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22

紫箫泠君: 烈凰淡血 41-50

041) 帝宫宴 五

  殿上众人的目光皆被这两道女子声音吸引了过来,两个女孩身量相当,当中隔着二皇子冷攸岑,五皇子冷攸集,和七皇子冷攸幸。这四公主文定,一身浅蓝宫装,大气婉约,新封的德沛公主沉稳绝代,这两人如此对望,皇室之风尽显。
  “皇姐系洛氏嫡女,定然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奈何文定不才,只读了两本闲书,学了些辞赋,恳请皇姐不吝赐教。”那文定貌似言辞诚恳。
  可惜呀,在倾昀眼里,她还是太嫩了,才10岁大的小屁孩,无论她怎么伪装,那眉宇间的嫉妒,言辞间的笃定都出卖了她,而且倾昀看的出来,其他人一样看的出来。那洛隽斌一脸坏笑地扫向倾昀,仿佛在说,浅妹妹呀,你真是个惹麻烦的主儿哦。
  人群里那无忧公子依旧辩不出什么表情,不过倾昀还看到了一人,丰神俊朗,那样子不比她哥差多少,神色淡淡,只是望着倾昀,那少许的探究,却让倾昀上了心,看那少年服饰,已然明白,他便是熙朝清远侯,白遗扇,他14岁时父亲早亡,便在老侯妃安排下接替了侯位,很少论政,只在俄风山上开办了熙朝第一太学,今年15了。这样的人,亦是人物呀,倾昀暗自评价道。
  现时倾昀正对大殿,并不方便回头看她阿哥,不过她明白阿哥一定会和她一道。
  “文定公主所言确实让德沛汗颜,德沛自小寄养乡间,曾为亡母守坟,完成孝子礼,三年之间日夜结庐伴母,所以不通书画,不识音律。”倾昀这番话,好像大义凛然。
  可是这样一番话,听在耳里,这次不止众臣工,连金座上的帝王都震动了,洛氏嫡长失踪7年,难道头三年是去完成孝子礼了吗,当时的洛女才多大,应只是一个三岁女娃吧,而洛嫡公子也才5岁吧,这怎么可能。
  书中代言,何为孝子礼,按儒家礼仪,父母之丧是最严酷的“斩衰之丧”,守丧头三日内不得进食,三日后虽然恢复进食,但只许早晚喝少量稀粥,百日以后至一年以内只能可以加食蔬菜清水,周年以后可以吃水果,两周年以后才能在粥菜内加上调料酱醋。
  在出殡以前,必须时常嚎啕大哭,出殡之后改为早晚各嚎啕一次,周年以后可以改在室内哭,两周年以后可以只在思念时哭,但如有亲友吊祭仍然必须即时哭出来。住宿条件是这样的:出殡之前,孝子要住在室外临时搭建的茅棚里,而且该茅棚必须达到“难蔽风雨”的水准,睡时身下用草垫为席,头下用土块为枕,合衣而卧。
  出殡后,可以改用席子枕头,但是仍然得住茅棚。两周年以后,可以住回室内,但仍不可睡上正经的床铺。三周年后才能恢复正常睡眠条件。最后,为了避免有些人应付了事,儒家还规定了检查的标准:服斩衰之丧的孝子,必须容貌极度憔悴、精神萎靡不振,如能瘦到皮包骨头,靠人搀扶的程度,当然就更过关。
  事实上,这些规矩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是由于过于违反人情,能够照办的人并不多。所以众臣工乃至帝王嫔妃都无法相信,难道这洛氏嫡长做到了,这两个孩子?
  “三年孝子礼,我与阿哥又将养三年才调和身体,此后一年,德沛只识了些字,所读之书唯有女则,女驯,日夜抄袭,不敢有所懈怠。”倾昀的声音带着某些伤感。
  不过这种伤感,绝对引起了所有的人的同情,和敬佩。这孝子礼,开玩笑,这些成年人都受不起,别说两个孩子,怪不得这洛长一离开帝都就是7年,3年守孝,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估计小命就快没了,这洛相如何舍得,再有三年调和身体绝对需要,然后一年学学礼仪更是需要,不然不通文墨,不晓礼仪,这两个孩子一到这帝都,估计就要被人歧视。可现如今呢,这还有个嫉妒成狂的公主,哎,真是命苦的孩子呀。
  “鸣长,这,爱卿怎可让两个孩子去行这孝子礼?”帝王的声音有些压抑。
  “陛下容秉,7年前,小女身染沉疴,一命将亡,有高人言道,需为母守孝三年,完成孝子礼才可病愈,臣初时不信,然爱女日渐憔悴,臣心甚痛,当年臣妻紫玉成烟,臣已无恋世之意,然一对麟儿乃是亡妻心头之珠,臣如何忍心爱女再离开微臣……,臣……”洛相说到此,声音都有些哽咽,伤心不已,再无力说下去。
  洛奥曦在那厢里听得嘴角抽搐,可是面上依旧做戏,他站了起来,颤声唤道:“爹……,不必再说了,您都是为了我们,当年小妹如此小,儿如何忍心小妹一人去那苦寒之地,是儿坚持陪伴妹妹的,父亲乃熙朝丞相,理应以国事为重,母亲临终亦说,要父亲辅佐皇上,父亲不必心伤,如今我与小妹已无碍了。”
  “爹,女儿知道,女儿知道的,父亲苦心一片,对儿爱意深沉,爹……。”倾昀已冲了出去,钻入父亲怀里。
  洛相手抚女儿之背,“爹明白,爹不伤心,我儿休哭。”
  哎,这一家子狐狸,在殿上做戏,可看戏人不明,只感动于洛相身为宰辅放弃了天伦,儿子女儿去守孝子礼,他如何舍得,只是这便是我熙朝第一贵呀,实在可敬。而奥曦倾昀兄妹情深,对母至孝,如此佳儿佳女亦是值得敬佩。当下不少妇人掩面拭泪。
  那座上柔贵妃亦是泪眼迷蒙,她实不知这对侄子侄女竟受了这么多苦,刚才那什么万都看美人,都是这对好孩子安慰她的,她也顾不得什么外臣避嫌了,也站了起来,拉住奥曦,直唤苦命的孩子。
  好嘛,这文定公主完全被忽视一旁了,她的挑衅又成就了洛女孝名,洛相忠名,洛子义名。她如果还不收手,定要成为众矢之的,她不笨,所以她正准备往回退。
  可倾昀却不会许她退,她要一次打掉所有人的气焰,她不喜欢麻烦,不想今天来一个人,明天来一个的找她麻烦,她要一劳永逸。
  “文定公主,德沛虽不才,只念过两本书,不过德沛想,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且德沛有一灵慧侍女,她可识字弄墨,如若文定公主不嫌弃,德沛可让其代德沛领教。”倾昀脸上兀自挂了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那文定公主也是个有傲气的,不然她不会想出来挑衅倾昀,本来她也想退了,可是听倾昀如此说,竟然让侍女迎战,她不由得隐怒暗生,她今日就算在气势上输给了这洛女,难道还不如一个侍女吗,所以当下头脑一热,脱口而出,“好,本宫便要看看,德沛公主寻了个什么样的好侍女。”
  她这句话一出口,钦妃就皱了眉头,而底下很多人都明白了,今日这文注定是败了,太没有大家之气了,与侍女交手,赢了也不光彩呀。
  可那文定大概是气急了,还犹自不觉,恨恨说道:“今日就以这秋日为题,各自赋诗一首吧。”
  “泠语,可听清了,你可否?”倾昀淡雅的声音响起,她已随父亲落座于洛氏之位中。
  “可一试之。”泠语的声音从来冷淡,特别在这嘈杂的气氛里,更为清静,她说完,便从皇子公主丛中越出,来到倾昀身后。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文定公主的声音还有些得意。
  倾昀现时正窝在父亲怀里,可是从这得意的声调里她就能读出,这首诗定不是现在作的,到底是个十岁女娃,还欠火候呀。“泠语!”
  “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雨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倾昀笑了,泠语真不愧跟她久了,也厉害了,且不说这两首诗到底谁的好,但说泠语是自己的丫鬟,而且她绝对是现场作的,那文定公主已经输了。
  倾昀抬头,只见那公主,身体气的抖如落叶,那目光射向倾昀,却还要维持皇室礼仪,“文定受教了,想不到德沛公主一个侍女也如此厉害。”
  嗯,很不错,不会太刁蛮无礼,罔顾身份,假以时日,就会有所成,倾昀从来不记仇,而且很冷静。
  “只是文定还有一事不明,望德沛公主赐教。”那文定低头,言辞坚定道。
  这时倾昀亦不好说什么了,只有站了起来,“公主请讲,德沛定知无不言。“
  “既然德沛公主三年守孝,三年养病,只读过一年书,如何得知那木屐是紫叶檀木所制,如何知道沉香木更为名贵。”文定抬头,目光直射倾昀。
  可是倾昀何人,她的脑子比谁都转的块,而且她低头敛目,任谁都无法探视她,“德沛虽年幼丧母,然却知亲娘善乐。”说到此,倾昀抬起一双眸,有些伤悲,只牵得人心痛,“文定公主一定知晓,紫叶檀木所制之琴,音色极佳。亡母遗物中便有用紫叶檀木所制之琴,德沛虽不才,不会抚琴,却日夜对着亡母遗物,感伤落泪,及至见到那双木屐,一眼认出乃是紫叶檀木所制,而沉香木千金难求,世人皆知,德沛虽蠢,却也是这世上之人呀。”一语至此,人皆哀伤。
  倾昀没有说谎,沈宸霜却为善乐人,这点,很多人都知道,而且沈宸霜遗物中却有用紫叶檀木所制之琴,很多人都听过她的绝妙乐声,包括金座上的帝王,本来还对倾昀之言抱有怀疑的,如今嫌疑尽释。
  如今一殿落寞,洛家倾昀,无才却有德,众人心皆服之。


042) 帝宫宴 六

  洛相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女儿,他知道了,她和宸霜终究不同,她,他的女儿,比宸霜更聪慧,他的确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已然去过了凤凰山,如果是那样,儿子面对的是出仕,女儿面对的是麻烦。
  出于保护儿女的心,他从来不说,即便对着自己最亲的妹妹,也不曾透露,只说是寄养他处,可是今日浅浅的一番话,的确让这谎话更圆了,而且成就了洛氏美名,这个女儿如斯聪慧,不知是幸还是祸。思及她说起谎来如此自然,以后要是骗起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洛相突然晃了一下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这是自己的嫡亲女儿,如何会这样做,她今日这般,也是因着自己要求,不泄露他们的去处,才会说的,自己怎能对亲女怀疑呢,再说了,浅浅的话,也并非全无破绽的,她如要骗到自己还是欠火候呀,再看金座上的奥曦,想起他们先前三人做戏,还真是一家子,想到这里,他对这对儿女益发满意,如此资质才能在这朝堂上立于不败之地呀。
  不过对于浅浅,他还是有些担心,有时候女孩子太聪明了,反而会不幸福,笨一点糊涂一点或许会更容易满足,哎,叹息一声,各人有各命吧。
  倾昀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她爹爹,她知道今日这番谎言,如没有爹爹和哥哥的配合,是无法成事的,要是爹爹嫌她太狐狸,那他自己便也是了,她不怕爹爹猜她,因为只要足够了解她,便会信她,再说了,她也是家学渊源,他们一家子狐狸,谁也别赖谁。
  这场闹剧再一次结束了,接下来估计没有人敢来挑衅她了吧,倾昀轻轻低头,那角度在外人看来十分的美好,只见她头上那如意玉步摇在灯光辉映下闪动光芒,衬得她肤色晶莹,那旁的如如也看的一脸羡慕,“大姐,你的首饰真好看。”
  呵呵,来了,今日盛装就是为了广告,今日殿上显威就是为了扬名,一个有名的美女的首饰,如何会不好卖呢,没想到这广告效果,倒是亲妹子第一个发现了,所以倾昀当下扬起最明艳的笑容,她很少这样笑,晃得眼前小妹一阵眼晕,“真的?谢谢小妹,这是大哥送的。”说完,倾昀还不忘向金座上的大哥送了个眼神,那勉强算是感激吧。
  柔贵妃看到倾昀看过来,也扬起笑容,“德沛看大哥吗,怎么了?”
  “啊,没有。”倾昀害羞低头,样子娇美。她知道,很多东西过犹不及,不语才是最好的广告。的确,如果如如能发现倾昀今日的美,那其他人定也能发现,所以,无忧公子,你就等着收钱吧,晚点,洛隽斌就会在不经意间发出消息,就是倾昀今日的打扮都是昨日无忧公子送来的。
  “呵呵,奥曦,去吧,你也去坐在你父亲身边吧。”柔贵妃甚解人意道。
  “谢姑姑。”奥曦巴不得下来呢,在上面看小妹,一清二楚,只觉得她做戏辛苦。
  倾昀看着阿哥也来了,心下高兴,看向面前桌子,上面的食物她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七皇子确没说错,只是她绝对不会认。不过那晶莹的葡萄不错,这熙朝,葡萄乃是个稀罕物,不是每个人都吃得起的,所以,今日凌帝用葡萄招待臣工,可见用心。
  “这位公公,麻烦取些牙签来,可以吗?”倾昀看向身后侍立的小太监,言辞有礼。
  “哦,不敢,公主这是折杀奴才呀,奴才这就去取来。”小太监优点受宠若惊。
  倾昀笑笑回首,可是却对上靳玥馨不赞同的眼神,那靳玥馨乃大家女儿,见倾昀当众要牙签,以为她要当众剔牙,所以一脸的不自然。倾昀见到,也不反驳,笑笑而已,眼神一扫,发现好多大家女眷都看着她,显然她要牙签又犯了大家的忌讳了,是呀,她在众人眼里或许有德,但是她们应是瞧不起她了,因为无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虽然存在可是还是为很多才女所摒弃,她们绝对看不起文盲,呵呵,不过无妨。她洛倾昀要的只是她们的惊艳与敬畏。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取了牙签过来,倾昀玉指如葱,纤长细嫩,伸手接过,轻轻道谢,无一不完美,只见她一手捻牙签,一手取葡萄,轻轻拨动,不沾汁水半点,褪下葡萄之皮,那样子别提多高贵,众臣工,众女眷一看,嗬,原来葡萄还能这样剥。这里不乏世家豪门,她们自有侍女伺候,那些侍女剥皮弄得汁水连连,那手指也是碰着葡萄肉的,可是当时他们都吃的欢快,一点不觉什么,现下看着洛女,却觉得自己不像世家贵族,倒像暴发户,原来真正的贵族是这样的。
  那颗葡萄晶莹,半点不经手指触碰,而形状完美,倾昀用牙签轻戳,拿起递给父亲,“阿爹,给。”她不曾喂到父亲嘴里,因为这是公众场合。
  不过洛相看到女儿如此,心里别提多美了,马上接过,吞了下去,那葡萄润着心肺。
  倾昀看着父亲,脸上带笑,再取另一根牙签,对着另一个葡萄进攻,嗯,很满意的形状,倾昀再凝笑容,叉起葡萄,递给她哥哥:“阿哥,给。”这个动作如此娴熟,当场羡慕了众多男儿。如果自己能让这洛女服侍,该是如何的幸福噬骨呢,这洛子与洛女从小一起长大,定是一直由洛女服侍她大哥的,如斯幸福,可叹呀,自己不是洛家嫡子。
  这不,有人便凑了上来,对着倾昀贼笑道:“浅妹妹,给你斌哥哥也剥一个,啊哟,这个怎么剥的,浅妹妹真巧手也。”
  倾昀看着他,只笑笑,拿起面前一根牙签,递给她,还是那双完美玉手,还是那个完美动作,可是伊人吐出的话却不同,“想吃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哦,来人就被堵在那里,半响才出一句话,“伯父,你看浅妹妹呀,侄儿我不过想吃个葡萄。哎,怎么就这么难呢。”
  谁知洛相还没开口,就听倾昀温柔对她阿哥开口,“阿哥,味道如何?”
  “嗯,汁多味甘,甚美也。”奥曦也对他小妹,微笑答道。
  洛奥曦,美男也,他坐在洛相身旁,坐于洛氏众男之间,如此一笑,倾倒众生,女眷里有那豆蔻少女,当场便芳心暗许了,的确,奥曦一笑,如云开而露月之光华,如暖日初升而映朝霞。
  “啊呀,三小姐晕过去了。”殿上又乱了,原来工部尚书之三女昏倒了,被奥曦的笑容晃到昏倒了,众人看这洛子,心下都暗道厉害呀。
  倾昀对着这笑容可谓免疫了,可是还是忍不住感慨,妖孽呀,自己阿哥总是内敛光芒,其实他的容貌比之沈宸霜更美,请原谅她是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她阿哥,但是倾国倾城当如是。不过话虽如此说,倾昀何人呢,她接下来一句,可是让在场诸多小姐怒目呀,“既如此,阿哥试吃结束了,你面前的葡萄都是我的了。”
  倾昀说罢,给泠语打了个眼色,泠语会意,马上端过奥曦面前的葡萄,全部置于倾昀面前。这一下,那洛隽斌也不闹了,只看看奥曦,看看倾昀,古怪兄妹,自己插不上手呀。
  “小妹真霸道呀。”奥曦也不恼,只是轻轻叹息。
  “阿哥记着,阿哥的就是我的,可是我的还是我的。记得哦。”倾昀一面说一面剥葡萄,还一面给奥曦抛眼色,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扬起一抹笑容,“你要想吃呀,去抢阿爹的,小妹就不和你争了。”
  “哈哈,哈哈。”金殿上的帝王笑的欢快,这个女孩呀,还是很像宸霜的,也是如此调皮,明媚。
  这一场宫宴成了洛女之名,人曰:洛氏嫡女,容颜美,事孝德,然无才,性刁蛮。再看洛氏子,容美气华,曾一笑而晕官女。


043) 兄妹夜谈

  宫宴之后,回到洛府,已是亥时,天色极晚了,倾昀与奥曦对父亲说了晚安,便各自回了院子,准备安枕。
  到了芜沁坞,倾昀就进了书房,泠语跟随倾昀多年,当下也不多问,转身出了院子。
  书房里,并没有镜子,可是倾昀的手却是极灵活地拆下了额前的昙花,发辫里编着的天蚕丝,鬓发里插着的玉步摇,满头青丝毫无顾忌地散在了肩头,伴着窗口射进的月光,倾昀就这样坐着,坐着,亘古不动,那脸色好似有些透明而苍白,如果有人见了,会觉得她是一尊玉雕,仿佛千万年前就存在在了那里。
  “小姐,浴汤准备好了。”泠语清静无波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嗯。”
  ………………………………
  “小姐,不高兴吗?”
  “嗯?为何如此问?”倾昀斜了泠语一眼,她此时正慵懒地靠在卧榻上,一身白色绮绫裹胸长裙,外罩白色轻纱,可惜呀,十岁的丫头,身材没看头。
  “小姐默默不语,神思凝重。”
  “呵呵,怎会呢,泠语,你知道,你家小姐我思考问题时从来这样。”倾昀不由得暗思,她看上去很不高兴吗,可是真的没有。
  “如果小姐真的不开心,也是平常,今日一场宫宴,小姐你便是箭靶。”泠语坐在一旁,挑动香炉。
  “泠语呀,你没说错,可是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而不高兴吧。”倾昀对泠语挑眉道。
  “今日我观那七皇子恨不得把小姐你身上看出个洞来,你是不是得罪他了。”泠语有一句说一句。
  “哦,有那么明显吗?”倾昀并没有太留意他,不过如果是这样,大概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哎,叹息一声。
  “那便是真的咯,还有那英嫔,舞嫔,什么东西嘛!”
  “哈哈,哈哈,泠语你,实在,你也会骂人?真是大发现呀。”倾昀难得好心情的大笑道。
  “小姐,这也算骂人,那你是不能走江湖了,那些话你听了会浑身打哆嗦的,还有,那英嫔,舞嫔,她们也确不识抬举。”泠语眼皮不抬。
  “非也,非也,别人粗鲁我不理,但是泠语你吗,从未听你说过这些,还以为凡事入不了你的眼呢,原来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咯。”倾昀打趣。
  泠语斜睨倾昀一眼,“凡事入不了眼的是小姐吧。”
  “泠语,那英嫔,舞嫔只是可怜人,今日英嫔出来敬酒,我本意不是如此,可是她在帝王面前故作姿态,我才借机立威,探视帝王底线,而舞嫔,她不过是想借机晋升。她们的愿望卑微而可怜,不过都是想博帝王一眼。”倾昀不笑了,看着窗外平静说道。
  “是呀,泠语明白,可是小姐今日是得罪他们了吧,还有那公主。”
  “泠语,你很聪慧,可惜了,才11岁。”
  一听这话,泠语那表情再无法平静,什么叫可惜了,才11岁,小姐你多大,还比自己小一岁,不过十岁大的孩子,这一脸的老气横秋,不过想想,她家的小姐好像,还有那公子,怎么看都好像比自己更懂事。
  许是泠语的表情太过忿忿不平,惹来倾昀一阵低笑,“泠语,你须知我从不是个记仇,小气的人。”
  可不代表别人不是,泠语暗自道。
  “而且我很冷静。”
  这点倒是真的,一点没有10岁女娃的朝气。
  “从来说,我不会因为一个人对我的敌意、态度、来判断我对她的态度。今日我是惹了那舞嫔与公主不快,不过她们如对我有气,也只是因为了帝王对我的宠爱,与我的身份,因为了我是凤凰遗族的嫡长女的尊贵身份,她们心中的敌人不是我,而是洛氏嫡长,熙朝的德沛公主。”
  那还不就是你吗?
  “泠语,你要记住,一个因为这些而你有敌意的人是可以化解的,那不是最可怕的,”说完,倾昀再看泠语,顿了下,继续道:“今日公主那边,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她身份高贵,就算对我有敌意,也是因为她希望得到自己父亲的宠爱罢了,我从来不蠢,只要化解了她心中的不平,就无事了。”
  那是你老辣,我就不行了,谁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她,谁怕谁。
  “还有那舞嫔,她今日之所以推我出来,完全是因为想和我站在一个平台之上,更把她想地恶劣点,可以说成她是想我出丑,可是那又如何呢,我从未见过她,她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一直处于姑姑之下,她的心才会有所扭曲,并不是因为针对我个人。”
  那又如何,还不是恨上你了。
  “其实今日我真正的罪的唯有英嫔一人而已。虽然她心思掩得深,但还逃不过我的眼,她一上来就向我这个十岁女娃敬酒,安的什么心呢,我故意气她,直接伤了她的脸了,不过她还翻不起天来,如果安分守己,那凌帝还不会怎么样,不然的话,她的下场会很可悲。”
  “小姐都明白就好,那泠语也不担心了。”
  “泠语,说了这么多,你累不累,原来你那么担心小姐我,真是让小姐我感动呀。”倾昀又开始打趣起泠语来。
  “小姐,你撒谎真有一套。”
  一句话噎住了倾昀。
  “你只读了女则,女驯吗,你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吗?”泠语终于弄好了香炉,抬头看向倾昀。
  “泠语呀,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你的就是我的,我不会,你会就好了,我说了,从此黑锅你背,送死也你去,你现在明白了,说实话,你那诗作的还真不错,没给小姐我丢脸。”倾昀开始讨好泠语。
  “那不是我做的,虽然我也能作诗,可是那么短的时间。做这样一首诗,泠语还不行,那公主的诗一听也知道不是当场做的。”泠语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哦,那谁做的。”倾昀从卧榻上支起了身子,那乌丝登时又攀上了肩头,直至腰间。
  “公子前两天做的,泠语听见的,觉得好便记下了。”
  “原来是大哥,哦,对了,你帮我去请大哥过来。完了后你便去睡吧。”倾昀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披了件斗篷在身上。
  “现在吗,都子时了。”泠语吃了一惊。
  “呵呵,泠语,怎么了,如此吃惊。”窗外传来一个声音,泠语,倾昀同时看去,只见洛奥曦从窗口跃了进来,月光洒了他一身,他看的出与倾昀一般,是沐浴完了,周身一股清新雅淡之气,乌发飘散,只随意地绑了根巾在头部。
  哦,泠语噎在口中,这对兄妹,当真无视礼教。
  “嗯,大哥既来了,泠语,你下去吧。”
  “诺!”
  ……………………………………
  “阿哥,为何而来呀?”倾昀语气平淡,走过桌边,开始熟练地烹茶,房间里的熏香已经被倾昀掐断,不过还残留在鼻尖一点味道。
  “小妹,你这不动如山的本事,可是如何修炼的,不如教教大哥,明明是你要泠语找我,现下却来问我?”奥曦也坐在而来桌边。
  “可是不是阿哥先来的吗,看来定是有事。”
  “确实。不过小妹,今日那文定公主可是被你整地不轻呀。”奥曦斜看倾昀。
  “哪有,大哥消遣浅浅,浅浅一句重话都不曾说,一句挑衅都不曾有,完全是照着人家划出的道儿,好不可怜。”
  “这才高呀,想那文定公主被你堵了,还发不出来,小妹当真狐性甚狡。”
  “彼此彼此,大哥和浅浅本就一家,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倾昀手下的炉子开始热了。
  “嗯,小妹今日做成了三件事,大哥佩服呀!”奥曦神色慵懒,和倾昀很像。
  “哦,愿闻其详。”
  “第一,扬名:洛氏之名,洛女之名。有孝名,美名,忠名,贵名。其中吗,你最看重这个美名,她与贵名相辅相连,这样你的财源便来了。”
  “阿哥,说错一项,是我们的财源,浅浅从来不忘阿哥。”倾昀对奥曦俏皮眨眼。
  奥曦也回妹子一记笑容,他自然知道妹子不会忘她,便如他从来不忘倾昀一样,“第二,立威,你讽英嫔,封公主,都是为了此。这封了公主吗,且不说对外,就是对内,那三夫人恐怕再也不敢对你指手划脚了,而外人更是忌惮于你的盛宠,而不敢造次。
  “呵呵,阿哥真乃知心人。不过我们也该庆幸,这三夫人是真正的贵族千金,不像有些大家小姐,做了那什么,还想立牌坊。”
  “你……,”奥曦显然对妹子的用词很不赞同,那眉轻轻一皱,不过嘛,美人皱眉亦是动人的。
  “阿哥,莫急,浅浅说的是真话,很多大家女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们只要看到势弱,便喜欢欺。可是我们洛府里的两位夫人都不是这种人,不然我们小时候早被整治惨了,今日我受封公主,日后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三夫人也顾忌我是公主,在她眼里公主自是君,她自是臣,所以,她再不会对我置喙,而且绝不敢有所想法,在她眼里,天地君亲师,各自有主次。”
  “确实,总之,如此一来,你可以在这洛府里横着走了。”
  “从前也是可以的,不过只能晚上,才敢。”倾昀笑笑看她哥,开了个玩笑。
  奥曦自然明白他妹子,“第三吗,便是堕名。你扬的是贵名,美名,堕的是才名。小妹想韬光养晦,但主要还是帮了大哥,大哥心中感动,甚有涕零呢。”奥曦如玉的脸在月光下更显雅逸。
  倾昀看了看她大哥,心想,他果然知道,真的,最知道自己的便是大哥了,今日之举,泠语不明,只觉得自己撒谎,阿爹也未必明了。或许自己确是说谎顺溜,可如只是为了自己,她大可以像和柔贵妃说的那样蒙混过去,不过大哥明了,便好了。
  今日她谎称去守孝子礼,主要便是为了大哥,这样一来,众人眼里的洛相嫡子定然也是无才的,这样大哥便可多逍遥些日子了,不然回到帝都,他所面对的便是数不尽的探视与拉拢,今日二皇子对大哥如此用心,便见一斑,大哥他当仁不让是下一届的丞相,这是这个大陆千年来的传统,即便历经两朝也不曾改变,现在各方势力都盯着的是大哥,自己今日之举,其实完全是为了给大哥再争取点时间,千万不要站错了阵,甚至于退出争斗才是最好的方法。
  倾昀心中震动,大哥说过,兄妹同命,她绝对会和大哥一起。只是洛家人都别扭,无论心里如何想,嘴上却不曾软半分,“大哥今日所来何事呀,不会就是来废话的吧。”
  “和你想的自然是同一件事。”奥曦还是在打哑谜。
  “在蒹葭宫中,阿哥说的,有东西给浅浅看,莫非是骗浅浅的。”小丫头开始诬告道。
  “呵呵,知道你惦记,凡是好东西,你从来不会忘记,这不带来了吗?”奥曦听了倾昀的话,一手去轻点她额头,另一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件物事。
  倾昀用眼睛一瞟,原来是一本书,还用黄绫抱着,煞是神秘,看来是今日下午她阿哥从藏书阁里顺来的,看来兄妹同体呀,她喜欢从她爹书房顺东西,她大哥也能从皇帝那里顺东西,嗯,真不错。不过她神色不变,“何物呀?”
  “呵呵,你呀。”奥曦轻笑,打开黄绫。
  倾昀也不看她大哥动作,只打趣道:“阿哥千万别乱笑了,今日工部尚书女就被你笑晕了,小妹还想多活两年。”
  奥曦听了倾昀的话,也不做声,只是黄绫布包已经打开,他拿起那书就往她头上敲了下,“让你胡说。”
  “哟,大哥真是,真该让那些小姐们看看,你是怎么欺负自家亲妹子的。”倾昀有些哀怨地望向她大哥,那个眼神恐怕如对面的不是奥曦,就要当场破功了。
  奥曦不理,把手里的书塞入妹子手里。
  倾昀低头一看,整个人一震,这是……
  《巫氏灵力引》
  “阿哥……”
  “浅浅,在凤凰山时,你便对这巫族内事颇感兴趣,只是你从来不对我说,我便不问,今日见了这本书,想着你必喜欢看,就顺来了,这本书里讲的是如何调理巫氏灵力的,说来奇怪,我照着书里的方子,行经通络,居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里有暖流拂过。”奥曦看着倾昀,并没有放过她脸上的哀伤与震动。
  倾昀的心在抽搐,她无法控制内心的澎湃,这本书是大哥找来的,大哥早知自己对巫族秘闻有兴趣,而且大哥照练了巫氏灵力,是了,大哥也是娘亲的亲生儿子,他的身上也留有巫族的血,能催动巫氏灵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阿哥……”倾昀借着月光,看着她大哥,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似乎不用眨眼,也如下雨,覆水倾盆。
  炉子上的煮茶水在沸腾,可是无人管它,奥曦轻轻走至倾昀身边,拉起妹子,她娇弱的身体还在颤抖,奥曦把倾昀一把抱至怀中,手抚她的头发,及至温柔,“浅浅,有什么事,不必藏着,阿哥会和你一起分担。”
  “会吗,阿哥,你会恨我的。”倾昀窝在奥曦怀里,无比柔弱。
  “浅儿,我是你的亲大哥。”
  “阿哥……,娘亲是因为我……”
  这一夜注定无眠,但是这一夜更拉近了这一凤一凰。



044) 与商定盟

  转眼10月,倾昀这几日一直闷在芜沁坞里,那一晚,兄妹敞开心扉,那一晚,她对着哥哥哭地伤心,那一晚,巫族的秘密再不是她一个人的包袱。她把一切告诉了奥曦,她的亲大哥,大哥没有怪她,却只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叹息:“可怜的浅儿。”
  书房里,倾昀淡淡的轻叹,她还是瞒了一点,这一点,她一个人都不会告诉,那个秘密便是她带了三世的记忆,她只对哥哥说,是因为找到了当初的一封书信,这个谎话是为了大家好,毕竟宿世记忆太过令人讶异。倾昀会对大哥说这些,终是因为了整整9年的相伴,他们倾心信任,大哥终是不会怪她,不舍怪她的。
  那厢,在奥曦的眼里,浅浅只是个可怜的女孩,天生异象,连这张脸都不是自己的,她自小便背负了这些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就是从识字开始吧,应是去凤凰山之前,她便知道了,如此经年累月,她内心该是多沉重。他的妹妹,他从来都不知道她背负了那么多,在那一晚,他突然有了一种自己不配为兄长的感觉,他以前觉得自己的妹妹少年早慧,却原来是因为了母亲,怪不得所有人看妹妹都如此怪异,他以前只以为是妹妹长得肖似母亲,却不想是一模一样。可是,这如何能怪得妹妹,她那时还只是个孩子呢,奥曦当时便升起了一种责任,他想让妹妹恢复容貌,这母亲的脸虽然保护了她,可是却也时时提醒着她,是她让父亲“丧”妻,自己“失”母的,所以奥曦暗自下了决心,要让妹妹摆脱这幅样貌,恢复本来,只是他还要从长计议,如何为浅浅掩住那异象,即使他身上有巫族的血,可是他也不能让他们伤害他最亲的妹妹。
  今日里,倾昀仅一袭素装,头上一根素簪,虽然和阿哥的夜谈让她心神俱伤,可是她洛倾昀还不会如此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要做的事,日子还得照常过,三日前,她已让泠语去办好了缇绣的事情。这些日子来,在外人看来,大小姐似乎在主母苑里闭关,可是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姜太公钓鱼。
  倾昀手里拿的是户部的上疏,这些个臣子们,老大的不太平,如果自己和阿哥卷到这些里,日子肯定安静不了,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前两天,倾昀在她阿哥处看见了许多拜帖,不过他大哥一个没兴趣,只捧着手里的边关图在研究,他们兄妹都是一样的,虽然抗拒,却会正视现实,他们一定要了解,才不会被动。没有人是天生的全才,正如凤凰山里学的,是真正的宰相心术,可是四长老说的对,朝堂上风起云涌,非书本能尽述。倾昀绝不相信,一个对此从来不闻不问的人,可以一来边上手,那种事只有在想象里才会发生。
  “小姐,无忧公子到访。”
  “请。”
  “诺!”
  倾昀轻轻地合上奏疏,在面上依旧盖上女则。她揉揉了眼,看了看书房的布置,嗯,很清新,这样的书房不会泄露什么,而且她也不怕泄露什么,因为她无才,无才的人喜欢伪装,发现了什么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而简单大方的装饰,也可以出自别人的手笔,任何人看了这个书房都不会有借口探究。不过今日的无忧公子嘛,倾昀从来认为,要想得到,必先付出,她想和无忧合作便一定会信任他,她会展示给他看,他可以看到的,在合作的条件上,必须平等。
  不过想到此处,倾昀突然笑了,如果让那三夫人知道自己居然在室内接待外男,估计那脸要扭曲了吧,哎,算了,管不着。她素手芊芊,拿起桌上面纱,轻轻覆上。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哆哆哆”三下,这是自己给泠语的规矩。
  “请进。”倾昀的声音疏离而有礼。
  门外的无忧公子听在耳里,心中暗自评价,这个嫡女绝不可能无才,仅是她兄长身上那块脱胎玉上的金文,便见其功力。而这丫鬟进主子房间还敲门,也见教养。(书中代言,那时很多丫鬟进主子房间不需敲门,因为没必要,她们知根知底,大概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进门,而且就算有事,也喜欢在院子里喊。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就更不懂敲门了,而且古人重礼,青天白日不可做背人之事,所以敲门一事并不被看重。)
  “草民齐孟灏见过德沛公主。”无忧也是个既有礼貌的人,他也从不喜欢麻烦,如果守礼可以避免麻烦,他不介意,而且面前的这个女孩不是他现在猜得出来的。所以他一面说,一面就往下跪去。
  后面的泠语似乎早料到一般,马上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臂,只是没有一句话,她虽然伸手扶的是无忧公子,可是看的是倾昀。
  “无忧公子不必多礼,倾昀从不在乎这些,这礼是给该遵的人遵的。实在是做面子功夫的,今日私交,无需繁礼,无忧公子请坐。”倾昀一脸平静。
  那无忧也不是拘泥的人,不然他不会是这熙朝第一商的主事,不会再第一次见面便敢大胆打量倾昀。他听了倾昀的话,便顺势道:“如此,多谢倾昀小姐了。”说罢,坐下。
  而泠语看到无忧公子坐下后,便也回到了倾昀的身后,从刚才那一拉中,她已确定了这无忧公子确实不会武功。
  “无忧公子今日到访,应是为了凝照斋吧。”倾昀手捧茶碗,看向无忧。
  “确实,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几日凝照斋门庭若市,达官贵人争相购买倾昀小姐曾用过的首饰。”无忧也是,泯了口茶,悠然道。
  “就这样?”倾昀好像不满足。
  “也有很多人看中了倾昀小姐设计的其他式样。”
  “嗯,看来眼光不差,这帝都不愧是200年文化中心,那些个达官贵人不是暴发户。”倾昀的这些话,完全把自己摆出了他们的位置,仿佛她不是这帝都之人一般。
  “倾昀小姐曾说的合作,不知倾昀小姐如何打算呢?”无忧终于抛出了问题。
  “无忧公子少年有为,定然已经折算出最好的方法,倾昀何必班门弄斧,不如无忧公子说说看,尊意为何?”倾昀从笔架上取下狼毫,执笔在手,眼中笑意盈盈,望向无忧。
  “无忧恭敬不如从命,倾昀小姐高才,所画图样,令人爱不释手,如可以,便可三七分账,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倾昀听了以后,轻轻落笔,也不看无忧,口中说道:“无忧公子才是当仁不让的熙朝第一商呢,倾昀所画之图,无忧公子定着人看过,这几日也应算出了利润,倾昀应得的,相信无忧公子心中明白,除了这制图,更有宣而传之,如若今日不是我,德沛公主穿戴,效果会如何,无忧公子心中定然清楚,这便是初见公子时,公子犹豫不决的原因。倾昀不才,把这种事称之为广告,便是广而告之。有了倾昀这块活招牌,相信无忧公子利润可观吧。”淡淡说完,倾昀抬头看向无忧。
  “小姐聪慧,的确,这几日,凝照斋得到了相当可观的利润,但不知倾昀小姐想如何呢?”无忧也知道这个10岁女孩不好糊弄。
  “熙朝第一商,商誉无限,倾昀要的便是这童叟无欺。”
  “但请小姐指教。”
  “如果公子方便,能不能说说这半个月,凝照斋因为倾昀,赚了多少银子吗?”倾昀笑容不变,这次连声音都染上了笑意。
  无忧公子看过去,唇边也染上了一抹笑,好似春花初绽,只可惜了他对面的是倾昀了,“不瞒小姐,这半个月共计利润一万两。”
  “嗯,无忧公子果然坦荡。倾昀相信无忧公子。不过这一万两吗,虽然是半个月内所赚,可是不能代表一个月可多赚2万两,一年可多赚14万两。如果真是如此,那国库也别收税了。”倾昀暗暗想着前面户部呈上的折子,国库一季收入不过20万两,一岁不过80万两白银。
  无忧听了这话,不由得再次审视倾昀,这个女孩极致聪慧,可是她到底有没有听到外面对她的传言,外面自从宫宴后对她的传言可谓五花八门,有人说她国色无双,有人说她高贵倾城,有人说她刁蛮狠辣,有人说她大字不识,可是这都不是她,她在宫宴上故意隐藏,现在又算什么,对自己交底吗,自己到底能不能承住这个后果?
  倾昀看到无忧审视的目光,声音不由得更加愉悦,“这次不过借了宫宴的由头,以后这种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所以倾昀轻拟了一份单子,请公子过目。”倾昀说完,手一摆,身后泠语接过她面前的宣纸,这是她刚刚写的,交到了无忧手中。
  无忧凝眉一看,上面很漂亮的字,居然是条款,而且不是自己提出的三七分账,居然是二八,“不知小姐何意?”
  “无忧公子不必着急,可看下去,倾昀找公子合作,钱是第一的,可是公子定然明白,钱对于洛氏一族却是并不缺的,倾昀只是觉得多个朋友更好,按照这个趋势,这凝照斋的利润以后每年大概会多个5万两,这应是不成问题的,因为珍宝这个东西,不是消耗品,如果那些小姐们买了倾昀画的首饰,必定会少买原来凝照斋可以卖出的首饰,所以无忧公子这次因为倾昀多赚的1万两实是个虚数,需和往年账册对比才是真的,不过倾昀敢断言,这次凝照斋定然抢了很多其他同行生意,所以还是狠赚了一笔。但是倾昀从来不狠,如果公子没有利润,那定不会和倾昀合作了。倾昀的要求很简单,以后齐氏的所有客栈里给倾昀和大哥留有客房,要最好的客房,随去随住。另外,倾昀和大哥喜欢收集好东西,只要以后凝照斋有了极品,绝品,可以第一个留给倾昀便可,当然倾昀会出资购买,不会让公子吃亏。另外倾昀给齐氏其他产业提供帮助,只要公子信任倾昀便可,这利润吗,倾昀只要够花便可,不需要多的,但是倾昀需要齐氏钱庄的提调权,不过这权限多少全凭公子定夺,公子可看日后。”
  无忧静静地看着倾昀,突然他又笑了,“小姐高才,无忧佩服,无忧怎会不信小姐。”
  “无忧公子,信是人言,苟欲取信于人,必也言而有信,德是德行,不交无德之人,才是有德之人,倾昀今日,便是要取信公子。”倾昀轻轻揭下面纱,笑看无忧。
  无忧看着倾昀,被她笑容所摄,心中却暗自恼了起来,自己怎会被一个10岁女孩扰了心智,“无忧自信小姐。”
  “好,那无忧公子就请回去考虑下倾昀的建议吧。如若可以,拟好具体条例,倾昀不会长待帝都,以后也好有交代。”
  “不必了,无忧现在就可回答小姐,这些条件,无忧皆可答应。”无忧站了起来,对着倾昀一辑。
  倾昀一看,也站了起来,步到书桌之前,对着无忧一福身,“多谢公子,公子不会后悔的。”
  再起身,两人相视一笑。
  “倾昀有一事不解,想请教公子。”倾昀又坐了回去。
  “无忧定知无不答。”
  “那日宫宴,圣上曾说,只宴请4品及以上官员,不知为何公子也会在其列。”
  “哦,只因那日有和国使臣,听说他带来了其珍贵的礼物,礼部便令无忧一起列席,以便辨识珍宝。”无忧觉得有些好笑。
  “呵呵,原来如此。”
  “那无忧也有一问,但请小姐指教。”
  “无忧公子,有话请讲。”
  “今日所见,小姐才华无双,为何宫宴之上多加推脱,今日又不加掩饰。”
  “因为倾昀想取信无忧公子呀,因为倾昀不喜欢宫里那些个比试,斗才,虚伪而无聊,无忧公子想必定会为倾昀掩饰吧。”
  “此乃无忧之幸也。”
  “倾昀也希望成为公子朋友。”


045) 洛府立规

  今日,倾昀又早早起床,原因无他,皇后娘娘已连宣倾昀三日,让她学习宫礼,持公主仪架。今天便是这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早早也有人等在了芜沁坞门口,正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玖公公。
  现在这玖公公正在一旁弯着腰等待公主,心想着这贵族小姐当真不同,教习嬷嬷也说,德沛公主一点便通,不过虽然如此,这德沛公主却是每日寅时进宫,待到天色黑沉才能转回洛府,只因呀,这个公主每日打扮都不重样,那衣服,首饰,鞋子全是极好的,而且雅而不俗,她每日进宫学习宫礼只一会儿时间,可每日里那嫔妃公主们全都来瞧德沛公主,就连帝王下朝后都是必去皇后娘娘的宁和宫一起用膳。每日里等德沛公主离开后,就听其他公主嫔妃们聚在一起谈论,今日德沛公主梳的什么头,穿的什么衣,用的什么钗,带的什么玉。这德沛公主已然成为这熙朝第一贵,坊间也传说,德沛公主乃帝都至美。
  “劳烦公公久等了。”淡淡声音响起,并没有包含太多的感情。
  “啊呀,公主折杀老奴了。”那玖公公一面说,一面就给倾昀行了个跪拜大礼。
  “玖公公不必多礼,请头前引路。”还是很清淡的声音,显得这位公主有些冷漠。
  “诺!”那玖公公说完,趁机抬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公主,今日的她一身翠绿宫装,这种颜色极挑人,穿的不好会有乡土气,可是这德沛公主就是压得住那颜色,这种色彩本会显得朝气,而富灵动,可是今日观德沛公主的翠绿宫装反倒穿出了庄重来,怪哉怪哉。不过这样一来,肯定又会让那些嫔妃公主争相模仿了,要是只如寻常,那些嫔妃公主也善打扮,必也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颜色,说不定不会去选这个颜色,可经这位公主这么一上身,那臂弯垂丝,那锁骨微敞,那衣上不绣花草,反是烟花,这种种的一切都是那样新颖,怎不叫人喜欢,而那庄重气质也是宫中人最追捧的。今日公主脸上覆的还是同色系面纱,上面不复刺绣,额际垂于眉心的也换成了墨玉兰花。发髻之上没有发簪,只镶一沉香木发梳,别致宜人。如此佳人,可叹无才。想完,这公公命了2名宫婢执公主仗前行,自己引了倾昀与泠语走于当中,而后又是执仗宫人。
  ………………………………
  “皇后姑姑,德沛连着三日进宫,今日有些乏倦了。”倾昀对着燕皇后轻轻撒娇道。
  “德沛吾儿,累了吗,那今日早些回去歇息吧。”皇后这几日相处,对这位公主也是真心怜惜。
  “皇后姐姐,我们姐妹们巴巴地来看公主,您就这么让公主走了,姐妹们还想和公主多相处相处呢。”
  “是呀,母后,皇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宫里,儿臣们还想和皇姐多聊聊呢。”
  那些声音来自于众嫔妃和一众公主,她们眼睛不瞬盯着倾昀,倾昀低头敛目,暗暗发笑,在这进宫第一日,她便故意示好,现在那文定公主对她再无恶意,反而是怜惜她无才无识,愿意教习倾昀功课。对于这点,倾昀也不是特别感动,那文定不是蠢人,倾昀看得出,她不恶,所以经过倾昀的一番调节,她确是不生气了,省了很多麻烦,只不过这教习功课吗,她应还是想利用倾昀,多亲近她的父皇,那文定公主的亲阿哥便是五皇子,钦妃这人可见一斑呢,所以这帝王家难有真爱,难有真恨。倾昀只求不惹私仇便好,至于现下的这些嫔妃们,个个看着倾昀,眼中惊艳,其实更多的是想通过倾昀来讨好帝王。
  倾昀自然明白她们的想法,她不会看不起她们卑微的愿望,只是她也不会因为同情她们而委屈自己,她对人从来冷淡,只有对她上心的人或事才会用心。对于这些嫔妃,公主们,如果她们能利用倾昀,倾昀不介意被她们利用。可是她不会为了可怜她们,而送上去给她们利用,因为她烦这些。
  “你们呀,吾儿德沛又不是以后不来了,今日就放德沛早归,让她好好休息。”皇后燕氏一直很好说话。
  倾昀就目前来说,还是很喜欢这个皇后的,只是皇后也不要想让倾昀开口唤她一声母后,原则问题倾昀从来不让,当然她不是傻子,如果危及生命,她一定让,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的女主自从来到这熙朝大陆,与她哥一处,便被带成了个狐狸投生的。
  终于在皇后威压下,众嫔妃和众公主们没了声音,倾昀也再一次看出了皇后的厉害,虽然她从来温和,笑意盈盈,可是只要她开口,众人皆信服,这一切只有两点原因,第一,皇后本人绝非蠢材,她的本事和手段恐怕倾昀还不知道。第二,便是帝王,帝王给了皇后最大的支持,如若后宫戕乱,那么帝必昏乏,古皆如此,种种迹象表明,这对帝后都是有德有才之人。
  倾昀轻声告退,她确实想回去,因为这几日她都没有见到她大哥,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要知道他们虽在这帝都,可和师傅约定的,半年相聚,如今倾昀打算,等明年在家过了上元节便要起身赶去黎都,但不知她阿哥有何安排,很多细节都要商榷,如若有事没有完成,需提前打算,倾昀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成了大哥的“秘书”了,哎,还真是劳碌命。
  回到洛府,倾昀并没有让下人通报,那声公主回府,每每总能把她震到,这是她自己的家,她想回便回,何须通报。今日,她没准备回芜沁坞,而是直接奔向欣兰阁,一路上路过花园,再经婉毓苑,看到前面走过来一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洛尧缜。
  显然那洛尧缜也看到了倾昀,他退在路边,躬身等待倾昀先行,待倾昀路过他身边时,他喊了句:“大姐。”
  “嗯!”
  要知道倾昀对人从来冷淡,从紫芒那世便是如此,未必是她高傲,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而这一世的倾昀,身份高贵,从来很多人巴结,倾昀只是顺势说话,而如帝王,皇后等,纵然身份尊贵,可对倾昀也是疼爱有加,再如无忧公子等,倾昀心中对他们自有一番计较与安排,所以说话便有了主导,可是对于这个弟弟,倾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且她不傻,她也感觉到了这个弟弟对她的疏离,甚至是排斥。
  两人交错,仿佛不是嫡亲姐弟,倾昀心中一番叹息,他们也是爹爹的孩子,倾昀纵然只喜欢大哥,却也承认与他们血浓于水,她对他们终不会排斥,甚至想亲近,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始,对于自己的别扭性子,倾昀自己有时候也很无语,看来人无完人,倾昀纵然对着外人可以舌灿莲花,可是这家事还是不太会呢。
  摇摇头不再去想,倾昀终步进了欣兰阁。扫了一眼,嗯,阿哥不在,倾昀对待奥曦从没什么避讳,正如她大哥对她一般,因为她知道大哥绝对不会在这里沐浴,所以百无禁忌。她走进书房,掩上房门,屏退泠语,自己一个人待在里面,发现大哥桌上的账册居然是棺材店的,倾昀笑笑,原来他们兄妹两个各自有忙活,不过她无心再多管这闲事,而且前世的教育让她不喜欢探视这些秘密。所以倾昀轻轻放下那账册,只拿了一本《图宅术机》在看,心中暗想,阿哥在研究风水吗,这倒是自己从未涉猎过的呢。
  倾昀在书房里翻着书,时间流逝地飞快,转眼下午了,不过倾昀一口膳食都没有用,泠语也被打发回了芜沁邬,所以没人来催她,她很安静地呆着书房里,突然门口响起俏媚一声:“大少爷,已未时了,不知饿否,可要奴婢端了膳食进来。”
  这一声,惊醒了房内的倾昀,她从不知道她大哥找了丫鬟,还以为大哥和她一样,除了泠语,只让小童砚岚进他的院子呢,却原来安排了丫鬟吗,不过这也没什么,只是这丫鬟的声音甚为娇嗲,令倾昀有些不舒服。想来刚才那丫鬟是把倾昀当成了奥曦了,倾昀也不做声,想让她自己离去。
  谁知门外声音再响,“大少爷,人是铁饭是钢,读书虽好,可不能不顾身体呀,奴婢还是把饭给您端进来吧。”说罢,那个声音的主人居然就真的端着饭菜进了房间。
  倾昀面上依然覆着面纱,让人看不清表情,不过她的眼睛可谓毫无温度,就这样盯着门口,只见门口进来一个小姑娘,其实不小了,看上去大概十四五了,一身粉衣,面上还擦着胭脂,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正一脸兴奋地推开房门,一手捧着食盘,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定要端进来的,只见她满脸含羞地抬起装扮过的脑袋,却在一瞬惊愣住了,立马下跪,将食盘置于一旁,“奴婢不知道是公主殿下,望公主殿下赎罪。”声音都有些颤抖。
  倾昀一看,好嘛,本来还是朵迎春花,看到自己以后立刻蔫儿了,她把手轻轻抚上面颊,自己和阿哥就差那么多吗,这些个小丫鬟那么怕自己吗,只是她也没有做声,只看看下面跪着的小丫鬟。
  众位看到这里会不会怪我们女主角心狠呢,就这么让人家小姑娘跪着,你什么东西呀,不就投胎选了具好身子吗,还带着宿世记忆呢,根本不像现代人,不平等。哎,看官莫急,其实不然,只因我们的女主不是登时立刻穿来的主儿,对于这个大陆的规则,和游戏法则她太清楚了,踩低仰高,太平常了,而且好多人本身就带奴性,如果你敬她,她反而把你当做更奴的人,很多仆大辱主,这种事在大家大院太平常了。现在我们的女主的眼睛也带三分毒,识人是在这个时代最要的的本事。
  而底下那丫鬟见公主无语,更有些害怕了,也没了主张,好似刚才那嗲地发腻的声音不是她的,现在半句话都说不出。
  “拿出去吧。”倾昀终于给出特赦令。
  “诺!”
  倾昀看着女孩出去的身影,心中暗笑,这算什么,她以为自己是袭人吗,可惜了,自己的阿哥绝对不是是她可以控制的宝玉弟弟。还有这欣兰阁可以这么容易就进来吗?不过倾昀心不恶,她还没想拿这丫鬟怎么办,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不过是个攀高枝的念想,哎,少女怀春未必是错,但如果是其他嘛,她不想妄猜,因为她不舍伤人。
  轻按了下额头,继续看书。
  ……………………………………
  “浅儿,今日怎么有空呀,我还以为你又会在宫里待到晚上呢。”推门进来一人,倾昀抬头一看正是她阿哥,后面还跟着砚岚和洛隽斌。
  那洛隽斌一见倾昀,就痞痞笑开,“浅妹妹,咱一家人,就不见礼了哈,你斌哥哥和浅妹妹一般,也不喜欢跪呢。”说罢,他立刻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过小姐。”砚岚还是很有规矩的。
  倾昀一看,淡淡笑开,不错,这规矩是要立的,对待不同的人立不同的规矩,这样以后做事才能方便,就比如现代企业里,老板自是老板,他在人格上不比你高贵,可是在某种程度上你必要信服他,不然以后做事不好做,军队里就更是如此。这洛府的规矩嘛,倾昀心中暗暗计较。
  倾昀也不看那洛隽斌,只扫向了她阿哥,“大哥,你这院子里除了砚岚,还有何人可进?”
  奥曦来到她身边,看了看她手中拿的书,帮她轻轻合上,淡淡道:“你呀!”
  “你没有找丫鬟吗?”倾昀有些疑惑。
  “找丫鬟做什么,凡事你帮我打理,我费那事做什么。”奥曦一副理所当然,不过也确实,在凤凰山就是如此,倾昀虽然从来不做粗活,可是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管家,按她的话来说,是她大哥最贴心的秘书。
  “浅妹妹,怎么了,是不是有丫鬟来惹你的眼了,哎,这种事嘛,你们刚回来自是不知,别说你大哥了,就像你斌哥哥这样的,身边不知多少丫鬟惦记,真正愁死人了。”说完,他还当真苦了一张脸。
  奥曦和倾昀相视一眼,倾昀淡淡继续:“前面有个小丫鬟来给阿哥送膳食,被我打发走了。”
  “哦,只是送个饭呀,浅妹妹,这也没什么,甭想了,想你大哥还比我小了10天的生日,我都不愁,等年纪过了15,估计来送通房的多了起来,才得愁,不然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塞,还不累死我呀。”这话一听便是洛隽斌的口气。
  不过这话听在奥曦耳里,却不大受用,他先看了他小妹一眼,觉得她神色定定无甚表情,就对洛隽斌开口,“你说话也注意着点,小妹还在。”
  那洛隽斌好似才发现浅浅一般,“啊哟,我这不是急了吗,浅妹妹反正还小,呵呵呵呵。”
  “阿哥,你和斌堂兄有事要说吗?”倾昀抬头再看她哥。
  “哦,不。”“哦,是。”
  两个声音同时开口,奥曦说不,隽斌说是,这倒惹笑了倾昀,轻轻传出,如银铃一般。
  她这一笑,倒是让奥曦轻松了些,在他眼里,妹妹就是个小女孩,她灵动可爱,就算早慧了些,也是有着这个年龄少女的朝气的,他一点都不喜欢浅浅太沉重的样子。而洛隽斌看到浅浅一笑,也跟着笑了,似有些傻。
  “既然阿哥说无事,那便是无事了,如何,两位兄长,随小妹去花园逛逛,可好?”倾昀站起身来,对着她两位兄长一辑。
  奥曦淡淡无所表示,不过倾昀明白,她大哥这里没问题了,而那洛隽斌也是蹦起来,对着倾昀还了一礼,“浅妹妹有请,就是外面下刀子也去呀。”
  当下不多言,三人成行,后面跟着砚岚。一路上,奥曦和隽斌有时候低头轻语,不过他们也不避倾昀,原来这洛隽斌还有意开妓院,这倒是让倾昀很是吃惊的,但是这妓院吗,倒是挺适合他,想起他当老鸨的样子,倾昀就不由得弯起了嘴角,只是这事她阿哥要是参与的话,恐怕有些麻烦,掩藏身份是第一要务,因为妓院便于打听消息,如果当权者参与妓院,恐是让上位者有些头痛的,这也是倾昀当初放弃自己经营生意的主要原因,不过这既是她阿哥的事,她不参与,她从来信任阿哥,他不会惹烂摊子。
  他们三人来到雅栖居,倾昀看看这里的景色,真是不错,菊花满园,各具形态,不比御花园里的差。耳边只听某人聒噪,“啊呀呀,听说有人只读了一年的书,大字不识一箩筐,怎么办,本公子可是诗兴大发呀。”
  说完,那人还不忘对倾昀眨眨眼,倾昀在心中暗暗对比,这人和洛凭歆有些相像,却也不是很像,那洛凭歆有股妖气,眨起眼来不忘暗中送媚,这个堂兄虽然也是很痞,却是游戏人生的感觉,说起话来虽然低俗却也中肯。倾昀也对他眨眨眼,“那就请堂兄发发这性吧。”
  “嘿嘿,小浅浅,你瞧好吧。”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吟完那洛隽斌还不忘得意地瞟了倾昀,奥曦一眼。
  “秋丛绕舍似天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奥曦的声音淡淡飘出,也好似不带感情。
  “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犹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倾昀的声音便如她阿哥一般,淡然而不带任何感情。
  那洛隽斌看了这兄妹俩,那眼神似吃惊,似了然,他心中早知道他们定不是无才,金殿之上,他就隐约觉出了这小丫头说谎,可是他有这感觉并不是因为他识破了倾昀,而是因为他见过倾昀的厉害,那维清楼里一幕当真让人叹服。只是还是没有想到这兄妹两人竟至如此厉害,两人的文思如此敏捷,所作之诗,他自叹弗如,连这个小丫头都不如呀,“哎呀,好一个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浅妹妹可是这样的人呀。”
  “堂兄觉得呢?”倾昀把问题回抛了出去。
  “哎,有人说自己只读过一年书,可是我怎么今日见了两只狐狸。”洛隽斌这下笑地有些不怀好意。
  “隽斌,你说要是叔父知道了,你偷偷和清远侯白遗扇交好,你说他会怎么想。”奥曦睨了他一眼。
  “你,你,你们。”那人睁大了眼睛。
  倾昀笑着看他,的确,那日让泠语去缇绣办事,无意间泠语撞上了洛隽斌,后面发生的事则是他大哥奥曦的功劳。“堂兄,我们兄妹三人情深,总之都是洛家的事,关上门,怎么都不会出去,今日论诗,怎么都不会传进第七只耳朵,对吧。”
  “那是自然的。”洛隽斌突然有了底气,他其实和白遗扇没什么,只是和他喝了回酒,谈了些东西,他觉得白遗扇甚是值得交往,可若被他爹知道,定要压着自己向人家学习,说不定,更要盯着自己,入仕,他是在无甚兴趣。
  这洛家兄妹在这院子里走了会儿时间,便转身出了雅栖居,谁知走出没有几步,就见到前面水蛇腰一扭一扭地飘过一人,倾昀眯眼一看,心中暗叹,看来很多事自己想心软,就代表了麻烦,看来这洛府的规矩定是要重立了。


046) 帝都蛮女 一

  奥曦和隽斌一面走着,一面还在攀谈,说实话奥曦应该对这个洛隽斌感觉不错,这个堂兄只比他大了十天,而且性格开放,不像其他两个堂兄,他还是愿意和他亲近些的,只是奥曦似乎和倾昀一样,把家里的嫡亲弟弟给忘了,哎,只能再叹一声,人无完人。
  “奴婢小琴儿,见过大少爷,堂三少爷,公主殿下。”娇媚一声,把由不自觉的两人拉回现实。
  他们2个男子并未觉得什么,连哼都没哼一声,显然不在意。倾昀看在眼里,心中暗想,这个丫鬟礼仪学的真好,她见礼的时候居然先唤的阿哥,再是堂哥,最后是自己。其实这顺序倒不是她真的计较,如果今日开口的是泠语,倾昀定无二话,可是,眼前的这个正是先前欣兰阁的那朵迎春花,她一双媚眼还锁着大哥的身上,怎么说倾昀现在都是公主品阶,而且凌帝特封倾昀享受长公主殿下正一品品阶,也就是说她现在可以和她的丞相爹爹,贵妃姑姑同列,他们品阶相同,所以怎么说,倾昀都应该排位在这两个毫无官衔的哥哥们的前面。而且既算是因为在洛府里,她大哥才是嫡长子,喊她大哥在前,可是那洛隽斌呢。再看她两位兄长对此毫不在意,可见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无心,算了,还是再看吧,如果大哥他们觉得不受影响,倾昀也就算了吧。
  谁知那迎春花见两位少爷毫无反应,还往前抬脚,尤不死心,“大少爷,您是刚回府吧,可饿了,刚才奴婢就想着给您端饭来着,要不奴婢现在去给您拿些点心,您也和堂三少爷一起用些。”说完,还满面娇羞地望向了奥曦。
  这下那两人想不注意都难了,看着面前的丫鬟,梳着桃花髻,垂下两条辫子,虽然是个丫鬟,可是头发上簪了两个钗,可见是把所有家当都用上了,面上擦着胭脂,那容色吗,谈不上,至少在奥曦和隽斌眼里,这样的容色随便抓,他们评价不了,只是这两人都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再往下看这个丫鬟一身粉衣和她的胭脂倒是相配,因着是丫鬟穿的不是小姐们常穿的绣裙,而是长裤,不过那粉色长裤在秋风里飘着倒有一番不一样的感觉。奥曦直直望向这个丫鬟,她脸上的那是什么表情,有点腻,这是她家小妹脸上从来没有的,这算害羞吗,可是有什么值得她害羞的。打量完毕,他们两人同时看向倾昀。
  倾昀接到她兄长们的眼神,看来这内府家事当真要管了,想她爹爹当年12岁便出门历练,15岁入凤凰山,直到20岁接任家主,出山,便遇上了她娘沈宸霜,21岁时她爹娘喜结连理,22岁生下她大哥。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可是因为她爹常年不在家中,家中无法给他安排,可是再看她叔叔,还比她爹爹小了一岁,可是二叔的长子已经16了,二叔在15岁便收了通房丫头了,再看她大堂兄今年16了,房里也收了个通房,虽未成亲,可是这人事嘛,是经了,对于这种事,倾昀并不反对,在Verera这一世,她是医生,顺带也研习过这方面心理学,人在这段时间对异性的身体是有渴望的,如果两情相悦,她不古板,这种事太压抑也不是好事,可是这种解禁只是身体的欲望。理论她懂,可是要是发生在自己或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她还是有些难接受,紫芒那一世她出生在个保守家庭,不过倾昀庆幸,在这个家里的教育让她更适应现在的生活,但是这样保守的家庭里教育出来的紫芒是有洁癖的,所以理论归理论,要是现在跟她说,她哥房里放两个通房丫头,这种事只是为了提前的青春期性教育,让她哥借助这两个小丫头来了解人事,明白女人,她还是接受不了的。
  只见倾昀习惯性地按了下眉头,“小琴儿?”
  那迎春花被倾昀一语惊醒,终于收回花痴目光,有些惊惧地望向倾昀,“在,公主殿下。”
  “在哪里当差?”
  “回公主殿下,在欣兰阁外院。”
  倾昀一听,嗯,只是外院,看来是想往内院挤了,“来洛府多久了?”
  那迎春花抬头看了倾昀一眼,直有些发憷,这是十岁的女孩吗,却接触到公主那无波的眼神,忙低下头,“回公主,奴婢10岁就进了丞相府,到现在4年了。”
  “嗯,四年……,不算短了,刚进府时,谁负责教你规矩的?”
  那迎春花听到规矩时,身子明显一颤,“是善梨嬷嬷。”
  “善梨嬷嬷?哪个房的?”
  “是夫人家带来的,也是如小姐的奶娘。”那迎春花的声音现在都发颤了,因为这公主的声音太平淡了,太让人琢磨不透了,比起对着夫人更有威压。
  “抬起头来。”
  “啊!”那迎春花显然还没有消化倾昀的话。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诺!”终于,那个小琴儿抬起了头,那双眼似乎还有些迷蒙。
  “嗯,果然色如桃花,容娇且媚,可惜了。”倾昀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不过那句可惜了却让那小琴儿如被蛇咬一眼,跌震在了地上。
  倾昀也不看她了,威势的声音再次响起,“砚岚。”
  “在,小姐您吩咐。”砚岚的脸很是兴奋,他最喜欢看热闹,而这个小姐总不让他失望。
  “去,跑个腿,帮我把泠语叫到大厅,带上茶具,另外也通知下风叔大总管,还有容嬷嬷,让他们通知这洛府上下所有人,都到大厅来,就说德沛公主有话说。”倾昀终于吩咐完了,伸出一双玉手,在阳光下细细打量。
  “诺!”砚岚一看,哇,纠集所有人哦,这个热闹一定很大,他最爱这样,所以他应承后,跑地比谁都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啊哟,浅妹妹,这洛府上下都去了,你斌哥哥可不可以去呀?”洛隽斌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而且他觉得这次这个妹子一定会弄地极乱,这样才好,呵呵,他也爱热闹。
  倾昀斜他一眼,“自然,斌堂兄也是姓洛的,自然可去,等下小妹说的,斌堂兄也定是有兴趣的,不如一道。”说罢,倾昀收回自己的手,抬脚就准备走了,她没有看那朵迎春花,因为她知道自然会有人把她提过来。
  那洛隽斌一看,立马狗腿地往前跟上,这下他也不缠奥曦了,奥曦见了,只摇摇头,这次他也猜不出这小妹准备做什么了,只是这么大的举动,定是会震动有些人的。
  …………………………………………………
  因为人太多了,倾昀令泠语在凤栖轩外院子里摆了椅子,这次她要摆的是公主派头,所以主座是她的,如果不是公主,她没有权利处置,因为靳玥馨才是主母。可是今日,她是熙朝最尊贵的德沛公主,唯一享有正一品待遇的长公主,只要她爹不回来,就不会敢有人来拉她下来。
  现在的倾昀还是上午的那一身翠绿宫装,锁骨未露处挂着一根项链,那是倾昀按照前世的《布拉格呼唤》而设计的,很是漂亮抢眼。倾昀的一双玉手轻轻摆弄着面前的潮汕炉,这次她让泠语取的是凤凰茶,这种茶的冲泡讲究手法,最注重一个“快”字,需要投茶快,洗茶快,出汤快。不过嘛,这种茶口感甚好,而且素有“形美、色翠、香郁、味甘”四绝之特点,倾昀她哥奥曦很是喜欢。
  这底下已站了众多仆人,他们都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端坐着的长小姐,现在的公主殿下,在公主殿下的下首,分别坐着洛大少爷和堂三少爷,另一边是夫人靳玥馨还有她的女儿洛菡卉,再下是梁思玉带着她的一双儿女洛尧缜和洛宓乔,后面站着个奶娘,手里还抱着还是个奶娃娃的洛千树。主子就这些了,洛相不在府中。大管家洛风和内府管事容嬷嬷则分别立在两旁。
  倾昀扫了一下,看差不多了,人都齐了,连那个奶娃娃的弟弟都到了,可是她手下不停,潮汕炉里的水快热了,“容阿姆。”
  “在,公主殿下。”容嬷嬷一看这阵势,便明白今日她面前的不是洛府大小姐,而是熙朝公主殿下。
  倾昀赞许了看了一眼,“现洛府有多少仆妇,多少丫鬟,多少家丁?”
  “回公主殿下,现仆妇各房加起算上老奴共36人,丫鬟58人,家丁算上护院共42人,总计136人。”容嬷嬷的回答一点不慌张。
  底下的靳玥馨却有些坐不住了,这个女儿到底想做什么,查问洛府内事是她这个主母的分内事,要这个公主多管什么。她不由得看向倾昀,只见她熟练地投茶,注水,洗茶,一丝不乱。
  倾昀做完动作,拿起闻香杯,试了下,又取一个,递给她身侧的奥曦,奥曦接过低头一嗅,从鼻子里几不可查地哼出一声“嗯。”,倾昀听了后,再取杯,注茶满杯,轻轻递给她阿哥,然后才自己倒了一杯,举茶到面纱下轻啜一口。
  可一旁的洛隽斌已忍不住了,“哎,浅妹妹,德沛公主,你斌哥哥还没得喝呢,给我也来一杯。”他一面说,一面盯着倾昀的手,开玩笑,从倾昀开始煮茶,他便惦记上了,看这小丫头好像一副熟练的样子,再看她动作极快,定是行家里手,心里早痒痒了。及见到她第一杯递给了奥曦,不禁开始羡慕起自己的这个堂弟来,这个妹子看起来还真是贴心,可惜了不是自己的亲妹子。
  倾昀轻轻放下茶杯,仪态完美,先看了她哥一眼,奥曦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再看洛隽斌一眼,淡淡开口:“除了阿哥,和长辈,德沛还不曾与外男把盏。”
  “哦,”那洛隽斌显然没转过来,可是想了一下,又道:“哎呀,浅妹妹,你斌哥哥又怎么是外男呢,刚才在雅栖居,浅妹妹也说了,咱们兄妹情深呢。”一面说,一面他已把视线从那茶杯上转到了倾昀的脸上。
  “呵呵。”听到此倾昀和奥曦都低低笑开,仿佛约好的一般。
  如此默契,让下首的洛尧缜转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座上的姐姐。
  倾昀手一伸,满上了一杯凤凰茶,朝泠语打了个颜色,泠语就端过了茶递给了洛隽斌,那隽斌接过后也不道谢,忙送茶入口,还啧啧出声,“浅妹妹好手艺。”
  倾昀只斜了他一眼,又看向下首站着的容嬷嬷,“阿姆,这些丫鬟仆妇进我洛府前,可教习礼仪?”
  “自然,每人都费心教习,不敢有所懈怠。”
  “那容阿姆,德沛不才,请问一下,丫鬟之流,可以媚色示上吗,府中下妇,可以簪花黛绿吗?”
  此言一出,下首靳玥馨,梁思玉,还有洛宓乔,洛菡卉及洛风,容嬷嬷皆齐齐变了颜色,他们心中思量,难道有那大胆的丫鬟想勾引洛相吗,怎么被这嫡女撞上了,这女儿也管起父亲的事吗,这可应该是靳玥馨的事呀。
  “回公主殿下,这自是不可的。”容嬷嬷还是规矩回答。
  “嗯,可有规矩可循?”
  “洛府宽厚,从不设私刑,不过这些规矩在入府时定然对一种仆妇耳提面命,若真要说规矩,按皇室内礼,蓄意媚主,杖责之刑。”
  “嗯!……”倾昀的这一声“嗯”拖地有些长,吓得后面的一些丫鬟,都白了脸色,她们本来都是存了些心思的,如今一来都深深地惧怕起来。
  “容阿姆,那么未得主宣,私进主人内宅,可否?”
  “回公主殿下,这自然也是不可的。这些规矩内府,外府,内院,外院,分地极细,该如何便如何,半点不得乱。”
  “嗯。”倾昀似得到了满意答复,站起了身,对着容嬷嬷,“多谢阿姆了,您先退一旁吧。”
  “诺”
  倾昀慢慢踏出两步,这两步似乎都踏在某人心上,可是那女孩虽害怕,可是却还没有认罪的意识,倾昀淡淡扫了一眼人群里那个白了脸色的丫鬟,心中暗叹,哎,给你机会了。“小琴儿!”
  人群中那粉色身影抖了下,终于还是走了出来,跪在了倾昀面前,“公主殿下,小琴儿在。”
  倾昀就这样看着她,心中暗道,还挺能抗,可惜为人奴仆,主人最需要的是忠心,不需要你们的小聪明,如果你挺身认罪,我说不定还能饶你一次,可惜了。“小琴儿,你没有话对本宫说的吗?”倾昀一面说,一面转身,任凭那小琴儿跪在那里,那公主的派头,气势十足,其实要说宫礼的话,倾昀最喜欢这句本宫的自称,以后她看到那些男人,不需要自称什么奴家,贱妾了。
  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再次坐下,神色定定地看向下首的小琴儿。
  而其他人都在猜想,难道是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勾引了洛相,不会吧,这个女孩居然。以前不是没有丫鬟做这个念想,奈何洛相身怀武功,而且他的临渊阁并不好进,再加上洛相本人不好女色,所以这些年这些事都少了,难道这个女孩居然以身试法吗?
  “奴婢今日不该未得公主传召,就进了大少爷的书房。”这小琴儿心中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打算勾引少爷。
  听到这里,洛奥曦露出一抹奇异笑容,然后伸手拥指节轻轻敲打面前几桌,然后看向他小妹,而倾昀在接触到她大哥眼神时,也露出了一抹笑,的确,她发现了这个女孩能抗,让她自己认罪也是一种试探,一般人两罪相权取其轻,若是她承认勾引奥曦,那她必要隐瞒了更重要的,就是偷进书房必有目的。可是如今,她先承认了偷进书房,因为这个小女孩单纯地想,进个房间必然比勾引少爷来的罪轻。想到这里,倾昀彻底放心了。
  而底下其他人听了,也傻了,啥?难道不是因为这小琴儿勾引了洛相,而只是进了这洛公子的书房,就惹来这个嫡女的怒火,果然这个嫡女果然性刁蛮。不过今日这小琴儿也确实打扮过了头,哪有个外院丫头描眉画眼的。
  “还有呢?”倾昀的面纱并没有拿下,众人辨不出她的表情,可是那声音毫无感情。
  “公主殿下,请绕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那小琴儿已开始哭了起来。


047) 帝都蛮女 二

  凤栖轩外,安安静静的,只闻小丫鬟嗯嗯呀呀的抽泣声,听在耳里,甚为苦楚。倾昀再按一下眉心,这个女孩呀,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她这一哭,倒是赚足了同情,不过以她的年龄和见识应是做不来假的,可惜了,即使真哭也打动不了倾昀了,“泠语。”冷冰冰的声音吐出。
  泠语那厢里早看那个丫鬟不舒服了,想她要是在秦堡,谁敢,她秦大小姐话还没训完,就敢哭,这故意示弱,算什么,所以一听倾昀唤她,当下就越出,来到离那丫鬟5步远处,冷声道:“哭什么,大小姐还没说什么,你倒哭开了,怎么,有本事做,没本事承担吗,再哭,再哭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看你拿什么哭。”
  这下那迎春花不哭了,抬起一双泪眼,惊恐地望向泠语,而底下其他人也是吓到了,要知这洛府素来宽厚,连打下人的事都很少发生,最多的就是罚,如今这公主一开口就是挖眼珠子,如何让他们不惧。
  倾昀听在耳里,心里明白,泠语只是吓他们,让她挖眼珠子,她大小姐恐怕还嫌脏呢,只是这种恐吓确是无比有用,如果自己和他们讲道理,而有些人是刁民,会认为自己可欺,当欺不过你的时候,反而会恨上你,这就是人心的执念,可泠语这么一来,那些个刁民们,估计被这么一吓,反而没胆了,别说恨,连怨都不敢了。想到这里,她不禁眼露笑意。
  而泠语一看那小丫鬟惊惧的眼,再见她一身媚态,全身粉红,颤抖如夏花,还不忘求救似地看向洛奥曦,便心中来气,伸手拔下她头上的一根钗,“看什么,好好回答大小姐的话,不然的话。”只见泠语手一扬,那根钗直直没入旁边一萧索梧桐树干。
  泠语露出这一手后,那迎春花可是彻底傻眼了,再不敢眼神乱飘,双手撑地,低头跗面,全身颤抖。那砚岚看了以后,一脸兴奋,哇,那眼神,直直要把泠语褪下一层皮来,他盘算着定要让泠语姐姐也教他这一手。而洛隽斌也惊叹于泠语的这一手功夫,要知道宫宴上一瞥,已知此女不凡,想不到竟是文武双全,不过他再偷眼打量主座上的那对狐狸兄妹,发现两人都是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底下的一众下人和靳玥馨、梁思玉等人都被吓傻了,心想要是这支钗是打在自己身上怎么办,这洛女寻的这丫头果然不是好相与的。那些下人们只有把头低地更低,就怕这洛女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倾昀一看差不多了,再唤一声,“泠语。”同样两次泠语,不同的意思。
  这次泠语再不做声响,转身回来,立于倾昀身后,回复冷淡表情,今天是她到这洛府后最开怀的一天了,她本来就是只打算给小姐一人当丫头的,谁成想到了这里处处要伏低做小,今日总算扬眉,以后看谁还敢在她面前得瑟,她秦堡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小琴儿,你真的只是因为私进了欣兰阁书房吗?”倾昀声音淡淡,可是听在众人耳里,却如魔鬼。
  那底下的那个再不敢强辩了,只是不住发抖。
  “小琴儿,你莫怕,本宫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身为外院丫鬟,私进内宅,光这一条,本宫已然可以罚你出内府,去外院做个寻常粗使丫头了。”
  “奴婢,奴婢甘愿受罚。”
  “小琴儿,你今日两次接近公子,却是为何?”倾昀的声音开始柔和,她不想吓坏一个青春期刚发育的小女孩,她不愿给她留下什么阴影,可惜了,在这个时代,大概只有她会想到阴影一词,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不平等,要说阴影,早有八百回了。
  “奴婢,奴婢……”小女孩还是想哭。
  “小琴儿,你记住,本宫不听假话,另外,本宫的问题从来不喜欢重复。”倾昀威严的声音响起,眼光扫过院子每一处角落,她的话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奴婢想进内府伺候公子。”女孩的声音很是颤抖。
  “哦,就这样?相信这里很多人都想吧。”倾昀的眼光似毒,扫过哪处,哪里的丫鬟都低下头,她不禁再次扬笑,看向她大哥。
  奥曦接触到倾昀的眼神,扬起一抹如玉笑容,温润的声音响起,“看我做什么?”
  “阿哥没什么想法吗?”这次倾昀的声音很柔和。
  “我有什么想法,别人的想法与我无关。”美好的声音却配上无情的话语。
  这句话听在倾昀耳里,却勾起了她久远的记忆,那日在临渊阁书房,她睡着了,醒来后却听她父亲说续弦的事,也有这样一句“我有什么意思,就按今上的意思吧”,父子两人都是如此相似。想到此处,倾昀不禁望向靳玥馨,她也是可怜的女人呐,却不想那靳玥馨也看向了她,那个眼神似乎还带着恐惧。
  “小琴儿,单凭刚才那句话就可以定你的罪了,进哪个院子是主子说了算的,为人奴仆最忌妄猜主人心思,如今我这样说也是在全你的脸面,你可明白?”诚然,倾昀只给她扣了个妄猜主人心思的罪名,可是在座的都明白了,这小丫头是对洛家嫡子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了,只是女子闺誉何其重要,倾昀这样说,是全了她的脸面,那小琴儿对她是感恩戴德的。
  “奴婢明白。奴婢谢公主。”
  “小琴儿,你当初为何进了这洛府为婢?”倾昀端起茶杯再泯一口,动作优雅。
  “奴婢父亲好赌,家中无钱,只好卖了奴婢。”似是感叹自己身世,那小琴儿的声调有些悲凉。
  “卖身银多少?如今家中还有何人?平常可有走动?”
  “回公主殿下,卖身银3两,家中就只老母,父亲去年大行了。”那女孩又开始抽泣起来。
  如此一来,倾昀也有些同情她了,如此一种身世,如果攀上高枝,不可谓不是一条出路,可惜了,她找错了人,而且这个女孩,对于她的年龄来说,心思还是深了点,如果她第一次送食不成,知道悔悟,倾昀不会对她做什么,第二次答话不成,倾昀也不会怎么样,偏偏她看错了人,找错了时间,而且刚才还死扛着不认错,那就不要怪倾昀杀一儆百了,毕竟一开始立规矩都是要有由头的。
  “风叔!”
  “老奴在!”洛风听倾昀唤他,立马出列,没有半点含糊,其实他一点都不老。
  “风叔,给小琴儿10两银子,卖身契还给她,逐出洛府。”
  “诺!”
  “不要!”那小琴儿一听就急了,当下膝行起来,想来抱倾昀的腿,奈何泠语一下挡住了她,“求公主不要赶奴婢走,奴婢错了,就算当粗使丫头,奴婢也愿意留下伺候公主,老爷,夫人和众位公子小姐们。”说完就磕头。
  倾昀再按额头,“泠语。”
  泠语听到,一把拉起地上丫头,“起来,你已不是洛府丫鬟,不需要跪了。”
  “小琴儿,你须知,10两银子,可够你做小本买卖了,今日之事,念你初犯,刑罚已轻,而且绝不会传出半分,你家中还有老母,回去可享天伦之乐,何乐而不为,你执意留下,莫非还有痴念。”
  那小琴儿还被泠语提着,听了这话也冷却了,“不,不,没有了。”她明白,这公主殿下是铁了心了。
  “嗯,那便好,风叔。”倾昀无波的声音再响。
  “在。”
  “取洛府家规来。本宫欲添上一条,以后若再有蓄意媚主者……,”说到这,倾昀顿了下,抚额似思量,轻语道:“杖责嘛,太凶了,搞不好把人打死就不好了。”这一下,那一众仆人听得冷汗直流。
  只见倾昀似下了决定般,对着洛风,“再有蓄意媚主者,藤责10下,逐出洛府,以儆效尤。”书中代言,何为藤责,便是用那藤条抽小腿,绝不会死,或者残废,只是会痛,而且10下,绝对不会有问题,所以这种刑罚一点都不重,但是关乎脸面,媚主,说的都是女子,一个女子被抽小腿10下,还逐出洛府嘛,就不是那么体面了。
  “诺!”
  “风叔,拟好条款,送京兆府尹衙门报备,我洛府刑责绝不会违国法,我洛氏罚便罚地光明正大,以后若有异议者,可直接去府尹衙门公决。”
  倾昀的话却直接让众人傻了眼,什么?设了私刑还往府尹衙门报备,这至于吗,这大府里哪家没点事儿,罚个丫鬟什么的,还得报备,这需要吗?众人不禁想这嫡女,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以为这是小家小户呀,大府做事还需这样吗,那大管家洛风也面露了奇怪之色。
  倾昀看了以后只当没看到,“怎么,风叔,有难处?”
  “哦,不是,这个……”
  “好了,不必哦了,既有难处,本宫亲自去着京兆府尹那里走一遭。”倾昀起身,淡淡道。
  底下洛风也傻了,这个真的需要吗,还要亲自去,他刚想反对,就听洛奥曦淡淡声音响起,这下他总算放心了,看来这个大少爷还是明白的。
  只听奥曦道:“慢着,小妹,你真要拿着这家规去找京兆府尹?”
  “是呀,怎么了,大哥反对?莫非你不想,还是你想多找几个丫头放屋里?”倾昀看向她大哥,淡淡嘲讽起来,其实这嘲讽还是做给别人看的,她才不信她大哥会反对她出门,而且她相信事到如今,了解她如她大哥者,绝对已经明了她的用意了。
  “呵呵,怎会呢,我要丫鬟做什么?”奥曦一脸无辜。
  “不要?大哥不会觉得可惜吗,再过得2年,大哥的房里多一两个女子,也是常事的。”倾昀摆明了就是说反话,这种话由她说来或许怪异,却也平常,这种事在大家族里看来极平常,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只是要是姐姐说来没什么,妹妹说来却是怪了些。
  “呵呵,不需要了,我嘛,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洛奥曦摇头淡笑道。
  却不知,他这一声引来所有人侧目,那靳玥馨母女,梁思玉母子三人,还有洛隽斌等,更连带那些丫鬟仆妇们,全都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的愿望呀,可是在这种家庭可能吗,男子的责任便是开枝散叶,如何可以这般,底下男人们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眼光,仆妇们甚至有些鄙夷,丫鬟们都失望了,而靳玥馨和梁思玉则不能回神。
  倾昀一听,当下立起,一拍桌子,“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洛氏男儿当如是。”
  这下所有人,更傻了,都震惊地看着这对兄妹,他们说了什么,下面的洛尧缜则喃喃地反复咀嚼着这些话,神色复杂地望向自己的长兄长姐。而靳玥馨和梁思玉则有些哀伤地低下了头。
  不过当事的两人则毫无感觉,奥曦根本不管旁边洛隽斌投来的疑惑神色,“不过小妹,刚才的话还没完,你当真要拿那破规矩去京兆府尹衙门吗?”奥曦毫不在意倾昀的话,对她挑眉道。
  “是呀,怎么了?”
  “哦,没怎么,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让风叔在上面注明,以后再犯没有补偿银子,卖身银子也要按例退回。不然,那些人就来我们洛府转个一圈,故意媚个主,平白赚个卖身银子花,却是个不错的营生,小妹如此好的生意,千万别便宜了外人。”奥曦轻泯一口凤凰茶,对着倾昀悠然道。
  这一下,不止倾昀,听得所有人都嘴角抽搐,那洛隽斌都傻眼瞪向奥曦,这这真真狐狸,倾昀咬牙,“风叔,听到没。”
  “老奴明白了。”那洛风听得都没语言了。
  “好了,小妹,你早去早回,晚上等你来欣兰阁用晚膳,我可是要回去午休下了。”奥曦起身,极致优雅,对着倾昀笑笑后摆手让砚岚跟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倾昀也准备离开,只听后面泠语开口,“你,那个小琴儿,这里3两银子,给你,就当赔你的那支钗了。”倾昀回头,就看到泠语把银子塞入那小琴儿手中,便大义凛然地跟上倾昀。
  “风叔,备轿,跟本宫去京兆府尹衙门。”倾昀走至洛风身前吩咐道。


048) 帝都蛮女 三

  一顶锦丝软轿轻盈地停在了京兆府尹衙门口,百姓们纷纷侧目,这是谁家的千金,怎的这般怪异,一般来说,官家小姐岂会亲自来告官,除非家道中落,可是看着排场绝对不像,再看这小姐出门,只带了一名丫鬟,一名官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偏那名丫鬟年纪虽小,却还生的貌似春花,容比秋月,而那名官家则身着稠衣,说明身份不低,家庭颇好。你说说这如何不惹眼,所以呀在这顶软轿停下后,两旁的百姓皆是一瞬不瞬地盯着。
  “小姐,到了。”泠语的声音。
  “嗯,风叔,叫门。”倾昀的声音一样平静。
  “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洛风不会忘了他是洛府大管家,是面前小姐的忠心仆人,在关键时候他自会忠心护主。
  “这位小哥,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德沛公主到访,请府尹大人出府迎接。”洛风说的客气,可是语意不容置疑。这长公主乃是正一品品阶,而府尹大人是正四品的官衔,走正常的流程断断是要他出来亲自请公主进去的。
  那门口衙役一听,啥?公主,他虽不懂什么品阶,可是也知道这公主乃是天家,他如何敢得罪,只是看这中年男子怎么也不像太监呀,哎,不管了,他立马称诺,转身一溜烟地进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只见中门大开,那府尹大人携夫人儿女呼啦一大片,全部出列迎接,山呼:“臣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说完全部跪倒,礼仪恭敬。有人问,他带家眷出来做什么呀,只因这公主是女眷,女眷到访,自有女眷迎接,这府尹实不知今日公主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有带着夫人女眷们齐齐出来。
  泠语轻轻挑起一片轿帘,然后俯首搀了倾昀出来,那门口百姓才看清,这位公主身量不大,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因为倾昀前世的关系,她懂得营养搭配,所以长的很好,较之同龄人身量初成),翠绿宫装,脸蒙轻纱,一只手轻轻搭在一旁丫鬟手上,另一只手执一方翠绿娟帕,那样貌眼神自是看不清的,可那一身气度却是骗不了人的,皇家天女,果然不同。
  倾昀轻轻一扫面前,轻轻开口,她的声音虽因着年龄,稍显稚嫩,可是却也庄重,“府尹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此来只为公事,非是私访,衙门摆坐即可,夫人也跪安吧,德沛今日来的仓促,实未通知,心中汗颜。”说完在泠语的搀扶下,轻移莲步,那姿态无一不完美,那裙摆的飘拂,臂弯垂丝迎风舞着似乎都在昭示着这位公主的尊贵。
  “臣遵旨。”这公主的话也是懿旨。
  只见这府尹大人立刻屏退夫人儿女,头前引路,带倾昀至衙门大厅。而门外的百姓们也不聊天唠嗑了,不遛鸟斗狗了,全部挤进了这衙门,因为彼时为了彰显公平,府尹大人升堂是公开的,对百姓公开,只是你得去的早,不然就那么点地方,去晚了没有好位置。那门口一众衙役也看的心痒痒的,他们何尝不想去看呢,这熙朝立世200余年,还没见公主来告状的呢,看那公主架势也不像来闹场的,举止得当,说话合宜,只是却不知道她唱的是哪一出,可惜呀他们还得当差,不像那些百姓们。
  而府尹衙门对面的酒楼上高坐一人,白衣胜雪,人似白莲,静静地望着下面的一幕,端起面前的一口茶,喃喃低吟一句:“德沛公主吗?”
  倾昀静静地在泠语的搀扶下,随着那京兆府尹步进了衙门大厅,这京兆府尹便是那单大通的父亲,名单中和,倾昀已打听过,这人中规中矩,算个不错的官,可惜了,管儿子不行,那单大通长的也算个俊公子,不过看这个单中和吗,就平和了许多,可见或许是他的夫人长得好。
  那单中和虽然敬畏倾昀是公主身份,不过她毕竟是不是皇帝,也不是宰相,既然她点名要在这衙门说话,那这座次吗,这衙门毕竟是他的地方,而面前的只是个女子,这该如何是好?他正暗自纠结着,倾昀此时已走至他身前,与她比肩,看他神情,心中明了,就轻轻开口道:“府尹大人,此处衙门,德沛是客,不可喧宾夺主,请府尹大人上座,德沛就坐此处便可。”说罢,倾昀侧身,示意那府尹大人上前就坐。
  那府尹大人一看倾昀如此客气,不禁心中暗赞,这个公主虽不是皇家人,而且未读什么书,可是出身洛氏,一身雍容那是任何一个皇室公主都比不上的。这下,府尹也不客气了,提起官袍道了声:“公主客气了,请坐。”说罢,对着倾昀一作揖,然后大步跨上他的官位专座。
  倾昀落座后,看向上首的单中和,淡淡开口唤道:“风叔,把那些家规呈上。”
  “诺!”
  洛风可是洛府大管事,凡是上过丞相府门的,都见过,现下被一个十岁女孩差来做了小厮,真真好笑,不过这洛风的神色却半点不含糊,将那家规呈上府尹书案,这本家规在出门前,又被他家小姐过目修改过,增加了保密条款,想到这里他不禁暗笑,这个小姐呀,这些只能对付那些小民,真正别有用心的怎能对付呢,哎,还是太嫩了。
  而那厢里,那府尹也蒙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家规?何意?他不由得望向倾昀,只是面前公主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色,也掩住了她的神情。
  倾昀抬头正接触到府尹大人那疑惑眼神,淡淡道:“大人不必疑惑,这是洛府家规,望大人细细品读,从前我洛府宽厚待人,从不设私刑苛责下人,此乃熙朝人所共知之事。”倾昀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堂外早已聚着的百姓们,只见那一众百姓听了倾昀的话,都纷纷点头,其实在他们聚过来的时候,早有好事者说了,这个德沛公主就是新封的洛氏嫡长小姐,他们对于洛家人多有敬重,如今再听倾昀如此说,都在心中称是,这洛家是帝都有名的好人家呀。
  倾昀对于百姓们的反应很是满意,正准备收回眼神的时候,却接触到了四道凌厉目光,她抬眸辨认,居然是变了装的二皇子冷攸岑和七皇子冷攸幸,真正冤家路窄,不过这样也好,倾昀收回目光,假装不识,继续道:“然现下有人无视我洛府法纪,德沛特此在家规上增加了刑责,却恐有违仁道,所以特来复印衙门报备家规,请府尹大人看看,这些是否有悖国法,若无,请府尹大人盖章批示。”
  这最后的几句,倾昀一字一顿,语意坚持,那堂下众人听了也有些发懵,什么,哪里来的大胆奴才,仗着人家宽松,就敢逆天了,这府规改的该呀,不过还报备什么,可见洛府人实在实诚,不愧为这熙朝第一贵,人家做事就是这么光明正大。
  而那堂上的府尹大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事。可是这个,好像没什么不对,家规是要先尊国法的,可是这,有人这么做吗?“这……”
  “大人不必着忙,可慢慢看,师爷也请一起去帮忙吧,德沛不忙,就在这里等着。”倾昀一边说一边睨了那一便犯傻的师爷,然后理了理衣角,放好娟帕,好整以暇。
  那师爷一听倾昀点名,忙不迭地蹭上了府尹案桌,一看那家规,嘿,还真多。没办法,谁让这面前的是在皇帝皇后面前都最为受宠的公主殿下,还是这熙朝第一贵丞相的嫡亲爱女呢,谁敢得罪。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那堂外的百姓也开始感到无趣了,纷纷想离去,可却又舍不下这好不容易才能见到的热闹,而且要是这个公主等下能摘下面纱,怎么说也想期盼一下,毕竟外面传的神乎其神,说这个女孩如何的娇美。而那厢里倾昀抬眼看那府尹和师爷,那本洛府府规才翻了没几页,这样下去太慢了。
  “府尹大人,这前面嘛,都是洛府旧规,如若府尹大人相信德沛,就从后数三页开始看起吧,那里才是德沛所填加之处。”倾昀看向面前的茶杯,犹豫了下,还是没有端起。
  “哦,好,好的。”那府尹显然也是觉得这府规烦人,便顺了倾昀的意思,翻到了后面。
  倾昀见了后,再次开口,“德沛所填处第一,凡进我洛府为奴为婢者,必先签署府规条例,盖上手印,保证遵守,如若不然,府规惩处,这一条全凭自愿,洛府却不强求,如不签,则洛府不收。此乃诚之第一条也。”倾昀淡淡语道。
  这一下,堂外就有百姓起哄,“着呀,公主这样做,真磊落也。”
  倾昀一听,隐于面纱下的唇角轻轻一勾,继续道:“第二,入我洛府后,必要做到慎言之,妄言主上者,藤责10下,逐出洛府,退还卖身银,昭告京城。但不知道这条可违仁道?”
  倾昀的话听似问句,实则没有给人任何思量的时间,马上接着道:“第三,入我洛府者,绝不得蓄意媚主。”说完这话,倾昀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冷,“我洛氏从不需要自荐枕席的女子。”说完,她扫过堂外,然后回眸看向堂上已怔楞的府尹。
  “府尹看这些府规可有不妥处呀?”
  “哦,无,无。”
  “嗯,没有就好,德沛将这些府规就留在大人这里了,大人可细细从头研究,尽快盖章,然后昭告京城。以后凡事有决,就劳烦大人了。”倾昀的语意还是很冷。
  那府尹依然有些傻了,就是从倾昀说了那自荐枕席后,这是个10岁女孩该说的话吗,这是熙朝最尊贵公主该说的吗,这是不是太让人喷血了。
  不过倾昀可不管这些,她说完就往门外走,直接从百姓丛中穿过,走过那二皇子和七皇子身边时,她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冷声再说,“无耻媚主者,不论是丫鬟还是贵族女子,我洛氏都不需要,以后要是再让本宫见到一个,就休怪本宫不客气,这洛府里的女主子,目前本宫不希望再多任何一个。”
  说完,倾昀低下头,慢慢往前走,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对面酒楼上坐着的正是清远侯白遗扇,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倾昀,看来这人绝对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可是,倾昀还是被人拦了下来,这些个百姓还没这个胆子,在这里敢拦她的只有一个人,便是七皇子冷攸幸。倾昀抬头望他,只见今日他定然是偷溜出来,一身平常贵公子打扮,身上没有半点泄露身份的配饰,而一旁的二皇子也是,如此吗?倾昀眯了眯眼睛,“公子何事?”
  “呵呵,何事?你这个女人好不知羞,居然仗着公主身份,招摇过市,还敢在公堂之上口出不逊。”七皇子果然毒舌。
  “公子此言差异,我洛氏做事从来磊落,这罚便罚地光明正大,德沛今日便是要把这洛府府规广而告之,如何口出不逊了。”
  “哼,巧言令色,你一个10岁小儿,居然连自荐枕席的话都说的出口,如何不是不逊了,还有这种事岂是你一介女子可管的。”
  “公子才是不知上下,本宫虽是女子,却是公主贵姓,你一介平民,敢当面斥责,就已是犯上,今日不拿你,乃是我洛氏素来宽厚。再则就事论事,本宫如何就管不得了,女驯有言,女子当遵妇德,妇言,敢不知羞耻,直颜媚外男,才是妇之耻也。本宫幼承家训,如不立规矩,振纲常,则如何面对宗庙。父兄之事,便是本宫之事。”倾昀今日也是刻意扭曲他的身份,她本来还担心这个七皇子会报复她,可是现下她也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刻意和她过不去,她何必怕他,她虽然烦事,可是事情真来了,她绝对有搅浑的本事。
  那七皇子被她一番辩驳气的浑身发抖,想他乃是皇后嫡子,身份尊贵,今日居然被倾昀说成以下犯上,这如何不气,想熙朝敢这样说的只他父皇母后二人而已,今日这洛女,他们两人的梁子算结上了。“哼,分明强辩。你这女子真是无耻之极。”
  “无耻?不如公子问问这百姓,可是德沛无耻,难道有下仆无礼,要德沛相容,难道有贱女媚主,要德沛收之,难道有恶人辱及,还要德沛顾及不成?”倾昀横了一双美眸,义正词严。
  而两旁的百姓听了,顿时起哄道,“公主自是无错的,要是有那小蹄子敢来勾引我家丈夫,我自也要打出去的。”
  “对,公主正大光明,公告家规,乃是诚中之诚。”
  “公主至贵,行事大方,我等信服。”
  那一旁七皇子被百姓弄得气昏了头,怒气横生,“你真不知何乃妇德纲常也。”一边说,一边来扯倾昀,而倾昀则得意于百姓的反应,并无留心这七皇子,泠语呢,因知这是七皇子,想他也不敢对她家小姐怎么样,也就没有太上心,所以这两人都没有防备,谁会料到这一出。倾昀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被那七皇子带进怀中,那面上面纱也就这样被扯掉了。倾昀今日宫装翠绿,锁骨轻敞,一身肌肤,欺霜赛雪,看在眼里,好不诱人。
  那厢二皇子也没料到,只傻傻地看着,而七皇子自己本人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这样,只是反应过来时,倾昀已在他怀中,他双手紧拥倾昀,却见此时美人怒目。
  那一旁的百姓也都傻了,谁知道这一出呀,这个贵公子,分明是个登徒子,而那公主,实在是太美,那身旁丫鬟已被比的没颜色了,当下有人哀叹,怪不得呀,怪不得这个公主今日来这府尹衙门公告天下,原来这洛氏全都长了一副祸胎脸,虽未见过洛相嫡子,洛相本人也很少看到,可是今日见了这公主,如此风华,这蒙着面纱,还惹来一个登徒子,那在洛府里那些丫鬟们天天瞅着那美得没边的洛相,洛公子还不得天天琢磨呀,怪不得呀,众人们看在眼里,对于倾昀今日作为全是一副了然神情。
  不过倾昀则气急,她没空管别人怎么想,便开始挣扎,可是那登徒子尤不自觉,双手紧箍,目光幽深地锁着她,气的倾昀冷声唤道:“泠语。”
  泠语也被这七皇子吓了一跳,没了主张,可是她忠心不二是真的,听到小姐唤她,立马上前,不过她是有分寸的人,没有太过,只是用巧力拨开了七皇子的手,将她家小姐拉出来,不过她有分寸,有人没分寸,倾昀一离开七皇子的怀抱,再看这人还是傻傻地锁着她,立刻怒从心头起,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
  这一下,那七皇子可算是醒了,连带着二皇子都不可相信地看向倾昀,这一下也惊了那京兆府尹,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可是七皇子呀,在他的府衙前被人打了,脆生生的一巴掌。
  “打得好,打这个登徒子。”百姓们可不知道,都高声为倾昀打气。
  “府尹大人,抓这个登徒子,连公主都敢轻薄,他不想活了。”还有那想讨好倾昀的,继续起哄道。
  这下一来,那府尹更是欲哭无泪了,这个,打人的可是德沛公主,被打的可是皇后嫡子,他,他只是个四品府尹,他怎么办呢。
  倾昀面沉似水,抬手蒙好面纱,对着那一脸苦情的府尹,“府尹大人,请你快快帮德沛把事办了,以后不管任何人,别犯了本宫的忌讳。”说罢,她轻掸衣服,仿佛刚才七皇子那一抱,把她浑身都弄脏了一般。
  那七皇子现下可明白了,“你,你,你,你敢打我。”说完,他就想往前冲,却被二皇子拦住,“七弟,不要冲动。”他看向倾昀,此女当真刁蛮,只是今日方知刁蛮也可以如此高贵,让人挑不出错来。
  倾昀不看他们一眼,“泠语,风叔,我们走。”
  这一日之后,不知谁散出的消息,说德沛公主当众打的登徒子就是当今七皇子,这一下原本还起哄的百姓都没了生气,而传进那些大家闺秀的耳里后,今日德沛公主大闹府尹衙门,怒打七皇子,都惊吓不已,这公主当真刁蛮,本还对洛相,奥曦存了心思的女子们,皆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擅自行动,不然岂是好过的。
  而德沛公主大名再次传遍帝都,洛氏贵女,容美倾人,性刁且蛮。


049) 凤凰使命

  十月夜风,秋意寒凉,可是芜沁邬里却一派暖意,墨雪隐在暗处,静静地看盯着院中,院中的嫡女正在弹着琵琶,一曲《破军》气势轩昂,而院中嫡子顺着嫡女的乐曲正舞剑如龙,衣带乘风。那样子好不温馨,这一对兄妹看似光华内敛,实则便如凤凰般耀眼。而洛氏嫡子,看这一身武艺,就是自己,拼尽全力,大概也只比得8分。
  墨雪看着嫡女娇美侧脸,思绪便慢慢飘散,三日前,洛氏德沛长公主大闹府尹衙门,掌掴当今七皇子,消息传至洛府,人心惶惶。可是洛相听闻后,并没有做太多惊异,只是招来了他,他墨雪是洛氏这一代培育的最优秀的护卫。是属于洛氏的隐秘力量,他们护卫的最高职责是守卫洛氏,而最光荣的任务是守卫家主。这一代的家主便是洛相,但是他已经选了洛离,他也是最优秀的护卫,上一代中最优秀的。
  今日下午,他本以为到了洛相府,会被介绍给洛相嫡子,护卫们皆是孤儿,他们从小接受训练,接受洛氏一族所有的试炼,武功和忠心。洛氏这代嫡子应是当仁不让的下任家主,他心中认定的主人。只是这一次洛相领进的不是嫡子,而是一个脸蒙面纱的女孩,观那女孩形态,扶摇娇弱,应是极美的,虽然步履轻盈,却不是一个有武功的,他正心下怀疑,只听洛相介绍:“墨雪,这便是倾昀,我的女儿,你从此便跟着她吧。”
  洛相的声音惊了他,同时显然也惊了面前女孩,她的一双眸子显得有些奇怪。
  她的声音沉稳而大气,“阿爹,给我的,男子?阿爹的选择可真是异于常人。”
  “哦,如何异?”洛相的声音有些愉悦,显然他很喜欢面前的这个女儿。
  “当年的华姨给了阿哥,现在又找个男护卫给女儿,换一下岂不更好。”女孩抱住她爹的臂膀晃道,那样子好不柔顺。
  可是她不要自己吗,要知道他墨雪可是这一代中最出众的,他本该属于家主,可是要跟这样一个女孩吗,而且这个女孩还不要自己吗?他不禁有些气闷。
  “哈哈,华姬当年事自己认主,可不怪为父,只怪你这个小丫头没本事,人家不选你。”洛相一面说,还一面点了女孩的额头,更显宠溺。
  “墨雪?你很厉害吗?”女孩把头埋进洛相怀中,露出两只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听到这里,他也不禁挺直了腰板,这个女孩的眼睛很美,很像洛相,不,应该说更美。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有沉默,却不想那女孩看到他沉默后,便从洛相怀中挣出,直直走到他的面前,“你很厉害吗?”
  虽然他们不近,而且这个女孩很有家教,和他的距离可谓保持地很好,可是他还是能感觉她面纱下笑颜如花,而且他似乎能感受到她吐出的气息,他不禁低下头,可是女孩比他矮,他低下头也能看清她的那对凤眼,真的很美,他依然不知道怎么说话,面前的她不是家主,更不会是下代家主,从小的训练就是为了能被家主选中,他如何不优秀,可是他要给她做护卫吗?
  那女孩看他还是没有反应,便回头看向洛相,“阿爹,人家不理我,可是如华姨一般,不想跟着女儿呀。”她的声音听不成一点点的生气,反是有些撒娇。
  “呵呵。”洛相也走了过来,对着他,“墨雪,是我洛氏这代中最出色的护卫,他若跟着你,爹也放心些。”洛相再次慈爱地看向那女孩。
  “这代?护卫?最出色?”这女孩似乎很会抓关键词,“这是阿爹的秘密?”
  “嗯,也是你哥哥的,也是我们洛氏的。”
  “呵呵,那自然也是浅浅的。”女孩再次抱住洛相,原来洛长的乳名叫浅浅。
  墨雪听到这里,不禁再次抬起头打量这个女孩,却不想和那女孩的眸光相撞,他却被钉在了那里,再也移动不得,那洛长似有魔力。
  “墨雪,我,洛氏这代嫡长女,对于贴身护卫的第一要求是服从,忠心还有信任。你可以做到吗?”女孩的眸光再不是看她爹爹那般的娇腻,而是绝对的平静。
  “可以,墨雪绝对可以做到。”
  “嗯,很好,那你愿意跟随我吗?”
  他的眸光从来没有离开这个女孩,而那女孩似一点都不怕他的打量,不闪不避,大气凛然,他也似受了蛊惑,轻易间便抛弃了信仰了14年的执念,守卫家主的执念,他不知道怎么的便以手覆心,单膝跪地,“墨雪从此以小姐马首是瞻,忠心护卫,绝对服从,对小姐倾心信任。”说完低下额头,执起女孩玉手,以额相触,完成宣誓之礼。从此他便是洛长的贴身护卫,墨雪。
  女孩轻轻扶起墨雪,看了看他,然后郑重击掌,“诺!”
  “我名洛倾昀。现下你先出去,我与阿爹有话要说,不想有人听到。”
  “诺!”
  ……………………………………………………
  今日下午倾昀被父亲叫去了临渊阁,不知情的众人都为她捏着一把汗,因为打了七皇子可不是好玩的,纵然洛相宠她,但是也不能不给皇家交代,这不,三日前开始洛相回府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去芜沁坞小坐,下人仆从们也在观望,莫非这个刚刚晋封的公主马上要失宠了,不过不管失宠不失宠,众人还是避芜沁坞的人如蛇蝎,这公主太过刁蛮,那婢女泠语太过武勇。
  不过不管倾昀还是奥曦心中都明白,这件事虽不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可是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七皇子年方13,还是个半大孩子,而倾昀也才10岁,更重要的是她是女孩。皇室人被打,虽然不成体统,可是孩子间的嬉闹就不一样了,不过如果今天是奥曦动的手,那便不一样了,无数的言官御史不会放过洛相,纵子震主这样的话都会出来,但现下是倾昀就不一样了,而且熟悉内情的都知道,也是那七皇子轻薄在前,想到这里,奥曦就有些恨恨的,他的妹妹居然被别人抱了,他心中实在有些气,但是倾昀后来也甩了人家一巴掌,便也算了。
  今日倾昀一进这临渊阁,就看到她爹看着她笑,她知道爹爹没有怪她,便乖巧地扑了上去,口中唤着阿爹,洛相也一把搂过倾昀说有事交代。
  等进了屋,才知道,原来她爹是要送她一个侍卫,看那架势,这应是属于贴身护卫,很像阿爹的洛离,倾昀打量着面前男子,年龄不大,大概145吧,气息内敛,长相蛮俊逸,只是相比于那华姨,洛离,护卫们要是出去办事,不是应该长相平庸吗,他这样的在外貌上是不是已经吃亏了,如此是不是也说明了他其他地方很优秀,才能胜任这个位置呢,而且阿爹为什么要送一个男侍卫给她,在这礼教森严的熙朝,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一个男性侍卫,岂不要给人诟病。倾昀笑笑就对她爹提出了问题,可是洛相没有正面回答倾昀,只说了这个墨雪的优秀。
  倾昀再看,这个墨雪确实应是极优秀的,那双眼睛与她阿哥的墨玉灼华不同,那是一双镇定无澜的眸子。所以,单凭了这双眼,倾昀便决定要了他,而且她明白,这个侍卫是她阿爹的一番心思,是她打了七皇子以后,她阿爹为她的谋划,她如何不要,最重要的是她发现了洛氏确不简单,那么金殿上的帝王呢,另外四国的国君呢,很多东西看来他们兄妹还不了解呀。
  终于,那名叫墨雪的男子以洛氏族礼对她宣誓效忠,倾昀对此很满意,不过她从来不喜欢别人的窥探,即使是对她绝对衷心的贴身侍卫也不成,所以她对于墨雪的最大要求是绝对的服从,她有自己的事,她不喜欢时时刻刻被人盯着,要是换装如厕都有人跟,那她还不如去撞墙,如果这个墨雪做不到,那他便不要做她的侍卫。
  她对墨雪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便是退出临渊阁,保证无人探听,看着他的身形离开后,倾昀看向她爹,然后撒娇道:“阿爹,可是担心浅浅?”
  “是呀,你呀,天天闯祸,而且又是女儿身,有个侍卫,爹也放心些。”洛相也宠溺地看向女儿。
  “那?这个墨雪是做隐卫呢,还是明卫?”倾昀眨着一双眼,好不天真。
  “那便看浅浅了呀,浅浅想如何呢?”洛相又把问题抛给了女儿,他想听听女儿的想法。
  “哎,这个问题颇为烦恼,做隐卫的话,确实隐藏地深,关键时候定能护卫女儿,可是女儿可不喜欢有人隐在暗处时时看你,可若做明卫的话,估计又会被人指责有损闺誉吧。”
  “浅浅,这个吗,爹爹相信你能处理好。”洛相柔顺地摸着女儿的头发,今日的浅浅没有扎起辫发,而只在上面盘了个揽月髻,下面的乌丝随意地散在肩上,那触感便如缎子。
  “确实,女儿一定可以的,阿爹,这个墨雪和华姨一样吗,也是属于家主的力量吗?”倾昀想问清楚些。
  洛相找了个位置坐下,而浅浅便如小狗一般伏在他的脚边,将头搁在了他的膝盖上,蒙着面纱的脸只露出一双信任的眼睛,“墨雪与华姬不同,华姬是家主直属,华姬并非贴身侍卫,她的天职是执行家主命令,只是如今你大哥要如何用,是他的事了。而墨雪他的天职便是守卫家主,他是为家主而培训的贴身护卫。他们是两套不同的方法培育的不同职责的力量。”
  “除了阿爹,还有别人知道吗?”倾昀很多事也不准备瞒着她父亲。
  “嗯,是呀,只是给该知道的人知道,你叔叔知道一部分,他也选了自己的护卫,只是关于华姬他们,也只有凤凰山的长老们知道。”
  “现下还有女儿是吗”
  “对,而且你知道的话,你大哥马上也知道了。”
  “嗯。阿爹,女儿可以问个事吗?”倾昀似有些犹豫。
  “说吧,你和爹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洛相看着倾昀这样,颇觉好笑。
  “哥哥长大一定要接任宰相吗?可以不是他吗?”倾昀看向洛相,极为诚恳。
  洛相直直看向女儿,这话什么意思,“浅浅,何意,你大哥自是要承担家族的使命的,历来这熙朝宰相都是出自我洛氏,就连上位者都从不做他想,而且宰相必是我洛氏族长。”
  倾昀低下头,咬了下嘴唇,然后又抬头,“阿爹,如果大哥不喜欢也一定要吗?”
  “是呀,不喜欢,你大哥看来比爹爹有慧根,在他这个年龄,爹爹还是很高兴将来会为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的。大丈夫,立功名,荫妻儿,慰平生。可是浅浅,人必要有所担当,很多事不是你想便可以的。如果你大哥不做,谁来呢?”
  “难道熙朝便无他人了?”
  洛相听了以后,噌地从座位上站起了,害的女儿的手也从他的腿上滑下,“浅浅,以后切莫如此说,你要知道,有些路是不归之途,如若现在开始的丞相不是出自洛氏一族,那么洛氏一族的败亡便不远了,你还小,或许你聪明,可是你从不知道这朝堂的险恶。浅浅,这种想法千万别再有了。”
  “是,女儿明白了。”倾昀是真的明白了,因为她从不做梦,她知道现实,洛氏已站上这权利的顶峰,如若不能迎风直上,那么便只有粉身碎骨。“只是,一定要阿哥吗?”
  洛相看了一眼失神的女儿,将她从地上拉起,搂进怀中,“浅浅,你知道,也唯有你知道,洛氏一族,你阿哥的资质绝对是最好的,如果不是他,其他人必没有他这般好,而且洛氏一族,只有承袭凤凰印的方有资格继承,也就是只有我的孩子还可以继承,浅浅,你明白吗?”
  倾昀抬起头,眼光无限镇定,“女儿明白,只是规矩是可以打破的,家主不一定要是宰相,家族的命运,我们一定要掌握,但是,破风而行,斩除陈规亦是可以的。”
  “呵呵,想不到我的女儿如此有魄力呢。”洛相开始打趣女儿,要知道他早就想如此,他好几次想把这宰相大任甩给弟弟,奈何斯人无才,不堪而任,奈何,奈何,洛氏固然想站在这权利的高峰,可是也要有人镇的住才行。
  “阿爹,放心,洛氏一族不会倒,至少,我们活着,不会倒。只是这千年的禁锢,千年的荣耀,千年的规矩嘛,是我们该思索的了。”
  “好,好,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
  回到了芜沁坞,倾昀心里已有了打算,她就堂而皇之地带着墨雪,反正她爹身边有洛离,叔叔有藤中,洛家有护卫,世人皆知。只是这贴身二字得改改,不然损了闺誉,是洛氏之耻,虽然她不在意,可是洛氏在意。就如同公主,嫔妃也有护卫一般,这墨雪在世人眼里,就是个一般的护卫,这样便无人可以诟病她。只是事实上吗,这墨雪必要贴身,但是要培养出默契,还需要一段的时间,她不喜欢时时有人盯,但是有时候又需要有人陪着。
  芜沁坞里,奥曦已等着他小妹了,却见到后面跟着一个男子,这着实新鲜,不过他家小妹看到了大哥,便摒退了泠语和那名叫墨雪的男子和他说起话来。
  “阿哥,今日好有空。”
  “嗯,找你吃饭。今日便来这芜沁坞用餐,听说阿爹找你去了。”奥曦的眼光还是飘向了屋外。
  倾昀当下隐去了和洛相私下关于家族使命的谈话,只说了这墨雪,还有护卫。完了后,却听奥曦打趣道:“那小妹,你可要好好利用,有了这么一位,我便也放心,只是嘛,你得好好练着他,须知你虚伪,有时候故意示弱,让人欺负,实则是你在欺负别人,而那墨雪不知情,冲了出去,坏了你的好事,就不妙了。”
  倾昀听在耳里,心里直咬牙,面上却悠然无害,“多谢阿哥提醒,妹子定然不负所期,这墨雪吗,自是会和砚岚一般。”
  “你呀。”说着,他轻点妹子额头,一脸宠溺。


050) 赏菊宴 一

  欣兰阁里,香茗在手,氤氲眼前,倾昀看着面前铺开的许多拜帖请柬,也觉得一阵烦心,“阿哥,为何给我看这个,你心中可有计较?”
  “你说这些,烦人不?”奥曦坐在倾昀身侧,将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仿佛很疲累。
  “再烦人又如何,你呀,就是香饽饽,每人都想来啃上一口。”倾昀也靠上椅背,和她大哥一般,两颗脑袋并地近。
  顿了一会儿,奥曦突然支起身子,用手撑着椅背,俯身看着倾昀,定定说道:“我想,不如反客为主。你说呢?”
  倾昀睨他一眼,轻轻一笑,“阿哥心思缜密,浅浅如何能及得万一,实在不明如何个反客为主呢?”
  奥曦一看,也轻轻一笑,起身离开了位置,他小妹笑容一露,他便知道她自会明了了,“浅儿,洛府在豊平还有一处别院,听说那里菊花开地正好,也算得这豊平一景,不如就在那里设宴,将这帝都贵亲都请了去,你说呢?”
  “别院吗?不错,这赏菊宴自是个雅的,把这些个烦人苍蝇聚一起去,让他们看看,想探什么一次探个够。不过既如此,小妹也顺带着发个请柬吧,也算借阿哥个光,如何?”倾昀也起了身子,扫向奥曦。
  “嗯,无妨,反正本来也没打算落下你,你要做什么,尽管做去好了。”奥曦淡淡道,拿起面前的一卷书。
  “阿哥很不喜欢这些是吗?”倾昀没有转头,盯着奥曦,有些认真。
  “你指什么?”无奈,那人头都没抬。
  “阿哥知道的,这些帝都烦事,洛氏族事,宰相政事。”倾昀难得好心情地解释。
  奥曦听了,想了下也放下书本,看向倾昀,“浅儿,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自知,只是想再确定下,阿哥确能抛下这一族老小吗?”倾昀目光不瞬。
  “没有什么抛下不抛下的,该来的总会来,我若不接,难道有人替我?”奥曦笑睨倾昀,突然又好像想到什么似地,“不过吗,爹爹的儿子可不止我一人,什么子承父业,在我看来全都无聊之极。”
  “确实,兄长希望尧缜来接手吗?”倾昀继续问道。
  “未必呀,其实在我看来,二叔家的隽斌也不错,只是他一定不肯,偏生我便是族长之子,只是嘛,我若不愿,无人可逆。”
  “阿哥,不觉得如果洛氏不再为宰相,可有覆巢之险?”
  奥曦似乎被倾昀的话震了下,只是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声音悠然飘出,“浅浅,前朝我们洛氏也曾不为宰相,其实只要舍下这千年富贵,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而且洛氏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你何必想那么多。”
  “阿哥说的对。”倾昀附和,只是日前,在她父亲书房,她也是附和,她心中到底作何想,即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阿哥说的对,只要舍下这千年富贵,可是这一族人都可以吗,做起来何其难,爹爹说的对,如果洛氏不为宰相,那么洛氏险矣,可是真的有那么险吗?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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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正午刚过,倾昀唤来了两个妹妹,菡卉和宓乔,她们两个见到倾昀,忙见以君臣之礼,被倾昀一把拉住,说自家姐妹不必客气,请她们落座。倾昀发现思思洛宓乔还是老样子,只是如如洛菡卉看她的眼神有些变了,至于变成什么样,说不好,只是在倾昀定了洛氏家规,变相架空了靳玥馨后就变了。
  按下心中思虑,倾昀熟练地开始烹茶,这是她的待客厅,只是平常很少用。只是女子的待客厅嘛,布置地不像正厅,这里并不大,姐妹三人围桌而座,倾昀的面上依旧覆着面纱,这已成了她的习惯,只有对着奥曦或单独呆着的时候,她才是解下面纱的。
  “两位妹妹,大哥想办个赏菊宴,姐姐也想趁此机会,邀请些官家小姐,或是大家夫人,只是我与大哥初来京城,对这里尚不熟悉,不知妹妹们有没有什么相熟之人,可以给姐姐提点一二。”倾昀说地客气。
  思思和如如相视一眼,然后思思道:“姐姐太客气了,我们平时也甚少出门,除了上香外,只赴一些官家宴会。只是不知姐姐想请些什么人?”
  “思思不必紧张,我吗,想着是,赏菊宴,可请些年龄相仿的,或是大着些也可,这赏菊嘛,也算一桩雅事,届时不外乎品茶论诗,赏花作画,只为这秋日平添些乐子。”倾昀说地温婉。
  “论诗作画?可是姐姐不是不会吗?”如如瞪着眼睛看向倾昀。
  “呵呵,我是不会,只是嘛,附庸风雅而已。”倾昀笑看如如。
  却见小丫头更是瞪圆了眼睛,“可是会丢脸的,大姐知道吗,你这样会丢洛家的人。”
  “如如,不能这样说姐姐。”思思听了忙阻拦住如如。
  “你做什么,我说错了吗,再说了,我才是嫡出女,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说话。”如如的眼睛有点红。
  思思一听嫡出两字,也没了声音,是了,庶出的儿子还不如嫡出的女儿,自己怎么可以教训起这个比自己小一个月的妹妹来。
  “如如,思思没有权利,我总有权利了吧。”倾昀看面前的茶差不多了,慢吞吞地给自己斟上了一杯,然后是思思,最后给如如面前也倒满了一杯。“试试看吧,姐姐泡的茶还算可以静心。”
  思思,如如毕竟都是大家女子,平时也是极有教养的,说一两句重话已是不得了了,所以看到这里便也没话了,就势喝了口茶,但是看不清她们心中所想。
  倾昀看在眼里,这个妹妹呀,然后淡淡开口,“如如,如果你的心中有那么多的等级观念,须知我是公主,你只是臣女,按此,你也断不可以指责姐姐,再说,即算我不是公主,可是我也是嫡出女,而且是嫡长女,你也不可对我言出不逊。可是今日在坐,我们是姐妹,没有那么多规矩,我知你是觉得姐姐才有所短,而你又心直口快,姐姐不怪你,只是,你需明白,思思也是你的姐姐,她对你的指责不是教训,只是出于姐妹的关心指出你的不足,你何须发火。”
  倾昀一席话将如如堵地无处可述,的确,倾昀是公主,更是洛氏嫡长女,而且她虽小也看出了爹爹对于姐姐是真心宠爱,这点也让她心中妒忌,只是怎么办,姐姐处处比自己占优势,自己如何妒忌,姐姐的母亲是爹爹的元妻,而自己的母亲虽然是正妻,却只是个续弦。
  自己多年来在这洛府是最尊贵的嫡女,可是这一切在姐姐的到来后全部颠覆。可是妒忌是恶毒的种子,她不愿这样,她自小熟读女驯,自是明白,女子讲究妇德,在第一次看到姐姐和哥哥时,她也很喜欢,姐姐是那么的美貌,哥哥是如此的雅逸俊朗。
  本来爹爹就很少关心自己,她明白是爹爹忙,她从来不怪爹爹,可是从他们来了以后,现在的关心更少了,而且爹爹即算再忙,也每日都来看姐姐,却从不曾特意去看过自己。自己算什么,难道自己不是爹爹的嫡女吗,虽然玉姨娘生了两个儿子,可是她一点也没觉得什么,因为玉姨娘是妾,可是姐姐和哥哥不同,他们便如烈日一般,让他们都毫无光泽。
  她看着爹爹宠爱着哥哥姐姐,可是她的心连痛都不敢。姐姐一点都不尊重自己的母亲,只喊她三夫人,这分明是把母亲喊地连玉姨娘都不如,她也从不敢怪她什么,可是那日,那日姐姐仗着公主身份当众处置丫鬟,这分明是在架空自己母亲的主母地位,望着回到清怡小筑后失神的母亲,这让她的心还如何不痛,从那一刻开始,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姐姐,不喜欢,她讨厌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讨厌她不尊重自己的母亲,讨厌她一点才华都没有,还占着所有人的眼光。
  倾昀看了看如如,她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回忆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个很可爱单纯的女孩,只是因为是靳玥馨带出来的孩子,所以心中的规矩重了些,显然平日里也挺仗持自己的身份。只是,那又如何呢?嫡出庶出在这个时代人的眼里确实重要,她不怪如如,她也是时代的产物,如果自己从小抱着的信念是如此,恐怕也要坚守。而且她能对自己说丢脸,说明她还不是个心思深沉的孩子,她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即使讨厌她,也明显表示,这个洛府里得每个人都还没有“来阴的”的习惯,这点让倾昀相信,他们都是良善的,只是信念造就了人。
  “如如,我们是姐妹,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说,好好商量。”倾昀将手覆上了如如的手背,又拉起了思思的手,三人的柔荑交错一起。
  “姐姐说的对,我们是姐妹。”思思附和着。
  可是如如,却还是站了起来,抽出了自己的手,“大姐我有些不舒服,我先离开了,你和二姐好好商量,对不起。”说完,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倾昀用手按了下额头,还真是麻烦呢,真的不想理,费心外面的事都觉得扰人,如果家里还这样,真的太累了。
  “大姐,你别怪如如,她只是有些气闷,过些日子就好了。”思思打着圆场。
  “嗯,放心吧。我不会的。”倾昀拍了下思思的手背。
  可是倾昀的动作却让思思有些奇怪,以前她感觉到面前的大姐总有无限光芒,可是今日再看仿佛又有无限心事,而且大姐轻拍她手背的动作,也让她感觉到似乎面前的不是同辈的姐姐,而是一个长辈,在安抚小辈,真的太诡异了。
  只是按下心中惊异,宓乔还是起了话题,开始说些自己知道的官宦小姐和大家夫人。
  倾昀听这个妹妹开始述说后,就命泠语一起坐在身边,开始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请柬,让泠语当场临写。
  不过这些个请柬可是让宓乔大开了眼界,倾昀的请柬不是一般的大红烫金,而是由她自己准备的小笺,那颜色五花八门,有粉色,浅紫,淡蓝,鹅黄,嫩绿,珍珠白,最奇的是每份小笺上还熏着香,居然是不同的菊花香,当真符合了菊花宴的主题了。真不知这个姐姐是如何做到的,如此灵巧的心思,岂是一个俗人呢,再看那个丫鬟,素手一伸,执笔代写,字迹大气,从那字上根本看不出是个丫鬟代笔的,人家说字如其人,这种字分明刚劲有力,不曲不弯,怎会出自一个奴婢之手。
  只是不管了,洛宓乔细细地说,倾昀在一旁淡淡补充,用什么信笺,面上勾什么图,泠语则静静照办,三人一直忙到了吃晚饭,才完成了所有请柬,倾昀还亲自准备了一份,让思思带回,这是给洛尧缜,她的弟弟的。
  农历1020,洛府别院,人流涌动,一场赏菊宴,汇集了帝都所有青年才俊,佳人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