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纸和离
顺着院子里的石砌小路一直到了走廊之上,远远的见有人从书房内退了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沈碧寒淡笑着看清了门前之人,那人不是别人,而是望月,与望柳对视一眼,她们淡笑着向着书房走去。
从书房内退了出来,望月有些失落的站在书房门前,秀眉微蹙的对着紧闭的门扉,她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未能察觉沈碧寒与望柳的靠近。
“嗯哼!”低眉敛目,望柳在望月身后两米处站定,而后故意轻咳了一声。
“呃?”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望月转身看到沈碧寒站在不远处,连忙碎步向前福身道:“奴婢见过少奶奶,给少奶奶请安!”
“先起来吧!”淡淡的笑了笑,沈碧寒问道:“大少爷夜里不是一直由聂生伺候的么?这会儿子你怎会在这里候着?”
以往的时候望月每日一早都会到轩园向沈碧寒报备聂沧洛的生活起居,所以就算与聂沧洛接触不深,可她对他每日的行程还是一清二楚的,谁让她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呢!
“回少奶奶话儿,聂生前两日依着大少爷吩咐出了府,所以大少爷先由奴婢伺候着!”望月一直低着头,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悄悄的抬头望了眼沈碧寒。
在聂生出府的问题上沈碧寒并没有多问,低眉敛目的睨了望月一眼,她问道:“大少爷还在书房忙着?”
“是!”依然低着头,望月应道:“奴婢这就去通报,说少奶奶您到了!”
“不用了!”淡笑着看向一边的望柳,沈碧寒道:“你先在外面候着!”
“是!”望柳应道。
转而看向望月,沈碧寒又道:“我与夫君不是外人何来的要去通报,你且省了力气吧,我自己儿个进去就好!”
听到沈碧寒的话,抬头望着沈碧寒转身之际的那抹淡笑,望月怔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她就那样怔在原地看着沈碧寒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一切收拾的都十分妥贴,在圆桌与书桌之上各燃着一盏灯,因为有了这两盏灯,所以虽然是夜晚,可是房里的光线却很好,看着端坐在书桌前正仔细检查账册的聂沧洛,沈碧寒嘴角微微弯起,然后慢慢的向着书桌走去。
“我不是吩咐过了么?这里不用伺候!”听到了开门的声响,听脚步声知道进来的是女子,聂沧洛并未抬头。
眉梢挑了挑,沈碧寒并没有开口发声,而是依然向着书桌靠近。
剑眉微皱,聂沧洛有些不耐烦的从账册中抬头,却不期然对上沈碧寒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以为进来的是还是望月,却没想到会是他的妻子。
今夜的她不同于以往的清新淡然,让他眼前一亮,一身红衣将仔细装扮后的她映衬的更加娇艳,他平日里经商,见过的美貌女子不在少数,可是即使如此,望进她那双清远带笑的眼睛里,他的心还是微微荡漾了起来。
“夫人身子刚刚显好,这大晚上的怎的来了锦翰院?!”温和的一笑,聂沧洛从椅子上起身,绕过桌脚向着沈碧寒走去。
沈碧寒这是第一不请自来,而且还装扮的如此仔细,这点认知让聂沧洛将早前时候的不悦消弭的烟消云散。
直接忽视聂沧洛眼中的那抹欣赏之色,沈碧寒微微侧身,躲过聂沧洛的亲近,坐到聂沧洛适才坐着的椅子上,道:“我来这里自然是与夫君有话要谈的!”
仔细打量了沈碧寒两眼,心中暗暗思附片刻,聂沧洛依然温和的笑着:“为夫本打算明日一早过去再看看夫人,却没想到夫人自己这会儿子倒过来了,有什么话非要在这会儿与我谈的?”
“是这样的!”伸手将桌上聂沧洛正在查阅的账册合上,沈碧寒以手支着下颔:“我打算这会儿子见了夫君之后,便去老太太那里跟她说了结了我那三个月的假期!”
老太太虽然当面应了她三个月的假期,不过沈碧寒自然知道,她自己这三个月的假期早早儿的便结束了,比起顶着放假的名声却因为府里这事儿那事儿过不消停,她还不如直接取消了那长假,名正言顺做好她的聂家大少奶奶。
“这三个月假期过了才半个月有余,夫人舍得?”聂沧洛不确定的问道。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微微一笑,沈碧寒坐直身子道:“我原来请了三个月的长假为的是在不掺和府里事物的前提下,将府里的事情先摸索明白了,不过经过璇妹妹一事我倒也想明白了这假期有没有都是没碍的!”
没有经历过勾心斗角的人,永远都只能用嘴说着这个世界是如何的黑暗,就像现在的她一样,若是她未曾见识过聂惜璇的手段,又岂会深刻的体会到这聂府之中的水是何其之深的。
回以她一笑,聂沧洛点头道:“夫人的意思我懂了,你照着自己的心思去做便好,为夫我无条件支持!”
就是这个样子,听到聂沧洛说自己无条件支持的时候,沈碧寒在心中无奈的一叹:若是他与以往一样,冷冷的说着他会支持她,她也许还会感谢他也说不一定,但是他不是,他好像真的在履行与聂沧杭说过的那句话,想要补偿她,想要做他们夫妻之间跨出第一步的那个人,但是对于他跨出的这一步,她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和期盼。
她想要的是与凝霜的活路,对自己和他的这段姻缘本就没有抱着希望,所以在他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决定做的便是……后退一步!
“夫人?”见沈碧寒似乎在想着什么,聂沧洛轻唤了一声。
抬眸笑看了聂沧洛一眼,沈碧寒有些疲累的向椅背上一靠,然后幽幽的道:“我今儿个来就是为了寻求夫君支持的!”
“为夫全力支持就是!”聂沧洛附和道。
再次将身子坐直,沈碧寒自袖口物袋之中取出那张宣纸,然后递给书桌前的聂沧洛:“夫君回府当日也是在这里,你我曾就我们日后的关系仔细的说过了!”
“对,的确是说过了!夫人总是无时无刻的都在提醒我,我又怎会忘得了。”靠坐在书桌上,聂沧洛打开沈碧寒递来的宣纸,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敛去,随即覆上了一层寒霜。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递给他的居然是一纸和离……
[第六十二章] 落笔
“那日夫君与我达成的共识是聂府与我容身之地,我为老太太尽心尽力的打理内院,关于这些,我知道夫君是记得的!”浅笑着对上聂沧洛有些冷意的双眼,沈碧寒开口道。
“夫人这是想要离开聂府?”聂沧洛的心绪在看到宣纸上清秀的字迹之后,的确升一度有些混乱,但是转念一想,渐渐的,他的心又定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思维方式后,只见他低眉敛目的凝视着手中的那一纸和离,半晌儿之后方才将之随意的扔到书桌上。
淡淡的摇摇头,沈碧寒笑道:“夫君经商多年,该知道这个世界不容女子独活,我娘家虽然在关外,但是从金陵到关外千里迢迢,我一个弱女子,大概是回不去的!”
剑眉竖起,眼神闪烁了一下,聂沧洛伸出食指捏了下油灯的灯芯,灯火瞬间更炙了几分:“如果夫人想要回关外,待到府里的事情处理妥当了,为夫倒是可以带着你去看看!”
他说的是带她去看看,却没说要让她回去。
淡然而又略带苦涩的一笑,沈碧寒叹道:“夫君虽然在外经商,但是关于府里的事物怕是也没落下的,合着你该知道,我娘家三年都未曾走过亲,没有了以前的记忆,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说实话,在听了凝霜提到关外沈家的时候,沈碧寒心中也想着要见见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大哥,也想见见那个她看的过眼的义兄,但是眼下摆在她面前的不是她想见他们,而是为什么三年来他们从未来见过她!
她失忆了,难道他们也都失忆了?
在弄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贸然出关回沈家的。
“既然夫人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轻笑出声,聂沧洛伸手按在和离之上:“留在聂家帮我协助奶奶管理家务又如何?”
她没说要回沈家,也没说要离了聂家,她甚至还说等会儿便去找老太太说开始接手聂府的内院,聂沧洛实在想不通,此刻这个女人将一纸和离交到他的手上,是为了什么?
“夫君从头到尾听到我说过要离开聂家的话么?”淡笑着从椅子上起身,沈碧寒从书桌的另外一端绕出,走到不远处摆放着另外一盏油灯的圆桌前,然后拿起油灯架上的铜剪,轻轻的将烧长的灯芯减去一些,看着明黄的火焰窜起稍许,她道:“我会留在聂家,会帮着老太太打理家务,今儿个之所以给夫君一纸和离,完全是为了夫君考虑的!”也是为了让她自己安心,当然这后半句,沈碧寒可没傻到要说出口。
“哦?”疑惑的看向沈碧寒,聂沧洛温和的道:“请夫人说仔细了,好让为夫听的更明白些!”
无论她说些什么,反正他到最后绝对不会放她出府就是了。
站在灯前,转身看向聂沧洛,任身边的灯火将自己映照成迷黄之色,沈碧寒抿嘴一笑,然后旧事重提:“三年前我逃婚一事,可是让夫君觉得蒙羞?”
“自然!”眼中闪过一抹厉光,聂沧洛与之四目相对,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耻辱。
与聂沧洛对视之时,沈碧寒的目光并没有丝毫躲闪:“你我夫妻成亲三载,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存在,从不曾似其他夫妻一般相亲相爱!”
眼光闪了闪,聂沧洛道:“的确是这样!”
这个是事实!
“所以……”轻咬了下唇瓣,沈碧寒道:“夫君对我无爱,我对夫君无情,既然做不得夫妻,那就做朋友好了,签了这和离之后,日后在聂府之内,我们依然是夫妻,不同的是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少奶奶,就当是一个府里的高等使唤丫头,会帮着老太太解决好内院的事情,让夫君无后顾之忧!若是有朝一日夫君找到了心上人,我自然会将位子让出来!”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夫妻之实,他们之间本就是错了位的姻缘,他与她,郎无情,妾无意,只要和离一签,等到她找回了记忆,便可以决定自己是否要离开聂府。
在沈碧寒看来,若是和离在手,她的命运该是会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了。
她对他无情!
沈碧寒的这句话,将聂沧洛溢满心口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转头将视线重新放回到油灯之上,他思量了片刻,然后高深莫测的一笑,幽幽的道:“夫人这一纸和离,给了我重新选择婚姻的权利,为夫在这里先谢过了!”
听到聂沧洛的话,沈碧寒愣了一下。
从聂沧洛最近几日的表现来看,她以为要说服聂沧洛签下和离,还要费上不少口舌,却不期然他会如此爽快,定定的注视着他的侧脸,沈碧寒问道:“夫君的意思是同意了?”
温润的眼神扫过沈碧寒的面颊,聂沧洛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回到书桌前坐好,看了眼桌上的宣纸,他拉开书桌内侧的一个抽屉,自里面取出一沓纸张,然后将沈碧寒所书的和离摊开,照着上面所写,一一誊写了一遍。
待一切写罢,他将嗥笔放回,然后对沈碧寒道:“这和离之书要以夫家的笔迹为准,夫人所书和离,为夫已然誊写并落了笔,请夫人过来落笔!”
心神一荡,沈碧寒深吸了口气,然后来到书桌前,在聂沧洛身边站定,看着书桌之上,聂沧洛苍劲有礼的笔迹,她先是在心中暗赞了声好字,然后开始仔细瞧着上面的内容,在确定一切无误之后,她浅笑着拿起手边聂沧洛递来的新笔,然后不解的问道:“既然旧笔已然蘸墨,为何夫君还要开新笔?”
“为夫希望夫人落笔之后,可以拥有一个新的开始!”聂沧洛满脸真诚的对沈碧寒道。
“哦?那我要再谢夫君一次了?”心中微微觉得哪里不妥,却想不到是那里,沈碧寒提笔在和离书上书了沈碧寒三个大字。
“夫人且慢!”
满意的看着桌上的和离书,沈碧寒刚要将手中的嗥笔放回远处,却被聂沧洛阻止了。
“嗯?”疑惑的侧头看向聂沧洛,沈碧寒问道:”这和离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非也!”轻轻的摇了摇头,聂沧洛将面前墨迹未干的和离书与下面的几张纸一起挪开,放到书桌的一边,然后笑道:“这和离该是一式两份,夫人一份我一份才对,如今我现写了一份,过会儿子夫人拿走便可,至于我的那一份,稍晚自己儿个写了就好,现下天色已晚,请夫人在这里白纸下角先落了笔,到时候也省的麻烦了!”
[第六十三章] 稀罕不稀罕
垂眸看了眼书桌上空白的纸张,沈碧寒心中暗地里思附片刻,而后微微一笑:“现下时候还早,夫君眼下一起写了便是,我有的是时间,在这里等着就好!”
此时的沈碧寒就像是与聂沧洛谈生意的商户一般,铁了心要将和离之事当面做个了结。
聂沧洛抬头望了望站在身边的沈碧寒,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纸张,只见他嘴角一弯,爽快的提起适才放下的嗥笔,依着上一份和离的内容,又誊写了起来,不大会儿功夫,在和离的下方落了笔,他对沈碧寒温和的道:“夫人请吧!”
将手上的嗥笔又蘸了些墨汁,沈碧寒微微倾身向前,将自己的名字方方正正的书在和离上。
平静的拿起被放置在一边的那份和离,聂沧洛将之交给沈碧寒,然后笑道:“这和离一式两份,你我二人人手一份,夫人的这份且先收好!”
“我在这里再谢夫君一次!”看着自己手中落有两人名字的和离,沈碧寒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将和离重新收回到物袋之中,她福身对着聂沧洛行了一礼。
无论聂沧洛如何深不可测,有了这和离,她与他便没有了世俗牵绊,日后她也好随时随地可以离开聂家。
双目中闪过一抹精光,聂沧洛笑道:“夫人与我各取所需,并没有什么该谢为夫的!”
瞥见聂沧洛眼中一闪而逝的余光,沈碧寒心中咯噔一下,就聂沧洛的话沈碧寒沉吟片刻,然后淡淡一笑,道:“我找夫君的事情已然办完了,眼下便去老太太那里了!”
有些事情貌似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虽然她此刻和离在手,可是这个男人今儿个貌似太好说话了。
“夫人稍等!”聂沧洛伸手想要欲要抓住沈碧寒的手,却在最后一刻止住了动作。
“夫君还有事儿?”低头看向聂沧洛,沈碧寒问道。
笑了笑,聂沧洛道:“轩园地处偏僻,夫人既然要去与奶奶说接手府里事物,那住处自然是要重新斟酌的!”
“夫君是想要我尽快搬出轩园?”聂沧洛一开口,沈碧寒便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不过她今晚上在来的时候,可是完全做好了这个准备的。
点了点头,聂沧洛思附道:“赶明儿个为夫会命人将锦临院打扫干净了!夫人趁早儿从轩园搬出来就好!”
“搬出来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夫君应了!”低头睨着聂沧洛的侧脸,沈碧寒淡笑着道。
挑了挑眉,聂沧洛等着沈碧寒的下文。
“轩园虽然偏僻,不过住的倒也清静,毕竟在那里住了三年了,即便清苦,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明日过后轩园内能搬的东西都会搬到锦临院去,夫人不必觉得不舍!”打断沈碧寒的话,聂沧洛一副老神在在的道。
眉头微皱,沈碧寒笑道:“小叔日前还在轩园种些花草,夫君将轩园内的东西得搬的全搬了,那小叔在那里岂不是会有不便之处么?”
沈碧寒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好奇聂沧洛所说的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他是怎么个搬法儿,不过想起还要在轩园种植兰草的聂家三少,她又未免多了这一问。
见沈碧寒为聂沧杭担忧,聂沧洛眉脚一动:“三弟一直在聂府之外游走,相对的他对轩园的感情自然没有夫人深,我命人将轩园的东西搬走之后,三弟又不是痴傻之人,自然缺什么就会补什么,夫人安心好了!”
沈碧寒闻言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夫君且先忙着,我这会儿子去见见老太太!”
从书桌前起身,聂沧洛与她比肩而立:“为夫送夫人出去!”
轻摇了摇头,沈碧寒淡淡的道:“夫君继续处理商号的事情就好,我有望柳跟着呢!”
说完话,沈碧寒转身离了书桌,向着书房外走去。
看着那抹暗红色的身影出了书房,然后又从外面将房门关上,聂沧洛的嘴角渐渐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低头看着桌上自己的那份和离,他一脸高深莫测的翻了翻和离下那一沓厚厚的空白纸张,然后将之与先前书写和离垫着的那沓纸张一共约二十来张,一起放回到原来的抽屉之内,然后坐回到椅子上。
过去的时候,只要提到沈碧寒,他想到最多的便是她带给自己的耻辱,但是现下不同了,这个女人在一片淡然的外表下,还有着一颗勇敢的心,他在商场上驰骋多年,在与其他商户谈生意的时候,他们对他都会有几分忌惮,但是她却不同,从她的眼神里不难看出,她不稀罕他!
不过……不晓得她是否知道,现在的他,很稀罕她呢!
出了书房之后,沈碧寒并没有按着原路返回,而是对望月叮嘱了几句要她伺候好大少爷之后,从一边的走廊进去,顺着廊子去了锦翰院的后院,然后通过锦临院后院,抄近路到了延揽花厅。
“这大晚上的,少奶奶怎的过来了?”沈碧寒刚刚进入延揽花厅,正在外厅里与几个丫头过话儿的老嬷嬷便笑着迎了上来:“奴婢在这里先给少奶奶请安了!”
伸手托出老嬷嬷下移的身子,沈碧寒淡淡的道:“嬷嬷无需多礼,老太太可歇了?”
就着沈碧寒的胳膊起身,老嬷嬷笑道:“老太太用过晚膳后一直都在里边儿佛堂诵经,少奶奶有事儿?”
“嗯!”点了点头,沈碧寒道:“我这大晚上的过来,自然是有事儿的,劳烦嬷嬷进去通禀了!”
“少奶奶稍候!”低头对沈碧寒笑了笑,老嬷嬷转身进入内厅。
不大一会儿,老嬷嬷去而复返,笑着看向沈碧寒,她对丫头吩咐着让她们上茶,然后与沈碧寒道:“老太太让少奶奶赶紧进去呢!”
对身后的望柳使了个眼色,让望柳在外厅候着,沈碧寒随着老嬷嬷便进了内厅,沈碧寒刚刚进了内厅,便见身着一身深紫色锦线外婆的老太太,从与内厅相连的佛堂走了出来。
“孙媳给老太太请安了!”站在原地没有向里走,沈碧寒福身便是一礼。
“免!”对着沈碧寒慈祥的一笑,老太太脚步沉稳的从佛堂门口向着内厅里的堂椅上走去:“昨儿个听底下的丫头说你受了风寒,身子不好,怎的今儿个夜里又来我老婆子这里了?”
[第六十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直起身子之后,沈碧寒淡淡一笑,然后走到老太太身边,搀着她的手臂向着堂椅处走去:“这身子是自己儿个的,孙媳妇儿自己儿个会掂量着,如若有什么不适,我定会回去,适才我可是先去了夫君那里,这才来的老太太这里的!”
听到沈碧寒说她自己刚刚去了锦翰院,老太太停下脚步,然后满目探究的看向沈碧寒。
对老太太眼里的探寻心中了然,沈碧寒扶着老太太坐到内厅当堂靠东边儿的椅子上,然后坐到一边儿的下位上道:“我去跟夫君说,要来老太太这里取消了那三个月的长假!”
“哦?”眉头深皱,老太太笑眯眯的盯着沈碧寒直瞧:“你这三个月假期来之不易,日后再想要可是没有的了,且要好好想清楚了再说!”
看着老太太的样子,沈碧寒在心中冷冷一笑:前两天的时候,这老太太明明怒气冲冲的提醒她,让她莫要再过清闲日子了,眼下她趁了她老人家的意,她老人家居然还一副给她反悔余地的样子!
淡笑着接过老嬷嬷递来的热茶,沈碧寒小喝了一口,然后道:“今儿个孙媳我既然来这里见您,自然是想清楚了!”
“嗯!”点了点头,老太太端起桌上的茶也喝了一口,润了润口,她将茶杯重新放回到桌上,方对沈碧寒道:“仔细说来这举行家宴的日子眼瞅着就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手府里的事物?”
在沈碧寒得了那三个月假期之后,老太太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时间长了些,因为这个,她才会在前几日里借题发挥,说沈碧寒过的不能太轻松了,说实在话儿,三个月是长了,不过眼前她也并不急于在这一两日里让沈碧寒仓促的接手府里事物。
听仔细了老太太的话,沈碧寒眉头皱了皱,然后又舒展开来:“一切但凭老太太做主!”
府里当家的是老太太,当初准她假期的是她,前几日说她假期太长,过的太清闲的也是她,至于眼前嘛!反正她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这老太太说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接着就是了。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我们家的院子很大,事儿自然也就多了,要想在一朝一夕之间接手所有的事物,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沈碧寒附和道:“关于这点孙媳省的,所以才会让老太太您安排。”
老太太赞叹的看了看沈碧寒,然后笑道:“你这孩子从前一阵子一开始见我的时候,我老婆子便知道是个聪慧女子,无论什么事儿只要一点就通!这府里的事儿很多也很繁杂,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将不同的活路都一一分派给了你的伯母婶娘们和璇丫头负责!”
听老太太说到这里,沈碧寒眉头微皱,若是依着老太太所言,府里各种不同的活路都分配给了府里的三位太太和聂惜璇,那么日后她若是要接管内院事物,便一定会与她们有所摩擦——试问有哪个人愿意交出自己手里的权利!
老太太打量了眼沈碧寒,见她一直低头不语,似是正在思量着其中的利弊,她继续道:“这府里的事物眼下都是分管的,你的那些伯母婶娘们还有璇丫头除了打理好自己各自房里的事物之外,府里日常开销,各房与丫头下人们每月的月钱是璇丫头负责的,府里日常衣物采买是由你三婶娘负责的,你大伯母负责的是府里日常的家具与摆设,至于厨房则是老四在打理!”
说完长长的一段话,老太太端起茶杯笑看着沈碧寒喝了一口。
纤细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划过茶杯上精美的瓷花,沈碧寒在心中暗暗思附片刻,然后笑着抬头问道:“璇妹妹为人精明,帐房交给她定然不会出错,老太太您适才与我说了府里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几项事物的管理分配,却唯独少了丫头下人们这一项,不知负责这一项的是府里的哪一位家主!”
这府里的各个房里的太太和姑娘们,沈碧寒已然心中有数,若是日后在接管家事的时候,与这些家主有什么摩擦那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她倒不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那些丫头下人们归谁管。
在一个大家族里,家主总共才有几个,丫头下人却一大堆,虽然这些下人没有多高的身份,不过这些人在府里可是起到不小作用的。
凝霜那句话不是说了么?这些丫头也个个不简单啊!
将手中的空茶杯递给一边伺候的老嬷嬷,老太太别有深意的对沈碧寒道:“你以为老婆子我这么大年纪了,何以知道府里各房的事情?”
低头苦笑,沈碧寒心中俨然已有了答案!
老太太今儿个将望月准给大少爷做通房丫头,明儿个让望梅去当二少爷的妾,从以上种种来看,府里的这些丫头下人们该是老太太亲自负责的才是!
府里各个房的主子们,有什么好事儿都会争着讨赏,有什么不好的却没一个想要从自己儿个的房里泄露出去,想要知道各个房里的事情,通过这些主子定是不行的,主子不行,那可行的必然是那些伺候人的丫头下人们了!
“想要打理好偌大的聂府,前提必然是要将府里的下人们掌管好,若是孙媳猜的没错,府里的丫头下人们该是由老太太负责的!”淡淡一笑,沈碧寒对上老太太睿慈的双眸,看着面前的老太太,她不得不再心里暗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老太太笑了:“你说的对,却也不对!”
“对也不对?”沈碧寒蹙眉看着老太太。
“呵呵!”开怀一笑,老太太转身对身后的老嬷嬷道:“大少奶奶的问话都到了这份儿上了,你还不自动出来报上名号?”
听了老太太的话,站在她身后的老嬷嬷憨憨的一笑,然后走到桌前,对着沈碧寒屈身一礼:“奴婢聂氏望玉是负责调教府里丫头下人的,今儿个才与少奶奶道明,还请少奶奶见谅!”
等!又是一块老姜!
看着对自己施礼的老嬷嬷,沈碧寒哭笑不得的摇头一叹!
[第六十五章] 真心
沈碧寒原以为府里的丫头下人们是由老太太直接负责的,却不知老太太居然会如此信赖身边的嬷嬷,将整个聂府的丫头下人们全都交给了她调理,如果每个下人都是出自她的手,那无论府里的各房有什么事儿,老太太都可以通过她尽快知晓。
“奴婢自小生长在老太太的娘家,十三岁跟着陪嫁过来,后来从了主家姓聂,闺名望玉,府里的丫头们之所以望字排辈,算是从奴婢这里论起的!”看的出沈碧寒眼中的疑惑,老嬷嬷笑着解释道。
从了主家姓?
看着老嬷嬷一脸笑意的样子,沈碧寒直至此时才算真正晓得了老嬷嬷的身份!
聂府之中的丫头们,在等级分明的前提下,凡是上等丫头都排望字,却都抹去了姓氏,可是老嬷嬷适才自称为聂氏,这便说明在她跟随着老太太陪嫁过来之后,该是被过世的老太爷收了房的,不过府里的人既然都称呼她为老嬷嬷,而不是姨娘,那就说明她过去的身份该是与大少爷房里的望月一样——是通房丫头!
“嗯!我省的了!”淡淡的对老嬷嬷一笑,沈碧寒点点头。
“岁月不饶人啊!”见沈碧寒笑,老太太老怀欣慰的看了眼老嬷嬷,然后轻轻一笑:“眼下我这老婆子年岁大了,身子骨有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病累,身边有个这样的可亲信之人,倒是省了不少心!”
“老太太说的是!”轻笑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沈碧寒幽幽然道:“既然府里的丫头下人们全是老嬷嬷调教出来的,孙媳心里有了个底儿,也算放心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聂府之中,大太太负责日常用品的更换,三太太负责衣物采买,而四太太负责厨房,至于帐房则在聂惜璇的手里边儿,再加上老嬷嬷……
将几个人一一在心里过了一遍,沈碧寒心里微讪:老太太真是个精明的掌家之人!
府里的事物不同的活路有不同的负责主管,她们几个分别代表着府里的四房,她们虽然表明上相安无事,可是相互之间在暗地里却有着这样、那样的纠葛,所以……每个房里都会睁大眼里盯着其他房里,仔细的瞧着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差错,正因为如此,每个房里的太太们,无论是忠厚的还是奸宵的,都会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份内之事!
“你这心里有底儿了还不算,还要分清楚府里的人情事故!”老太太又笑了笑:“这样吧,打明儿个开始,还依着老样子,早起的时候我让望玉过去,到夜里的时候再回来!”
抬眼看着老嬷嬷,沈碧寒眉脚动了动,然后一脸感激的道:“如此一来最好不过了!”
打明儿个开始?老太太这不是在间接的告与她,要她明日便开始接手府里的事物么?至于这老嬷嬷么?八成是老太太打算安在在她房里的吧!
早起过来,夜里回去,如此一来,她一日里做了些什么,老嬷嬷都会知道,而到了夜里,这些事情老太太自然也就知道了!
心里知道沈碧寒聪明,老太太原是等着她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后,然后开口点破,可是她在说了那一句再好不过之后,便低头饮茶,不再说话了。
“我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好,除了受了风寒,还与厨房所出的吃食有些关联!”沈碧寒不说话,老太太自然另起了话头儿。
“回太太话儿,是有这么回事儿!”府里的丫头下人们既然都是老嬷嬷负责的,那么老太太知道府里的任何事情,都该没什么可好奇的!
点了点头,老太太叹了口气,然后将茶杯放回到桌上:“既然如此,赶明儿个开始,让老嬷嬷跟着你,且先去厨房看看吧!至于其他的事物,大可等过了家宴再说!”
默默的点点头,沈碧寒道:“孙媳省了!”
对沈碧寒笑了笑,老太太伸手抚了抚额头,道:“这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用过晚膳后我老婆子只是诵经而已,这会儿子便觉得乏了!”
老太太此言一出,只见沈碧寒眉梢一挑,很快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老太太且早些歇着,孙媳这会儿子就回了!”
“嗯!”轻应了一声,老太太对着厅外唤道:“来人!”
片刻之后,从外厅进来一个面生的丫头,在老太太面前站定,丫头低头询问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送大少奶奶出院子!”说话间老太太由老嬷嬷扶着从椅子上起身。
“是!”低头应了声,那丫头对着沈碧寒轻声道:“少奶奶这边儿请!”
“孙媳告退!”福身对着老太太又施了一礼,沈碧寒随着丫头出了内厅。
时候不长,送沈碧寒出院子的丫头回到内厅,见老太太已然躺下,她报了说少奶奶回了,然后便退了下去。
“主子,眼下少奶奶准备接手府里的事物了,您也该将心里的事情放一放了!”为老太太掖了掖被角,老嬷嬷隔着被子给她捏着胳膊。
拍了拍老嬷嬷的手,让她停下动作,老嬷嬷失笑道:“你可还记得她第一次来过延揽花厅之后,望香那丫头听来了什么?”
双手依然放在老太太的身上,老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日沈碧寒第一次来请安的时候,她曾命望香去悄悄跟着,可是那日望香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那么一句话……无欲则刚啊!
无欲便定然无求!
这大少奶奶对聂家没有归属感,这样的她即便日后接手了聂家,也只能秉持着中立,或者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治理聂府,这样虽然好,却不是老太太寄望的!
真心!
她老人家要的是沈碧寒对聂家的真心啊!
“过去的三年时候……”费力的坐起身来,老太太道:“洛儿这孩子对她何其冷淡?这若是换做别的女子还不一定怨怼成什么样子,可是这孩子却总是一脸淡淡然的,不过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她对聂家没有真心!”
仔细端详着老太太的脸色,老嬷嬷咬了咬牙道:“世间的事情没有完全的对错,少奶奶自三年前失忆,对以前的事情全然不知,且不论她是为何逃婚,她终究还是嫁入了我们聂家,若是三年前,大少爷一意孤行之时,主子您可以从中做些什么,若是在过去的三年时候里,府里有人可以对轩园热络一些,就算不知其冷暖,哪怕只有几句话语,大少奶奶也定然不会似今日一般,养成如此的性子!”
[第六十六章] 归园深思
闲适的靠躺在床廊上,老太太有些讶然的听老嬷嬷说完冗长冗长的一段话,然后笑了笑,别有深意的道:“望玉,你我主仆几十载,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为别人设身处地的说出这么长一段话!”
抬头望了老太太一眼,老嬷嬷嘴角动了动,道:“奴婢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大少奶奶对聂家没有真心,不是她个人的问题而已!”
会意的点点头,老太太无力叹道:“我们聂家在天元王朝虽不是官宦人家,也并非书香门第,却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商贾大户,仔细说来,三年前这孩子逃婚的时候,令我聂家几乎成了整个金陵城街头巷尾的笑谈,对于这些我心中的怒气,丝毫不比洛儿的小,也正因为如此,洛儿当初要她搬进轩园,我未加阻拦,本来她在轩园住了一年,我这气消了,合该着我与洛儿提了,她便可以搬出来了,可偏逢那个时候儿,洛儿又出门去了漠北……”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人们想要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就跟聂沧洛与沈碧寒一样,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本可以在早些时候便了结,可是却因为某些事情,偏偏拖到了现在!
看着老太太一脸郁结的样子,老嬷嬷伸手为她顺了顺胸口,然后微微一笑:“主子心地慈善,心愿也简单,您只希望自己儿孙们个个儿都过的和睦,您心里想什么,奴婢自然是知道的!”
“谈何容易啊!”老太太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希望自己儿孙们个个儿都过的和睦,可是这个希望实现起来却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先不说她的几个儿子如何,就是她底下四房的三个儿媳,便是一人一个心思,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撇开这三个女人,再加上隔辈儿她的那些孙儿孙女儿们,这聂府表面虽然热闹,私底下却一点都不和睦!
“主子让少奶奶明儿个先去厨房?难道是打算……”双眼看向床上自己伺候了多年了老太太,老嬷嬷一脸的疑虑。
老嬷嬷既然问了,老太太也没瞒她,对着她笑了笑,老太太道:“碧寒这孩子虽然聪明,但毕竟阅历还少,明儿你带她去了厨房,四房那里一定会有所动作,想要接管整个聂家内院,她与老大、老四对上是迟早的事儿,关于这一点,我心里也是有底儿的!且先看看她会如何应对吧!”
沉思片刻,老嬷嬷给老太太盖好了被子:“时候晚了,您身子也该乏了,早些歇着吧!”
翻身面向里面躺着,老太太朝身后摆了摆手,“你也忙了一天了,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丫头们,莫要撑着了!”
微微一笑,老嬷嬷欠身福了一礼:“奴婢省了,主子您好好歇着吧!”
夜色如墨,天空中片片薄云遮去了半抹弯月,深蓝色的天幕上,一颗颗忽隐忽现的星星不停闪烁着,,沈碧寒身披着缀着裘毛的披风,和以往一样,仰头望着天上的繁星,面色沉静,让人猜不出此刻的她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任身下的秋千带着自己在空中荡漾,任清冷的夜风吹拂在面颊之上,沈碧寒一直就那样静静的坐在上面,时不时的以脚尖点地,好不让秋千停下来。
“少奶奶今儿个先见了大少爷,然后又去见了老太太?”远处的走廊上,凝霜皱眉重复着望柳的话。
“嗯!”看了院子里秋千上的沈碧寒一眼,望柳道:“打大少爷那出来的时候少奶奶神色还好,可是自从出了延揽花厅,一路回来,少奶奶便一直这个样子!”
点了点头,凝霜对望柳道:“你先去前面将少奶奶的药端来!”
“我这就去!”应了声,望柳向着小灶方向行去。
转身看着院子里的沈碧寒,凝霜皱了皱眉头,暗叹口气,走了过去。
“少奶奶,夜里天凉,您身子不好,早些到屋里歇着吧!”伸手覆在秋千的绳索上,凝霜慢慢摇晃着。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沈碧寒侧头看了凝霜一眼,然后对她微微一笑:“这夜里的风虽然清冷,不过正好让我理清思绪,放心好了,我这身上穿戴的这么厚,不会有碍的!”
手中摇晃的动作停下,凝霜站在秋千后为沈碧寒整了整身上的披风:“少奶奶若是有什么心事儿,大可跟奴婢说了,奴婢不会出去乱嚼舌头的!”
沈碧寒有心事,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凝霜又岂会看不出。
双手扶着秋千上的绳索,沈碧寒靠着身后的凝霜道:“明日开始大少爷便会命人来将轩园的东西一一搬去锦临院,日后在聂府我们主仆怕是会一直在那里栖身了!”
脸上隐隐露出一抹喜色,凝霜轻声道:“这样不是更好,锦临院可是府里最好的院子,奴婢听其她的丫头说,府里的太太和姑娘们,有多人都想住进那个院子呢!”
坐直身子,转身看了凝霜一眼,沈碧寒无奈的淡淡一笑:“是啊!那里可是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
沈碧寒知道,凝霜希望她可以得到大少爷的宠爱,希望她在聂府中得的可以匹配她身份的待遇,可是凝霜却不懂,这轩园虽然是府里最偏僻的院子,可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锦临院虽然是府里景色最好的院子,怕也该是人人看着眼红、是非多的地方啊!
心中不明白沈碧寒在想着什么,凝霜低头沉寂片刻,然后恍然道:“哦!对了!今儿晚上少奶奶去了锦翰院的时候,少奶奶的表嫂曾经来过!”
她的表嫂?柳氏?!
眼睛眯了眯,沈碧寒挑眉问道:“表嫂自己儿个过来的?崔表哥没来?”
凝霜摇摇头:“没见少奶奶的表哥过来,在奴婢同望柳用晚膳的时候,表夫人孤身一人过来的?”
低眉敛目的想了一下,沈碧寒复又问道:“她可说过来意?”
凝霜又摇了摇头:“回少奶奶话儿,表夫人见少奶奶不在,只与奴婢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回了!”
“她该是不知我身子不好的!”低低的呢喃一声,沈碧寒起身离了秋千:“药可熬好了,且端来与我喝了,我好歇着,明儿个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的,过了晌午,若是得空我去看看他们便是!”
沈碧寒身子有碍的事儿,府里的人知道不奇怪,可是崔氏夫妇是住在府外的,该是不知的,那她来轩园是所为何事呢?
[第六十七章] 个中缘由
次日一早,天刚朦亮,凝霜与望柳、望春三个丫头清扫了轩园的卫生之后,刚刚打开了大门,便见门外候着的一干下人们,先与下人们过了话,知道他们是大少爷派来搬东西的,让他们先暂时在园外候着,凝霜急急的到了后院沈碧寒的寝室内。
“现下什么时辰了?”见凝霜进来,沈碧寒睁开因为失眠而微微泛肿的眼睛。
依着屋子里的光线,沈碧寒猜测大约辰时还未到。
走到床前,凝霜轻轻掀起床上的棉纱:“这会儿子辰时还未到,本来少奶奶可以多躺一会儿的,可是眼下怕是不行了!”
眯着眼盯着凝霜稍许,觉得自己精神了些,沈碧寒懒懒的坐起身来:“有事儿?”
“嗯!”点点头,凝霜道:“大少爷派来搬东西的家丁们都到了,在门外候着呢!”
一脸的了然之色,沈碧寒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对凝霜道:“昨儿个让你清点东西,你可清点了?”
“昨儿个少奶奶吩咐过的奴婢都清点过了!”分别将两边的棉纱挂到一边的帐钩上,凝霜走到一边的柜子里取出沈碧寒今儿个要穿的衣裙和小褂,放到她的身边。
“我自己来就好,你不用在这里伺候了!”抬手阻止凝霜为自己穿衣的动作,沈碧寒道。
“是!”没有说别的,凝霜静静的等着沈碧寒接下来的吩咐。
将绣着金线双蝶的前开襟罗裙穿到身上,沈碧寒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轻声道:“昨儿个大少爷提过了,锦临院今儿个才会收拾,这会儿子这些家丁既然都过来了,想必那边儿也开始动作了,我的洗漱和早膳你先别忙着伺候了,由望柳来就好,无论这些家丁从这里搬些什么东西,你都无需介怀,等会儿出了寝室,你带上册子先到锦临院候着,那边搬去一样儿,你便将东西归置好去处,然后从册子上划去一样儿,直到最后划干净了便可!”
沈碧寒在轩园住了三年,这园子里有什么东西,她心里一清二楚,那些人既然是得了大少爷的命令来搬东西的,那她也没有不让搬的道理,他们怎么搬得不打紧,只要最后搬到轩园的东西与册子上一对,一样儿不少就好!
“奴婢省了,这就过去!”会意之后,凝霜对沈碧寒欣然一笑,然后转身欲要离去。
“等等!”将罗裙上带子绑好,沈碧寒唤住凝霜。
“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皱眉看向沈碧寒,凝霜问道。
微微一笑,沈碧寒道:“你这一忙怕是顾不得早膳了,今儿早上我会跟老嬷嬷一起去厨房,回来的时候顺带让丫头端了午膳来,那边的事儿弄明白了便回来!”
知道沈碧寒这话是要等自己用午膳,凝霜心里一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匆匆忙忙的去房里取明细册子了。
凝霜走后没多久,望春便端着脸盆过来了,沈碧寒开始的时候还在纳闷为什么来的不是望柳,望春闷闷的道,望春正在忙着招呼外面搬东西的家丁们,皱了皱眉,知道望柳好热闹,沈碧寒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由望春伺候着洗了脸,梳了头。
沈碧寒来到前厅的时候,侧厅的圆桌上已然摆上了早膳,看着比之以往丰富了不少的饭菜和摆在桌边上的肉粥,她淡淡一笑,心中暗道:若是去争的话,这恐怕是她暂时看的到的最大的好处了——那便是可以吃的更好些!
在饭桌前落座,沈碧寒并没有立即用膳,而是在接过望春递来的玉筷之后,怔怔的看着外面来来往往正在从东西厢房往外搬东西的家丁们。
“少奶奶早些用膳吧,望柳在厢房里守着呢,无需操心!”以为沈碧寒是不放心自己的那些嫁妆,望春低声宽慰道。
笑着看了望春一眼,沈碧寒端起面前的粥碗,低头吃了起来。
望柳啊!
她没让她负责搬东西的事物,她却争着抢着去干!
若是到了锦临院之后,依着这丫头的性子,肯定会因为自己主子得宠而觉得扬眉吐气,虽然她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们要言行谨慎,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着她这会儿在前面越俎代庖的作为,沈碧寒对她日后在聂府的日子还是稍稍有些担忧的。
将手中食之无味的肉粥放回到桌上,沈碧寒心中暗暗发笑:她居然为了望柳这个跟了自己三年的长舌丫头而食之无味!
“以往早起的时候夫人吃的都是白粥,今儿个为夫特意吩咐厨房送来了肉粥,怎么?不合夫人口味?”在沈碧寒怔神之际,聂沧洛一脸悠闲的走进侧厅,坐到她对面的圆凳上。
将心中的思绪放下,不问他为何而来,沈碧寒对聂沧洛笑了笑:“夫君可曾用过膳了?”
聂沧洛摇了摇头。
不动声色的拿起左边儿的一个空碗,沈碧寒亲自为他盛了一碗肉粥,然后递到他的面前:“既然还没用过,那就在这里用了吧!”
“大少爷请用膳!”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聂沧洛,望春有着拘谨的将玉筷递到他的面前。
毫不客气的接过望春递来的筷子,聂沧洛端起面前的肉粥喝了一口,道了声真香之后,他夹起离自己最近的葫芦丝,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沈碧寒突然觉得又有了食欲,又再次端起肉粥喝了起来。
时候不长,早膳时间结束,望春仔细的收了餐盘,然后便端着出去要送回厨房。
“先放下吧!过会儿我要去厨房一趟,到时候一并带了去!”对望春叮嘱了两句,沈碧寒对上对面聂沧洛温润的眸子,然后微微一笑。
“是!”低头应了声,望春将餐盘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然后便退到外面正厅候着了。
“夫人过会儿要去厨房?”看着望春出去了,聂沧洛方才开口问道。
点了点头,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沈碧寒道:“老太太吩咐的,今儿个一早要与老嬷嬷一起去厨房看看!”
昨夜签了那和离之后,沈碧寒在面对聂沧洛的时候,更加淡然了。
皱了皱眉,聂沧洛道:“夫人可知奶奶让你去的缘由?”
抬头看向他,沈碧寒笑道:“只说今儿个让我与老嬷嬷过去,一并看看……这里面该是还有什么缘由的吧!”
既然他这么问了,那必定该是有缘由的!
[第六十八章] 训斥!
“府里厨房的事物一般都是四婶娘在打理的夫人可知?”对沈碧寒微微一笑,聂沧洛问道。
凝眉颔首,沈碧寒道:“自然是知道的!昨儿个夜里老太太已然将府里分管各项活路的人选一一告与了我知道!”
笑意依然挂在脸上,聂沧洛从桌前起身,闲适的走到床前,看着窗外道:“眼下离春分没几日功夫儿了,四婶娘得了奶奶的差事,每日前半日定是会去厨房的!”
这个沈碧寒倒是才知道!
沉吟片刻,她淡笑着点点头:“夫君的意思是我过会儿子跟老嬷嬷一块儿过去了,定会遇到四太太?”
其实聂沧洛的话说的已然很清楚,沈碧寒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默默的点了点头,聂沧洛转身看向沈碧寒,眼神之中依然一片温润之色:“厨房一直是由她负责的,夫人虽是衔奶奶的命而去,以四婶娘的心性,也定会心中有所不快,夫人心中有数就好!”
权利,是每个人都希望有的,若是手中有了那份权利,那谁又会心平气和的容其他人走进自己的势力范围?
今日一早他得到消息说沈碧寒今儿一早便要去厨房,将轩园内的物品搬到锦临院的事情,他本已吩咐了下人,不用亲自前来,可是他却鬼使神差的偏偏就来了。
低头一笑,错开与对方相交的视线,沈碧寒也站起身来,绕过圆桌,她来到窗前在聂沧洛的身边站定:“夫君的提点我先在这里谢过了,若是等会儿子我与老嬷嬷去了,遇到四太太,说话做事都会谨慎些的!”
从成亲第一夜的怒气冲冲,恨不得掐死她,到后来将她晾在轩园不闻不问,再到前阵子他回府之后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眼前的这个男人,沈碧寒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听不出他的话里尽是好意。
时候不长,老嬷嬷到了,沈碧寒与聂沧洛也移到了前厅内坐着,辅一跨进前厅,老嬷嬷见聂沧洛在,忙施了礼,然后由与他和沈碧寒寒暄了几句,见时候差不多了,她便起了话头儿,说奉了老太太的命,要带着少奶奶一起到厨房去看看。
聂沧洛本来早已知道这些,所以也未多说什么,只道莫要沈碧寒出去的太久,误了午膳之类的。
由望春挽起棉帘,聂沧洛、沈碧寒在前,老嬷嬷在后,三人刚刚出了前厅,便听到西边厢房里咣当一声,紧接着望柳的训斥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你们可知道这是三少爷眼下最稀罕的东西,我在这儿左叮咛右嘱咐让你们加着小心,你们却还是惹了祸,你们可知道这东西比你们的命还金贵!”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望柳训斥的声音刚歇了,里面便接着传来一声带着哭腔儿的叹气声。
“如何是好?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说如何时候,你们这几个笨手笨脚的奴才,且等着挨鞭子……”
“柳姐儿……”
西厢里望柳的训斥声依旧,站在前厅门外的望春看到此刻沈碧寒的脸色,不禁手心里代望柳捏了一把汗。
她们家主子可是早就告诫过她们要她们在府里说话做事都谨慎些,莫要争着出头,可是这望柳……骂人也要看主人啊,眼前大少爷可是在的。
“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怕是不能与夫君同行了!”对着聂沧洛福身行了一礼,沈碧寒淡笑着道。
嘴角弯了弯,聂沧洛道:“夫人去办你的事儿就好,我自己儿个能来,自然也能自己个回!”
淡淡然的点点头,沈碧寒对着一边的老嬷嬷道:“嬷嬷是负责府里丫头下人的,今儿个在我这里遇到这等子事儿,还请嬷嬷容我片刻再去厨房!”
老嬷嬷忙道:“少奶奶您请便!”
笑了笑,沈碧寒没在说什么,带着望春快步向着西厢的方向走去。
西厢的地面之上散落着一些湿润的泥土,在屋里正中央的地方摆放着一只看上去有些老旧的红木箱子,在箱子左边儿散落着两只被砸坏的花盆,在门外看到两棵散落在地上还沾有稍许泥土的兰草,沈碧寒心中微微一疼,然后深吸口气,提起裙摆跨了进去:“哪里还的叫骂声与哭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我抄家而不是要搬家呢!”
“奴才见过大少奶奶!给少奶奶请安!”跪坐在屋里的两个中年家丁,一身干净的下等家丁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样子,见沈碧寒进来之后,他们连忙匍匐在地上挪动双腿对她行礼。
“奴婢给少奶奶请安!”在沈碧寒进屋的时候,望柳已然匆忙从西厢的炕上蹭了下来。
瞅了望柳一眼,沈碧寒在两个家丁面前站定,视线扫过站在屋里低头不语的一干下人们,她冷冷的道:“谁来跟我说说眼前这事儿的经过!?”
“……”
满屋被大少爷派来搬东西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蝉,看都不敢看沈碧寒一眼。
“少奶奶,他们进西厢搬东西的时候奴婢就提了,说这里有三少爷种的兰草,且要仔细着,可是这两个笨手笨脚的奴才在搬箱子的时候却不长眼的给毁了两棵!”
仿佛没听到望柳的话儿,沈碧寒对跪在面前的两个家丁道:“你们两个在府里是几等的身份,一个月月钱多少?”
听沈碧寒问话,两个家丁唯唯诺诺半晌儿,终由一个年岁较长的说道:“奴才、奴才是下等的,因为家里遭了灾,实在活不了了,故此千里迢迢来到金陵卖身与聂家,没……没有月钱!”
下等的奴才,没有月钱,那入府的时候签得该是卖身契了!
“没有月钱……”嘴里重复着这几个字,沈碧寒的面色依然是冷冷的,让人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无论到哪个朝代,在什么时候儿,都会有生活困苦之人,这些人为了能混口饱饭,不计较工钱多少,便无可奈何的将自己卖了,眼前的这两个人该就是这样的可怜人!
“少奶奶,这兰草可是三少爷最宝贝的,如今糟蹋了两棵,这两个奴才既然赔不起,就当动用家法,让别人都记着不仔细做事的后果!”如今沈碧寒的身份不同以往了,在这些人面前望柳也多了几分优越感!
冷冷的瞥了望柳一眼,沈碧寒的声音也冷冷的道:“你也知道这是三少爷的东西!你也知道我是少奶奶!你这左一句奴才,右一句奴才的,可知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第六十九章] 妄上之错
沈碧寒的话说到这里,望柳心底一惊,连忙抬头望进她的眼眸之中,见沈碧寒仍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她有些支吾的道:“这……这些是三少爷的东西,这么金贵的东西被糟蹋了,奴婢适才因心急,所以,所以……”
听完望柳的话,沈碧寒微笑着问了她一句:“你适才也说了这是三少爷的东西,正主儿还没到,你瞎操的哪门子心?”
对了!三少爷!
沈碧寒此时此刻总算明白了望柳这丫头真正的心思!
她不是想着要帮她清点嫁妆,而是心心念念着三少爷的这些兰草,回想起大雨那日,聂沧杭身上换上的那件干净外袍,沈碧寒心中不禁微微一讪:这丫头的心,看来并不在她这里啊!
“奴婢,奴婢只是心疼这些兰草……”望柳的声音越是往后便越小,到最后几乎让人听不出她说了些什么。
“心疼这些兰草便可以忘了规矩不成?”恨铁不成钢的瞥了望柳一眼,沈碧寒轻声道:“他们是下等的奴才,你一个二等丫头骂他们、打他们,本来该是在情理之中的,不过你这小蹄子适才一口一个奴才的骂着,是拿自己当这园子的主子了不是?”
沈碧寒说话的声音很轻,不过传到屋里所有下人的耳朵里却有着醍醐灌顶之效。
她这话不只是说给望柳听的,而是说给在场所有人的,她要让她知道,这里是轩园,她是聂家的大少奶奶,这个园子的主人是她。
“奴婢知错了,请少奶奶责罚!”看到沈碧寒身后的望春一直对自己使眼色,望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沈碧寒央求着。
静静的瞅了望柳半晌儿,沈碧寒并未立刻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屋里跪着的两个家丁身上:“你们两个可知这兰草是稀罕之物,可知三少爷为了养活它们耗费了多少心血?”
两个家丁相视一眼,然后皆是哭丧着脸低头应了知道。
看着二人的反应,沈碧寒又道:“眼下三少爷不在,本少奶奶替他罚了你们,你们可有怨言?”
嘴上虽然这么问,沈碧寒心里其实很清楚,她是主子,他们是奴才,主子罚奴才天经地义,即便他们有什么怨言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奴才们犯了错,自然该是受罚的!”沉默片刻,开口说话的依然是那个年岁较长的家丁。
看了一脸惊惧的两人一眼,沈碧寒问道:“你们进府之时可是赐了名儿的?”
“回少奶奶话儿,奴才名唤聂顺,他叫聂安!”扯了扯身边的同伴,年岁较长的聂顺回道。
“聂顺!聂安!”唤了两人的名儿,目光扫过西厢房内的一干人等,沈碧寒淡淡的道:“眼下先依着大少爷的吩咐将东西搬到锦临院,等到忙完了,你们两个去分管你们的主事那里一人领五十下鞭笞!”
五十下!!!
屋子里的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聂府里的鞭笞之刑是相当严苛的,若是这五十下鞭笞全都落在身上,这人恐怕要歇上半个月才能下地了。
“怎么?觉得我罚的不公?”屋里的人都有了反应,可是唯独要领罚的两个家丁,依然怔怔的跪在地上。
“不!”恍然回神,两人急忙异口同声道:“奴才感谢少奶奶的活命之恩!”
无论望柳说的话如何越礼,不过有句话她是说对了,那两棵兰草比他们的命还要金贵,如今兰草毁了,他们生怕上面一个怪罪下来将他们杖毙,要知道在聂府他们这些下等的奴才,少一个也只是少了张吃饭的嘴而已!
“莫要谢我,三少爷乃性情中人,兰草是他的,你们赔不起,这里是我的园子,我也就做主了,你们记着日后要更加用心竭力的伺候好主子们!”
“是!”
“奴才谨记!”
两个家丁感激连连的对着沈碧寒磕头。
不再看他们,沈碧寒将视线重新放在了同样跪在地上的望柳身上。
“少奶奶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知错了!”本来在沈碧寒进来质问的时候,望柳便有些乱了心绪,此刻又见到沈碧寒责罚了两个家丁……五十下鞭笞虽然伤不了人命,不过听上去也让她胆战心惊了。
心中无奈的一叹,沈碧寒对望柳淡淡一笑:“你且与我说说,都错在了哪里?”
丫头下人们犯了错,自然要罚,也该罚!
这会儿子他罚了大少爷派来的人,自然也该罚自己儿个手下犯了错的人,对于望柳没听吩咐,私自参与搬东西这回事儿,沈碧寒对望柳虽然觉得无奈,却也没打算要罚,不过今日在外面听到了她的叫骂声,她不罚她还真是不行了!
她以为她是谁?轩园的主子么?且不论她是否对聂沧杭有意,即便是有意,人家三少爷还不一定看上她呢,眼前她自己才刚刚要搬出轩园她便这样,若是日后到了锦临院,这小蹄子还指不定鼻孔朝着哪边儿呢!
“奴婢不该……不该以奴才的身份代主子教训下人!奴婢犯了妄上之错!”苦思冥想,望柳最后只得说出这么一句话。
“哼……”轻哼一声,沈碧寒嘴角一弯,对着门外喊道:“嬷嬷在外面听了那么久,这会儿子该进来说话了!”
沈碧寒此话一出,整个西厢房里的下人们都是神色一怔!
府里的嬷嬷们主子们称呼的时候大多都是带着姓氏的,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掌管府中所有丫头下人的老嬷嬷!
片刻之后,老嬷嬷从门外走了进来,在沈碧寒身边站定,她温和的笑道:“少奶奶有何吩咐?”
沈碧寒低头看了望柳一眼,然后又瞟了眼身边的老嬷嬷:“今儿个这事儿大概老嬷嬷在外面也听明白了,这丫头是我屋里的,我说话自然不妥,如今她犯了妄上知错,还得请嬷嬷给个罚!”
沈碧寒这么说,一是因为她对聂府的赏罚制度不甚了解,再者是因为老嬷嬷明明是这些丫头下人们的主事,那由她来罚,也是应当的!
明白沈碧寒话里的意思,老嬷嬷笑着点点头,然后提到音量对望柳说:“一个二等丫头犯了妄上之错,该罚,如今大少奶奶丝毫不寻私情,想要一碗水端平,那就由奴婢来罚这小蹄子好了!”
任谁都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在场的下人们听的……
[第七十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少奶奶恕罪!”扯了扯沈碧寒的裙袂,见她没有反应,望柳双眼中泛着泪花儿,转而对着老嬷嬷央求道:“请老嬷嬷饶过奴婢这一次,日后奴婢定不敢再犯了!”
望柳虽然舌头长,可脑子并不笨,今日的沈碧寒与往日大不相同,既然她请出了老嬷嬷,便表明她不会护着她!
看了眼身边的沈碧寒,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老嬷嬷对望柳道:“当日你们入府的时候,我便提过,在府里的时候切记六字:少听、少说、多做,你可做到了?”
“……”望柳无言以对!
她们做下人的,自然知道在这里聂府深院儿里要做到那六字才能一生安分,不过眼下她的主子受宠,她这当下人的过去跟着自家主子受了三年的窝囊气,自然也想着要扬眉吐气!
老嬷嬷见望柳无话可说,便道:“这轩园缺人手,你这小蹄子且先在这里伺候着,待东西搬完了,便去延揽院找望满领罚二十鞭笞!”
“二……二十!”望柳浑身一哆嗦!
“二十!”肯定的重复了一遍,老嬷嬷继续道:“打今儿个开始,你降一等,做下等丫头,日后你与他们一样都是下等的奴才,若是再出什么纰漏,仔细你的皮!”
说到最后,老嬷嬷的威严尽显,语气也凌厉了起来。
“奴……奴婢晓得了!”颤巍巍的应了声,望柳双眼之中不断有泪珠簌簌落下。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赶紧的将大少爷吩咐的事儿做完!”处理完望柳的事情,老嬷嬷的脸上荡起一抹笑意,转身低头对沈碧寒道:“奴婢这样处置,不知少奶奶可有什么意见?”
虽说这府里的丫头下人们都归她管,沈碧寒也说了让她来处置望柳,不过怎么说这丫头也是轩园的丫头,就算处置过了,也该与沈碧寒过了话儿。
见下人们又开始搬起一个个箱子来,沈碧寒淡淡的睨了眼跪在地上的望柳,对老嬷嬷道:“嬷嬷处理的甚好,我哪里有什么意见,这里的事儿都处理完了,赶紧去厨房吧!”
“少奶奶先请!”低头恭谨的站在沈碧寒身侧,老嬷嬷守礼的等着沈碧寒先行。
微微一笑,沈碧寒先行,老嬷嬷与望春跟在她的身侧便出了西厢房,哪知刚刚跨出门槛,她便不期然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眉头微皱,稳住自己的身子,沈碧寒本想着这人该是还未离去的聂沧洛,却不期然望进了聂沧杭那双带笑的双眼之中。
“嫂嫂当心些!”伸手将沈碧寒扶正,聂沧杭笑着后退一步,与她分开些许的距离。
眉头舒展开来,淡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聂氏兄弟,沈碧寒对聂沧杭一笑道:“小叔今儿个若是不来,嫂嫂也想着要人去请呢!”
那兰草是他的,她此刻是待他处置了那些下人,不过若是都给他毁了,这赖谁去?!
促狭一笑,聂沧杭道:“事儿我已然知晓,刚在外面的时候听大哥说嫂嫂依着奶奶的吩咐要去厨房一趟,这里的事儿我会看着办的!”
他既然如此说话,便与聂沧洛该是在这里待了些时候了,沈碧寒默默的点点头,然后对聂沧洛笑了笑,然后便未曾再说话,带着老嬷嬷一同出了轩园。
看着一行三人缓缓出了轩园,聂沧洛嘴角弯了弯,然后也离了轩园,站在原地未动,聂沧杭用折扇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手掌,半晌儿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隐没……
聂府人多,房多,廊子多。
行走在通往厨房的走廊上,一路上无语的沈碧寒终于开口问着身后的老嬷嬷:“嬷嬷,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仿佛是早已料到沈碧寒会如此开口一般,老嬷嬷在她的身后问道:“少奶奶请讲!”
“嬷嬷你既然是负责管理府中丫头下人们的,可为何望柳和望春这两个丫头在过去的三年时候里从未提过?”一边儿往前走,沈碧寒一边轻声问道。
望柳与望春跟了沈碧寒三年,在过去三年里,她对这两个丫头的习性多少还是了解些的,按理说依着望柳的习性,若老嬷嬷是负责府里丫头下人们的主事儿,那她该早早说了才是,可是她们没提,而她也是昨儿个才从老太太那里知道的。
沈碧寒猜测这里面该是还有什么门道儿的,不过这话丫头们既然不说,她自然不去问她们,那样大概只能让她们更难做。
老嬷嬷没有一丝犹豫,她嘴角弯了一弯,然后轻笑道:“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府里的事儿无论大小合着都该有自己的规矩!”
“哦……”长长的应了一声,沈碧寒不再开口问话。
静静的又向前行了几步,老嬷嬷见沈碧寒微微露出一脸虞色,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淡笑着挑眉,沈碧寒睨了老嬷嬷一眼,然后依旧但笑不语。
“我的少奶奶,这府里的各项活路都由谁负责老太太昨儿个已然与您提过的,不过这关于丫头下人们由我负责的事儿,早在丫头下人们被分到各房的时候便让缄了口,几房太太都是不知的!”见四下无人,老嬷嬷也不妨着望春,直道。
“我猜着便是这样!”沈碧寒微微一笑。
关于这点,沈碧寒在刚才的时候其实大抵上已然料到了七八分。
若是府里各房都知道丫头下人们是由她负责的,全是老太太的眼线,那基本上都会对自己房里的丫头防着几分,如此一来,老太太哪里来的知道各房发生的大事小情?
所以……在这里面该是有着十分严苛的规矩才是!
“这府里的事物原本都是老太太在打理的,眼下她老人家年岁大了,事情太多难免就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才会把各项活路都分配下去!”老嬷嬷对沈碧寒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感激的对老嬷嬷一笑,沈碧寒道:“真是难为老太太了,日后定要让她老人家好好多歇歇才是!”
为了方便各房取膳,聂府的厨房设在府里的四苑之间,轩园靠北,沈碧寒与老嬷嬷出了只走了大约一刻的时候,便到了厨房所在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