
「十二楼 1201室。」
找到。
「打开密码锁,密码是 54188。」
炎颛依言施行。一手托着后面的箫和,一手拿起密码锁开始转动。
「嗒。」轻轻一声,锁开了。
信箱里,躺着一串钥匙。
保安「啊」一声,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同时看着他背上的箫和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我帮忙?」
炎颛摇摇头,拿出钥匙,背着箫和向电梯走去。
保安望着两人的背影,虽觉得有点怪异,但介于对方态度过于坦荡,而且又知道信箱密码、并拿出明显是这里的钥匙,便摇摇头回去做自己的事。毕竟,住在这里的住户很多都是比较奇特的,会有完全陌生的面孔住进也是常有的事。
也许保安太过于专注两人,以至于有什么哧溜一下溜进来也没注意到。

待炎颛打开 1201室的大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装潢颇为考究的套房。沙发和电器上盖着防尘布,像是已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使用过这里。
箫和原本还担心小炎会怀疑什么,进而质问他。但在看到对方非常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走进公寓,并且像主人一样随手扯开遮尘布把他放到沙发上,又看到他跑进厨房去翻冰箱,箫和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说。
跟着溜进来,蹲在沙发阴影处的鼠少懵了。
这是咋回事?贫穷小子其实是王子?而且这栋公寓明明就是牠刚刚才逃出的地方。没想到会这么快又绕回来了。
一人一鼠各怀心思。
炎颛端了一杯水出来。
鼠少昂起头呆呆地仰望他。
「小炎,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叫我。」
抢过茶杯,一饮而尽,箫某人倒头就睡。经过几个小时奔波,又是车祸又是自残的他,无论体力还是精神力都已经到了极限,现在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小炎突然弯腰从地上抓起一个小玩意,对直打哈欠的他晃了晃。
吃吗?
吱吱!不要杀我!
恶!「小炎炎,你怎么把这玩意儿也带来了?」
牠自己跟过来的。
「嗯?」
炎颛懒得解释,随手把鼠少往另外一边的沙发上一扔。反正一只也没啥吃头,等下次多抓几只,再做烤鼠肉给他吃。决定后,小炎转身去检查其它房间。
脚软筋酥,扑腾在沙发上的鼠少瞪着一双小眼睛,对上对面男人的目光。
箫和用手背擦擦因为哈欠太多从眼角溢出的泪水,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小炎喜欢,那就随他去好了。牠是脏,自己又比牠干净到哪里?
为什么这个人类……
鼠少看着躺在沙发上悠然自得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的男人,茫然了。
人类不是见鼠就杀吗?为什么他不杀我,还任由我蹲在沙发上?还有他为什么敢跟那……位一起?他就不怕?
等炎颛把所有房间检查完毕,确定可以暂时居住一段时间后,出来时发现沙发上的箫和已经睡着,就连他把他抱起,脱了衣裤鞋袜放到床上,也没醒过来。
累极了吧。
重新把那只可怜的伤脚处理了一下。
还好他在房里找到了医药箱,里面除了一些常备药品以外,竟然还有一瓶红花油。那味道,如果判断不错,应该可以缓和他的脚伤,否则他还得出去给他找药。
麻烦的人类。
摸摸男人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随即就熄灯脱衣拉开羽毛被,赤身钻进被窝,同时顺便把那个不讨喜的伤员搂进怀中。
他想他有点疏忽这家伙的健康状况了。本来就是一个活不长的人,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是病又是伤的,寿命会变得更短吧?
我看到他死会伤心吗?
炎颛第一次如此问自己。
箫和不知在梦里梦见什么,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咕哝一声,侧身往炎颛怀里挤了挤。
……我会伤心吗?带着这个疑问,小炎也进入了梦乡。
外面,鼠少按按自己的小肚皮……好饿哦。
想找些吃的,可是偷眼看看远处紧闭的房门,又不敢动了。

第二天箫和告诉小炎,这房子是他一个老朋友的,目前在国外进修,曾经告诉他,如果他来这里可以住到他这儿。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状况不佳,不想病死冻死在街头,他也不会借用这套房子,说完,一副当年不堪回首的模样。
小炎对他的解释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因为无论是露宿街头还是住豪华公寓,对他来说都一样,只是对箫小人竟然没一开始就来占这个便宜,让他有点不解,也让他对小人箫的过去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就一点点。
趁小炎出去觅食的工夫,箫和用一只脚蹦遍全屋,把能翻的都翻了一遍。
这就是大众声乐给自己旗下艺人准备的临时公寓,嗯,还凑合。
不知道原来谁住在这里?能和余嘉嘉住同一等级的公寓,想必对方也不是无名之辈。可惜这套房子里没有留下任何一丝上届主人的蛛丝马迹。
现在住是住进来了。大明星余嘉嘉也就住在他们楼下。
但问题是他要怎么去保护这位大明星,同时调查出谁想对她不利呢?
没错,箫和接了与私人侦探同等性质的活计。即,调查这段时间余嘉嘉身边以及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些事故的幕后黑手。
一开始,他还在想任其自然,如果小炎不想接这活儿,那他也不会住进这栋公寓。可是后来他发现小炎竟然想丢下他一个人行动……
箫和告诉自己,不行,想他保护了三十年没失守的屁股不能让这小子白玩!怎么也要趁这小子没离开前,利用他的能力赚笔生活费才行。
但要怎么利用他?
看看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的脚,一瞬间,箫小人的脑子里转过了四、五个计划。
可惜姓朱的经纪人给他的信息太少,甚至不允许他以保镖的身分出现在余嘉嘉面前,说会打草惊蛇,也会惹余嘉嘉不高兴。
就为这,让他的调查行动困难了一百倍。
不过,他本来就抱着能查到则皆大欢喜,查不到就抬腿走路的打算,所以对朱迅也就没有太大抱怨。
好吧,他就想办法先接近那位小保姆张青萍,调查一下余嘉嘉身边的事情。如果没什么收获,就想办法让朱迅把他安排进片场工作。
他想如果用小炎作诱饵,朱迅应该会答应他这个要求。
不远处,一只尖头尖脑的老鼠目光与他对上。
箫和随手撕下一团餐巾纸向小老鼠的脑门丢去。没丢中,老鼠也没动。
这只老鼠是怎么回事?就没见过这么呆的老鼠!
牠蹲在那沙发上蹲了多长时间?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伤心?
箫和对自己的形容词好笑。
老鼠会伤心?以前他没见过所以不知道,但现在……
「喂,尖头,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知道自己以后要被人叫一辈子尖头、正在伤心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跟两人过来的鼠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箫和手指间捏的饼干。
我─要─吃!眼都红了。
「不吃?那就算了。」
吱─鼠少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豁出去了,死也要作个饱死鬼!
「喂!」就算是箫和,突然被一只老鼠扑到身上,也忍不住跳了起来。
「啊─」这是箫某人的惨叫,他忘记他的伤脚了。
「死老鼠,我要杀了你!」
吱吱!有种你来啊。一口抢过饼干飞速窜逃的鼠少,嚣张的在沙发上奔跑。谅你也逮不住我
大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啪嗒。」鼠少四肢发软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小炎!拍死牠!」

生活在继续,箫和、炎颛还有一只鼠,住在豪华公寓里,吃着垃圾桶里翻找来的食物。
箫和本打算卖掉公寓里的一些东西,以换取较好一点的食物,被炎颛制止。
箫和不爽,但也拗不过怀有奇妙正义感外加暴力度第一的小炎。所以晚上他就趁小炎出去找食的工夫给朱迅打了电话,说自己已经住进 1201室,问他能不能先送一点订金过来。
朱迅拒绝。说自己已经提供住处,调查费要等到疑凶浮出水面、且对余嘉嘉没有伤害能力时才能付。
箫和气死,却只能接受。
也许是前段时间在医院养得太好,两天后,本已经适应吃垃圾食物的箫和开始上吐下泻,低烧不断。
炎颛站在箫和床前犹豫了十秒钟。
于是,在箫和住进这套豪华公寓的第三天,一月二十二日,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他吃到了小炎亲手烹煮的稀粥,上面还撒了厚厚一层香喷喷的肉松。
就如同上次一样,无论箫和怎么逼问小炎,甚至连「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至于到底怎么威逼怎么利诱……咳咳,总之,小炎还是没说钱是怎么赚来的。

两天过后。
脚伤稍微好些的箫和,把脚翘在沙发上看小炎随手带回的旧报纸。
翻到娱乐版,几乎都是关于新年大片《魂断紫禁城》甄选主角和配角的消息。其中炒作最厉害的,就要属打败余嘉嘉取得第一女主角的周嫱。
对彩版周嫱的全身照上下点评一番,没找到余嘉嘉多少相关消息的箫和把报纸翻到社会版。
社会版的内容很多,从政治到刑事,从奥运会到市民的菜篮子,无所不含。
忽然,在版面最左边的角落里,一条非常不起眼、甚至可以说非常含糊的小消息,引起了箫和注意。很奇怪,那条消息中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但箫和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该消息只有这么几句话:
一月十九日晚,警方在宁九大道近三岔口处,发现一辆被遗弃的载货面包车。
该车颜色为灰色,车号是 XXX269。车内女乘客被害,凶手在逃。现警方呼吁广大市民群众,如有目击者或任何对案情有所帮助的消息,请联系警方,警方联系电话是 XXX-XXX4337
奇怪……有这么详细的车辆信息,那么警方应该早就知道车主是谁,现在还在寻找目击者,显然已经排除车主的嫌疑。
可死者是谁?如果真的想让市民提供消息,为什么不把尸体的外貌衣着等描写得更详细?还是说警方根本就没办法详细描写?
箫和摸着几天没刮有点扎手的下巴,盯着那个警方联系电话笑了。
瞧,多熟悉的号码。
扔掉手中报纸,瞧瞧墙上壁钟,差不多了。小炎不帮他,他只能先找一些比较不血腥不暴力的事来赚点路费。
今天是他计划与住在楼下的张青萍巧遇的日子。
据他这两天趴在阳台上观察,张青萍基本每天出去两趟,一早一晚,时间也基本固定,早上在七点左右,晚在下午四点左右。早上是早饭,下午是晚饭或杂物的采购。
由此也可以看出,大明星余嘉嘉是个很重视生活质量的人,至少她从不吃隔夜饭。张青萍每次采购的晚饭材料也只够吃一顿的。
拿起小炎弄来给他充当拐杖的木棍,打开大门,箫和一瘸一拐地向电梯走去。

此时,张青萍如同往日一般,拎着装有生鲜食物的购物袋走进公寓大厅。
时间下午五点不到,有两台电梯的候梯间只有三两个人在等电梯。
「叮。」电梯来了。
怕赶不上,张青萍连忙小跑两步往打开的电梯跑去。
「等等我。」
「砰!」
「啊!」青萍惊叫,她撞到人了。那人被她撞得往里一倒。
电梯里其它乘客连忙扶住那位被撞的乘客。
「你没事吧?」乘客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脚没站稳,真是不好意思,谢谢。」被撞的人非常大度,不但没生气,还连连摇手说是自己没站稳。
「箫大哥?!」
电梯门合上。
张青萍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撞到人羞愧的,脸色通红。
被撞的人拄着木棍转过身。「青萍!是妳?」
「没想到你也住在这儿,太好了!以前怎么都没碰到你?」
激动过后,两人在电梯里聊起家常。
「哦,这里的房子我买下后就出租给别人,我工作不在这个城市,但现在……妳也知道我身体不太好,加上又出了次车祸,我堂弟不放心,就让我把这房子收回来,他则过来照顾我。其实我也是这几天刚搬回来。」
「车祸?箫大哥,你的脚……」女孩像是相信了箫和的说辞,并为他刚出医院就遇车祸的遭遇感到难受。
「哈哈,没事。躲车子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罢了。妹子,大哥这算不算和妳同病相怜啊?」
十一楼到了,箫和当没看见。
「箫大哥,遇到这种事你还能笑得出来?」青萍也没有下电梯,两人一起坐到十二楼。
「青萍,妳住在哪儿?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女孩笑,「好啊,我正想送你回家呢。」
箫和欣然同意。
兴许是难得碰到一个熟人,而且还对自己有过恩情,张青萍不但把她的箫大哥一路送回家,还以上次在医院的照顾及这次撞到他为理由,为箫和做了一顿晚饭作为感谢和赔罪。

晚上,在外面也不知道干什么,一天没出现的炎颛一回来,就敏感地察觉到屋内味道不对。
「小炎,你回来了啊,过来帮我端下盘子。还真是回来得早不如回来得巧,菜刚烧好,你就回来了。」箫和从厨房探出头,
伸手对小炎招了招。
炎颛有点迷惑,菜刚烧好?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人还会做菜?
箫和见炎颛不动,怒了。
「喂!叫你没听见哪!」
炎颛表情不变,朝餐桌上扫了一眼。
箫和瞇眼,这小子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他可是为了掩饰张青萍来过的痕迹,特地做了这顿饭。要知道,他曾经发誓这辈子只做饭给一个人吃,就是他老子娘也没吃过他亲手烧过的饭菜。
死小子,我还没问你,你天天在外面鬼混什么呢!这边箫和心中嘀嘀咕咕,那边炎颛似乎终于被食物的香气打动,踢掉鞋子大步向厨房走来。
一来二去,趁炎颛不在家,数天工夫,箫和已经和小保姆张青萍混得如同老熟人一般。
而青萍也会偶尔趁雇主不在家的机会,到楼上给她的箫大哥做上一顿饭。只可惜的是,她一直没有看见箫和的同居人,那位炎二哥。

一月二十七日,晚上六点。
「今晚妳雇主又不回来?」
「嗯。」青萍一边把菜盛出锅一边点头,「余小姐今晚有现场节目,她早上走的时候就说过晚上不回来吃饭。」
「是吗?那我倒是托她的福,又饱了口福。哈哈!」
「箫大哥,菜钱都是你付的,我不过跑跑腿、动动手罢了,你不嫌我手艺差就好。」年轻的女孩羞涩地笑。
菜上桌,饭也煮好。两人说说笑笑在桌边坐下。
箫和扫视了室内一圈,尖头呢?躲哪儿去了?最好牠有听懂我的话,别再给我出来吓人。
尖头蹲在沙发底下,才不想出去。
牠认识那个女人。就是她,残忍地用开水烫牠,还用扫把打牠,害得牠一顿饱饭没吃到就得逃之夭夭。
而上次这个女人来,牠没注意,差点又让这个女人发现,还好那个人类糊弄了过去。
「箫大哥,我们要不要等你堂弟回来再开饭?我好像一直都没看见他,他不是在这里照顾你吗?」
箫和多聪明多世故的一个人哪,几次接触下来,他就知道女孩对他那个「堂弟」很感兴趣,想想看,不过三四天就来了两三趟,就算他看起来再无害、女孩对他再感激,好歹他也是个单身大男人,女孩来得这么勤快,自然有那么一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所以他笑道:「他呀,那么大一个男孩子,当然是和朋友出去玩了。他玩性重,经常玩到深更半夜也不回,我们吃我们的,不用等他。妳呢,有朋友了吗?」
女孩不依,「箫大哥!」
「如果没有,要不要箫大哥给妳介绍啊?」
「箫、大、哥!」
「哈哈!」箫和大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蒸鱼。
「嗯嗯,好吃。妹子啊,妳的手艺真不错,我想妳的雇主有妳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在身边,一定过得很愉快,她应该很喜欢妳吧?」箫和又开始他的闲话家常时间。
张青萍犹豫着,「我觉得她应该不讨厌我,但我也不知道……」
「怎么了?」箫和问得轻松,这几天在谈话中,他一直小心没有涉及女孩的雇主,就是为了降低女孩的防备心。今天他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信息。
「我觉得朱先生不太喜欢我……」青萍拿起筷子又放下,表情有点难过。
「哦?朱先生?就是接妳出院那位?」
女孩默默点头。
「那个人啊,」箫和也放下筷子,给女孩添了点茶水,摇头说道:「其实说老实话,我也不太喜欢那个人。看起来就很狡诈,而且很刻薄,那种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看不起比他出身不如的人,说白了,就是狗眼看人低。」
「是啊……」青萍埋下头。
「没关系,这也没外人,说说吧,老闷在心里也不舒服。如果那姓朱的真欺负妳,妳大哥不会看着不管,大不了我们换家雇主。」
女孩抬头,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对朱先生这个人,我也说不清楚。」
女孩想了想,觉得下面的话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开口道:「当初保姆公司把我介绍给余小姐时,他就对我不太满意,说我年龄太小,会浮躁。一开始就威胁我,说干不好就辞退我,还说如果我要泄漏雇主的秘密,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人可凶了。」
「怎么会这样?」箫和惊讶。
「就是这样,不管我做什么事,他都会找理由说我。如果不是余小姐对我很好,工资待遇也还不错,我早就被辞掉。」
「他这是针对妳还是怎么的?这样很过分哪。」
「不只是我,他对他女朋友也一样很凶!」女孩突然一捂嘴,可能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但看到箫和表情平常,也就放下心来。
「是吗?就他那个性也有好女人喜欢?该不会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女的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丫头,不好意思,大哥说话直了点。」
「没事。」女孩噗哧一笑,吐了下舌头。
「箫大哥,来,尝尝看这道菜,我看你只吃荤,这可不行。」
箫和一看女孩筷中夹的清炒莴笋,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不吃这个。」
「不行,一定要吃。」女孩好像真的把箫和当大哥看了,撒娇也撒得很自然。
「丫头,饶了我吧!」
「你吃嘛,吃了它,我告诉你朱先生的女朋友是谁。」是呀,说出去又怎么样呢,箫大哥又不是外人,也不像那么大嘴巴的人。
日久寂寞的女子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面前的箫和显然符合了她的要求。
是谁?难不成是余嘉嘉?
虽然不是自己特别想要的信息,但知道姓朱的秘密也不差。得到意外之喜的箫和心里等待答案,嘴上却说:「姓朱的女朋友是谁,关我什么事,我才不要知道。」
「箫大哥,你真的不想知道?告诉你,如果你放弃这次机会,可是会后悔的哦!」青萍笑得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笑过了。
「哦?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难道他女友是大众声乐的某个女明星?」箫和像是也被勾出了一点兴趣。张青萍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不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大众的人。但是……箫大哥,我跟你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哦,否则我就惨了。」
「没事,妳还信不过箫大哥?而且我对这些明星什么的也不感兴趣,妳今天告诉我,我明天就能忘记。」
女孩放心地笑了。一个人心里总会有那么几个秘密,但无论什么秘密藏在心中总是很难受,能说的谁不想说出来?
女孩声音更小,「你一定想不到,朱先生的女朋友是谁。」
「谁?」箫和的声音也自然而然压低。明明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嫱。」
周嫱是美女。
相信中国九成的男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周嫱的美不是那种精致的、小巧玲珑的秀丽,而是野性的,偏偏这份野性又经过了精雕细琢。所以在周嫱身上就出现了一种矛盾的、但却能紧紧抓住别人眼光的魅力。
也有人叫这种魅力为「性感」。
听说那个刻薄经纪人的女友竟然是性感女星周嫱,箫和觉得自己受到了一定打击。
还好自己不是她的影迷,否则听到这个消息,那还不得犯冲动杀人罪?
「妳刚才说……朱迅对他女朋友,也就是周嫱周大美人也一样很凶?」
听到箫和称周嫱为大美人,青萍的表情有点不以为然。在她眼里,她的雇主余嘉嘉才是真正的美女。
「嗯!」
「青萍,妳怎么知道朱迅的女友就是周嫱?」
青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诺诺说道:「我……无意间听他打电话时叫了对方名字。」
「那妳雇主知道这件事吗?」
青萍摇头,「我没跟她说,因为……其实也就那么一次。就是那次我才知道朱先生的女友是谁,也是那次让我感觉到朱先生对他女朋友很凶。」
「哦?他们在电话中说到什么?」
「他们说……箫大哥你不是说对朱迅女朋友不感兴趣的吗?怎么一听是周嫱就兴致勃勃了?」青萍嗔怒。
「这个……」箫和抓头,又是傻笑又是叹息,「因为妳箫大哥也是男人,而周嫱……她可跟妳这黄毛丫头不一样,那多漂亮性感的一个女人呀!唉,现在一想到她成了朱四眼的女友,就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妳不知道我这心里多难受啊。」
「噗哧。」女孩被箫和逗笑,一个劲地骂箫和好色,还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箫和大叫冤枉。他是真冤枉!

与此同时,周嫱别墅里有客来访。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周嫱接到保姆告知,不怎么愉悦地拿起了来访电话
「妳不用问我怎么知道妳住在这里,我只问一句:妳想不想知道余嘉嘉的秘密?


第五章

时针走过晚上九点。
「尖头,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坐在沙发上呈沉思状的箫和,突然抬起头问道。
我怎么知道?鼠少蹲在茶几上,抱着一根看似火腿肠的东西啃个不停。还有,谁是尖头?
箫和显然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只能听懂人话的神奇老鼠,对他来说,老鼠就是老鼠,没弄死牠就算不错,给牠吃、给牠喝、还让牠蹲在桌子上,请感谢他的无聊吧。
一看,已经快十点。而小炎还没回来。
这小子在外面干什么?为什么每天都弄得这么迟?
「死炎,烧过一次饭后就不再烧第二次,还得反过来让老子侍候你!哼哼!今天放干椒辣死你!」哼哼着,拖着一只不便的脚,一拐一拐地往厨房走。
小炎真的就只烧过一次饭吗?
想想看,可能吗?如果真这样,箫某人会放过他?
倒是哼哼唧唧的箫老大,烧饭的次数两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
目前他们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小炎拿钱给箫和,箫和负责管帐兼管家,小炎拿着箫和写给他的纸条去买菜买日常用品,买回来后还要烧给箫和吃。
箫和由此更加确定小炎受过一定教育,至少他懂得怎么去超市买菜、并能分辨大多数他写的物品。而且最惊奇的是,基本的现代化产品小炎都知道怎么用。
上次,箫和为了不让小炎知道张青萍来过,于是便在厨房里咚咚锵锵捣鼓出两菜一汤一锅饭,还有一锅饭。而炎颛吃过以后,第二天买菜回来就把箫和拉进厨房,可惜箫老大抵死不从,死都不肯碰锅铲一下,就连小炎把菜切好都不行,理由是这样会让小炎染上懒惰的习性。
用眼神威胁了一次又一次,可箫某人根本不把小炎凌厉的眼神当回事,转身就往厨房外面走,边走还边说:「看我多好,给你练习的机会。恐怕也只有我这样不挑剔的人,才能吃下你做的饭菜。去去去,还不赶紧烧菜去!」
小炎火了,直接把半残的男人拖进厨房,按在大理石的案台上修理了一通。
偏偏不识相的某人又骂又挣扎,到最后被小炎搞得直叫救命。
当天晚上,当然还是小炎烧的饭。
后来,箫老大铁定了心坚决不做煮夫,可是一想到小炎那根本就是暴力的做爱方式,再加上今天张青萍过来用了灶台,为了掩饰女孩来过的痕迹,聪明的男人也就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烧上那么几道菜,哄哄火大的小朋友。
今晚……咳,距离他们上次床上运动才只过了一天,而屁股还很痛的箫某人一点都不想给那小野兽任何乱来的理由。
挥挥手中菜刀,把欺负他的小炎赶出脑袋,腾出地方去分析今晚青萍告诉他的消息。
原来让人撞伤青萍的人是周嫱,而朱迅明明知道这点却没有跟余嘉嘉说,更没有跟他提起。
为什么?是为了保护自己女友吗?还是不想让余嘉嘉知道他和她的对手有密切关系?
还有,周嫱为什么会离开大众声乐?记得当时她好像为此付了不少违约金。
可惜青萍听到的太少,根本无法判断周嫱为什么要让人撞伤她。
箫和望着手中菜刀,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周嫱是因为妒嫉?妒嫉朱迅一味庇护余嘉嘉,妒嫉朱迅对余嘉嘉好,妒嫉朱迅喜欢上了余嘉嘉……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至少可以解释周嫱为什么会让人撞伤青萍。因为青萍是余嘉嘉的保姆,周嫱这样做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朱迅那么在意余嘉嘉,甚至不惜为她雇佣私家侦探,并且对自己的女友周嫱那么恶声恶气。
那么会不会朱迅已经跟周嫱分手,而这个就是周嫱宁愿付违约金,也要离开大众声乐的原因?或者干脆就是朱迅想办法把周嫱排挤了出去?
最后因爱生恨的周嫱,不但想办法抢走了原属于余嘉嘉的《魂断紫禁城》女主角一位,还要让她终日生活在惶恐中。于是事故出现了,威胁信出现了……
等等,如果幕后凶手是周嫱,那么朱迅又何必雇请自己?难道他就不怕他和周嫱的事全被揭穿出来?
朱迅对周嫱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如果有情,那他断不会在知道周嫱就是幕后凶手的时候,还让人来调查。如果无情,那么根本连调查的必要都没有,他只要直接报警就可以,或者给他一些暗示什么的。
啊啊啊!头疼啊!
「砰!」一刀剁下鸡头。
干脆直接去问朱迅算了。

就在箫和把砧板剁得咚咚响时,楼下余嘉嘉刚从浴室出来,一出来就看见保姆张青萍拿着电话向她走来。
「余小姐,周嫱周小姐的电话,说有急事找您。」
余嘉嘉正在擦秀发的手停了一下,问道:「她?有说什么事吗?」
青萍摇头,「周小姐说她只能跟您说。」
余嘉嘉伸手接过电话,走进睡房。「……周嫱?」
「是我。」
「没有想到妳会再打电话给我。」
电话中传来轻轻的笑声。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要睡了。」余嘉嘉按下不愉快的感觉,尽量平静地道。
电话中只是传来笑声,半晌,就在余嘉嘉准备挂电话时,对方终于开口。
「余嘉嘉,男人们的梦中情人,女人们妒忌的对象。嘉嘉,妳知道么,我一直都好羡慕妳。妳夺走我很多事业机会也就罢了,在公司里让人排挤我也就算了,我大度,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妳为什么连他都要跟我抢呢……」
「周嫱,妳有话就说清楚,不用这么含沙射影。」余嘉嘉在梳妆台前坐下,按住额头。夺她事业机会?让人排挤她?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还有她抢了她的谁?莫名其妙!
「妳现在能这么红,倚仗的是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
余嘉嘉没有回话。
「妳知道今晚谁来找我吗?」周嫱突然话锋一转。
「……谁?」
「妳的男朋友啊。」笑声再度响起。
「妳说什么?」
「我说妳不会忘记妳的亲亲男友,我们大名鼎鼎的超级男模冯超冯大帅哥吧?啧啧,你们瞒得还真严,如果不是今天冯超来找我,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们竟然是高中同学,更是一对情侣。哎呀,这个消息如果卖给杂志社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妳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妳在说什么,冯超是我男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妳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余嘉嘉掠掠秀发,脸上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被对方打败。
「呵呵,妳不承认也对,毕竟是前男友嘛。而且这个消息比起他告诉我的另一件事,那简直就如同小巫见大巫,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妳想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周嫱的语调中充满愉悦,那是一种掌控了别人的无上优越感。心跳加快。「谢谢妳的好意,不过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么?」余嘉嘉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木梳轻轻梳理起自己
湿润的秀发。不能,绝对不能让对方听出她有一丝丝动摇。
「我就怕到了明天就迟了。」
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长发滴到地板上。
「我想妳很清楚冯超跟我说了什么,对吗?」
「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冯超在吗?让他接电话。」
「他呀,他说他不想跟妳这种为了事业抛弃他的女人说话。咯咯。」
「够了!妳到底想要什么?《魂断紫禁城》的女主角一位不已经是妳的了吗?」
「我想要什么?呵呵。」周嫱只是笑。
很悦耳的笑声,但听在余嘉嘉耳中,却是说不出的恶心。
「我想要什么,妳最清楚不是吗?」
「……妳让我考虑一下,等会儿我再给妳电话。」嘉嘉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摸了摸脸。
「好,今晚我等妳,嘉嘉……不要怨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是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轻轻挂上电话,坐了一会儿,余嘉嘉再次拿起话机。「朱迅吗?是我。」
门外,正在拖地的青萍走到门口。
余嘉嘉望了眼埋头拖地的女孩,柔声道:「青萍,麻烦妳,帮我把门带上。」
女孩抬起头连声答应,拖着拖把,小心翼翼地带上女主人的房门。
「我有事跟你商量,今晚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略带哀求的柔软语调被一扇欧式木门隔断。

大半小时后。
穿着医院里护士送给他的黑色高领棉衫,小炎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进公寓大厅。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大厅里空荡荡的,保安室里的保安歪着头在打瞌睡,电梯门口也只有一个人在等电梯。
「是你!」正在等电梯的人看到他,惊讶地叫。
炎颛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
「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医院见过面。鄙姓朱,朱迅,大众声乐。」
炎颛侧身避开他向另一架电梯口走去。
咦?怎么这个态度?我现在可是你的雇主。
朱迅不快,却跟了过去。
他见过太多外表优秀的人。知道他是大众声乐的朱迅后,大多数人都会巴结他,至少会表现得非常尊重他,当然其中也有些为引起他注意而故意扮冷漠的。
但这男孩不是。
朱迅凭自己多年在演艺界打滚的眼光可以这样肯定。
天生的野性,天生的狂傲,那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漠视。
那种漠视不是一种瞧不起人的漠视,而是一种隔绝的、不在乎的……朱迅也形容不出来。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有着任何人都不能忽略的强烈魅力!
而且这还是丝毫没有经过雕琢的,如果这个男孩……不、不,这个男孩不需要任何雕琢,只要让他自然成长,自然而然,影视界将会出现一位最具有魅力的帝皇!
朱迅有这个自信,这个男孩的魅力是世界共通的。而且这个男孩还是特种兵出身,多酷!
朱迅想的是很美好,可惜小炎压根就没想过这些。
「叮。」电梯来了。炎颛走进电梯,转身,当着朱迅的面,伸手就按关门按钮。
朱迅愣了一下,在电梯门将合未合之际,手拦住电梯门硬挤了进来。
好的影星,少,可也不难发掘。但世界级的超级影帝,那可是可遇不可求。如果能经他的手,把这人挖掘出来……
炎颛略略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男人身上的香水味,那让他不快,与此相比,他甚至觉得箫和十天没洗的臭脚丫味都比这个好闻。可这个人一点都不自觉,还老往他身边凑。
「有二十四小时超市就是方便。」朱迅注意到他手中提的生活用品及食物,搭话道。
炎颛看着脚下,想今晚要用什么手段,让那个卑鄙自私懒惰的小人箫烧菜做饭。
「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要不要灭了这个人类?正好现在电梯里就他们两个。
朱迅扯扯领带,电梯里暖房好像高了点?
「叮。」
还好,在炎颛野性战胜理智的一瞬间,十二楼到了。
朱迅跟着炎颛来到他们借住的 1201室。余嘉嘉刚才电话中没跟他说什么事,只要他今晚过来,他想,迟一点也应该没有问题,反正就在楼下。
小炎的眉毛挑了挑,表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辣椒炒子鸡,还有红烧小黄鱼的味道,汤是什么?
朱迅也感觉出来了,当然不是菜香,而是现在面前这个男孩的感觉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些,因为到家了吗?
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炎颛进门反手就关门,完全没有让其它人进来的意思。
「喂!你!」朱迅作为经纪人特有的韧性再强,这时也感到了些微怒火和三分难堪。
「你小子终于肯回来啦!外面是谁?」听到门响,从厨房探出头来的箫和张口骂,凑巧看到朱迅一点影子。
炎颛当然不会回答,踢掉鞋子赤脚走进客厅。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箫和自语,举着锅铲叫:「小炎,外面那个是哪个?」
「叮咚。」
气归气,身为王牌经纪人的朱迅又岂会因这点难堪后退。
何况,他也想藉此机会问问箫和目前的进展状况,虽然箫和曾经嘱咐过,如果不希望余嘉嘉知道就最好不要明着联系。但只要他不说我不说,偶尔来一次嘉嘉根本不可能知道。
「小炎,开门。」
炎颛不理,自顾自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好。
「叮咚叮咚。」
「小炎!」箫和探头骂:「门口那个到底是谁?认识就让他进来,不认识就把他灭了!」
炎颛走到他跟前,把他推进厨房,一边放东西一边正大光明地偷吃。箫和想踹他,奈何伤脚难立,想用锅铲拍,又怕被报复─他发现小炎好像很喜欢在厨房里发情……
「你是不是在外面惹是生非,让人找上门了?」
炎颛摇头,掀开煮汤的锅盖看了看,咧了咧嘴。
箫和突然伸手勾住小炎的腰,啪唧一下在大男孩脸上亲了一口。
小炎侧目。
「小子,来,再笑一个给哥哥看看。」占到便宜的人举着锅铲乐。
小炎反手搂住他的腰,压倒就上。
「喂喂喂!你干什么!」
这边两人在厨房里抱成一堆玩耍,外边朱迅火气上升,越发不肯轻易离去。
「叮咚!」
「叮咚叮咚!」
「叮……」
箫和受不了了,「去开门!看看谁这么不自觉。吵死人!」推推推。
小炎不理,手口一起上。
「箫先生?您在么?我是朱迅。」朱迅耳朵尖,听到了箫和骂声,强忍不悦,敲门道。
「朱迅?」箫和呆了。
他跑来干啥?不是说好了不明着接触吗?
瞅瞅趴在他身上咬他啃他抓他捏他玩上瘾来的死小孩,似乎已经可以看见当小炎知道他接下这个活计,重点是知道他骗了他之后,自己大概不是被活生生咬死、就是被活生生操死的下场。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不爽的小炎暴打他一顿,甩手走人。 怎么办?
无论是哪个结局,都是他吃亏。怎么想怎么不划算,看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瞒。
猛地推开缠在他身上的人,用锅铲威胁对方不准靠近,单只脚跳啊跳,跳到门口打开大门。
小炎不太高兴,但也没追上去,扫了门口一眼,转身开始扫荡放在案台上的菜肴。
「有什么事吗?」箫和挡在门口。
朱迅看到他,本来愤怒异常的心情一下变得冷静许多。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在意那大男孩的态度?其实朱迅心底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轻忽、拒绝过。
看到箫和出现,朱迅的脑子总算可以分析起利弊。深夜,还是声音小点好。
「我们进去谈如何?」
「不是说好了不明里联系吗?」箫和压低声音。
「我想知道你们现在调查得如何。」
箫和回头望了一眼,确定小炎没有注意这边,便转过头来,更加压低声音道:「详细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
「为什么不能进去谈?还有,我是你们的雇主,就算你弟合作性再差,也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付钱给你们的人吧。」
「哈哈。」箫和心里骂,真他妈的会找麻烦,可再不让他进来,不但朱迅会怀疑他们在搞鬼,小炎也会怀疑。
「请进,不过有件事要先跟你说清楚。虽然我们受雇于你,但做我们这行有我们这行的规矩,如果你不能考虑到这点,那么我也不介意就此解除委托。」
朱迅冷哼一声,「什么规矩?」
如果不是看中那个大男孩的资质,想试试看能不能引他进演艺界,他也不会委托丝毫不知底细的二人来调查危害余嘉嘉的幕后黑手。
「规矩很简单,我是你唯一的联系人,我弟不喜与人接触,你有什么事务必跟我联系。
「不要怪我没事先警告你,我弟为什么会退出特种兵团,就是因为他杀性太重,合作性差,你要是不小心惹了他,有什么后果还请自己承担。」说完,箫和让开门。
朱迅没表示,但在心中已经接受这个条件。两人虽然古怪,但像这些类似雇佣兵的人又有哪个不古怪?箫和的说明也恰好解释了那个大男孩过于冷酷、过于目中无人的态度。

把朱迅请进书房,见小炎在厨房里似没特别留心他们,箫和这才略为放心,悄悄掩上房门。
你想知道调查进度是不是?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门一关上,不等朱迅开口,箫和张口就道:「周嫱是你什么人?」
朱迅呆住。
不过,他不愧是演艺界打滚的人,反应速度一流,不到三秒就已恢复正常,用极其平常的语调道:「看来你们是下了不少工夫,周嫱最先的签约公司就是大众,她在大众期间,我亦是她的经纪人。这也不算秘密,知道的人很多。」
「秘密如果众所周知那就不是秘密了。」箫和笑。
「朱先生,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出谁在暗处对付余嘉嘉,那么你就得先帮我们排除一些人。首先就是周嫱。据我调查所知,你和这位性感女星的关系恐怕不是像你所说的那么平常吧?当然,我对你和周嫱的关系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认为周嫱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吗?」
朱迅瞪着箫和。
短短几天,他是怎么查出来的?周嫱和他交往的事,除了他们彼此,几乎没有人知道。
「周嫱她……」
优雅的旋律突然响起,朱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
「对不起,我有点事得马上离开,周嫱和我的关系,我只能说无可奉告。至于周嫱是不是幕后黑手,那是你要调查的事。如果我知道,何必聘请你们?」
说完,朱迅按下接听键,非常简单地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到。」就把电话挂断。
「箫先生,你不是跟我要嘉嘉收到的那些威胁信函吗?明天我会把它们放到你的信箱里。代价是,三天后我要知道周嫱和它们有没有关联。」
箫和微笑,「好,没问题。」如何接近周嫱,他已心里有数。
「另外,」朱迅在向外走的时候,回头道:「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进影棚工作,你说得对,要想保护她、调查谁在暗地里害她待在她身边可以看得更清楚。」
切!一开始不是不答应的吗?看到自己调查出一点成果来,终于开始相信他们了?
还是说……
书房门打开,客厅里小炎正在布置饭桌。
不错,竟然没有把菜全吃完。
注意到朱迅看小炎的眼光,箫和在心中冷笑。看中了我家小炎是吧,想藉此机会把他骗进演艺圈对吧?
哼哼,想得美!偏不让你如意!
走进客厅,箫和叫道:「哎呀,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正好小炎也把饭桌布置好了,朱先生,您看,一起留下来吃个便饭?」
朱迅心想你明知我要马上离开,还说这种客气话,不嫌太虚伪了些?
「谢谢了,箫先生,我等会儿……」
「砰!」
朱迅面红耳赤地站在门外。
第一次,他在别人家做客连杯水都没喝到;第一次,他被人当垃圾似地扔到了门外。
真的是扔!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又是什么时候抓住他的领子,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门外,而大门早已紧闭。
太过分了!
就算你长得再好,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身为白金领,一向被人尊敬奉承的朱大经纪人,一颗高贵的自尊心受到了从没受过的伤害。
就算是余嘉嘉,那时候她甚至已经有点名声,可是见到他时,还不是客气兼尊敬有加,如今更是对他依赖备至。
你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子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对我?!
不过那身手真的……好棒!不愧是特种兵出身的人。
越想心情越复杂,对那个叫小炎的男孩,他简直是又爱又恨。爱他独一无二的外貌气质和绝佳身手,恨他对别人趋之若骛的机会不屑一顾。
怒归怒,该办的事还是要办,一跺脚,朱迅转身向电梯走去。

「小炎,这好像有点过分哎。」身处虎洞中,还摸着老虎屁股的箫和假惺惺地慨叹道。捏捏,手感一流。炎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巴掌打开那只色手,快步往厨房走。
他饿了。现在挑逗他,只会挨揍。
「喂,请人吃顿饭又怎么了?别这么小气嘛。」那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小炎没理他,把最后的汤连锅端出,放到饭桌最中间。然后抬头看看箫和,用食指沾了点口水,很认真很认真地在饭桌上画了个圈。
什么意思?箫和张大嘴巴。
都是我的。
箫和呆呆地凝望着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男孩,一时无语。
鼠少窜到沙发上,望着饭桌上的饭菜直流口水。
这就是你把朱迅扔出门外的理由?为了……吃独食?
箫和低头忏悔,我这到底是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啊!

一月二十八日,凌晨 2:17
巡逻的警察发现了一辆随意停放在路边的违章停放车辆。
当巡警从车窗外向内观察时,他看见了一团很奇怪的东西。
奇怪。这是该巡警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算那团东西有着人的形状,穿着人的衣裙,可当他打开手电筒,越过车窗照射,
看到一头长长的黑色秀发时,他想,这应该是一个女人。
「喂,小姐?」该巡警敲敲窗户。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凭着警察的直觉,该巡警更加用劲地敲打车窗,并绕到车窗另一面。
然后在手电筒照耀下,他看到了没有被长发盖住的另半边脸孔。
一只没有眼皮覆盖的眼珠,凸出在黑红的肌肉表面,望着他。
「老张!」
吓得一连倒退两三步,该巡警大叫自己的同伴。
同时间段。再次回到余嘉嘉住处的朱迅,见到开门的张青萍,劈头就问:「嘉嘉呢?」
「她在休息。」
话没说完,女孩就被朱迅一把推开,接着便鞋也不脱地冲进了屋内。
「嘉嘉,开门!」朱迅敲着余嘉嘉的睡房门大喊。
「朱先生,你……」青萍被吓住,关上大门,缩在客厅里也不敢阻拦。
「砰砰砰!」敲门变成砸门。
可里面的余嘉嘉像睡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嘉嘉,嘉嘉!妳在不在?」朱迅大喊,连喊几声后转头对张青萍怒喝:「妳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嘉嘉呢?她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青萍吓得连连摇头,「我睡觉前她还在房里的。我没听到她出去啊。」
朱迅开始撞门。
青萍抱着胸缩在客厅里,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结实的房门连撞几次都没有撞开。朱迅急了,正转头四下找趁手的东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始四处翻自己的口袋。
「钥匙呢?我的钥匙呢?」
连掏几个口袋,口袋里的零钱、手机什么的掉到了地上也没有想要去捡。
青萍看着这样的朱迅,觉得又陌生又怕人。
那个总是一丝不苟冷冷淡淡、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年轻俊才,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去了又回?而且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青萍偷偷打量匆忙翻找自己口袋的男子,头发乱了,脸色潮红,笔挺的西装也多了好几条皱纹,尤其是领口处。
等等,那是什么?
青萍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血迹。
哗啦一声,这边朱迅终于找到钥匙。打开房门,朱迅冲了进去。
床上,余嘉嘉盖着羽毛被,睡得异常安详。
一口气吐出。
「嘉嘉,嘉嘉?」朱迅先是小心摇晃,到后来力量越来越大。「嘉嘉!」
「嗯……怎么了……?」模糊的声音响起,慵懒的美女用极为困顿的声音含混问道。
朱迅一屁股坐到床上。「我以为妳……!」
余嘉嘉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似乎在说自己这几天睡不着,今晚睡前就服了安眠药之类的话,可等仔细去听的时候,她又已经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发生什么事了?」青萍站在门口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没妳的事!出去!」
女孩吓得一抖,眼圈一红,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半夜,她听到男人离开的声音。
想了想,她决定起身去女主人房间里看看,因为以前朱迅从来没有留夜过,更不要说待在女主人的卧室里待这么久。
悄悄拧开门锁,青萍把头探了进去。
床上,余嘉嘉穿着丝织睡衣一动不动地坐着。女孩吓了一跳,转身就想关门。
「青萍?」
「是……是我。」
美丽的女子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纤纤玉手。
不知为何,青萍忽然觉得自己的女主人此时看起来竟十分脆弱。不由自主走了进去,弯身轻柔地问道:「余小姐,您要不要喝点水?」
余嘉嘉抬起头。
青萍这时才发现她的女主人似乎刚刚哭过,眼角通红,脸上也有点潮湿。
「余小姐,您?」
被无数人喜爱的大明星木木地看着自己的保姆,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灵性。
「余小姐?」青萍担心的轻唤,「您怎么了?」
余嘉嘉在颤抖,越来越明显。
「余……」
「我怕,我好怕……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呜呜……」颤抖的哀求转而变成细细的哭泣声。
余嘉嘉在哭,这位哪怕在电视电影上流一滴泪也会让观众心脏绞痛的女人,如今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抽噎,陪伴她的只有她年轻的保姆。
青萍看着颤抖哭泣的女主人,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揽住了她。
哭声一下放开,余嘉嘉依靠在女孩年轻温软的胸怀中,就像找到了避风港一样,紧紧攀附住她。
她在怕什么?青萍抱着余嘉嘉忍不住想道。
「咯嗒。」
谁?
青萍抬起头望向门口。是朱迅去而复返?

炎颛突然睁开双眼。
黑夜中,男孩的眼眸泛出奇异的光泽。
怀中箫小人背对着他正睡得香甜。
房间内静悄悄的,不愧是高级公寓楼,一分价钱一分货,隔音效果十分良好。只是这是对普通人的耳力来说。
楼下传来不寻常的声音,为什么说不寻常,那自然跟他平时听到的声音不一样。
「朱迅呢?朱迅在哪里!」
男人的吼声过后,他听到了女子的惊叫声,还有扭打的声音。
但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声音一度变小,在「砰」的一声后,又夹杂了另外一名女子的惊叫声,她在喊:「你要干什么!不要……」
匡啷一声,有什么倒下。这声非常响,尤其是在寂静的黑夜里。
男人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拱了拱,嘴里含含混混地说了什么。
好像是,死小炎,把电视声音开小点之类。
炎颛不爽地偏头看怀中人,关我什么事。
房间很暗,但在炎颛眼中,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清晰。清晰到连男人眼角淡淡的纹路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心,突然有那么一点点触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房上轻轻搔了搔。
突然很想干他。狠狠地!
手臂一点点收紧,就在炎颛想要翻身而上的一剎那。
「你这个魔鬼!是不是你让朱迅杀了他!是不是?!朱迅呢?朱迅在哪里!小静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这个声音……他听过。
窗帘飘起,就在冰冷夜风袭进的一剎那,阳台的落地窗又被悄无声息地合上。
再看卧室内的大床上,隆起的被子下似乎只剩下一条身形。
悄悄地,外面泛出诡异红色的天空中飘起了片片雪花。

冯超看到打破落地窗从阳台进来的男子,惊得目瞪口呆,手下自然也松了几分力道。
余嘉嘉已经昏了过去。
男子并没有立刻冲进室内,相反他站在落地窗前,向内仔细扫视了一圈。
卧室门口,小保姆张青萍脸朝下趴伏在地上,似已毫无知觉。
室内,冯超骑压在余嘉嘉身上,双手扣着她的咽喉。
警惕地看着对方,冯超从余嘉嘉身上爬起。他的胸前赫然一片血污。
冯超惊慌失措的同时,想法也越来越偏激。今晚本来应该是他踏上成功之路的一晚,现在却完全成了做着醒不过来的噩梦的一晚。出卖原女友的秘密,在周嫱客厅中等待回复的他,却莫名其妙遭到袭击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却看到周 ?正趴在他胸口。
不明所以的他于是推了推周嫱,女人滑了下去。他看到了……他吓疯了!
就在他疯狂大叫的时候,朱迅来了,从没有锁上的大门中进来。
他叫住朱迅,朱迅走过来。当朱迅看清倒在地上的周嫱,竟转身就跑。
他冲上去,想要抓住他,想要跟他解释,他什么都不知道;更想要逼问他,怎么来得这么巧。
可朱迅挣脱了。
他一路飞车追赶,却发现朱迅竟来到余嘉嘉所住公寓。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
高大的年轻男子没有回答,看了一圈竟然转身就走。
「站住!」冯超低喝,拎起他敲昏保姆后顺手放在床边的高尔夫球杆,追了上去。
他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不管他是谁,在他没有弄清事实前,谁也不能离开这间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