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22

紫箫泠君: 烈凰淡血 61-70

061) 三跪九叩

  “你们都下去吧。”轻轻的一声,含着无限的威仪。
  泠语一听忙拉着心媚并墨雪退到了院外。
  奥曦慢慢走到了倾昀后面,一伸手,从后面拥住了妹妹,喉中低吟一声,“浅儿。”从风叔来通报了祭祀后,奥曦便想着会不会又触动妹妹的脆弱神经,就决定来看看,他是那样地关心自己的妹子,果不其然呀,一来就看到她失神流泪。
  倾昀把头往后靠在奥曦的怀里,大哥的怀抱她一向依赖,前世也是如此,那是最亲的信任,在任何时候她都会觉得温暖。
  奥曦看着妹妹的动作,心下不禁又软了几分,轻柔开口,“浅儿,你不要这样,记住,不是你的错,不需要你承担。”
  真的不是自己的错吗,或许吧,只是自己怎么能毫无负疚感呢。
  见倾昀没有任何声音,奥曦不禁一把把倾昀整个人板正了过来,他一手锁着妹妹的腰,另一手抬起倾昀的下巴,让她的眼睛仰视他。要说这个动作,如果别人做起来,定是个登徒子,可是现在这个是奥曦。
  “浅儿,你给我记住,不是你的错。”奥曦对倾昀说话,从未如此过,今日现在他的声音含着坚决慎重还有威压。
  倾昀泪眼婆娑,只这样看着奥曦,嘴唇颤动,“真的不是吗?”
  “不是,绝对不是。跟我说,不是你的错。“奥曦眼光镇定,似要传递给妹子。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终于,倾昀开始重复。
  “大声一点,不是你的错。”
  “不是,不是,不是我的错。”倾昀的声音终于脱下了伪装,换上了嘶声力竭,这一声声音极响。
  院外的人,因为倾昀奥曦立下的规矩,从来不敢窥听他们兄妹的话,他们总会站在适合的位置,比如现在,他们站地很远,本来是听不到他们兄妹的谈话的,可是倾昀那一声“不是我的错。”却如洪钟撞入他们的心房。
  那一声如此无助,如同千万年桑田沧海里的孤寂呐喊,即便如泠语这般冷清之人都不禁想落泪,而心媚与倾昀感情不深,却也被强烈地震撼了,公主也如此伤怀吗?即使墨雪,也是拳头紧握,不知心在何处。
  奥曦在看倾昀呐喊出来后,也放开了放在妹妹下巴的手,双手紧拥她,任她在自己怀里哭地天昏地暗。有些时候,有些事,真的仿佛天注定,沈宸霜“离世”之日,是奥曦帮着倾昀拭泪,以后每次倾昀有泪,都是奥曦帮她擦,可是这样的拭泪还能多久。
  哭地久了,整个芜沁邬中,暗香浮动,那属于魅夜的昙花香萦绕鼻尖,那属于山幽空谷的兰花香淡然飘散。倾昀抬头,轻轻擦了泪眼,“阿哥,我无事了。”
  “你无事,我可有事,这衣服都湿了。”奥曦有些不满地扯了下嘴角,他曦公子其实也有洁癖,和这个妹子一般,要是其他人把那眼泪鼻涕弄他身上,他还不得嫌死,可是没办法,眼前人是他小妹,是他最亲的人。
  “呵呵,这有何难。”倾昀和奥曦都非常人,她挣出他哥的怀抱,仿佛刚才那稀里哗啦地不是她,“我收了那个女孩。”
  “嗯,我知道,事情已经去查了,应在两天内就有结果。”奥曦整理了下衣服,负手在后,姿态完美,随着倾昀走进了书房。
  “其实我信她,只是嘛,场面还是要走的。”倾昀坐到了书桌前,拿起一个卷宗递给她哥。
  “你打算怎么安排?”奥曦接过,一心两用,开始认真看着。
  “想用她和泠语互补,泠语不通女红,我想送她去缇绣学习下,其他方面,让墨雪泠语提点一下她的武功,在细心方面,我也打算调教一下她,再让她学点简单的推拿按摩之术。”倾昀淡淡说起她的想法,泠语文武全才,只是嘛,有些方面也不行。
  奥曦的眉有些皱,这个卷宗说的是湖州府现在的税志,一看就有问题,看来那些个贪官是活地不耐烦了,不过,“嗯,你有打算就好。只是推拿按摩,你让她去哪里学?”
  “这个阿哥不用担心,浅浅自有主张,我会亲自教。”倾昀笑笑。
  这下奥曦也抬起了头,“哦,小妹真是给大哥不少惊喜呀,你一个大家闺秀也会这些吗?”
  “大哥别忘了,我学医多年,自然对人体脉络很是明白,你放心吧,只是一些雕虫小技,你若眼红,我大可以去教砚岚,让他也帮你好好推拿推拿。”倾昀不禁对她大哥挪揄起来。
  奥曦合起手中卷宗,对着倾昀的脑袋就是一记,“收起你那傻念头。”
  或许众人要问,那奥曦怎么不让她妹子亲自帮他呢,要知道,这种推拿按摩只有女奴,丫鬟才会帮自己的主人,或者妻子帮自己的夫主做,而奥曦怎么说,也是大家公子,怎么会让她妹子为他如此。
  而倾昀呢,她要教心媚的,才不是什么推拿呢,只是她在Verera那一世,跟营养师研究的保持形体的按摩术,需要全身脱去衣服,让人推拿,减去多余脂肪,她怎么会提出帮她大哥。虽说到了这熙朝,不过女子皆爱美,她可要保持她得天独厚的资本,自己也会下苦功的。
  兄妹俩那毫无营养地谈话也到此为止,奥曦告辞,带走了那卷宗,留下了一幅好贴,这是倾昀前阵子也在找的,跟着练练字。虽说他们兄妹的身份,与这吟花弄月之事并不很配,可是他们都还喜欢,算是陶冶情操吧。
  晚上倾昀交代了泠语,明日开始,上午送心媚去缇绣处,磨练绣工,听得泠语心里一阵阿弥陀佛,还好小姐找了这么个丫鬟,不然要是送自己去拿针穿线,还真是折磨。
  倾昀看着泠语那眼神,便知她心中所想,不理她,继续吩咐,下午让泠语提点她一些武功,不过如果涉及秦堡秘籍,也不必教,但也需把她调教地像点样子,也可以去找墨雪帮忙。晚上嘛,心媚和泠语就一起陪在倾昀身边,这主仆必要培养出默契来。
  今晚,倾昀还是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再次提点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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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过了七日,今日终于到了十一月初一,今日的倾昀,乌发披肩,只用白色天蚕丝绑了,再无装饰,一身白衣,曳地长裙,配上白色面纱,这样的装束很得体。
  泠语和心媚就站在她身后,这样看着她家小姐,而心媚也已见过倾昀面纱下的容颜,初初之时也是惊艳的,不过惊艳后便也释然了,要知道奥曦之颜也是绝色,身为他的同胞妹子,怎么都不可能差,她也暗自想,哎,今后跟着这样的主人,可叹自己的承美能力应该是会越来越强,她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抚心。
  这番动作惹来泠语一脸地不赞同,不过倾昀仿佛没有看到,她找这个丫鬟,本来也是为了和泠语互补,这是她刻意为之,她轻轻合上妆奁盒,“你们都先出去吧。”
  “诺!”两个丫鬟异口同声,看来调教地不错。
  那心媚虽说活泼,可是也是分轻重的人,倾昀也是看中她这点,既然说了要服从,就一定听话。
  这七日里,倾昀就在房里看书,习字,弹琴,烹茶,练画,完全没有管其他的,做的都是闺阁小姐们爱的风月雅事,不过她也要庆幸,这芜沁邬虽说是洛府主母苑,可是却不和她父亲的临渊阁一般,是处于正中。
  芜沁邬反而是在正东的方向,是最偏的一处院落,再加上人们畏倾昀泠语如虎,没什么人敢来窥探,现下又多了墨雪把门,就更少有人来,倾昀在芜沁邬里一切,对于外人都是谜,这个嫡女很少出门,一般的闺阁小姐们,就算不出府门,那么在内院放放风筝,赏赏花也是会的,可是倾昀不,让人更觉得她清高孤僻。
  而墨雪虽然是倾昀的贴身侍卫,不过倾昀还是不喜欢有人跟地她太近,凡是有人拜访,倾昀从来不喜欢别人听他们谈话,可以的话,她会让泠语或者心媚跟着,如果倾昀没吩咐,他们三个必须站地远远地,半点不能逾越。
  不过倾昀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们才可以屋外候命,不敢离远,就怕小姐有事吩咐。这个小姐绝对地难伺候,这是心媚的想法,想当初,她自己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小姐,哪有她那么多事,她苦了一张脸,好像有很多委屈要和泠语说,她也不想想,泠语还是秦堡大小姐呢。
  这七日里,无忧公子又来了一次,给倾昀带来了账本,虽然赏菊宴那一次,倾昀老大的一个手笔,让她破费了不少,不过她还是有盈利,无忧公子管账,让她很放心,她也无意对于他的管账方式提出什么意见,这样已经不错了,而且这一次无忧公子带来了一个额度,是倾昀和她哥对于齐氏钱庄的提调额度。
  倾昀心想,这个无忧公子动作还是蛮快的,就这样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已算出数目来了,额度不大,才5000两,不过够了,至少她是这熙朝第一人,可以无本而提现,以后她相信这个额度会涨的。
  倾昀把以后的事交代了一下,和无忧公子商量了一下,得出了具体的操作方法,包括日后的联络,这次的谈话就算结束了,泠语帮着送了无忧公子出门。
  所以这7日,倾昀也不算完全浪费,不做事。虽然,因为是母亲的忌日,她心绪烦躁,有心抗拒,不过事情来了,她做起来可不会含糊,在她大哥带来了华姨的消息后,她也算对心媚放下整颗心来,日子还要继续。
  今日便是要去祠堂的日子,自己的母亲被供奉在了祠堂,可是斯人究竟何处,倾昀心中还是有些抽痛,左手轻轻握住右手,抑住那颤抖,定定开口:“心媚。”
  “心媚在。”她和泠语究竟是不同的,如果是泠语,会一声不响地进来,等着倾昀继续吩咐。
  “你去告诉相爷,公子,还有其他人,让他们先行,我自己随后到。”倾昀的吩咐从来不容置疑。
  “这……”心媚终究还是嫩点,跟着倾昀不久。
  泠语一看便明白了,“还不快去。”她催了心媚,小姐的决定不容置疑,他们是小姐的丫鬟,不是公子和相爷的。
  “噢噢,心媚马上去。”她一溜烟地去了。
  倾昀眼皮都没有抬,“泠语,你让墨雪不用跟了,就你和心媚陪我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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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门口,大管家洛风在这里候着,在心媚通报倾昀决定时,洛相有那么一瞬间并不是很高兴,什么意思,这个女儿不跟自己一起去,她……,还是奥曦来劝,他虽不知道,倾昀为何如此,不过他相信妹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而洛知渊也是太爱沈宸霜了,才会在听到的一瞬间失了往日淡定,不过他还是对倾昀的决定难以理解,只是嘛,今天的日子,他看着堂下自己的儿子们,女儿们,夫人们,还有弟弟外加侄子们都到了,洛府主母的忌日,居然她的亲生女儿跑来说,不和他们一起。
  难理解归难理解,他还是心疼女儿的,留下了大管家洛风单独等着倾昀,自己则带着一群人前去祭礼,今日规模极大,连宫里的柔贵妃都向凌帝请了,要来一起参加洛氏的祭礼,凌帝本就对沈宸霜不同,这次又怎么会不准,可惜于理,他不能去。
  倾昀就这样看着,洛风,还有他身边的马车,那双眼似古井无波,看的洛风心中暗惊。这是一个10岁女孩的眼神吗?
  就在他惊异的时候,倾昀的声音飘散开来,似无力,却字字掉在人的心头,“风叔,把马车撤去吧。”
  洛风好似没有听懂,这是何意,“浅小姐,这,没有马车如何行路,小姐是想坐轿子吗?”今日倾昀不是公主,而是洛府嫡长小姐,浅小姐。
  “非也,洛长将行三跪九叩之礼,步行前去祠堂。”倾昀的话镇住了门口所有人。
  就连泠语,和心媚都傻了,三跪九叩之礼,这……,如何使得。
  洛风就被钉在那里,直到,倾昀已跪了下去,他才回过神来,可是他一个男子,怎么方便去拉这浅小姐,只得连连劝说,“浅小姐,这路途实在太远,浅小姐,使不得呀,到了那里,恐怕您的身体不行,祭礼还需要很久呢。”
  倾昀起身,行了三步,再复跪下磕头,声音淡淡飘出,“撤去马车,风叔头前带路。泠语,帮风叔一下。”
  泠语就算再惊又如何,小姐的话不容置疑,当下拉了洛风,安排事宜,也压下了风叔的一切话语,“小姐的话,从不许人置疑,风叔照做吧。”
  洛风此时再没有办法说什么,只能屈服在这三个黄毛丫头的威势下。
  这一路上,围了不少百姓,他们眼里一个白衣少女,全身上下别无长物,身旁两名秀色丫鬟,时时搀扶,看那女子身形已然不稳,而一名官家模样的人,眼中含泪,只是不停地说,“小姐,快了,快了。”
  这是谁,这三跪九叩是为了什么,人群越围越多。
  洛相和一众洛氏族人等在祠堂,时间在慢慢逼近,定好的祭祀之时不能改,可是嫡女尚未到场,洛相和奥曦都不禁担心起来,要说洛知渊虽然觉得倾昀不随他一起来,不太高兴,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也相信浅浅绝对会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担心,会不会出事了。
  他已经派了小厮前去打探,那边柔贵妃也在张望,这个侄女到底如何了,靳玥馨坐在女眷那里,和梁思玉一起,心中也在怪倾昀毫不知礼,这是她亲生母亲的祭礼,难道她也想搞砸。
  就在这时,外面跌跌撞撞冲进一人,正是刚才出去打探的小厮,在这洛氏祠堂里,极其安静,他的声音就显得尤其地响,“相爷,小姐,她,大小姐她,正行‘三跪九叩’之礼赶来,现在到了德华门了,风总管说了,到祭礼时辰前一定赶到。”
  这一声,犹如闷雷,洛知渊和洛奥曦同时站起,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怪不得,怪不得,让他们先行,她这是干什么,“三跪九叩”,她受得了吗?
  柔贵妃领着一众女眷也似痴傻,浅浅行“三跪九叩”之礼来祠堂,从洛府大门吗?难道三年孝子礼不够,现在还要如此大礼吗,靳玥馨和梁思玉同时看向祠堂内供奉的沈宸霜排位,洛沈氏,我们败了。
  洛氏小一辈们都不明白,为何,这个女孩不是从来不曾和母亲相处过吗,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事母至孝吗,他们不明白,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三跪九叩“之礼,不是无心,便能坚持的。
  奥曦,再也坐不住,他转首对着父亲一辑,也不言语,抬脚便出了祠堂之门,只有他明白,妹妹这般不是假意,虽然她有时很狡猾,可是唯独,他知道的,对于感情,真情的事,他的妹妹从来不当假。
  浅浅是个从不利用感情的人,她不会利用亲情为她造势,今日之举,乃是因为她是真的觉得亏欠了母亲,她是真心为之,只是太过之后,反而会被人家说,自己作为亲哥哥,必要和她一起承担。
  奥曦扯了门口一匹马,立刻赶往德华门。
  而倾昀一行,已经过了德华门,民众们都已知道这是谁家千金,有那眼热的,都已泪水满面,洛氏一族,果然至忠至诚至孝。
  倾昀的身体再次抬起,晃了三晃,一旁泠语忙来相扶,真的很累,她的头也很晕,可是她想坚持。
  眼前白马扬尘,当前飞来一人,嗯,是飞来的,那人也是一身白衣,俊美如神祗,不是她阿哥还能是谁,倾昀淡淡一笑,虽然蒙着面纱,可是她相信她阿哥能看到她的笑意。
  奥曦没有劝她,反而是一起站在了她的身边,同她一起行那“三跪九叩“之礼,倾昀看了他一眼,兄妹相知,同心同命,其实已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了。
  兄妹俩就这样一起走着,跪着,拜着,只是奥曦搀着倾昀,用自己的身体承载了她的,为她承住了压力,这是他能为妹妹做的。
  洛家祠堂外,洛知渊领着一众人,就这样站在门外等着,终于看到了奥曦兄妹。再见这对儿女,先看倾昀,白衣染尘,裙摆已然黝黑,额头绽血,整个人靠在奥曦身上。而奥曦呢,也差不多,只是额头尚未破,红肿了些,衣服也是脏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兄妹是丑的,他们的步伐是那么一致,如凤凰展翅,正扑腾欲飞。
  等他们走到祠堂口,倾昀和奥曦,对着洛相再一施礼,“见过父亲。众位长辈。”
  “铛铛铛,祭礼时辰到。”


062) 祠堂谏父

  洛知渊伸手从儿子身上捞过女儿,声音有些颤抖,“走,开始了。”是的,千言万语,都不用说了,开始了,洛沈氏的祭礼。
  祠堂建于城郊,北临阳平山,旁边就是建国寺,洛相为了今日的祭祀之礼,还特意请来了建国寺主持——悟非大师来亲自操持祭礼。
  倾昀就走在洛相右边,而奥曦走在洛相左边,祠堂内很静,没有人提出他们两人衣衫不合宜,洛氏族人都为他们兄妹今日举动所震慑,当然也没有发现不对。
  除了靳玥馨,因为洛相身边的位置,应是属于嫡妻的,而现在却被倾昀占了,而她自己却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她心中无限悲苦,只绞了手中方帕,暗自流血,如如洛菡卉看了母亲这般,心中也有不平,可是她也不敢上前,因为她也怕,她觉得今日她没有权利去打破,他们父子的图画是那么和谐。
  倾昀奥曦却并没有觉得不妥,所以呀,有时候你再玲珑也无用,因为在不经意间,或许你便得罪了人。
  祭礼开始,泠语和心媚只能站在祠堂之外,他们不姓洛,还不能进去,可是她们两人都异常担心倾昀头上的伤,这么一路磕过来,那样的伤会不会留疤,泠语还好,她知道倾昀医术了得,但是心媚真的是担心的不得了,公主那样的美貌,要是伤了可怎么得了,她为此一直和泠语在碎碎念,弄得泠语郁闷非常。
  奥曦和倾昀就站在父亲的身边,他们静默不语,淡定应对,沉然大气,让人想忽视都难。倾昀望着案上供奉的三牲祭品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再看她的父亲,她的心忽然又痛了,一个是生离,一个是死别,这样的心痛,能承受多久,她不要,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悟非大师有条不紊地继续着,可是他眼角的光还是落到了洛氏嫡长的身上,好久没有见到如此的佳儿佳女了,不对,应该说是从未见过,即使是鸣长小时候也不像如此,好,很好。
  这一番祭礼下来,已是未时了,大家其实都饿了,不过还好,祭礼总算结束了,现在悟非大师连带他的弟子们都退了出去,准备斋菜,只留了洛氏一门在祠堂,静听族长聆训。
  不过洛知渊今日没有准备什么大论,他只是望着沈宸霜的牌位,有些激动,他的声音很低,却能让所有人听到,“宸霜,你曾说过,如我们有了孩子,要一起带孩子看云海翻腾,旭日夕阳,彩虹飘舞,今日,我把曦儿和浅浅都给你带来了,你可以看看了,我一定会代你履行这个诺言。”
  在场的人,闻听洛相此言,无不震动,小一辈中,从不知,自己的父亲,或者伯父,或者家主原来这样爱着发妻吗,原来这洛长受宠,都是因为洛相元妻吗,从前他们不知道,是因为洛相从不表现,可是今日一见,原来如此。
  “来,曦儿,浅浅,看看你们的母亲。”洛相并未回头,只是伸手往回捞去,拉过一双儿女,继续开口,“宸霜,你看看,曦儿,浅浅都长大了,他们会很好,很好,你的遗言我都做到了,可是,我如何能忘记你,如何能。”说着这里,洛相扶着桌案,似已梗咽。
  倾昀面纱掉落,眼中再染晶莹,奥曦也没有了言语,这让他如何说。
  “爹,……,不要这样。”倾昀还是开口了。
  洛相回头,看着女儿,她是那样地像宸霜,他不由得伸手抚上女儿的脸,“你多像你的母亲呀,她要是再世,一定会高兴的,浅浅,看看你的母亲,你能看到的,她正笑着看你呢。”
  洛相的话已似魔怔,柔贵妃已然低泣而不成声,靳玥馨只靠着女儿,全身已没了骨架,而梁思玉虽然一早便明,现下也是死咬唇角,心中悲苦,为何自己的丈夫要如此当众宣告呢。
  “女儿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一个木牌。”倾昀的声音很低,但是很坚决。
  这一声让洛相的眉都立了起来,那眼如厉刀射向倾昀,奥曦看向妹妹,心中已然明了,他想阻止她说的话,可是他的脚一步都动不了,他的手被洛相握地死紧,那力道似要浸入骨髓。
  “你说什么?”
  “爹爹,逝者已矣,生者何堪。女儿知道,你与母亲情深似海,可是奈何缘浅呀。”倾昀已然跪于洛相面前,她的膝盖很痛,可是她不能退,她抬起一双泪眼,那模样坚决。
  祠堂里的众人都是姓洛的,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沈宸霜亲女之口,这,这,这作为亲生女儿,她怎么可以如此呀。
  “你,……,你,怎么可以,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居然说那只是木牌,她临死都记挂你。”洛相显然怒了,他甩开奥曦,双手执住女儿的肩,摇晃着,一字一句地说出。
  奥曦怕了,忙来拉浅浅,和洛相,“不要说了,浅儿,不要说了。”
  “不。”倾昀甩开奥曦。
  “让她说。”洛相也将奥曦退在了一旁。
  “阿爹,女儿知道,娘亲临终亦记挂女儿与大哥,可是女儿知道,娘亲对于我们很放心,因为我们有阿爹,娘亲最不放心的不是我们,而是阿爹,是阿爹你呀。”倾昀这是已抱住了洛相的腿。
  众女眷都已被吓住,柔贵妃也想往上冲,却被她二哥拉住,洛弦懿对洛祈嫣打了个无声的眼色,让浅浅去吧,大哥这个心结已经9年了。这点洛祈嫣如何不知,可是,可是,她真的很担心浅浅,这个女儿呀,真的让人心疼。
  “阿爹,娘亲临终亦让你忘了她,这是为何,为何呀?”倾昀语带泣声,却字字清晰。
  洛相在朝廷上雄辩无敌,今日却被女儿质问地毫无声音,只是任由她抱着双腿。
  “阿爹,娘亲知道你对她情深,怕你被情所误,才出此言。须知,人生有代谢,往来成古今,阿爹,不要执着于过去,你知道的,娘亲要看你文可治国,武可安邦。娘亲最想的是,看到你幸福。”倾昀说道这里,已泣不成声,只抱着洛知渊的腿,口中唤着“阿爹,阿爹。”
  洛知渊如此硬朗的汉子,到此也不由得留下了眼泪,他拉起了女儿,一把抱之怀中,口中轻喃,“我如何不知,浅浅,我如何不知,可是情之所钟,我如何能忘记你母亲。”
  这个话,在洛家其他夫人耳里听来,是如此刺耳伤心,在洛家其他孩子听来,是如此伤人心肺,可是他们却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父亲,这便是钟情吗。
  倾昀听了,从洛相怀中挣出,抬手擦了下泪眼,定定地看向父亲,“不,阿爹,你天纵英明,从母亲逝去后,你已做到了克己守礼,只是今日的这番祭祀,以后不必了,须知你是洛氏丞相,你不能日日感伤,这也是母亲的愿望,母亲要的不是盛大的祭礼,须知这里一切能救多少灾民,能挽回多少生命。”
  洛相就这样看着女儿,她才10岁呀,她真的能懂这些吗?
  “阿爹,请君莫奏前朝曲,听曲新翻杨柳枝,你要明白,母亲的希望,我们的愿望,阿爹,我,还有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呀。”倾昀的目光是如此恳切。
  奥曦也上来扶住了洛相。
  洛知渊如何不知,他今日在祠堂中如此思念亡妻,即使这里全是族人,也定会传出,这样对于自己丞相的名声并不好,可是他如何可以忘记宸霜呢,哎,女儿前面说的是场面话,后面才是她真正要说的,要让自己幸福。
  可是如果忘了宸霜,恐怕才是更不幸福,洛相看着女儿,轻轻拭泪,说道:“爹爹失态了,浅浅,以后不会了,你说的对,你的母亲不会喜欢这些,她是如此深明大义,如此洁然的,以后的确不需要如此盛大的祭礼了。”
  倾昀一看,明白只少今日她爹是听进去她的话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下破涕为笑,看向父亲,还有大哥,大哥此时也挂了泪痕,虽然很不明显,她娇嗔地扑进洛相之怀,“阿爹,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会流泪才是真男儿。”
  此言一出,引得洛相,奥曦都来点她额头,却不想碰到了她的伤处,整个祠堂内只闻嫡长女叫嚷喊疼,听得人好不心疼。
  而一旁的一众人,无论男女都为那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震动。是的,众女眷心中想,男子心冷,如得自己夫郎一滴眼泪,那么死也无憾了。而男子们,皆在想,自己能不能遇上将来愿意为之流泪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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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斋堂里,众洛氏子弟齐聚一堂用斋饭,那悟非大师也在作陪,和洛相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而这话题突然便转到了奥曦和倾昀身上了。
  原来呀,这悟非大师有批命的本事,洛氏子弟,一般在5岁生辰之时,他都会赠言批命,这里其他人,他都批过,唯独这洛家嫡长没有,所以他提出也想给批一个。
  见那悟非大师笑盈盈地看向奥曦,倾昀嘴角就有些抽搐,现在她已在丫鬟们的帮助下处理了额头伤口,还有换了一身干净白衣,这是她出门时就带好的,而且她还很贴心地帮她阿哥也带了一套,所以现在,只要忽略额头伤痕的话,他们两个看上去还是光华灼灼的洛府嫡长。
  凭着倾昀对奥曦的了解,他绝不会那么顺从地让人家给他批命,哎,心中为那悟非大师祈祷,希望阿哥给人家大师点面子,不过她的一双眸子可不是这样的,她眼神晶亮看向奥曦。
  奥曦从她小妹眼里读出的是看好戏的兴奋,自己怎能让她如愿,他完美淡笑看向那高僧模样的悟非,只是心中踹踹,难道为了打击小妹,真要让他批命,算了吧,这个笑话还是让她看了,只是他也定要那祸水东移。
  悟非大师看向奥曦时,正遇上他的笑容,心中不由想,如此小的年纪,就有如斯风华,洛氏一族,果然不俗,他想了下,微笑开口,“洛公子好风骨,请伸手出来,待老衲为施主批命。”
  奥曦看了看悟非,还维持着完美礼貌,只是那手未伸,反而去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轻轻咀嚼,一旁的洛隽斌已看的傻了,不得了,妖孽呀,如此这样不给人面子,偏着样子上看去,还像他给了人天大面子般。
  奥曦吃完了菜,才对着那悟非大师开口,“大师,不必劳烦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句话,震人心。
  洛弦懿他们这些个长辈本来对奥曦了解不多,但是口口相传,可是今日看来这个嫡子至少在气度上,丝毫不输现在的洛相,反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洛隽卿等人,也想,这便是嫡系的得天独厚吗,如此张狂,他凭什么?
  不过说完以后,奥曦再一笑,摄人魂魄,只有倾昀扯扯唇角,对于他的行为颇为鄙视,没事就卖笑,收买人心。
  “曦虽如此,大师不妨帮小妹看看,她正盼着呢。”奥曦再转眼看向倾昀。
  倾昀本来看戏的眼神当场就扭曲了,好你个狐狸,我哪里期盼了。
  小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哥从来不忘小妹。
  奥曦回给倾昀的眼神差点让她吐血,不过面上还得做出无谓状,看向那悟非大师。
  本来呀,那大师听了奥曦的话,面子上也有些洒洒的,洛家儿女从来都是他批命,今日主动相请,居然还碰了一鼻子灰,而洛相就坐在那里吃斋吃地欢,半点没言语。还好呀,还有个女孩,看那女孩也是一身凤鳞。
  “洛小姐,也是需批命的。”
  倾昀对着那悟非大师也是绽开一个完美笑容,一如她阿哥。
  洛知渊回头正对上倾昀的笑,他心中暗自评价,这个女儿在这点上还是不像宸霜的,宸霜的笑从来娇媚,而倾昀的笑和奥曦一般无二,很像自己,对了,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呢,想到这里,他的眼光不由得再柔了几分。
  悟非大师修行多年,也算得道高僧,可是被倾昀的笑容一晃,也有些迷惑,而且凭他多年阅人经验,这个女孩不简单,这个笑容和刚才那洛公子的一般无二,恐怕都是有些门道的。
  果不其然,倾昀淡淡开口,“大师,人生,不过一场游戏,如果提前知道游戏结果还有什么意思,就如现在小女知道,将来定会死,难道现在去抹脖子,小女只是个俗人,浮世欲望,小女皆有,如果提前知道了游戏结果,那么人生这场游戏也不用玩了。”
  那大师又被倾昀的话震住了,同时,堂内用饭众人也震住了,洛家嫡长,两番话,不一样的意思,一个是傲气凛然,一个是淡然以对,可是殊途同归,那就是他们不屑。
  洛宓乔看向她的哥哥姐姐,今日一行,她终于明白了很多事,这么多年,如如洛菡卉霸占了嫡女的尊贵身份,自己霸占了完美洛女的称号,其实这一切都是姐姐的。自己的哥哥根本没有办法和大哥争,因为没有争就已经输了,他们不屑,不屑呀。
  今日姐姐请父亲忘记自己的母亲,别人只觉得震惊,可是她看到了姐姐真正的智慧。
  他们争不过,因为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输了。
  倾昀和奥曦可不管众人震惊,再次眼神交战。
  哼,想看好戏,你做梦。
  还不是一场好戏,你不是要韬光养晦吗,现在不怕人看了。
  怎么了,这里的都是洛氏长房,他们要想站稳脚跟,就知道怎么做。
  的确,不过你别忘了,有时候有些人是蠢不可及的。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哼,你才是笨蛋。
  没你傻。
  这种毫无意义的交流,一般人都摆不上台面的争吵,他们兄妹正忙地不亦乐乎,这不,吵到兴头上,两人同时一扔筷子,“哼”,撇过头去。
  “哈哈哈,哈哈。”洛相不是没有看出他这对儿女的眼神交流,虽然他不懂,可是也知道这种交流不是没有默契便能成功的,再看他们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心下便更高兴了,不由得大笑起来。
  而其他人,明显不能消化他们的动作,都痴傻着,那洛隽斌看着他们,抹抹嘴,决定继续吃,虽然都是素的,不过味道很好。
  洛尧缜,他不明,不明,他只是个局外人吗,难道父亲只是大哥和大姐的父亲,为何父亲的嬉笑怒骂都给了大哥大姐,其实哪怕父亲来骂他,他也是高兴的,可是父亲对着他们的时候,总是最完美的丞相大人,而不是一个父亲呀。
  按下众人心中所想,这顿饭总算吃完了。
  洛相决定,今日众人宿在祠堂,明日回府。
  晚上,洛氏一族人再次聚在一起,洛相交代族中事务时,突听外面,噪声大起。
  “小心,不好了,有刺客。”


063) 暗夜惊魂

  堂中众人都是洛氏族人,那些个成年男子听到那一声尖叫,全都不做声响,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了,而女子们的脸上全都浮现出惊惧,毕竟刀光剑影并不适合红粉丽人们,也显然洛府的男子们从来把自己的女人们保护地很好。
  其实倾昀见的也少,前两年她的大哥跟师兄去扫荡贼窝,也都没有带过她,她的心中也是有怕的,只是她是个不容易激动的人。
  奥曦呢,倒是一点都不怕,但是如洛隽斌那般的一脸兴奋也是没有的,众位或许要问,莫非他已百炼成钢了,其实不是,奥曦虽然也是经历过真刀真枪的,可是也少呀,毕竟他的生活圈子还没涉及那么深,只是他天生一副内敛的性子而已。
  “呵呵,这倒是新鲜,知道我们带了女眷出门,巴巴地赶了来,大哥,要不出去看看?”说话人是倾昀的二叔——洛弦懿。
  奥曦,倾昀都低着头,只是眼角的余光都落在了这个二叔的身上,很少听他讲话,今日一见,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是呀,洛氏嫡系怎么会出简单人物,再简单在这个家族也被磨出精来了,似乎他还对这样的打打杀杀挺兴奋。
  倾昀从来不喜欢惹事,而且我们的女主还带着前世的执念,就是对人命的执念,她绝不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大肆杀伐,在她的眼里,无论何人的命都是可贵的。
  “好吧,出去看看。”洛知渊的声音也很平静,他站起身来,往女眷群中一扫,再次淡然道:“你们不用害怕,就呆在此处,别动。”说完,一掠衣襟,就出了门。
  洛弦懿紧跟洛相之后,而他的长子洛隽卿及次子洛隽越也跟了一道,还有一些其他洛氏族人,只留下一众女眷及半大孩子。
  女眷们心中挂念自己的丈夫及亲人,倾昀看她二婶及二叔的几个妾室,都攥紧了手中方帕,二婶更是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那副模样显着,想出去,又怕添乱,这种神情做出来极传神,让倾昀都不由得佩服起来。
  别看这个二婶从来不说话,可是二叔的三个孩子都是出自她,便可明白,二叔对她还是很喜爱的,她十五岁便嫁给了十六岁的二叔,第二年便生下了长子洛隽卿,她的生活也算圆满了,至少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夫宠子孝,的确不差。
  柔贵妃是外嫁女,今日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没有来,只是她也拉了靳玥馨的手,和这个嫂子一起担心起外面,毕竟她两个嫡亲哥哥并嫡亲侄子还有一些其他亲人都在外面御敌呢。
  “洛知渊,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吗,你这个阴险小人,什么凤凰遗族,分明是个误国奸佞,今日就叫你命亡当场。”一个火爆的声音。
  “呸,你居然辱骂当朝丞相,小子,顺天府有你好受的。”大管家洛风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阵打斗声。
  倾昀奥曦相视一眼,他们并非不担心的,所以兄妹俩交换的是一个意思,要不,出去看看?
  哦,果然兄妹相知,再一抬眼,他们就想挪地方,可谁知有人比他们更快,一边往门口潇洒无比地走着,一边还啧啧有声,“哎呀,大哥,二哥,不要太拼命了,你们要挂了,家产可都归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这不是那洛隽斌还能是谁,他这一声,惹来他娘的一阵叫骂,“你个乌鸦嘴,再瞎说,今晚睡柴房去。”
  不管他们,倾昀,奥曦,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开门就走了出去,泠语,心媚还有砚岚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嗬,这就是刀光剑影吗,也不怎么样吗,只是真的有人挂彩了,地上有血迹,倾昀从初初有些害怕到现在好像已经适应了,她可真是能进入角色呀,她提鼻闻了一下,没有毒烟,这些人还算磊落。
  奥曦眼里,一群黑衣人,以那个拿金丝大环刀的为首,他的父亲如他们兄妹一般,负手而望,似乎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不过嘛,的确不必,奥曦虽不明父亲武功如何,不过看他一点都没有被那些剑气影响,便知不凡,而且嘛,洛家家主若差的话,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所以,他不担心。
  倾昀他们打开了门,却没有关上,因为她知道后面会有人跟来,但是泠语和砚岚走了出来,后面是心媚,这个小丫头还比倾昀小了一岁,还算个小黄毛丫头,这一冒失就没有关上那门,而里面的人也急于知道外面的情况,所以呀,更没人来关门了,以至于,这一屋子弱小就这样暴露在了人前。
  只听当首一人一声暴喝,“兄弟们,今日这权相一家老小都在这,大家拿了他们,看这权相还能作甚。”
  倾昀,奥曦同时回头,只看到一个个女眷惊惧的眼,只是,洛氏一门,再惊,也是凤凰之后,她们惊过之后,都纷纷走出,一副大义凛然,再怎么样,输人不输阵。
  倾昀看了一下,柔贵妃身旁已围了两个大内侍卫,而二夫人身旁,洛尧缜一脸戒备,她二婶并几个妾房那里至少还有洛隽斌,便当下冷声吩咐,“泠语,护卫三夫人,不得有误。”
  “诺!”其实,泠语心中不愿,可是不得说什么,只能站到洛菡卉身边,随时候命。
  靳玥馨其实更担心女儿,她的女儿才只8岁,若是落入敌手,这怎的是好,她知道泠语武艺高强,现在看倾昀如此,马上投去感激一瞥。
  这一瞥倒让倾昀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因为她大哥武艺高强,护卫她怎么都不会有失,她犯不着霸着泠语,而且她这里还有砚岚和心媚,不然的话,她也没有那么大方,所以三夫人这一感激,倒让倾昀生出了尴尬来。
  就在她尴尬不好意思,胡思乱想的时候,场上却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原来那黑衣人多了一倍。
  而且,奥曦眼一眯,居然是天罡阵,这群贼人居然结出了天罡阵,他们想干嘛,他瞥了下妹妹,发现她也注意到了场上变化,那双眼睛盯住了阵眼,不过只一瞬,她便转开了视线,看向了父亲。
  要知道,洛知渊和洛奥曦在凤凰山内所学,最重要的便是宰相权谋,令帅争锋。所以,输出一脉,他们都是按照家主的模式来培育的,今日他们所能看出的,洛知渊当然都懂,他们所学本就相同。至于倾昀嘛,她是最幸运的“陪读丫鬟”,也是千年来凤凰山内培养的一个异类,她不会是家主,可是却以家主的模式来教育。
  不过题外话再说一个,所不同的是,倾昀和奥曦的资质比起洛知渊来,更好,算是200年来第一人,要知道,凤凰遗族,已经几代不见身怀异香之人了,所以才会对倾昀格外破例,对奥曦终点养育,而这几代实在是个谦虚的词,因为已经有200年了,自从200年前帮助熙朝开国皇帝打天下的那个洛氏宗主后,便再不见带异香者。
  而且,倾昀,奥曦博闻强识,贯通古今,奥曦所持,他自身男子的灵敏之气,倾昀所持,三世所学,见识过人,他们所会实则已然超过洛相,所缺者只实战经验耳。
  再说洛知渊这边,看到这个场景,不得已,也加入战团,他回头对着女眷们大喝,“都给我回屋。”
  可是这战局变化之快,让人难以想象,房檐上再次飞下一人,这人一身青衣,面色死灰,犹如僵尸,可是伸手确实不俗,他的加入,让洛氏族人开始棘手。而女眷那里,已然退不回去了,全部被包围起来。
  有几个人已经冲到了女眷身旁,奈何那两个大内侍卫不是好惹的,洛隽斌人虽痞赖,可是身手也不错,而泠语也劈倒了几人。
  那小丫头心媚不似泠语,一面带着砚岚躲,一面偷袭打人,一面还骂着,“都是群狗东西,什么人呀,专捡女人打,真不是男人,应该都送宫里去。”
  “心媚姐姐,为啥不是男人,要送宫里去呀。”这个兴奋的声音,明显是小童砚岚的。
  “不是男人了都,还在这里晃什么,打女人,哼,不如净了身,到了宫里,让那些宫女们天天揍揍他们,调教规矩。”
  “哦,这样呀,那净身好。”小童砚岚也不知道懂了没,只是一边附和。
  可是那些贼子们听得都要吐血,而一众女眷们,即算是那些已成了亲的妇人们,也都脸红了起来,心想,这公主新收的丫鬟怎的如此,这种话可是姑娘家当讲的,所以瞥向倾昀的目光又多了份奇怪鄙视。
  倾昀在一旁重重抚额叹息,这不是她的错呀,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呀,哎,看向那心媚,这个女孩,还真是,她当真是那古代的大家闺秀吗,怎么半点不像呢,哎,还得再调教,当要让她明白,什么场合讲什么话。
  一人趁着倾昀走神,向她袭来,不过奥曦怎么会让自己妹子有失,他抱住自家妹子,看似笨拙移动,其实还是逗乐为主,那些人怎能碰到他们兄妹半块衣角。
  不过倾昀还是担心着其他人,只见靳玥馨那里是无事了,毕竟厉害贼子们都攻击那些男人了,剩下的小虾小兵,才来偷袭女眷,这些人不够泠语看的,不过梁思玉那里有些够呛,一个洛尧缜,又要护母亲妹妹,还要帮着堂兄洛隽斌护卫二婶她们那里众多妻妾。倾昀不忍,所以又命了心媚去帮尧缜。
  这样一来,他们兄妹这里完全是空门了,小童只是玩乐,奥曦根本指不上他,只靠他一人护着妹妹,这本来凭他一人也没什么,可是他偏偏要隐藏实力,就有些吃力了,而那新加入的青衣人并了那当头的黑衣人一起在攻击洛相。
  倾昀再对她父亲提心起来,拍了拍奥曦,其实他们这里一点都不惊险,倾昀明白,奥曦再怎么隐藏实力,也不会让她伤到半分,所以,她探头到奥曦耳边,“阿哥,你去帮二叔,跟他对阵的才是阵眼,这人功夫不强,真好适合你隐藏实力,又误打误撞。”
  “那你怎么办?”奥曦又打退一人。
  “我去三夫人那里,那里有泠语,无事的。”
  “好。”奥曦当下把倾昀推到后面泠语处,喊了声,“护着小姐。”便冲入了前方战阵。
  倾昀靠到了如如洛菡卉处,发现这个妹妹不简单,居然还会些武艺,帮着泠语在御敌,心下不禁再次哀叹,为啥自己就是个不能练武的命,只能看着别人披荆斩棘,自己什么都不成。
  只是倾昀忘了,老天是公平的,她虽然没有武力,却有“武”功,不过这是后话。
  洛相等人此时已被人越逼越往后退,包围圈子越来越小,众女眷的心都被提着,要说有些人眼里,洛相虽不是自己的丈夫,父亲,可是他是家主,他在,家昌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而眼前又多了一倍人,是新冲进来的。倾昀不由眯眼,这人都是从哪里来的,这里可是洛氏祠堂,他们居然能在这里埋伏许久,而且,大哥现在已然放开在帮二叔,虽然倾昀明白他没有用内力,他只是凭巧劲在把人往二叔那里拨弄,可是也看出那人并不如表面那么好对付,怪不得选这样的人为阵眼。
  洛相这里又多了两个人围攻,他以一敌四,不过脚步未乱。本来围着众女眷的贼人们也看出来了,纷纷撤回,先集中进攻男子们,一时间,洛相身边又围上两人,他们伤不到洛知渊,倒是被洛知渊打伤两人,不过看来伤势不重,还能挥掌向上,他们已然加紧攻势。
  突然,倾昀眼风里扫到,在她大堂兄那里一个人虚晃一招,来到了父亲身后,也就是她自己的身前,对着父亲就是一记偷袭,洛知渊听见耳后生风,便知不妙,无奈,已被六人缠住,他没有办法,只能鼓起内劲,准备硬接那一掌。
  倾昀明白,今日就是大哥伤了,父亲也不能伤,不然的话,这群贼子气焰更高,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现下居然有人暗袭。她的父亲及那些人都是侧脸对她,她想也没想,再次扑出,硬生生插入中间,前胸迎上了那凌厉掌风。
  “啪!”地一声响,那是肉掌拍向人身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啪……”
  倾昀往后倒去,正入一个温暖怀抱,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阿哥,不过她皱皱眉,因为她看到打她的那个人,已被她大哥一掌拍至吐血倒地。
  “浅儿,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奥曦的声音,洛相的声音。
  其实震惊的还有洛氏其他子弟,如如突然有些释怀了,因为她也担心父亲,可是她没有扑出,姐姐做到了,所以是不是说明姐姐更关心父亲呢,所以姐姐才会受宠,到了这一天,她已经没有办法嫉妒了,因为她败了。
  思思看着倾昀,她的想法和如如不同,毫无疑问,她们每个人都是关心父亲,不过选择的方式不同,姐姐选择了这条路,但是她敢说,她对于父亲的爱不会比姐姐少。
  洛相已然愤怒了,“云起阵。”他对着族人吩咐。
  倾昀,奥曦都明白,这云起阵代表着什么。
  奥曦双眸有些充血,毕竟妹子再一次伤在他眼前,他开始懊悔自己一开始没有展开身手,以至于现在贼人越来越多。
  不过嘛,这个绝对不是奥曦能料到的,连洛相一开始也是负手在后看好戏的,只能说这帮人是有备而来。
  奥曦有些恨恨地,对着倾昀道:“还好没死,你再这样,不如直接抹脖子简单。”说罢,他准备放下倾昀,却不想被倾昀抱住。
  “做什么?”他不解。
  倾昀冲他摇摇头,她知道大哥和爹爹都生气了,她自己也伤地极重,不过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不至于死。这云起阵很是厉害,而且看大哥的眼神,如此愤怒,她不要大哥参与其中。
  “别去,阿哥,别去。”
  “浅儿。”奥曦就在地上,重又抱她入怀。
  此时,倾昀躺在那里看着父亲带着一众人结成了阵法,与那群黑衣对峙。而自己和那些女眷都在阵型之外。
  “浅儿,你等等,大哥马上回来。”奥曦哄了哄倾昀。
  倾昀再吐一口鲜血,这可急了奥曦,再次唤道:“浅儿。”而此时,围在倾昀身边的还有其他亲人,思思,如如,尧缜,靳玥馨他们都在,他们都是倾昀的亲人,虽说他们有些不大喜欢她,却还是关心她的。
  倾昀却只是又摇了摇头,大哥没有明白她呀,她大哥定是以为倾昀怕他暴露实力,才不让他去,可是不是呀,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刚想张嘴就是一口血抠出。
  只是这血吐出了,反而好了些。她拉住奥曦不放手,“大哥,别去,我不要大哥……因为浅儿之伤,而轻动怒火。”
  奥曦看着倾昀,“可是我也有底线,他们不该伤了你。”
  倾昀不管别人的讽刺,“大哥,你须知,这些人刺杀朝廷命官,冲撞当朝贵妃,合此之罪,可夷六族,只是,大哥,你不要因为浅儿,不要因为私怒去伤人。”倾昀说完,轻咳两声。
  “浅儿,别说了,你,……,放手。”奥曦眼底的怒火已然平息了许多,只是声音还透着冷意。
  “不,不放,其他人我不管,……,浅儿只是个自私的人,反正阿哥,如果可以,我要你正大光明,我洛氏做事从来秉以律法,今日你动了怒气,先前便也罢了,现在,确实不宜再入战场,我就是不放。”倾昀也不讲理起来,这番谈话的内容本是振聋发聩的,可是因为她的声调变得不那么震撼了。
  而奥曦也好似没了办法,他给了倾昀一个眼神,浅儿,真的这么想。
  对,大哥。
  “浅儿,放开,你抱地太紧,大哥血脉不通了。”奥曦扯了扯她,算是对她的话听进去了。
  倾昀这才放心,手松了下,不过她发现周围好多人都看着她,洛隽斌那双眼晶亮,“浅妹妹,你也太死板了”
  “浅儿还受着伤。”奥曦明显是个好大哥。
  “哎,浅儿,好一声浅儿,你们兄妹还真是情深。”某人显然在吃醋,不过和这个场景好像太不符了。
  那一众女眷对于倾昀今日所说,好像不能消化,只是倾昀的话,听在在场所有男子的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的二叔明白了,这个侄女不是一般地迂腐。
  侍卫们想,这个公主不是一般的贵气,做事真要做到正大光明。
  她的兄长们想,合着就她亲大哥如此,我们都是后妈生的?
  洛相心中想,或许奥曦在浅浅的影响下,能带领洛氏走进一个新的纪元。想着想着,他下手也并不是死手了,并吩咐众人,“大家留心,定要送他们进顺天府法办。”
  倾昀转眼看到地上被她阿哥一掌拍躺下的一人,那人已然转醒,只是动不了,被小童砚岚压着,他一瞬不瞬盯着奥曦,倾昀眼珠一转,在她哥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着那人粲然一笑,“对不起,这位刺客,我大哥是看我被你打伤,一时激动,才逼出了急力,将你打伤,我代他向你道歉呀。”
  如此一来,本来还对这嫡女印象不错的众人,皆在心中想,这嫡女定是个傻子,要不就是被书本熏晕头的书呆子。
  而倾昀呢,扯扯嘴角,看看靳玥馨等人,嗯,不错,目的达到。
  奥曦则不忍心自己妹妹那么辛苦,眼看父亲那里差不多了,他套在倾昀耳边问道:“觉得如何,阿哥带你去休息。”
  “不必了,晚点吧。”倾昀淡淡回答,现在要是离开,恐怕不好,谁知道其他地方有什么,人多的地方才好,自己的伤势虽然不轻,不过自己也不怕。
  “阿哥,莫要担心,浅儿这些日子郁结在心,这口血吐出来只怕还好些。”倾昀这话是安慰,也是让围着她的其他人放心。
  那梁思玉帮倾昀擦了嘴角,她心里也对这个嫡女疼惜,虽然她嫉妒沈宸霜,可是这个女孩一出生就没了娘,而后又离了父亲身边,直到现在又伤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呀。
  靳玥馨也从想从奥曦手里接过倾昀,不过奥曦一直抱着,不松手,她也没办法。
  终于,场上众人被擒下了,不过犹自在骂,“说什么权相误国,残害义士。”
  洛相不做辩解,只来看倾昀,命奥曦带倾昀下去休息,自己稍后来看。
  奥曦这才打横抱了妹妹,让泠语心媚跟上,去了后堂,准备让倾昀自己诊疗一下。
  泠语和心媚因为一些其他事,也就拖晚了脚程,等她们跟进后堂时,突听公子焦急声音,“全都给我出去,不许进来,出去。”奥曦很是不耐地对他们挥手,毫不顾忌地用内力掌风带起了院门。
  泠语从不知道,她们一向天人一般的公子何时有过如此的急躁,这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惊异间,突再听奥曦暴喝,“都给我站远点,不许任何人靠近。”



064) 真容魅现

  倾昀只觉得心口好痛,她大哥抱着她往内院去时,她只觉得身体要裂开了,刚才的强撑在一瞬间崩塌,就在刚进门口后,她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封不住了,就在那胸口处要冲出来,那是灵魂深处的一种撕裂,倾昀只觉得痛,极致地痛。
  果然,还没有进房门,她的胸口处就开始冒出白光,越来越多,她的声音也在这白光里开始破碎。
  奥曦一开始只觉得倾昀的牙齿开始咬紧,甚至开始战抖,他便知道不好,一路上他只管脚下,想把妹妹快点抱进房内,可是没有想到眼前白光大绽,倾昀也开始沉吟叫唤,这一异象吓的他当场便惊在院中。
  而在这时,门口响起泠语她们的脚步声,他立马明白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这种异象不足以与外人道,他即刻放下倾昀,挥袖关上院门,冷声吩咐泠语他们不许任何人靠近,看到倾昀如此,他已经明白了,这是她体内的巫族灵力在流动。
  那本《巫氏灵力印》他一直有看,所以明白。这次定是因为倾昀受伤催动了体内受封的灵力,这下可如何是好,最近他也很忙,所以那本书也没有完全吃透,现下他妹妹的这幅模样可不能让人家看到。他想抱起地上的妹妹,把她弄进屋里去,可是发现他靠近不了,那白色织光包围了妹妹,他根本无法近她的身。
  倾昀就这样躺在了院中地面上,她胸口暴疼,那白光笼罩着她,让那最久远暗黑的记忆一下子向她袭来,不要,不要,倾昀暗道。
  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日,她出生的当日,她的母亲为她掩容,她手中捏出的印法,笼罩于她的身上,就是如此白色。
  现在这个白色现在正慢慢攀爬上她整个身体,如毒蛇缠绕,一寸寸侵蚀她的身体与意志,破碎的声音再也吐不出来,她死咬着嘴唇,现在她根本看不到她大哥了,眼前只有白色迷境。
  胸口的痛远比不上心中的惧,现在是怎么了,她只觉得时间在这白色袅绕中,似乎停滞了,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缠绕住,一动都不能动,在那迷境中,她似乎看到,胸口之中有一朵昙花在流泪。
  倾昀真的被吓到了,这太匪夷所思了,她不要,不要再看了,她好想立刻就昏过去,可惜没有,那无尽的景象让她的意识更加清晰,就这样摄住她的魂,缠住她的身,那朵昙花就这样出现在她的心口,从初初地含苞流泪,到现在慢慢开放,不用想,倾昀现在的瞳孔一定是涣散的。
  终于,那朵昙花开到了极致,美艳欲滴,随后,就这样毫无声息地,再次钻入她的心口,所有白光也随之没入,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倾昀终于再次抬起惊惧的眼,白光消散,她的大哥依然站在原处望着她,这让她安心了许多,她向他伸出了手,可是,可是,不对,她从大哥眼中看到的那个,是,……
  “啊……”内院中出现的是倾昀失声尖叫。
  那个不是她,不是她。
  大哥眼里那个影子,是谁?是谁?是谁?
  倾昀刻意忽视她大哥眼中浮现起的浓浓惊艳,这便是异象吗,不要,不要,她失声尖叫,惊恐地想进屋,想逃离,可是毫无力气,只想爬进去,她急急地扭动身体。
  可是却看见院门之下,黑色笼罩之中,站着一个人,因为月光的移动,而显出了身形来。
  “爹,……”倾昀的声音已经梗咽,沙哑。
  这一声如此悲切,也惹来另两个人的回神,奥曦一把抱住倾昀,想帮她遮去这一身异象,可是如何藏得住,藏得住呀。
  洛相从那层层笼罩中走出,就这样看着他们两兄妹,那眼神不辨,只是深深沉痛无法掩饰,一如倾昀的相貌,却是让人碎了心,伤了魂。
  倾昀再也忍不住,泪珠滚落,却不想,这泪珠居然,居然……,她忍不住再次失声尖叫一声,昏到在她大哥怀里,昏倒前她听到她父亲悲痛的声音,“无事,浅浅伤重,没我命令,一个不许进。”
  ……………………………………………………
  “不,不,这不是我。”倾昀在梦中犹自流泪,哀伤。
  奥曦不知怎么和父亲说,可是终究要说。一向处变不惊的曦公子此时心中已经失了冷静,条理,他的言辞凌乱,他的语序无章。
  可是洛相听懂了,是的,听懂了,他的心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看向床上休息的女儿,这个才是他的女儿呀,以前的只是自己发妻造出的,那不是真的浅浅。
  倾昀也在这时醒来,她对上了洛相和自己大哥的眼神,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不知道呀,她怎么办,父亲会拿她怎么办。
  奥曦到底心疼妹妹,他无法忍受,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眼中的受伤,那一如小鹿一般的惊恐,他率先一步走到床前,拉住倾昀的手,“浅儿,不要多想了,没事的。”
  可是倾昀却没有看奥曦,她将目光还是转向了父亲,她自一醒来,脑子便恢复了运转,她的胸口已然不那么痛了,她知道她体内的灵力除了她自己的,那是继承自巫族的血脉的,还有母亲给的,那是为自己掩容后,留于自己体内的。这两股巫族灵力都有护主的功能。
  在自己受伤到极致的时候,在自己生命垂危时,便会跳出护主,现在胸口的伤已被修护的差不多了,而因为调动了母亲给的那部分灵力,使得自己的真容现了出来,这真容在自己身体里整整9年多,都不曾有事,现下倒跑了出来。
  可是自己的容貌还被父亲看到了,父亲一定知道了,母亲的事,他也知道了吧,父亲身为凤凰遗族族长,他见多识广,就算自己和大哥不说,父亲也能猜到,只是他会怎么对待自己和大哥呢。
  自凤凰山中翻查典籍后,她便明白,巫族血脉在这熙朝是禁忌血脉,虽然朝廷未下格杀令,可是因为前朝的关系,巫族从来都是祸乱的代名词,爹爹会怎么想,还有母亲之“死”,倾昀就这样哀伤地看向洛相,她不知道她的父亲会怎么办,如果是自己,大概也要伤心欲绝吧。
  洛相看向女儿,她还是自己的女儿呀,还有儿子,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那么痛,只是,他是一个父亲呀,难道就因为这个便能抹杀曾经的舔犊之情吗,他轻轻地走到床前,执起女儿的另一只手,他的喉咙有些干涩。
  “浅浅,你大哥说的对,不要多想了,好好养病。”
  “爹,爹,对不起。”倾昀想哭,可是她怕,怕哭出眼泪来。
  洛相轻拍女儿的手背,“没事,没事,对不起的是爹,爹没用,爹还需要点时间,这段时间你大哥先陪你,好吗?”洛相尽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希望不要太梗咽,太刺耳。
  “女儿明白,阿爹,浅浅永远都是你的女儿,是洛氏的女儿。”
  “嗯嗯,爹明白,爹明白,这样,爹先出去了,你放心,爹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洛相说完,人也撑不太住了,像逃一般地离开了。
  整个屋子就留下倾昀和奥曦,不过两人久久无语。
  洛相一出门就吩咐所有人不得打扰他们兄妹,还说自己给女儿开了药,让她在这里静养伤势,而他,带了所有人连夜回了相府。
  众人心中惊异,可是在看了洛相面色后,都不敢开口,从来没有见过家主如此,难道那嫡女伤势严重,有可能,刚才离得远,都能听到此女尖声呼叫。
  洛相这次把泠语,心媚,和砚岚一起都带走了,整个祠堂半个下人都没有留。
  这一夜,洛相在临渊阁酩酊大醉,他看向沈宸霜画像,泪中带血,“宸霜,你好狠,你骗得我好苦。”
  “宸霜,你把自己的相貌给了浅浅,是为了提醒我吗,是为了把你深深刻在我的脑海吗,你成功了,宸霜,你成功了,你对别人如此狠厉,对自己也如此决绝,真不愧为巫族巫女。”
  “宸霜呀宸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放手地如此潇洒,还是因为你对我从未爱过。”
  “宸霜,你真的机关算尽,浅浅承袭你的相貌,不止我,就连凌帝都会对她疼爱有加,这便是你对女儿的铺路吗?”
  “啊哈哈哈哈,宸霜,你可有想过我?”洛相此时抱着酒壶,便饮边哭,撞到了额头,可是他也不知痛。
  “宸霜,为什么不对我说,你是巫族人,你知,我不会如何,禁忌血脉又如何,还是你从未信我,不信呀,不信,原来我们的爱不过一场笑话,哈哈哈。”
  “宸霜,你说我还拿什么来爱你,你说,说呀,你要我宠着曦儿,浅浅,我会做到的,只是我怎么办,怎么办。”
  “你不要了,就摇摇手,连个解释都没有,你骗了我,骗了那么多人,这么多年,你的心可会痛,可会像我一样。”
  “宸霜,从明天开始,我要收起对你的爱,因为伤够了,痛够了。可是今夜,宸霜,我们不醉不休。”
  这一夜,洛相如个孩子,在临渊阁里嘶喊高歌,除了洛离,无人听到,可是如此洛相,让人怎能不心疼,真真闻者伤心。
  ……………………………………………………
  第二日,整个帝都皆闻,洛氏主母沈氏忌日,洛家祠堂遭袭,嫡女忠孝,为救父亲,身受重伤,不可移动,只在祠堂别院休息。
  内院内。
  倾昀临水自照,这是自己吗,自己看了那么多年,沈宸霜的脸,自己母亲的脸,可是一夜之间突然换了,她如何出得了门。
  水中的这张脸,没有办法形容,那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子,她的身上无一不触目惊心,她的美,或妖娆,或清纯,或淡雅,或魅诱,无一可尽述,那张脸不属于人世,因为实在难以形容。
  前世,倾昀听说过女真第一美女布喜娅玛拉在9岁时就让人心驰神摇,也引来了她的第一个未婚夫为她身死,当时只做不信,9岁怎么可能,可今日一见自己的相貌,她明白了,原来真的有呀,这种不属于人世的相貌,当真是祸。
  奥曦进来就看到妹妹在看着水镜,他也无法忘记,昨夜看到她现出真容后,自己也是惊艳的,惊艳这种情绪似乎自出生后便没有造访过自己,不过昨夜确是被惊到了,他从不曾想过浅浅原来如此,不知怎么说,原来如此好相貌。
  只是这张脸,不能出现在人前,这张脸只要一出现,她的异象便昭示着她的血脉,这样的容色即使在巫族里也是要引起纷争的,这便是母亲为她掩容的原因。哎,不由得叹了声气。
  倾昀听到奥曦叹气后,也转了回头,看向奥曦,那人是她的亲大哥,现在他的眼里已没了初时的惊艳,而是亲人的担心,有人担心的感觉真好。
  她轻轻开口唤了声,“大哥。”还好,这个声音还是她原来的。
  “浅浅,我昨夜自你休息后,又看了那本灵力引,你的相貌可以变回去的。”
  “嗯,我知道,因为受伤,催动了母亲渡给我的灵力,所以显出了真容,现在伤势已稳,只要按正确的方法,重新固定灵力,便可以了,反正母亲在我身上施的巫术并未失效。”
  倾昀的声音很平静,她已从昨日的种种负面情绪中走出,她又是那个聪慧淡定,从容的女子了,现在她唯一担心的便是父亲,只要父亲无碍,他们兄妹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奥曦过来,扶了倾昀,搀她又到了床榻边,“我要对你说的便是这个,我们这些年没有白研究那些巫族的书,也是浅儿你未雨绸缪的好。”
  “阿爹如何了?”倾昀似乎并没有在意奥曦的话,她关心的只有爹爹,现在。
  “浅儿,你放心吧,你难道不知道爹吗,没事的,大哥向你保证。”奥曦执住倾昀的双肩。
  “保证?如果大哥你被心爱人骗了,也会伤心的。”倾昀看向奥曦,不过很快移了眼,因为她不想看见她大哥瞳孔里的她。
  “或许,我从未尝试情爱,或许真的不明,只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阿爹昨夜定是痛苦难当的,可是我们是他亲儿亲女,我已将种种向他言明,他自会分辨,浅浅,我说过,不要什么都自己背负,我们是一家人。”奥曦的声音很坚定。
  倾昀听了,再次抬眸看向她大哥,真的很高兴,一家人呀。
  “浅浅,不要想了,父亲那里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如果你这里的问题如果不解决,父亲那里,恐怕也无法交代,你已受封公主,很多事还是要出面的,你如此异象,无法见人。”奥曦还是切入了正题。
  “大哥,你说的是这个?”倾昀轻轻执起一缕头发,定定看向她大哥。
  奥曦看着倾昀,眼前人美绝人伦,纵然小小年纪,可是如此不同,紫发紫眸,分外妖娆。


065) 祠堂蛰伏

  巫氏考论中记载:大陆中生有巫族、圣族。两族族人皆有灵力,乃上天传承,王族者灵力至强,然不可逆天,否则必遭天谴。这两族族人时有相拼,不得共处。
  巫族王在前朝代代为国师,圣族王在今朝代代为国师。
  巫族巫女一代一名,圣族圣女亦是一代一名,皆不得外嫁。巫女、圣女灵力皆是族人中翘楚,必须在幼年时便要通过重重选拔,有守护族人的义务。
  先不说圣族,只说巫族,自巫族出山这1000年间,有7位巫女嫁于巫氏王族,诞下灵力强盛之子嗣,然代代皆是,巫女若嫁王族,只生男子,不出女儿。巫女继承必于巫族族人中挑选,然后由祭坛中人,教授以巫术。
  上一代巫女沈宸霜不尊祖训,擅逃巫氏,外嫁于洛相,秘密成婚,还生下一双儿女,这已然犯了巫族大忌,若被捉回去,是要受巫族大刑的。
  倾昀之异象在巫氏族志里也有记载,1000年以来,曾出现过2个生有异象的族人,皆是带有极强灵力者,第一人便是前武朝第一位国师,巫氏的王,他是名男子,黄发黑肤,厉害无常。第二名,是500年前,一位巫女,绿眸棕发,巫术强大,并嫁于王族,诞下强悍巫王。这第三名嘛,便是如今的倾昀了,紫发紫眸。
  沈宸霜之所以要为女儿掩容,便是因为这个,如被巫族人知晓,倾昀生就如此异象,她又是女子,那毋庸置疑,她定是下代巫女,势要将她带回巫族抚养,教习巫术,以后聘以王族。可是连沈宸霜都不甘接受这样的命运,她如何愿意她的女儿这般。
  她沈宸霜向往自由,痛恨自己身为巫女的身份,所以她宁可牺牲,也不要接受。因为这些,她才会带着最忠心的祭主逃离巫氏。
  其实呀,她倒也不一定是真的不愿意嫁个巫族人,只是天生反骨,最不喜欢定好的路,如若她不是巫女,说不定,真就和一个巫族男子相爱,生下儿女,幸福一生,可事实是,在一开始便告知她,不得嫁于外男,这便让她极度反感。
  沈宸霜为人,性格少有偏执,她其实也很善良,对着爱情有着期待,可是偏偏行事逆反,而且一旦有所决定,那她作为巫女,狠厉,决绝的性子就会完全显现。奥曦和倾昀的性格多少也有些像她,都是崇尚自由,奥曦对于既定的命运也很反感。
  而倾昀呢,虽然她有着前世的记忆,不过只是记忆而已,的确,这些记忆对她有着深远的影响,可是与生俱来的性格是这具身体所赋有的,她就是洛家倾昀,不是什么穿越还魂,所以她的身上必定有着沈宸霜和洛相的影子,相互作用,造就今日的倾昀,这个以后再交代吧。
  …………………………………………………………
  现在倾昀正看着她哥,笑地一脸不在意,那眩紫的发从她的指尖滑落,“阿哥,不必担心,前些日子我照着书中法子,通行经络,发现内中阻滞,胸口隐有碎裂之痛,所以不敢再练,今日看来,印法已裂,所以,修补印法,势在必行。”
  “你明白就好。”奥曦看倾昀又似乎恢复了生气,便也放下心来。
  倾昀再看奥曦,发现他眼下隐有黛色,就知昨日自己让大哥操心了,定是没有休息好,心疼大哥,再复开口,“阿哥,要不休息下。”
  “不了,浅浅,我在这门口布下了才通阵,应是无人敢闯,我要回一次洛府,交代一下事情,你有什么需要的吗?”奥曦的确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倾昀明白她大哥,只是自己的事情吗,她不知道,“阿哥,你说,墨雪,泠语她们可以信任吗?”她眉宇间有些无助。
  “浅浅,墨雪可是依照族礼向你宣誓了。”
  “是的。”
  “那你便可信他,这是我洛氏一脉无上的誓言。”
  “嗯,那大哥,帮我带些衣服过来,再把墨雪带来。”
  “好的,你好好休息。”奥曦说完,帮倾昀拿好枕头靠垫,让她躺地舒服些,便转身出了门。
  倾昀在奥曦出门后,便又起了身,她也要好好准备下,她洛倾昀或许会被某些事杀地措手不及,但是被动挨打绝不是她的作风,她一定要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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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曦回府后,先去了芜沁坞,交代了泠语一些事情,泠语知道倾昀兄妹相知,自不会对奥曦之言有所质疑,虽然她心中担心倾昀,不过倾昀交代的事情丝毫不松懈,一如往常过日子,其实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一早便送了心媚去缇绣,然后自己开始习文习武。
  奥曦再命泠语收拾一点倾昀的衣服,并吩咐她每日前去祠堂别院取回脏衣。
  然后,奥曦回了自己的欣兰阁,同样交代了小童砚岚一下。
  事情完了以后,我们才智无双的曦公子深吸一口气,准备去父亲的临渊阁,虽然他在倾昀面前保证再三,可那是因为他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儿子,但是现在他要去面对父亲,他一样心中没底,其实他想再给父亲一点时间,只是,这种事还是不要拖的好,因为他是在担心小妹能否撑住压力。
  而且洛相非常人,如果是一般人或许要伤情许久,可是他是今朝宰相,很多事只需一瞬应就明了了。奥曦摇摇头,走进临渊阁,发现居然四下无人,大概是他父亲赶走的吧。
  奥曦往洛相卧房那里走,那里是这相府很多人的禁地,却不是他们兄妹的,只是一踏进这卧房,奥曦便一皱眉,好浓的酒味,难道他的父亲也如一般凡夫,伤情喝酒,用以浇愁吗?奥曦有些不明白。
  里间,洛相就坐在那里,看着沈宸霜的画像,今日他没有去上朝,坚持了多年,就连沈宸霜的死都没有让他落下过一次朝会,结果就是今日,他懈怠了,没有去。
  奥曦一进来看到的就是,父亲还是昨日那一身衣服,只是很脏了,而且额头带伤,神情委顿,满身颓靡,手里还攥着酒壶,就这样看着母亲的画像,那画像上,好像还染上了血迹。这一切是那么地不同,他们的天好像在昨晚那么一瞬间就崩塌了。
  奥曦一句父亲含在嘴里,人已奔了上去,跪于洛相身前,手执他的酒壶,再次出声,“爹,不要这样,不要再喝了。”
  洛相这时才好像看到儿子,他鼻子里轻哼一声,“曦儿呀,嗯,不喝了,够了,够了呀。”
  “爹,……,您不要这样。”奥曦心中沉痛,为什么会这样,情当真如此伤人吗?
  “曦儿,是爹不好,爹不应该这般,以后不会了。”洛相轻拍儿子之背,心中哀痛,这个儿子也是从小失母,而且还离开了自己身边。
  “爹,不是,不是的,这一切,我们都不想的,爹,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和浅浅都很心痛呀。”
  “心痛?心都没了,还会痛吗?”洛相只是喃喃地述说。
  “阿爹,你,……,你还有我们呀。”奥曦抱住了父亲。
  洛相也回手抱住了儿子,语带哽咽,“你妹妹说的对,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曦儿,爹是真的伤心了,只是你说的也对,我还有你们。”
  奥曦一听,心中震惊,为何要说“你妹妹”,难道浅浅不是阿爹的女儿吗,他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洛相尤不自知,依然呢喃,“曦儿,你放心,爹不会这样了,因为都过去了。”
  “爹,浅浅她,儿担心妹妹呀,爹,……,你不担心吗?”奥曦很害怕,他曦公子这两日受的惊大概超过了过去11年。
  洛相把眼睛移向了儿子,可是视线为何如此模糊,“怎会不担心,浅浅是我的女儿呀,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儿呀。”
  “对呀,阿爹,妹妹现在如惊弓之鸟,她是如此担心父亲。爹,……”奥曦听洛相如此说,总算有些放心了。
  “曦儿。”洛相拉起依然跪在地上的儿子,“你与浅浅的资质是我洛氏数百年来,最优之栋梁,你应明白,我,为父,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不过你放心,你也让浅浅放心。巫族之血又如何,你们是我洛氏血脉,就不必怕。”
  听到这里,奥曦已完全放下心来,父亲还是自己的父亲,不过也要让浅浅心安,浅浅怕的是爹爹的迁怒,可是她真是个傻丫头,爹是她的生身父亲,如何舍得让她受伤呢。
  想了想,奥曦再开口,“有爹在,我和浅浅自然不怕,只是爹,去看看妹妹吧,她很担心你,她希望的只是你开心。”
  洛相闭了眼,他如何不知道呢,他不能怪女儿,女儿出生时才多大,所有的一切都是发妻的决定,可是他一时真的难以接受,再复睁眼,“曦儿,爹明白,只是明日好吗,今日爹累了,想休息了,爹不想这个样子去见你的妹妹,好吗?”
  “好,好的,爹。”奥曦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也是不忍,说完后扶了洛相去床榻躺好,而自己呢,专心收拾起那满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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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内院里。
  墨雪就这样站在屋内,看着屏风后的小姐,昨日小姐不让他跟着,后来听说小姐行“三跪九叩”之礼去了祠堂,他的心便是一缩,如此娇弱的小姐如何受得住,可是他是侍卫,服从是天职。
  后来又听说祠堂遇袭,小姐身受重伤,养病在祠堂,只留公子一人照顾,他心中暗恨,为何小姐危急时,他没有在身边,如果他在,一个合格的护卫是不能让主人受伤的。
  直到今日,公子唤他去了祠堂,他的心才稍稍安慰,小姐不是不需要他的,只是今日公子好像面有倦色,可见没有休息好,难道小姐的伤势真的很重,他一直知道公子武艺高强,难道这样的公子还有什么难事吗,小姐到底如何了?
  到了祠堂,公子神色凝重,只说小姐有事交代,让自己一人进入这内院,他的心情其实很是激动的,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进来看到屏风后巍然站着的小姐倩影,他突然放松下来,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担心着小姐。
  “墨雪。”屏风后的大气声音响起,那是属于小姐的,很好听。
  “属下在。”
  “你曾以洛氏族礼宣誓效忠于我,现在我来问你,可有反悔。”
  墨雪一听,马上抬起了头,怎么会,小姐怎么会质疑他的忠心,悔,不会,他,洛氏护卫出生,一旦认定,绝不言悔,小姐这么说,令他有些受伤,他马上单膝跪地,“墨雪既已宣誓,便永不言悔,这一生,洛家倾昀,便是墨雪主人。”
  屏风后的小姐听了,似乎也有震动,因为墨雪看到那倩影回身了,不再是以背部朝着他,他似乎能透过那屏风,看到小姐那双美丽凤眼。
  “若是我不是我呢?”
  “小姐怎会不是小姐。”墨雪显然不懂这个问题。
  “我的意思是,我与你想象中不同。”
  “无论如何,小姐就是小姐,如论小姐何人,墨雪誓死效忠。”
  “如果我不再属于洛氏,你还能效忠吗,你是以洛氏族礼对我宣誓,如果我脱离洛氏,那么这礼便不用尊了。”
  听到这话,墨雪有些被惊住了,小姐是洛家的嫡长女,她怎么会脱离洛氏呢,“小姐永远是洛家人。”
  “墨雪,我是说如果。”
  “……,……”墨雪还是维持着单膝跪地,他的脑子开始转动,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她好像很喜欢问不切实际的问题,把人逼入死地,只是他必须回答,他知道,这是小姐对他的试炼,只有通过了,才能继续留在小姐身边,而且他不能说谎。
  小姐那么似乎不急,她已然坐下了,就在屏风后。
  “墨雪不能说谎,因为墨雪的主人是小姐,墨雪是洛氏养大,可是墨雪认定的主人是小姐,如果小姐脱离洛氏,墨雪也定要报了洛氏之恩,此后才能追随小姐。”这是他认为的答案了,因为他不能无义,如果小姐不是洛氏嫡长女,他根本不会选择她。只是,既然选择了她,他一定会追随到底。
  “好,好,墨雪,没有让我失望,如果你一口咬定,说要跟着我,我倒不会用你了,如此这般才好,你放心,我是洛氏之女,我姓洛。”屏风后的人,语气透着无比坚定。
  “墨雪,我的伤势无碍,有碍的是我的相貌,你既效忠于我,能否保证,只要我为洛氏女,你便永远忠心追随,不管我变成任何样子,可以吗?”
  墨雪一听,马上垂下了头,“墨雪发誓,小姐身为洛氏人,墨雪可永远追随,不管小姐如何,除了小姐,任何人,不管他是谁,墨雪都不会改变选择。”
  “很好,墨雪,那你别吓着。”屏风后的人语带笑意,慢慢走出了屏风。
  而墨雪也抬起了头,可是,……,他似乎看到了神女,如此妖娆,如此风华,绝代独立,她实在不像人间之人。
  而那人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只见那神女轻抬素手,掀起左臂袖子,那艳色凤凰栩栩如生,这一切昭示着她是洛氏女,而拥有那双凤眼的,不是他家小姐是谁。


066) 再回洛府

  转眼,倾昀已在这祠堂内院住了一个月,她开始喜欢上这里,腊月了,冬风刮骨,只是她却恋上了这般味道,院子里开满了梅花,红的艳,白的俏,也给这冬日平添了一份生机。
  墨雪今日就站在倾昀的身后,整个院子被奥曦步了五行八卦,如有人闯,定会触动,倾昀他们绝对来得及准备,这一个月都是靠着这样的阵法保护。
  现下倾昀正大摇大摆地坐在院子中,她的手指在瑶琴上拨动,这次她且弹且唱,是前世的《倾国倾城》。
  “雨过白鹭州,留恋铜雀楼,斜阳染幽草,几度飞红,摇曳了江上远帆。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心事轻梳弄,浅握双手,任发丝缠绕双眸。所以鲜花满天幸福在流传,流传往日悲欢眷恋,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容颜瞬间已成永远。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身边两侧万水千山,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倾昀的声音从来不媚,今日还略带沙哑,唱出这首曲子,隐含悲色,墨雪在后面,听得这首歌,觉得和自己平常听的那些调子不太相同,不过很好听,小姐的声音还有这个曲子,都很好听,而且,这倾国倾城,和小姐很配,很配。
  奥曦踏着倾昀乐声的尾音进来,“倒是很久没听你唱曲了。”
  倾昀的曲子也停下了,她也挺喜欢这首歌,不然不会记两世。她慢慢将手移下琴弦,转身对着奥曦,“嗯,是呀,回到相府以后,不是想着,要学做那‘白纸’样,韬光养晦吗,很多东西,就练得少了。”
  奥曦走了过来,坐到了倾昀身侧,调整了下位置,手抚琴弦,他弹的是一首《声平调》,简单,不过奥曦的琴艺很好,也可算绕梁三日了。
  结束后,他又复对倾昀开口,“你这段时间也修养地不错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家,泠语、心媚那里可是想得很。其他人也一直缠着我问。”
  “嗯,马上回。”倾昀这时已恢复了沈宸霜的相貌,她扬起一个笑容给她大哥。
  奥曦斜眼一看,便知不好,只是,他的妹妹,就算她不安好心又如何。
  “阿哥,今日得空,不如手谈一局,如何?”
  “哦,浅儿,可有赢的把握?”奥曦一推瑶琴,看向倾昀,姿态雅逸。
  倾昀一听便撇撇嘴,“哎,当初不知道谁,下棋从来都是浅浅的手下败将,为了赢我,连千年残局都摆出来了。”说完,她扶了下乌发上的那支素簪。
  奥曦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暗自叹息,是呀,从前,这个小妹棋艺不知怎的,如此了得,他曦公子怎么说也是少年天才,可是逢小妹必败,不过自两年前开始,他们交手,便开始有输有赢,赢面各半,他知道,这些年他在棋艺上是下了无数苦功的,不像小妹,好像天生便是弈棋人一般。
  倾昀看着她大哥,兄妹相知,她如何不明,暗自好笑,想她前世,便通六艺,晓百家,这棋艺嘛,在紫芒那世,因为身体的关系,她有很多闲暇时间,她可是很费了番心思研究过的,当年阿哥小小年纪自然就及不上她了,在这一世,她发现要学的还是很多,自然就不费心思了,而阿哥却深以输她为耻,暗下苦功,现下两人棋艺相当,倒是可当对手的。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服输,倾昀命墨雪取来围棋,兄妹俩就在这院中对弈了起来,墨雪就在倾昀身后,他是个尽责的侍卫,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评价观,这一个月的相处,他们俩兄妹对他并无避忌,很是信任,他终于看明白了些,他们两人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却都在费心掩盖,他只是个侍卫,他不问为什么,不过他很高兴,公子小姐,洛氏下一代的希望,竟是如此耀眼。
  整整两个时辰,这兄妹俩似不知道冷,奥曦也就算了,他有武功护体,可是倾昀呢,她一脸认真,根本不受影响,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拿下这局棋。
  终于,最后一子落下,倾昀脸上露出满足微笑,而奥曦满脸懊恼,哎,要是被人看到,他曦公子如此失了风度,定要把眼珠子都掉出来。
  “阿哥,实在太客气,浅浅险胜半目了。”倾昀心情很好,站起身来,准备回屋换衣服。
  “下次定要赢你。”奥曦尤不甘心。
  “下次你呀,再修修。”倾昀的声音真是欠揍,模样好不得意,边说边飘进了屋里。
  奥曦看她的样子,心里虽然不甘,却是对这个妹妹真心欢喜,她终于又恢复了生气,现在那本灵力引,他们兄妹同修,皆有进展。
  只是倾昀现在还不能完全运用自如,那日是自己帮着她,疏导灵力,才修复了容貌,其实应该说是掩盖了容貌。
  记得那日,浅浅告诉他,应该没事了,自己可以运用一部分灵力了,奥曦那时也是学有小成,便问她是何感觉,只听她嗤笑一声,说这灵力真不错,她可以用这个来杀人了。
  这番话倒是惊了奥曦一茬,他的这个妹妹从来视人命为天,如何会拿来玩笑。
  只听倾昀说:“阿哥,我是不希望我们手染鲜血,哪怕只是间接,只是有时候,有些人,会不得已。”
  “浅浅,你真的这么想吗,记得你受伤那晚,你是那样阻我。”奥曦的神情难辨,不知他想些什么。
  “阿哥,那日所说,有一半是给别人听的,只有一部分是给你听的,就是勿以私怒而伤人。阿哥,我们洛氏一族,身处高位,若是被个人情绪所左右,便不能成大事了。”倾昀翻着手里的书,还是那张绝色的脸,配着奥曦熟悉的神情。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却很难原谅有人伤了你。”奥曦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也很难原谅,可是,阿哥,我们必须做到,如果有一天,浅浅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不能失态,相反,我也不会因为阿哥,而做出冲动的选择。”倾昀的话完全在理,可是却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不许说死。”奥曦拉住了倾昀。
  “嗯,我们都保重自己,好吗?只是,大哥,你要知道,我们都不要被私人的感情所影响。我洛倾昀虽然身处洛氏,可是我希望,我能保持干净,我希望自己不以私怒而费公。”倾昀看向奥曦。
  “浅浅,我们是人,不是圣贤。”奥曦也知道倾昀说的对。
  “那就努力,大哥。人总会被自己的感情左右。”倾昀看向奥曦,继续开口,“所以,要是大哥以后继承了高位,而又有了心爱之人,无事最好,如果真有很多矛盾,情爱会让人眼盲心瞎,只是你也不要为了她而费公,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忘记自己的身份,你的言行会有很大的影响。”倾昀看向大哥。
  “浅儿,你知道吗,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自不会有什么,可是人生会有很多误会,或许我因为秉公,而失去了爱人,她或许不会理解。”奥曦叹息,一句失去爱人让他想起了父亲和母亲。
  “是呀,如果真的如此,不是说那样的女子不好,或许她也敢爱敢恨,可是她不适合你,只能说不适合你,不怪谁,这是命运。”倾昀很平静。
  “哦?不适合?”奥曦心想,那爹和娘他们适合吗?
  “对,爱是需要维系的,如果只有一个人妥协,会很累,不管是你还是她,如果一味地只想着自己的委屈,而不能和对方站在同一个高度,就会产生怨怼,久而久之,会累,会失衡,真的不怪谁,只是不适合。除非放弃立场,放弃最根本的,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执着的追求,很多时候爱不是唯一,为了爱放弃一切,值得吗?”倾昀的声音很空洞。
  “值得吗?我也想知道。”奥曦的声音一样空洞。
  倾昀看他一眼,知道他想起了爹和娘,“只要你还在这个位置,就不能费公呀,我们不能。”倾昀闭上了眼,爹的痛苦,她看在眼里,他们没有谁错,只是爹和娘与今日的话题无关,这是他们兄妹俩的无奈和痛苦,更是她的孽障。
  ………………………………………………
  走进屋内换衣的倾昀眼前却浮起了,受伤第三日,她爹来看她的情景,父女抱头痛哭,她明白她爹的痛,被枕边人欺骗了那么多年,可是她要告诉她爹,娘亲不是一早预谋的,娘亲是没有办法,娘亲是爱爹的。只是,她有自己的坚持,就如阿爹是凤凰遗族的族长一般,这是身份的局限。
  洛知渊第一次在女儿面前卸下心防,他最伤还是沈宸霜的“身死”,为什么要选择在自己身上,也在洛相心上扎上这么一刀,她真的好狠。
  倾昀一面哭,一面安抚洛相,娘亲是爱他的,因为如果主母出走,洛相面对的是无尽的嘲笑,沈宸霜是狠,可是她的爱从不作假,她爱父亲,连带爱着他们两个孩子,因为对父亲的爱,她才无法忍受自己的“丑”。
  第一次,父女俩毫无隔阂谈起“爱”,奥曦就在一旁听着,爱既然如此磨人,那他不要爱,伤心也伤身。
  最让倾昀开心的是她爹不曾怪她,他们果真是一家人,她这一世依然有人爱,有人疼。
  ………………………………………………
  “公主回府!”
  门口的唱诺声,让整个洛府都精神了起来,倾昀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迎接她,几乎都来齐了。
  “浅浅,伤势可大好了?等下,我让二月给你拿点山参去,你要补补,那晚吐了那么多血。”说话的是靳玥馨,她执了倾昀的一只手,一向懂礼的她忘了倾昀是公主了,只记得她是她丈夫的女儿,是舍身救父的好女孩。
  “浅浅,你先回去多休息,想要什么就和玉姨说,伤筋动骨都要百日,你真该好好养养。”梁思玉也是一脸慈爱,执了她的另一只手。
  “姐姐,大姐,那晚你叫地好惨,很痛吧。我,我,我,以前我没有礼貌,给姐姐道歉。”这是如如洛菡卉。
  “大姐,你真的无事了,爹的医术应是不错的,只是你还是要多注意。”这是洛尧缜,其实他真的很佩服这个大姐,毫不会武功就能扑出去。
  “姐姐,我陪你回芜沁邬吧,站在这里许久,定累了,这些日子,我想去看你,可是爹爹不让,说你定要静养,其实我们都很着急。”一句话能说地如此妥帖得,除了洛宓乔不做第二人想。
  “好了,没事,我带浅浅进去吧,思思,没事,你们晚上再来看她吧。”大哥把她从一众人群中解救出来。
  “倾昀真的很感动大家对倾昀的关心,不过真的无事了,大家放心,晚些时候,思思如如还有尧缜都来芜沁邬吧,对,还有大哥,我们兄妹5人都没有好好聚过,就今夜吧,我让他们回去准备。”倾昀也是个得体的大家闺秀。
  “哦,你这刚回来,身体还没好透,以后吧,不用跟着他们疯。”靳玥馨也是真的关心倾昀。
  “无事,三夫人,浅浅真的无事,浅浅是真心想和弟弟妹妹相聚的,三夫人就请放心吧。”倾昀话虽得体,可是那一句三夫人却硬生生止住了靳玥馨。
  趁他们怔楞时,奥曦携了倾昀就往里走,到了芜沁邬,倾昀又再次重重抚额,怪不得,刚才她还奇怪,她的丫头们都胆挺大呀,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居然都不迎接,原来全在这儿了,泠语,心媚还有容嬷嬷,都在,连小童砚岚都在。
  她不由得又是一阵安抚,这才弄走了容嬷嬷,耳边只剩心媚的聒噪。
  “小姐,你可担心死我了。”
  “我可不想,刚跟了个小姐,就死了,别人会乱说我克主的,这让我以后怎么活呀。”
  “哎,小姐,这一受伤,我可惨了,泠语姐姐一直欺负我,定的规矩都好苛刻。”
  ……
  ……
  最后倾昀都受不了了,给了泠语一个眼神,你就给我调教成这样。
  泠语碍着人多,很给她家小姐面子地回了一个眼神,别赖我,这是小姐你精挑细选的。
  哎,救命呀。
  小姐,你自求多福吧。
  “心媚。”倾昀稳稳开口。
  “哎,小姐,心媚在。”
  “以后话不许那么聒噪,不然罚抄书,抄女戒。”
  “哦,那怎么叫话不多。”
  “就是我想让你逗乐的时候,你必须要话多,我不想的时候,你得安静。”
  “那心媚怎么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想让心媚逗乐。”那心媚此时一脸苦恼。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察言观色也是婢女的本分,现在你先去抄10遍女戒。”倾昀不动声色地吩咐。
  “啊,不要啦,小姐,好小姐,10遍太多了,半遍好吗?”心媚开始建议。
  这个景象看的小童一愣一愣的,从来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的,自己是不是以后也可以和公子讨价还价呢,他一面打算,一面拿起倾昀桌上的糕点来吃。
  “心媚,我说过,主子的话一定要听,既然你不喜欢10遍,那便20遍吧。”倾昀毫不留情。
  “啊,不要。不要啦。”心媚面上痛苦,瞄向泠语,谁知人家根本不看她,她又撇向倾昀。
  “嗯?怎么?也不喜欢20,那就……”倾昀很邪恶。
  “啊,不,很喜欢,很喜欢,就20遍,心媚马上去抄。”说完,她就往外冲。
  那小童一看,心中暗道,妈呀,还好自己没学这一招,好险,好险,不然一定被公子整死,他心中庆幸,看向奥曦,再次被那雅逸迷人的曦公子给摄住,虽然人家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可就在这时,那糕点就这样滑进了他的口,噎住了,“呃”,小童开始毫无形象地打嗝,惹来奥曦嫌恶一瞥,他觉得好委屈,“呃”,继续。
  “等等,回来,明天开始抄,现在你和泠语一起准备下,晚上你家小姐的妹妹弟弟们要来,你们准备下我们兄妹五人的吃食。”倾昀抬手掸掸她那本《女戒》上的灰尘。
  “哦,晓得了。”那心媚开始苦了一张脸。
  “对了,心媚,如果我想你话多一点,你却故意沉默的话,也是要罚的。”倾昀笑地一脸写意,她哥就在她身边,却面无表情。
  心媚看着这对兄妹,心想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他们的本质来,自己就这么被呜呼哀哉了。哎,天道不公,不公致斯,她怎么说,也是无敌美少女,难道以后的日子要这样过,她一面伤心一面抓着泠语开始聒噪,弄得泠语想抽人。


067) 兄妹联谊

  洛尧缜大概从来没有正式进入过着芜沁坞,今夜他随同胞妹妹一起,走进这洛府里真正的主母苑,现在的公主阁。芜沁坞,并不如他们母亲的婉毓苑,也不像清怡小筑,婉毓苑里有着许多名花名草,清怡小筑里假山流水,可是芜沁坞却很是平常。
  尧缜走地很慢,拖在两个妹妹之后,他静静地看着,这里一半梧桐,一半竹子。梧桐?凤栖梧桐吗?无论是他们的母亲,还是靳玥馨园中,再漂亮也没有半颗梧桐,这便是主母苑吗?凤凰栖息之地。那竹子呢,竹怀七德:正直、奋进、虚怀、质朴、卓尔、善群、担当。这便是对于主母的要求吗?他一面走,一面想。
  倾昀今日换了一身粉色儒裙,她很少着这种颜色,今日因想着是家宴,才选了这柔和的色调,奥曦还是一身白衣,将他衬得俊雅出尘。
  这次还是摆宴在宴客厅,芜沁坞的宴客厅还是很女气的,但也没有那种浮粉之气。
  泠语很得倾昀的心,她不必倾昀多言,就能带领着其他人打理起来,那些其他婢女被她挡在门外,她会交代好一切事情,让倾昀想要的变得完美。再看心媚,也很是不错,很能帮手,假以时日,她们主仆也定会默契非常,她才9岁,还能再磨练。
  等到尧缜他们三兄妹进来,奥曦倾昀早已就坐等着了,这一夜,他们兄妹畅饮,虽然饮的只是花露,不过也很欢快;这一夜,他们兄妹畅谈,虽然还是如如话多,讲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趣事,不过却让倾昀他们觉得有趣。
  是的,倾昀带着三世记忆,童年自不会太幼稚,而奥曦,年幼丧母,去了凤凰山,自也没了很多童趣,听得弟妹道来,颇觉得有些意思,这种记忆是自己和妹妹从没有的。
  倾昀其实蛮喜欢思思的,这个妹妹很美,小小年纪已然如此,长大了定是颜色了得,(只是她在这么想的时候一定忘了自己。)而且呀,这个妹妹很聪明,先前赏菊宴上的诗词可见一斑,(只是倾昀还是忘了自己,还有她大哥。),倾昀拉着思思,问些家常,比如她读了些什么书,平常做什么。
  其实,借此倾昀也想知道些古代闺秀到底做什么,说到底,她从没有真正做过一天古代闺秀,因为她年幼便去了凤凰山,那里的人根本不会教习闺秀,倾昀没有被养成个大大咧咧的男儿性格,完全是因为她受了前世的影响。
  所以呀,她一面听,一面笑,心中一面在抽搐,如如洛菡卉还在旁边补充。泠语听得也是一阵无语,这大家闺秀合着只有上香,赴宴才能出门,平常要是想选一些贴心的东西,虽然也可出门,只是侍卫丫鬟一个不可少,哎,真真无趣。不过心媚听了,倒是没什么,这些她都知道,以前她也是被这样教养的。
  奥曦听后看向他的妹妹,他知道这个妹妹平常的作风绝对让人挑不出错来,别说府门,就是院门她都很少出,一个喜静的性子,和他们师叔江无依很像,所以他从不担心她会闷坏。只是别让她有目的,不然她绝对不太平。
  再听得思思和如如平日里就是弹琴,吟诗,做些风月雅事,再则就是女红,女则,不过作为洛氏女,她们还和一般闺秀不同的是,也研读古史,传记,思思居然还通读了熙朝律,而如如学习了一些武功。她们绝非那些,平常里只知闺阁三分天的小户千金。
  尧缜作为男儿,需要习文习武,的确,纵然他无法继承宗祠,担任宰相,可是便如二叔洛弦懿一般,如教养得当,也会在这朝堂领受重要职位,也是洛氏一族的人物,自是要费些心的。
  尧缜还是很在意大哥的,他的两个妹子自己说的欢快,特别是如如,只在不停说着自己,似乎很想让大哥了解自己的优秀,而思思,问答公瑾,并无缺漏。他可不同,他问了许多问题,抛向大哥大姐。
  不过倾昀奥曦何人,皆是能打马虎眼的主儿,倾昀笑着对尧缜解释,那日自己是骗那文定公主的,其实自己和大哥并未去守什么孝子礼,只是自己和大哥确是才疏学浅,不好意思,才撒了个谎,之前就和爹爹通过气了,一起撒谎。在这里,奥曦倾昀玩了个文字游戏,什么叫才疏学浅,他们没骗人,谦虚而已,只是这谦地太过了,可惜外人不明。
  不过如如一听,就瞪圆了眼睛,说怎可欺君呀,这个可是大罪呀,倾昀忙作势假惺惺地来捂她的嘴,连连说着,这是他们兄妹5人的秘密,再说她和大哥的确去守孝了(心里守。),没有欺君,只是孝子礼吗,没做全而已(其实是一点没做,不过也算没全,老实说是全没。),自己无才,总要有个好理由搪塞吧。
  如如一听,这是兄弟姐妹间的秘密,心中暗喜,忙道:“大哥,大姐放心,如如不会说的,就算娘亲,如如也不讲。”
  倾昀心中叫苦,作孽哦,她只是谦虚,谦虚,小妹妹单纯不怨她哦。
  泠语早知小姐,心媚自己也是个古灵精怪,小童见怪不怪,奥曦倾昀,狐狸也。所以房内众人皆是表情如常。
  突然间,忽听屋外噪声响起,随后便是墨雪的声音,“小姐,公子,堂少爷们来了。”
  奥曦、倾昀相视一眼,哎,惹事的主儿,从来都爱热闹,只是今日这个“们”字吗,看来来的还不是一个人。“有请。”倾昀淡淡吩咐。
  “哎,我就知道,浅妹妹定会让我们进去,你这小侍卫倒是拿起鸡毛当令箭。”这一听便是洛隽斌的声音,他的人也跟着哥哥们都进来了,看到倾昀还痞痞一笑。
  倾昀再对门外吩咐,“墨雪,你也进来。”
  “泠语,心媚,吩咐下去,准备多添碗筷,另外撤了小桌,换大桌,你们和墨雪一起作陪。”
  “哦,我们一起吗,小姐说真的?”心媚一脸不相信,不过泠语已经出去了,她只得一起跟出去。
  墨雪,自进屋后,便尽责地立到了倾昀身后,这一屋子人,洛家堂少爷三人都到了,洛隽卿还有很少话的洛隽越,屋里的女眷们见是堂哥哥们,也便没什么了,纷纷见礼,倾昀奥曦自也不例外。
  “浅妹妹,那日你磕坏了脑袋,可好了,要是伤了你的花容月貌,你斌哥哥可是要心疼的。“洛隽斌一面说,那一爪子一面就要伸上倾昀的脸。
  墨雪一见,立马挡在了倾昀身前,而奥曦也来拦隽斌,这些日子的相处,墨雪明白,小姐也说了,不喜欢生人触碰,即使倾昀在内院修炼,体力不支,他自己不能轻易去扶小姐,所以他会在第一时间挡了出来,而奥曦呢,更不用说了。
  隽斌一见,“啧啧”出声,“浅妹妹,你这护花使者可多呀。”
  倾昀慢慢走出,也不解释,看到泠语她这次带了些仆妇进来,便也指挥着撤换桌子。
  最后弄好,大家落座,自从这几个堂少爷来了以后,大家可都是些不着调的谈话了。先不管那痞子洛隽斌,她大堂兄向倾昀温柔笑笑,“浅浅妹妹,身子可大好了,那日确是令人担心。”
  “大堂兄客气了,小妹无碍了。”倾昀也很温柔,在这家宴上,她未覆面纱,粉色的衣裙衬着她的笑,显得极为柔美。
  二堂兄洛隽越看看倾昀,面上有些冷,却不是狠色,大概心性如此,并无言语。
  这人一多呀,兄弟姐妹间的聚会也就只能那样了,聊聊天,行行令,表演表演节目,再来点插科打诨。
  这次玩的是行令寻花,每人发签牌,倒有些像红楼梦中一般,要是寻不出,便是表演节目了,现下里,如如已经表演了一段剑舞,很不错,众人叫好。
  奥曦看看倾昀,这个妹妹神色恬淡,那日她的舞还在脑中,只不知道她能不能舞剑,因为她的骨骼纤细,实在是太柔弱了。
  尧缜吟诗一首,不算有新意,可这诗却也好,洛隽卿吹了一首萧曲,真不错,果然呀,这样的风流公子是能入花魁的眼的,倾昀心中暗自评价。
  这寻花令兜兜转转终于到了倾昀手中,而这舞也跳了,诗也做了,曲也吹了,还能表演什么,倾昀刚想推枪手出来,就被那洛隽越截住了。
  “浅浅妹子,莫不是连在家里也不肯赏脸吧。”说完,他看向泠语。
  “就是,浅妹妹怎么说,也得自己来一个节目,每次都让个小丫鬟出来,算什么事。”说完,洛隽斌瞪了泠语一眼,他还记得那次赏菊宴泠语让他出的丑。
  “可是姐姐真的不会什么嘛,你们不要为难大姐,我,我替她好了。”说话的是洛菡卉。
  倾昀看看如如,想着看来自己比较有女性缘,每次帮她的都是女子,而男子嘛,偏喜欢追着自己打。
  “小丫头一边去,你姐姐再不济,也不会啥都不行,吟诗不行,总会弹个琴吧,弹琴不行,总会画个画儿吧,画画不行,总会唱个曲儿吧。”洛隽斌一面说,一面看向倾昀,笑地好不贼,而且那眼神分明在讲,浅妹妹,别装了,我知道,你都行的。
  洛隽越可是看到,在他弟弟说了唱曲后,奥曦和墨雪的神情都有了一瞬间的变化,心中暗想,难道这个妹妹唱的曲子不错。
  倾昀接受到洛隽斌的眼神,也看到了她大哥的示意,她明白了,只是不打击下这个洛隽斌,她不自在,“斌哥哥分明嘲讽浅浅,浅浅就指着这两个聪慧丫鬟了,要不让泠语和斌哥哥切磋切磋?”
  哦,你个死丫头,洛隽斌恨恨的,对上泠语,可惜人家的眼睛一点波澜都没有。
  “小妹,你便唱个小曲吧,大哥为你操琴。”奥曦的声音。
  “好。”倾昀不知,大哥要抚何曲。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心媚搬来了紫叶檀木琴,奥曦冲着倾昀一笑,开始拨弄琴弦,只是那一笑太那个了,以至于除了倾昀这里,满屋子的人都有些震慑了,哎,果然呀,奥曦一笑,倾千城。
  瑶琴婉转,乐声缠绵,奥曦并不是很用心地在抚,倾昀听得出,但也绝不是刻意掩盖,因为绝不差,以至于这个屋子里的人,心中都有些震惊,如如一脸高兴,就知道大哥厉害,这琴音太好听了,这个曲子从未听过,思思暗想,这琴声如此优雅,大哥果然不负君子之名。
  尧缜知道,大哥大姐既然未尊什么孝子礼,便不止如此,只是真的没想到大哥琴艺如此出众,但是呀,还是风雅之技,便如同他的画技一般,只是风月。
  洛家的三位堂少爷,也暗想,这个男子,不得了呀,这样站出去,哪家姑娘不倾倒,这琴声悠扬,暗传雅意。
  倾昀一听,却有些气闷,这家伙,这首曲子,分明是她上午弹的《倾国倾城》,上午她在内院反复弹了两遍,唱了一次,没想到大哥倒记下了,端的是厉害呀,哎,既然大哥想听,自己也不能太辜负是吧。
  “雨过白鹭州,留恋铜雀楼,斜阳染幽草,几度飞红,摇曳了江上远帆。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心事轻梳弄,浅握双手,任发丝缠绕双眸。所以鲜花满天幸福在流传,流传往日悲欢眷恋,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容颜瞬间已成永远。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身边两侧万水千山,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兄妹俩人相合地甚好,这乐声在这冬夜里显得极其缠绵悱恻,而倾昀的嗓音略带倦意,却如烟雨朦胧,让人无法忘却。
  “好,不知道,原来浅浅妹妹唱的如此之好。”洛隽卿不愧为大家公子。
  “哎,比那花魁什么的强多了。”洛隽斌语不惊人死不休,居然把凤凰遗族的嫡长女和妓子相比。
  众位看客或许不觉得什么,可是你们想想看,要是你们身边认识一个人,你们都知道的,这个女子是从事皮肉生涯的,迎来送往,用身体赚钱,现在你们公司,或者你们学校一个男同事说了,你呀,比那妓女强些,你怎么想。所以,光这么不痛不痒地一句话,你或许没感觉,可是要联系实际看问题。这是个社会思想的问题哦。
  众人们一听,脸色都有些变了,都看向倾昀,却见斯人笑容不变,神色如常,“斌堂兄果然厉害,想那风月之所,便如你家了,所以说起来都如数家珍,不知斌堂兄是不是一直去捧那檀月姑娘的场呢?”
  倾昀这番话,一是探路,而是反击,将她比作妓子,她不气,她本来就没什么感觉,反正说了她也不少块肉,她也不是个存心报复的人,如是旁人,或许就算了。只是呀,她喜欢看这个堂兄吃瘪。
  果然,那洛隽斌一听,便苦了一张脸,“小丫头害我。我哪有?”然后看向他大哥,一脸委屈。
  洛隽卿的神色也不是那么自然,不过少顷便恢复了,“浅妹妹和你说笑呢。”
  倾昀,奥曦相视一眼,心中明了。
  “大姐,你唱的真好听,这歌叫什么呀?”如如看向倾昀,心想这个姐姐纵然无才,可是真的好美,她与生俱来的东西都好好,这便是天生丽质吗?
  “倾国倾城。”
  “嗯,真好听,大哥的琴也好好听。”如如一脸艳羡。
  这兄妹联谊还在继续,只是窗外却飘起了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068) 订约出游

  洛府别院里。
  倾昀看着面前的花盆,里面的东西开始发芽了,真不枉她费心培育一场,这种花名为堇夜,极难侍弄。倾昀培育来,可提制致幻剂,不是那种成瘾性毒品,却是很有效的一种药品,她不会武功,可不代表她真的好欺负。
  看着前面的花,她很悠闲地放下手中书卷,按按眉心,思绪飘散,那日兄妹联谊,外面下起了雪,倾昀很喜欢,那种冰雪覆盖的感觉,似乎很美,她不喜欢穿很多,特别恋上那种冰寒入骨的感觉,好像能带走身体里一切的,很好。
  那夜,她决定在别院再办梅花宴,这次要宴请帝都显贵的贵族女眷,只有女眷,她把想法在当晚,便和诸多兄弟姐妹们说了,那些哥哥弟弟们有些郁闷倾昀这次没带他们,其实也就洛隽斌一个人在郁闷。
  不过菡卉和宓乔都很高兴,第二天她们都来帮忙,拟名帖,定格式,制宴席,踏雪寻梅确是雅事,女孩们自是喜欢追逐雅事的。倾昀既要打造着熙朝第一沙龙,为无忧公子和淑缇小姐广进财源,便也自会尽力,打铁要趁热。
  这次规模极大,连皇后和柔贵妃还有德妃等一众宫妃都来参加,宴席前,众女眷拿到的是倾昀的梅花笺,宴席上还有倾昀的玲珑心思,另外倾昀还给了皇后娘娘养颜绝密,弄得众女眷一阵心痒。最后帝王还来捧场,随口赞了一个和德沛公主临近的贵族女儿。
  倾昀之宴的确成了贵族女子趋之若鹜的场所,人人盼望到场,人人盼望出到风头,人人看着洛家千金的打扮,那日,白雪皑皑间,梅影婆娑间,只见德沛公主一身鲜红,如天人一般,拈花而笑,如此娇俏,绝代风华。
  德沛公主只用凝照斋的首饰,而凝照斋出的最好的首饰第一个就给德沛公主,那首饰上现在都刻上凝照斋的徽号,那成了贵族的代表,贵族女子争相购买,只为沾上这公主的贵气,而且的确是美。
  德沛公主穿的衣是用最好的料,配以缇绣的手工,现在贵族女子也喜欢去缇绣定制绣活儿,那些衣服端的是贵气天成,而且雍容大度。
  经过这些贵族女子后,那些没拿到公主小笺邀请的女子,总喜欢去这两处地方转转,期许能遇上公主,说不定,经她一赞,就能跻身第一贵亲一列,从此闺名大盛。各人各种心思,总之,德沛公主已是“贵”的代名词,和德沛公主挂上勾,说不定哪日就得了皇后,或后妃垂青,说不定哪日便入了哪位皇子的眼。
  那日,梅花宴后,德沛公主再次名扬帝都,得了一个“落梅仙子”的称号,无他,就因那日,帝王等人走过梅丛都无事,最后德沛公主走过梅下,嫣然一笑,十里梅林,了无颜色,只有公主的正红艳影,而那梅花纷纷下落起舞,衬托公主。
  不过,倾昀不在意这些,她大哥还有落雁之姿呢,她算什么,她所要的目的达到了,她要扬的贵名,就是要财源广进,就是要她们对她趋之若鹜。哎,有时候想来,自己是不是太不安生了,像自己的妹妹一般,太太平平是不是很好呢,自己是不是就是个惹事的主儿呢,不过没关系,她不在意。
  她有她的目的性,达到就好,自从那一日梅花宴后,她就住在了别院,专心研习医术,她和她大哥各有各的专长,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吧,她大哥的天象学就比她好得多。如今,倾昀的医术,毒术都研习地很不错了,青龙长老的医术本就堪称熙朝第二,倾昀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别院十日,外人看来,这大小姐真是闺秀中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三门都不跨,可是倾昀却是过地异常充实。
  “小姐,洛风大管家到访。”泠语的通报声。
  “有请。”
  须臾片刻,倾昀便着了面纱,亲至闺房外迎接,“风叔好。”
  “大小姐客气了。”洛风看这个相爷最宠的女儿,大气得体,一见他,居然先给他这个下人颔首施礼,虽然很轻的礼,可是足见礼貌,这是对长辈的礼貌,绝不是什么奴颜,果然呀,这便是相爷和沈宸霜的女儿呀,非其他人可比。
  洛风也给倾昀行了个礼,“大小姐,今日已是小年了,明日便是除夕,照理说,您该回去和相爷他们一起守岁。”说到这里,洛风停住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大小姐自有主张。
  “风叔说的是,倾昀正准备回去,既然风叔到此,就请休息片刻,等倾昀收拾一番,一起回府吧。”倾昀在洛风面前自称名字,是因为洛风是长辈,他从小便跟了自己父亲,她敬他为叔,以名字自称并不会显得轻浮。
  “诺!”洛风自是谨守管家本分。
  倾昀整理了她的东西,她是个很细心的女子,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收拾好了以后,带上她的两个婢女并墨雪,跟随大管家洛风回了洛府。
  不过回了洛府,没多久,就听宫里有宣,说是明日知道公主要和丞相守岁,宫中帝后对公主颇为思念,特宣丞相府众人今日提前进宫,同陛下一起提前守岁。
  倾昀一听,垂下眼眸,心中哀叹,哎,荣宠至斯,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这张脸呢?
  没办法,只得散了发髻,重新挽起,倾昀手巧,这些事根本就不需要婢女帮忙,她才10岁,从不点妆,不过就算长大了,她也不喜欢点妆的,只换了套隆重点的衣服,换了新的装饰,跟着父亲还有大哥,家人们一起进宫了。
  又是一场宫宴,倾昀觉得这古人呀,没什么娱乐活动,总是弄些宴会也说得过去,不然,人都成了傻子,要说自己的父亲,天天朝里朝外地忙,回到家还有办理公务,这好不容易有场宫宴,还是和皇帝一起,定然不能尽兴。所以呀,她决定,寻个日子给父亲捶捶肩,捏捏腿,再给父亲弹个琴,跳个舞什么的,也让他高兴下。
  这正想着,身边的皇后已搂过了倾昀,一脸慈爱,“本宫看呀,这德沛,端的是好,这打扮贵气又不失娇媚,每次都不重样,贵族女子果真不同。”
  倾昀一听,配合着娇羞一笑,垂下头去,这一上了宫宴,她便除去了面纱。
  皇后娘娘,继续道,不过这次是对柔贵妃开口,“贵妃的这个内侄女呀,本宫越看越喜欢,那日她给本宫的养颜方子,本宫不过试了十日,便已初见成效,这丫头真是贴心。”皇后娘娘再次把美眸转向倾昀。
  柔贵妃也笑开,“皇后娘娘喜欢,那是德沛的福气,不过呀,这丫头偏心,有什么好方子,怎么不给姑姑呀。”
  倾昀从皇后怀中仰起脸,看向柔贵妃,略略娇嗔,“姑姑才偏心,皇后姑姑前些日子还赏了德沛一串玉络儿,可是姑姑的好东西,都给了小十二了。”
  “哦,呵呵,嗯,这确是嫣儿不好了,自家的内侄女都不心疼,茂通。”帝王看向倾昀,一脸疼爱,笑声飞扬。
  “老奴在。”齐公公知道,这德沛公主可是帝后疼到心坎儿里去了,这可是又要赏赐了呀。
  果不其然,“传旨,把黎国刚刚进贡的天丝云锦全部赐予德沛公主,另再赐10颗天山雪莲给公主补身。”
  倾昀眼神晶亮,那些个赏赐她可是都喜欢的呀,雪莲养颜,云锦用来做衣服她也喜欢,立刻笑颜扬起,依然躺在皇后怀中,看向凌帝,“谢谢姑父,皇帝姑父最好了。”
  谢恩可以不用跪,整个熙朝大概就一个德沛公主了吧,底下所坐众人皆神色复杂。
  “哎,陛下都那么大手笔了,嫣儿怎可小气呢,小丫头都怪臣妾这个亲姑姑小气了呢。”柔贵妃明媚的笑颜看向倾昀,她知道倾昀那样说自有她的道理,小丫头总不能说自己姑姑天生丽质,不需再养颜,才把方子给皇后的吧。
  当下柔贵妃除下手腕一个血玉镯子给了倾昀,那底下嫔妃见了帝后,贵妃都赏赐了,自己怎能落后,所以,紧接着,德妃,钦妃,一个接一个,倾昀来者不拒,说着拜年的话,大丰收,皇后看着倾昀,一面笑着说她是小财主了。
  倾昀高兴地敛财,可是眼睛未停,她看到今日清远侯的奶奶,原老侯妃也在,她其实一点都不老,才50多岁的女子,在现代这年纪还没退休呢,而且保养地很好,她也给了倾昀一块玉佩,不过她没有漏过清远侯在看到这枚玉佩后,惊异的眼神。
  哦,这玉佩有什么来历吗?不过她看其他人并无异常,应就是珍贵吧,如真是有重大意义的话,在场的人不会不知道,毕竟清远侯是个世袭罔替的侯位,也有多年历史,在座的对他们家也算知之甚多的。
  这场上一有了开头,众人便开始了给小辈们礼物,殿上走来走去,好不热闹,帝后也不管,就在一旁笑看,那十二皇子正缠着倾昀的父亲讨要礼物,倾昀一见,淡淡笑开,走至他的面前,把手一晃,一枚翠玉水晶桃就在她的手心中,好不明亮。
  那十二皇子看了,便欢呼一声,“阿姐,这是给袂儿的吗?”
  “嗯,是呀,这是姐姐给袂儿的提前的新年礼物,袂儿可喜欢?”
  冷攸袂忙不迭抢了过去,就怕晚了便没了,“哇,好漂亮呀,袂儿好喜欢。”说完,他又讨好地对着倾昀笑笑。
  倾昀并没有回什么话,只温柔地看向他,这趁着看他的同时,再次打量大殿里的众人,只见那万国回影公子居然拿着一管玉笛,递给了宓乔,而宓乔红着脸,在梁思玉大方得体的回旋下收下了。倾昀心想,这回影公子也才14岁的年纪,怎么了,会对8岁小丫头上心,这古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就在她暗思时,耳边忽听十二皇子的高叫声,整个大殿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哇,阿姐,这,这,上面有字哦。”
  “对呀,袂儿,可看的出是什么字?”倾昀完全是在哄孩子,她的声音不嗲不媚,有着少女的清脆,在这大殿里听来,分外悦耳。
  “嗯,这上面写的是:康元15年元月15,……,戌时,……,武定门。”十二皇子念完,抬起疑惑的眼,看向倾昀,“阿姐,什么意思呀?”
  “袂儿不是怪表姐,赏菊宴没给你帖子,梅花宴也没你的份吗?”倾昀摸了摸他的头,发如锦缎。
  “嗯,嗯。”想到这里,十二皇子就委屈,表姐根本不把他当亲弟弟。
  “所以呀,表姐这次特地邀袂儿,上元节武定门见,咱们一起逛灯会,好不好?”倾昀笑地一脸恬淡,好不美丽。
  那十二皇子被倾昀的笑容所摄,被倾昀的话语所迷惑,不过还是回过味儿来,“真的吗,阿姐,阿姐邀请袂儿,上元节逛灯会吗?”他一把抱住倾昀,好不开心。
  “嗯,袂儿会去吗?”倾昀轻轻拨开他的手。
  “嗯嗯,袂儿一定去,母妃,父皇,袂儿可以在上元节和表姐去逛等会吗?”十二皇子好高兴,先是答应了倾昀,再去求他父皇母妃,这怎么听,都有点像邀宠呀。
  “哈哈,当然可以,有你表姐带着你,朕放心。”凌帝其实也想去,哎,没办法,谁让自己是皇帝。
  “哦,父皇万岁。”十二皇子小孩心性,听到父皇答应,马上欢呼一声,再回头又是一把抱住倾昀,“阿姐,还邀请了谁?”
  倾昀再次拨开他的手,只抓住放在两旁,自己弯下腰,冲着他说,“袂儿还看到表姐手里有其他水晶桃吗?”
  嗯,好像没有,难道说,十二皇子更高兴了,眼神晶亮。
  “嗯,这水晶桃就是请柬哦,袂儿可别弄掉,阿姐再没有其他的了,要是弄掉了,你就一个人玩吧。”倾昀说完,终于不逗他了,回身到父亲身边坐好。
  “哦,才不会,袂儿一定藏好。”说完,十二皇子很小心地捧着,藏在衣兜里,就怕滑了出去,然后慢慢回身坐到皇子堆里去。
  “丞相的这个女儿呀,本宫真是喜欢,不知怎生教养的,怎么有那么多的玲珑心思,当真妙人儿,这次的这个请柬又是别出心裁。”皇后看向倾昀,露出欣赏。
  洛相一听,站起身来,“皇后娘娘谬赞了,小女顽劣,只是小孩心性。”
  “鸣长,不必如此,来,坐下,今日无君臣,来,喝酒,共贺这新年佳节。”
  洛相一听,也坐下了,看看女儿,她正和儿子谈的欢,这个女儿呀,皇后说的没错,真是玲珑心思,她做这些,从没有花洛府一分钱,外人不明,还不知道他怎么宠女呢。
  倾昀和大哥说的都是废话,谈谈笑笑,猛一抬眸,却发现对面诸皇子看她的神色都有些复杂,有些晦暗。
  这时奥曦再凑近她跟前,“浅儿,别担心,那些个皇子要是想作死,便来缠你,愚兄绝对会让他们明白,蠢笨当饭吃,不是那么美味的。”
  “那小妹多谢阿哥了。”倾昀取了她哥面前的筷箸,夹了一块如意连年鱼到了她哥碗里,姿态优美,笑容温柔。


069) 上元节 一

  要说这上元节实在是熙朝一大盛事,年年如此,每到上元佳节,不论哪里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而大的城镇庆贺起来,全都不设宵禁,连帝都都不例外,连贺三天。
  今日倾昀一早起来就收到了缇绣和凝照斋送来的东西,她翻了下,觉得还是不错,挺满意的,命了心媚送了去给两房的妹妹,并邀了一起去逛灯会,要知道古代的礼教森严,年轻女孩不准随便出街,不过这上元节却是例外。
  到了上元佳节,女子们可以结伴出街游玩,所以这一天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女孩儿闷着自己的,倾昀在这里只有两个妹妹,她自然想和她们一起出去,而且呀,这是倾昀在古代过的第一个上元节,一切还是很新鲜的,有这两个妹妹作陪,心里也有些底。
  宓乔和菡卉一听,姐姐有请,都有些诧异,因为宫宴上就听得倾昀说,只有一份请柬,给了十二皇子了,怎么又来请她们,那心媚本就是个玲珑的人儿,当下学了倾昀的声调,“大小姐说了,和小姐您是姐妹,姐妹之间本就不需要像外人间那么客套,要那请柬作甚,姐妹们本就该一处的。”
  宓乔和菡卉一听,也都欣然应从,只是宓乔已经在早前说好和菡卉还有自己的哥哥一起,所以又问了心媚,自己的哥哥能不能一起,那心媚一听又乐了,“二少爷也是大小姐的亲弟弟,这血脉之亲如何去不得,二小姐放心,公子也一起去的,没事,二少爷自有公子相伴。”
  宓乔这样才放了心,收下了姐姐送来的首饰和衣服,一看呀,真是好东西呀,这是上次宫宴上赐下的天丝云锦制成的儒裙,样式新颖,而且配上这首饰,当真是美。
  倾昀派人去请了两位妹妹,可是弟弟那里,她没去喊,因为她知道宓乔自会传话,她大哥那里她也没动,因为他们俩兄妹从来就没有产生过抛下对方的念头,这不需请也会一处的。
  她想到了今年的正月初一,她给父亲拜年,然后是二叔,三夫人,二婶,最后是二夫人,这一家说着吉祥话儿,倒也其乐融融,靳玥馨要带倾昀去上香,洛相也准了,这请本也是走过场,正月初一的香本就该上,而且建国寺早就为她们准备了位置了。
  倾昀这才知道,原来呀,靳玥馨早在倾昀回府以后,每月两次上香,都会代她上一柱,虽然倾昀不怎么信这个,只是靳玥馨这个人,她不得不感慨,纵然靳玥馨不喜欢她,可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当家主母的本分,作为主母,她的责任都尽到了,相反地,自己和父亲却没有给她应有的。
  只是人生必定是有缺憾的,不是那个,就是这个,而感情的事,更是如此,不是说你这么对了人家,人家也必定要这么对你,要是心里放不开,就是自己折磨自己了。
  新年当晚,倾昀和大哥来到临渊阁陪洛相说话,倾昀很贴心地为父亲捶背,揉肩,其实她做这一切只是想抚平父亲眉宇间的愁思,她和大哥马上又要离开了,她真的舍不得父亲,仔细看父亲,真的不老,过了年,算有34了吧,自己也11岁了,可是父亲要是说25岁的话,也绝对有人相信,甚至更年轻。
  父亲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有魅力的男子,少年了得,英俊不凡,不好女色,家世显赫,这样一个男子,碰到了自己的母亲,倾昀心中越发想了解母亲,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这一晚,奥曦取出了倾昀怀中的玉箫,柔柔吹出,整个临渊阁泛着温情,而倾昀,则轻歌曼舞,美地不似凡间女子。洛相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明白,这是儿女的心意,自己的女儿呀,也如宸霜一般,善乐懂情,不过那舞更妙,他一直知道,宸霜会武功,她的舞有轻功衬托,而倾昀则完全靠自身的轻盈,美的骄人。
  这一夜,洛知渊是高兴地,所以他睡地无比香甜,这一夜,倾昀、奥曦也是高兴地,所以也睡地无比香甜。有时候,人的心很简单,只需要一点满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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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开始渐渐暗了,纵然身在洛府,倾昀似乎都能闻到空气中那一股一股兴奋的味道,人群开始嘈杂,府中的侍女们,能告假的也都告假了,不能的也都盼望着主子能带着出去一遭,而另有一些也开始张望,似乎垫个脚就能感受到那种气氛。
  倾昀一个人在房里,准备梳妆,铜镜打磨地很好,也算清晰,她坐在那里,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倾昀捂着胸前,明白,自己自那次伤了以后,灵力被自己和大哥强行压了回去,可好像还是不稳,别人不知,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她最知道。
  倾昀想到,前些日子,她大哥信誓旦旦说,要帮她恢复容貌,可是自己真容现了以后,自己和大哥都明白,如此真容是不能出现在人前的,除非自己想回巫族,可是这对洛氏名誉有什么影响,以他们兄妹俩的政治敏感度不会不清楚。
  洛氏千年富贵,外人不知,还以为真是祖上庇佑,得荫子孙,其实,每次,每年都有无数阴谋针对洛氏。只要能把洛氏拉下马,千年前的那个传说,也可以一朝覆灭,踏上这条路,意味着不归。
  只是嘛,现在,倾昀心中还有着另外的打算,关于自己的容貌,她要和大哥商量一下。
  想好以后,她手下不停,开始打扮,藕色云锦,淡雅秀丽,不同于往日的富贵锦绣,天丝蝴蝶结饰于脑后,长发扎成辫子垂于左胸前,再覆上天丝面纱。
  这样的倾昀简单,很像是一般的闺秀,不似公主,洛府里的人对于她的装扮不会有所诧异,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到了府门口,只见她的弟妹们都在了,今日她给妹妹们送去的,她们也都穿戴上了,和倾昀的,差不多,都很简单,根本看不出是相府派头,不过这样一看倒真是姐妹的样子。
  不过呀,看到这里,倾昀就有些气闷,这个大哥,每每误事,连自己都到了,还要在府门口等他,凭什么,想到这里,她就对着门口吩咐,“撤去车驾。”
  然后倾昀用尽量愉悦的声音对着两个妹妹说,“今日外面分外热闹,不如,我们姐妹兄弟走这么走过去吧,妹妹们陪陪姐姐,要知道我可从来没逛过灯会呢。”
  “啊,姐姐,怎么会?”如如执起倾昀的手。
  “是呀,就是没有,以前一直在乡下地方,大哥对这个也没有兴趣,今日两位妹妹就带我去看看吧,好多我都不懂呢。”倾昀反拉住如如的手。
  “嗯,大姐,不用担心的,这上元节很是热闹,来来往往,最是目不暇接,只是呀,玩乐而已。”思思乖巧道。
  “不错,今日就请两位妹妹引路了。”倾昀说完,对着两个妹妹一施礼,“不过呀,要先去接小十二,我可不敢怠慢他。”
  思思、如如见倾昀弯膝,自己连忙也屈膝施礼,忙道不敢当。
  倾昀看见后面的尧缜,也笑笑,“尧缜,一起先行吧,别等你大哥了,他呀,活该看不到热闹。”
  “小妹,背后说人可不好。”
  倾昀并未回头,“心媚,你跟着吧。泠语,今日放你假,你和墨雪都不必跟了。”
  “诺!”泠语是个很有傲骨的人,而且那端的是傲骨,她不会因为倾昀不让她跟,就胡思乱想,这点她们主仆很像,主子不让跟,自有主子的道理。
  奥曦见倾昀那么不给面子,连头也不回,只能摇头苦笑,“砚岚,你也不必跟了。”
  “嗳!”砚岚虽有些委屈,可是公子的话他必听,而且他看到泠语也在旁边,当下鼓起笑脸,“泠语姐姐,你带砚岚去逛灯会好吗?”
  泠语一看砚岚,一脸期盼,也不为难,“好呀,不过要听话。”
  “嗳,好嘞。”这两人算达成一致,自己扔下主人先走了。
  看的洛菡卉一脸诧异,这样的仆人吗,忒有性格了。
  奥曦赶紧两步,与倾昀并列,“小妹呀,这上元节的热闹,你当真喜欢吗?”
  倾昀知道大哥会赶上,所以一点也不急,听到耳侧声音,她抬起头,转了身子,也不说话,就这样细细打量奥曦,半响之后,就在奥曦他们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就开始哀叹起来了。
  “大哥,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谁都知道,这上元节大多未婚男女借着赏灯为名,实则是去看人的,要不,大哥,你把这头脸蒙上,省的我们等下麻烦。”这些话,是倾昀抚额说出的,貌似无比诚恳。
  可是这一番话却惹了她的两个妹妹并弟弟的嗤笑,谁忍得住,要说这个大哥真是,一场宫宴,笑晕了个女孩,一场菊花宴,又让一个女孩喷了鼻血,今日赏灯,是佳节,女子疯狂些,无人会说什么,她大哥这番模样却是个麻烦的。
  而奥曦,初初听了后是恼的,可是现下见到弟妹们的笑容后,他也气定神闲了,“小妹,不如舍了面纱,我们兄妹一道,如何?再说,有了如如和思思在前,愚兄还怕什么。”
  这一番话,实则是赞了两个妹妹的美貌了,这两个女孩怎能不喜,面上一热,都低了头去,看的倾昀一阵无语。
  兄妹五人就这样走在一处,他们都没有盛装,还不算惹人眼,在这黑夜中,只闻低低聊天声,众人目的地,先去武定门,接小十二。


070) 上元节 二

  武定门下,我们天纵可爱的小十二,冷攸袂现在正无比哀怨。
  今日他美滋滋地又拿出了姐姐给的翠玉水晶桃来看,嗯,还好没丢,这可是宝贝,阿姐说了,要是弄没了,就不带自己玩了。
  所以今日,他先去了父皇母后处请安,完了后,再去母妃处请安,还求母妃帮他梳头打扮,惹得柔贵妃笑了他很久。可是等他都弄好回到自己的重德宫后,差点没有气背过去去,在他的宫殿里,好不热闹,原已出去开府建牙的大皇兄正笑地一脸写意看着自己,而二皇兄也不在自己的明霞宫呆着,也跑来了,还冲他笑地一脸无害。
  这两个人,哼,小十二,人虽小,可也不是傻子,他们定是没有拿到阿姐的请柬,想来骗自己的,当下捂住心口的那颗水晶桃,打定主意,说什么都不能被他们骗走。
  可是,可是,这两个皇兄居然不是来骗自己的水晶桃的,只说怕自己一个人去武定门,会迷路,一定要尽兄长之责,带自己去,可是,可是,怎么那么怪异。
  在重德宫坐了没多久,就在小十二准备迫于这两个最大的皇兄的“淫威”下的时候,想不到五皇兄并四皇姐文定也一起来,他们只说也要去灯会,想和自己一起走。小十二心中纳闷,今日自己的重德宫怎么那么热闹时,皇后嫡子,七皇兄也来了。
  这七皇兄脾气大,哎,谁让他是皇后的儿子,来了也不理小十二这个主人,只说陪二皇兄去逛灯会的,可是,可是,陪二皇兄他们怎么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自己的宫殿呢。
  要说,这小十二哀怨,其实五皇子也哀怨呀,这五皇子今年14,比奥曦大两岁,是钦妃之子,他本就对这些没兴趣,今日是被那钦妃硬逼着来的,他直说不好意思,钦妃就拉了亲女文定公主给他作陪,非要他来,还把这个问题上升到了孝道上,所以,他五皇子也冤,你当他爱来凑这个热闹吗?
  现在他们一众人5个皇子并一个公主,就直直站在这武定门下,人家是你来我往,看看灯,赏赏景,好不热闹,而他们呢,给那洛家蛮女当起了门卫,费心地等,他们还是皇子公主吗?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倾昀他们一行是5个人,不过和那皇子公主不同的是,他们亲兄妹是有说有笑,情意融融。倾昀是个极守时的,这不,不偏不倚,就在更鼓刚到戌时时,他们一行便到了这武定门。
  奥曦看看那门下,嘴角抽了抽,尧缜也有点转不过弯来,那下面站着的,那一面媚笑的,那真是皇帝的儿女?
  那文定公主一见倾昀,就过来拉了她的手,往她亲哥哥那里带,笑得一脸得意,这德沛公主的手呀,只有她能拉,要是别人敢,估计就像上次七皇子那样,要被赏一个巴掌的,所以呀,母妃好算盘。
  奥曦见了这个架势,就吩咐,“心媚,这里也不用你了,你一个人也伺候不了那么多主子,累着了你,估计你们家小姐要心疼。”
  心媚听了,忙吐了吐舌头,答应了声好,就往人群里隐去。
  好了,现在这是一个11人大队伍,倾昀被十二皇子和五皇子挤在了当中,这个位置可是十二皇子挤破了头,硬抢来的,谁都不能跟她抢表姐,而倾昀也乐意走在十二皇子旁边。而旁边的五皇子呢,是那四公主文定先占了倾昀的身侧位置,然后硬推了她哥上的。
  不过倾昀何人,也不在乎,该礼貌处礼貌,该疏离处疏离,该贵气时贵气,该装傻时装傻,她从来不会窘迫,不过看那五皇子倒是一脸囧意。
  大皇子,奥曦还有洛菡卉则走在了一处,二皇子,七皇子和洛宓乔走在了一处,文定公主和洛尧缜走到了一处,倾昀偷眼一眼,嗬,真不错,男女搭配,这皇室人果然很会分。
  倾昀他们在人群中穿梭,他们所走的街正对皇城,是最热闹的一处所在,两旁小贩林立,灯笼,字画,谜语,挂满了一片,男男女女,带羞含情,很是有气氛。
  “阿姐,你看哦,那里好漂亮,阿姐,我们去那里,好吗?”十二皇子今日和他的哥哥们一般,都是做了寻常打扮,看起来,就是个7岁的,不,过了年,是8岁的灵秀小童,一样地爱着热闹。
  倾昀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处卖小东西的,其实她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意,就转眸看向五皇子,“五哥,我们随袂儿去看看,好吗?”
  冷攸集听了,自也不会说什么,今日母妃他们给他的任务就是讨好这个洛长,可是他看来,至少现在,这个洛长还不是很刁蛮的,他马上点头,“善。”
  倾昀和十二皇子本就走在这十一人大队的最前,他们一移动,别人纷纷跟上,那是一个卖小东西的商贩,倾昀实在无甚兴趣,就只凉凉看了两眼,偏偏有人实在不会看眼色,那五皇子因奉了母亲的命令,不得不讨好。
  “不知德沛喜欢什么,五哥帮你买,可好?”天知道,冷攸集忍了多久才憋出这个话来。
  奥曦在一旁听了,再一看那货品,马上抛了一个嘲笑的眼神给了他小妹,这些东西可是他这个妹妹能看上的。
  倾昀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偏生还看到十二皇子和那文定公主,都看的起劲,现在连倾昀都怀疑,他们果真是皇帝生的?不过再转眼,看到她的两个妹妹,也选的是不亦乐乎,当下只有面皮发紧,干笑两声,“五哥客气了,小妹不需什么。”
  这五皇子本就是硬着头皮上的,这听倾昀一说,还能如何,立时就没了言语。
  那二皇子温润的眼神一扫,“德沛不喜欢吗?二哥看来,还是不错的,小女孩儿,用着这些东西挺适合的。”
  倾昀一听,是哦,是不是自己太怪了,再看周围,那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都是面带红光,手下在那货品上挑个不停,可是,可是,自己就是提不起兴趣。现在,她眼神无比哀怨,哎,早这道这样,和大哥来逛逛就行了,和他们,这不是折磨吗?
  “哼,我看德沛是眼光高着呢,这些她自不会看上。”七皇子就看不上这个女孩,傻到无药可救,偏还一副无谓状。
  其实也不是说倾昀就看不上人家的东西,她也是个小女孩,也会喜欢小东西,可是这种环境下,她硬是没有挑拣的欲望,无比哀怨撇她大哥一眼,那人笑地好不悠闲,她当下气急,“大哥,你知小妹甚深,不如大哥帮浅儿挑,反正五哥付钱。”倾昀说完,已蹭到她大哥身边,用手挽着他的胳臂。
  听到被点名,五皇子一脸莫名地看向奥曦,而那人却在看他家小妹,“你确定,我帮你挑?”
  “自然。”
  “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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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倾昀现在后悔了,她手里拉着她大哥帮她选的一个兔子灯,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而且她现在被十二皇子和大皇子挤在了中间,那五皇子自从付了钱,便觉得任务完成了,退到了后面,惹得那文定公主一脸不赞同。
  奥曦在后面笑地好不得意,看到前面妹妹每每回头,向他抛来示弱眼神,那意思好像是说,阿哥,小妹求求你了,这兔子灯,我们不拉了,好不。
  可是那眼神却丝毫不能让奥曦动摇,倾昀在看到她大哥那眼中好不掩饰的警告后,那个本来想放开的手,只能重新拉紧那根兔子灯的线,啊哟,我的小心肝哦,怎么摊上这么个大哥。倾昀那个惨。
  偏旁边的大皇子还一路不安生,总在和她说话。
  “洛小姐,可喜欢赏灯?”
  “洛小姐,前面有高台,每年上元节都有表演。”
  “洛小姐,这汤团,可要买一碗尝尝。”
  十二皇子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大皇兄今日定是抽风了,其实倾昀并不是觉得他抽风,可是却被烦的可以。她突然停下,手捂心口,低吟出声,“嗯……”
  “浅儿,怎么了?”奥曦一个箭步,拥了倾昀入怀,这一景象惊了众人,皆看了过来,奥曦一脸紧张。
  倾昀就势靠在她大哥身上,手捂心口,“嗯,无事,只是上次的伤势没有好利索,有些气闷。”说完,她趁没人注意,射了个凌厉眼刀给她大哥,叫你害我。
  奥曦刚才是真的担心她,知道她伤势无碍,可就是怕,有个什么闪失,在这上元节灵力外泄,露了真容,可当不得耍的,所以,一看她捂了心口,他是第一个,立马冲上,谁有他快,可谁知竟然是这样,看到她小妹那眼神,他的眼光也如刀,好你个小丫头,连大哥也耍。
  好了,大哥,小妹错了,我是受不了那大皇子了,大哥救我。倾昀开始柔软攻势。
  奥曦自也明白那大皇子的,以前没少来缠他,当下配合起他小妹,他扬起一个尴尬的笑容,“众位,对不起,自从上次祠堂里伤了,倾昀一直没好透。”说完,将她正了正,由自己和小十二一左一右架着她。
  而此时,倾昀手中的那根线正式脱离,兔子灯不见了,她算是一举两得,旁边小十二好不贴心,“阿姐,你累吗,要不回去休息,袂儿没关系的。”
  倾昀柔声道:“没事的,只是刚才心悸了下,现下没事了,阿姐既答应了袂儿,自要陪袂儿逛的。”
  身后,七皇子眼光晦暗,这个刁蛮丫头真的伤的那么重吗?
  大皇子看到倾昀如此,哎,好不容易一个洛氏嫡女,不要是个病秧子吧,不过还好,洛家不止她一个女儿,所以他也不急,眼光扫向后面的洛宓乔和洛菡卉。
  二皇子看向前面相偎依的身影,心中思量,洛家兄妹,果然情深,这份真情,真是皇室儿女们没有的,哎,羡慕不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