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同日不同命
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也迎来了一场斑白飘零的瑞雪。
因聂沧洛一夜未归,轩园的大门并未插上门拴,而是就那么虚掩着。一早儿的时候,由翠竹伺候沈碧寒梳妆打扮,而后凝霜与望春、望柳则是带着几个小丫头忙忙碌碌的打扫着轩园前院儿里的一地皑皑白雪。
天气虽然湿冷,不过因总是在不停的扫雪,凝霜的额际微微酝满了清汗。伸手将手中的扫帚放到墙角处,她一边与望春唠叨着什么,一边将轩园的大门打开。
“三……三少爷……”
在轩园的大门外,身着白色雪裘衣,外披同色披风的俊朗男子,不是聂沧杭又能是谁?
“见到我至于这么惊讶么?”微微洒然一笑,聂沧杭笑看着凝霜问道。
“呃?”收起脸上的诧异之色,凝霜有些尴尬的笑问道:“三少爷怎么今儿这么早?这会儿子可用过早膳了?”
三太太是聂沧杭的生母,而且此刻正中毒躺在西苑之内。聂沧洛尚且还在那里守着,凝霜不明白,为何聂沧杭此刻却出现在了轩园门外。
微微勾了勾嘴角,对凝霜的问题置若罔闻,聂沧杭上前两步在她身边站定:“嫂嫂这会儿子可起身了?”
点了点头,凝霜回道:“少奶奶已然起身了,不过这会儿子还在后院儿,还没过来前厅用膳。”
“去请嫂嫂出来吧,我在前厅等着。”自顾自的留下一句话,聂沧杭越过凝霜向着前厅走去。
当凝霜与沈碧寒说聂沧杭在前厅等着的时候,沈碧寒的眼中只出现了短暂的诧异,便又恢复了正常。
对翠竹所挽的发髻不甚满意,她不心慌不着忙的将发髻拆开,而后又重新挽起了一个倒锥形发髻。配上聂沧洛曾经送给自己的牡丹步摇,沈碧寒觉得这个发髻显的要更干练一些。
穿上了年前便准备好的新衣,在自己的脸上又仔细的妆点了下,沈碧寒方才与翠竹和凝霜一起,出了寝室大门顺着长长的走廊前往前厅。
站在侧面之后,挑起门帘看了眼在外面安适的喝着茶的聂沧杭,沈碧寒轻轻一笑,而后便进入前厅:“这大过年的,小叔不守在西苑,一早便来我这里,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怎么的?新春伊始,我可是不留你用膳的。”
抬眸睨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杭将手中的茶又吃了一口,脸上没有一丝怒容,而是笑着喃道:“嫂嫂昨日才当了家,今日便如此小气,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古礼有云,正月初一是新年,人人都要在自己的住处陪着自家的老人过年,不能在外面用膳。即使是出阁了却还留在府里的姑娘们,今日也都要回去自己的夫家去用膳。
聂沧杭这会儿子过来,也没想着要沈碧寒留她吃饭。
对聂沧杭的话只是淡淡然一笑,沈碧寒没有去接凝霜递来的茶杯,只是轻声吩咐了备膳,而后便不动声色的对聂沧杭道:“昨夜我未曾到西苑探望,不知三太太此刻可好?”
以前的时候三太太曾经说过,聂沧杭与她之间心结甚深。眼下她那边情况不明,聂沧杭却早早的出现在了轩园。沈碧寒暗暗揣测,这聂沧杭昨儿夜里怕是也没去轩园的。
回想起昨夜在晚宴上三太太不支倒地之后,聂沧杭虽也从座位上起了身,却迟迟未曾上前。
他,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等到众人将三太太抬走了才离了前厅。如此反应若是看在外人眼中,定不会有人将他们看作是母子。
嘴角动了动,聂沧杭伸手一下下的摩擦着茶杯的边沿儿,低眉敛目的道:“与嫂嫂一样,我昨儿夜里只在后院就寝,也未曾到前边儿去探望过。”
“呃……”沈碧寒无语。
无论聂沧杭与三太太之间曾经有多少不愉快,他们终究还是母子。眼下三太太中了毒,聂沧杭怎么着也该过去探望,除非……除非他知道三太太本就没有生命之忧!
想到这个可能性,沈碧寒不禁心中微微怔然的看着聂沧杭。
被沈碧寒瞧得有些不自在,聂沧杭抬头对她苦笑了一下,而后面露洒脱的道:“我这会儿子过来是要与嫂嫂说件事情,事情说完了便走。”
“何事小叔直说便是!”集中精神,沈碧寒挑眉一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聂沧杭与自己之间倒显得生疏了许多。
微微静默了片刻,聂沧杭道:“就是昨日嫂嫂拜托我去调查的事情。”
眉头蹙起,沈碧寒讶然出声:“昨日我才与小叔说了,你今日便有答案了么?”
昨日的时候聂沧杭除了听戏的时候出去了片刻,一直都未曾离开沈碧寒的视线之内。此刻他突然说那事情有眉目了,沈碧寒很好奇他是什么时候出去调查的,又是如何调查出来的。
毕竟从一开始的时候,沈碧寒便估摸着聂沧杭给出调查结果的时间,最早也该是在几日之后的。
毕竟她要他查的是王室的事情,而不是平民百姓家的,事情再牵扯到二十年前,若想调查清楚怎么可能会只用这么短的时间?
随意的一笑,聂沧杭拧起眉头道:“我是怎么调查出来的,嫂嫂无需关心,在金陵城内,我自有自己的眼线和门路。我此刻只是将消息传给嫂嫂,等过会儿子的时候,我还会亲自去确认一下。”
看样子他是真的调查出结果了,神色微微黯了黯,沈碧寒问道:“小叔调查的结果是什么?二十年前的寒冬腊月可有哪位王妃产女?”
郑重的点了点头,聂沧杭回道:“依着消息所说,嫂嫂要我调查的这个时间内,在皇室之中确实有两位王妃诞下郡主,不过……”
“不过什么?”沈碧寒脸上的淡然之色出现了一丝波澜。
对上沈碧寒的双眸,聂沧杭将眼中的情愫掩去,道:“不过在这里面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哦?”双眼微眯,沈碧寒问道:“此话怎讲?”
微微沉吟片刻,聂沧杭道:“我这样与嫂嫂说吧!二十年前就嫂嫂所说的那个时间段,确实有两位王妃诞下了两位小郡主,这两位王妃分别是当时的越王妃和襄王妃。”
“越王妃?”秀眉微蹙,心跳募然加快,沈碧寒呢喃道:“越王妃膝下只有晴儿这一个女儿,晴儿是我们家的女儿,那越王妃所诞下的小郡主到哪里去了?”
她会不会是越王爷的女儿?
可是若她是越王爷家的女儿,为何越王妃对她却如此嫉恨,甚至不惜对她用了无药可解的幽潭香之毒?
静静的观察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沈碧寒,聂沧杭幽幽的道:“这只是越王府一个说不通的地方而已。”
眉峰一挑,沈碧寒的面色又变了。
知道这其中关系到沈碧寒的身世,聂沧杭直到:“我适才不是与嫂嫂说了么?当年除了越王妃,同时诞下小郡主的还有襄王妃!”
“襄王妃?”双眸一凛,沈碧寒道:“楚后!”
以前的襄王爷便是当今的圣上,若说二十年前襄王妃也诞下小郡主的话……心绪一转,沈碧寒还没等聂沧杭说话,便脱口道,便脱口道:“不对!”
当今世人都知当朝皇后楚后,只育有一子,那便是当今太子。
可是为何聂沧杭适才说襄王妃在二十年前也曾诞下一位小郡主呢?
这该就是他适才所说的又一不通之处吧!
“嫂嫂以为二十年前的襄王妃是当今的皇后楚氏?”接收到沈碧寒询问的眼神,聂沧杭摇了摇头道:“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当今的楚后,只不过是襄王爷的侧妃而已。那个时候的襄王妃另有其人,而这位王妃恭谨淑德,甚是惹人怜爱。”
双眼中尽是深思之色,沈碧寒等着聂沧杭继续说下去。
语气顿了顿,聂沧杭接着道:“俗言都道红颜薄命,这位王妃与当时的楚后是同日临盆却终不同命。”
“同时临盆?”坐在椅子上的沈碧寒身子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当今太子也是二十年前的这一日所诞下的?”
聂沧杭点了点头:“没错,襄王妃与楚后同时产子,襄王妃产下了郡主,而楚后却产下了当今太子。”
这就是争宠女人的悲哀啊!
虽然襄王妃产下的女儿也是襄王的骨血,但是与当今太子相比,男女还是有着很大差异的。
心中思绪一落千丈,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踱步到窗前。心中一阵揣度,她叹道:“因为楚后诞下了太子,所以皇上废了原来的王妃?”
“不!”也跟着从椅子上起身,聂沧杭道:“我探子给我的消息是:因为小郡主诞下之后便殁了,襄王妃伤心过度,得了出血之症,没等到天大亮,便因而亡故了。”
“母女皆殒?”心中深深的喟叹一声,沈碧寒转身看着身后的聂沧杭道:“这是个虚假的传言,还是……”
微微一笑,聂沧杭道:“是不是传言,今儿我打外边儿回来,便可与嫂嫂你答案。”
微微点头,沈碧寒道:“小叔有劳了。”
看了看一边侧厅已然摆好的早膳,聂沧杭抿了抿嘴,而后与沈碧寒道了告辞,便匆匆离去了。
端坐在饭桌前,看着饭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沈碧寒却有些食不知味。
今晚若是聂沧杭回来之后与她说关于襄王府的传言是真的,那她便十有八九要再走一趟越王府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运筹帷幄
聂沧洛回到轩园的时候,沈碧寒早已用过了早膳。吩咐丫头们又去厨房端来了一份新的早膳,沈碧寒便一脸安然的坐在聂沧洛的身边继续喝着她的茶水。
“看样子夫人昨儿夜里睡的还好!”看着沈碧寒精神奕奕的样子,聂沧洛接过凝霜递来的玉筷,先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
沈碧寒点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到桌上:“昨儿夜里天冷了,不过屋子里还算暖和,就是可怜夫君一夜没睡。”
抬眼睨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洛嘴角有些苦涩的弯起:“三婶娘直到辰时才恢复了神志,加之原本她身子就不好,这次恐怕又要好好养上一段时日了。”
昨晚聂沧洛自从与众人一起跟着三太太到了西苑之后,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儿上。因为三太太中的是剧毒砒霜,所以府中之人都为她捏了把汗。倒是他的小妻子,却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虽然他知道她是个极为聪明仔细的人,不过此刻还真有些猜不出沈碧寒的信心从何而来。
晚宴是她筹办的,三太太又是在晚宴上出的差错,这若是追究起来,她可以第一个当被问责之人呐!
淡淡然的微微思量片刻,沈碧寒拿起桌边的玉筷与聂沧洛夹了几柱子菜,而后道:“昨儿夜里是府里的大夫与三太太瞧得身子吧?大夫可说三太太此刻如何了?”
“府里的大夫平日里只道是小病可医,三婶娘中的是剧毒,他们个个都说无能为力。昨儿夜里是晴儿连夜从宫里传来的太医。”将口中咀嚼的差不多的米饭咽下,聂沧洛道:“经过一夜的折腾,太医说好在三婶娘中毒不深,否则的话怕是即使大罗神仙下凡,也是回天乏术了。”
因聂沧洛昨晚是跟着众人走的,而后又寻唐雪晴去传太医来聂府,所以根本就不知沈碧寒在厨房内所上演的桥段。
他此刻心中也在思量为何三太太会突然中毒!
若是说晚宴上的菜色有问题,那也没道理众人没事儿,却偏偏她一人中毒啊!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周章,不过此刻先保住了人命为主。俗话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之处所在,那无论时间长短,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会弄清楚的。
“昨儿夜里我没去西苑,府里的太太和姑娘们定是挑剔我的不是了吧?”淡笑着轻轻喝了口茶,沈碧寒道:“夫君不会跟她们一样也怪我没去吧?”
停下手中的筷子,聂沧洛对沈碧寒笑了笑:“夫人平日里处理府中事物忙的不可开交,这晚宴更是你一手操办的。虽然你从头到尾一句怨言都没说,不过为夫晓得这里面的辛苦。即便昨儿夜里夫人去了西苑,为夫也会将你请回来的,何来的要责怪与你?”
沈碧寒身上中的毒,他已然旁敲侧击的与越王爷求证过了。越王妃确实想要与她下毒,而她确实也喝了那杯毒茶,但是因为前后一共是两杯茶,所以越王爷误认为沈碧寒并未喝那毒茶。
那日在越王府的时候,明知沈碧寒身中之毒无解,聂沧洛只得退而求其次,藉此来换取越王爷让唐雪晴回聂家过年。
想起那日越王爷震惊莫名的与他说只要等着过了年,他终会给沈碧寒一个交代,聂沧洛便不禁为沈碧寒心痛。
无论越王爷能给他们一个如何合理的交代,沈碧寒身上所中之毒都是无药可解的啊!就连适才在询问各位太医的时候,听到幽潭香之毒,他们给他的答复也只是摇头一叹而已。
待聂沧洛用过了早膳,沈碧寒让望春先伺候他睡下,而后带着凝霜和翠竹一起再次出了轩园,前往老太太所在的锦临院。
银白色的阳光洒落在屋檐上的积雪上,使之融化为雪水,雪水连绵不绝的从瓦檐上滴落在走廊边上的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儿。行走在长长的走廊之中,沈碧寒见不远处有几个小丫头正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不禁蹙了蹙眉头,而后示意凝霜和翠竹噤声,缓步走近她们。
“你们听说了么?三太太恢复意识了?不过还不知是谁下的毒?”不知沈碧寒在身后听着,一个小丫头小声的说道。
“是啊,我听说还是剧毒砒霜呢。”又一个小丫头接了口。
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叹:“我今儿早上还听说大少奶奶昨儿夜里根本就未曾去看过三太太呢!”
先前的那个小丫头微微皱眉:“这晚宴是大少奶奶操办的,且不说这三太太中毒是怎么回事儿,单单三太太这中毒一事,不管与她有关系没关系,怕是也够大少奶奶一呛呢!”
“可怜大少奶奶这才当家便出了这档子差错,其他的太太和姑娘们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呢!”咂了咂嘴,最先说话的那个小丫头居然为沈碧寒担起心来。
将几个小丫头的对话听进耳中,沈碧寒淡淡的笑了笑,继而问道:“那你们说这些姑娘太太们会怎么跟大少奶奶落井下石?”
那小丫头勉强一笑:“府里的那些太太和姑娘们的手段你们又不是没见过,这还用问……我!”我字依然含在嘴巴里没有完全吐出,那小丫头在说话之际回头瞥了一眼,不禁身子一颤,噗通一声便瘫跪在了走廊上。
“大……大少奶奶!”
“奴婢见过大少奶奶,与大少奶奶请安!”
其他小丫头不明所以的向着沈碧寒望去,而后纷纷一脸惊惧的跪了下来。
“你进府几年了?”低眉敛目的睨了眼最早跪在地板上已然脸色青黑的小丫头,沈碧寒沉声问道。
“回……回大少奶奶的话儿,奴婢进府三年了。”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小丫头有些悔不当初的颤声回道。
“三年了?”眉梢一挑,沈碧寒笑问道:“你们在初进聂府地方时候,老嬷嬷可曾教给你们六个字准则?”
“……”
跪在地上的几个小丫头同时噤声!
“凝霜!”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沈碧寒唤了凝霜一声。
“奴婢在!”从沈碧寒的身后来到身前,凝霜低头应了声儿。
又看了那几个小丫头一眼,沈碧寒冷道:“你与这几个小蹄子说说那六个字的准则为何!”
“是!”虽然凝霜从来未曾由老嬷嬷调教过,不过跟在沈碧寒身边那么久,那六个字她也是听过很多遍的:“那六个字是少听,少说,多做!”
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沈碧寒道:“你们可听仔细了?”
“听仔细了!”纷纷点了点头,几个小丫头谁都没敢抬头。
“在聂府,这六个字一进府的时候便明明白白的有人教过你们,但是适才你们在这里妄议家主儿,便犯了其中的多说一条儿。现下你们且都起来,跟凝霜丫头前往律罚堂找望满领罚。”
几乎个个都哭丧着脸,几个小丫头撇嘴的撇嘴,抹泪儿的抹泪儿,全都期期艾艾的起身跟着凝霜走了。
看着几个小丫头离去的背影,沈碧寒深深的叹了口气:“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府里的当家换做了是谁,若是再发生了这等子事儿,对她们都不会轻饶的。”
跟着沈碧寒继续前行,翠竹轻声接话道:“主子您罚她们是为了她们好,日后她们会明白的。”
“就你聪明!”轻斥了一声,沈碧寒带着翠竹一路来到锦临院中。
进入锦临院的前厅之内,问了小丫头老太太在做什么,小丫头回说老太太还未曾起身。微微有些诧异,沈碧寒让翠竹在外面候着,便进了内厅。
内厅之内,老太太身上只披着件外衣,一脸愁云惨淡靠坐在床廊上,连发髻都未曾梳理。
与站在一边同是一脸愁容的老嬷嬷对看了一眼,沈碧寒对她微微笑了笑,而后上前对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孙媳与奶奶请安了。”
“听说你昨儿夜里未曾去西苑探望过你三婶娘?”老眉深皱的抬头看着沈碧寒,老太太似乎一夜间又老了十岁。
“是!”将身子站直,沈碧寒从老嬷嬷手中将参汤接了过来,而后来到床榻前侧坐在一边儿。
“唉……”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太太没有张嘴喝沈碧寒递来的参汤,而后将身子整个都靠在了床廊上。
“容奴婢多嘴,少奶奶有所不知。”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嬷嬷道:“今儿一大清早儿,府里的四太太、孙姨娘还有姑娘们一个个的都跟商量好了似得,过来与老太太说您的不是呢。”
眉头微微一皱,沈碧寒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了。转头看向老嬷嬷,沈碧寒问道:“她们都说我什么了?可是说我操办府邸事物不利,以致于三太太中毒,弄的家宴不欢而散?可是说我没去西苑探望,是失礼之姿?”
听沈碧寒张口便道来,老嬷嬷张了张嘴,回道:“她们都嚷着让老太太收回您的当家之位呢!”
不屑的叹了叹气,沈碧寒回头看向老太太:“奶奶您在为此叹气么?”
“我老婆子这是在生气啊!”眉角动了动,老太太道:“你原想着要与我一个圆圆满满的团圆宴,是我不要的。可是她们呢?她们见我将当家之位交给了你,明摆着一早便安排好了这些桥段,是根本就没想过要让这个家宴办的圆满了。”
老太太心痛啊!
虽然她不知她的三儿媳妇儿为何突然会中毒倒地,但是也知道和跟沈碧寒是绝对无关的,相反的她那三儿媳妇儿还很有可能是冲着沈碧寒去的。
她心痛她的这些儿孙们为何都是些见利忘义,连亲情都不顾的家伙!
嘴角苦涩的弯了弯,沈碧寒无奈叹道:“奶奶何必如此呢?今儿大太太和二弟妹可来这里见过您?今儿璇妹妹和霜妹妹可来这里见过您?”从老太太的缄默中便能猜到答案,沈碧寒道:“您看啊?并不是所有人都来找您晦气了,最起码还有她们没来不是么?仔细说起来,霜妹妹还是三太太的女儿呢。”
老嬷嬷在一旁也说道:“对啊,主子……大房跟璇姑娘、霜姑娘她们可都没来呢。”
老太太的脸色总算缓和几分。
用手中的汤匙重新舀了一勺参汤,沈碧寒重新递到老太太嘴边。见她张嘴将参汤喝下,沈碧寒又道:“关于这次的事儿,奶奶无需挂心。三太太她死不了,她这一中毒,最起码得消停数日。在这段时日里,无论谁来与您进言,您只当她们是在吹风。”
眉头皱了皱,老太太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事情有这么简单么?
“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满是无奈的一笑,沈碧寒道:“府里的四太太和孙姨娘还有姑娘们她们来了,奶奶您大可说此事要等到三太太身子好了再追究。这事儿不是要不了了之,而是要三太太亲自出门追究我们才应声儿。”
沈碧寒倒要看看,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三太太的狐狸尾巴是不是还能藏住,她也想看看,这三太太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看着沈碧寒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老太太道:“你让我等你三婶娘亲自追究的时候再应声儿,那到那个时候我老婆子若应了声儿,你可有应对之策?”
老太太不傻,她的生活阅历可以让她看清楚许多事情,正因为如此,她知道她的孙媳妇儿并不是个简单角色。
笑着点了点头,沈碧寒又喂了老太太一汤匙参汤,“孙媳妇自有孙媳的办法,奶奶您放心便是。还有……您昨儿个不是想要宣布分家么?若是三太太找您亲自追究的时候,您大可将府里的家主儿们都聚在一起,在孙媳将中毒事件处理妥帖之后,您大可宣布自个儿的决定。”
直视着沈碧寒亮晶晶的眸子,老太太知她心中定是真的有应对之法的。
“就按你说的做。”沉着的点了点头,老太太对一边的老嬷嬷吩咐道:“望玉,且赶紧的与我更衣,我老婆子这会儿子要先去西苑走上一遭。”
【第一八六章】 初起争执
聂沧杭那日与沈碧寒说,一切事情等他晚上回来便知是不是传言了。但是在正月初一那日离去之后他食言了,初一那日府里的事物不多,在老太太与西苑探望了三太太之后,便又到轩园与沈碧寒说,他已然依着沈碧寒的意思把话说明白了,一切都要等到三太太好了再追究。
心中惦念着聂沧杭那边的消息,那日即便有聂沧洛陪着,沈碧寒却依然是一脸的心不在焉。直到那日天刚擦黑,望音打西苑过来与她道明,说是聂沧杭差人传话儿来,今日不回了,也莫让她记挂才罢。
一晃五日,初五这一日,是民间俗称的破五儿,一般而言过年只要到了初五,便又可以上工了。
最近这五日,唐雪晴告辞离府回了越王府,聂府之中倒是一片宁静之貌。与以往不同的,这五日聂沧洛一直陪在沈碧寒身边。他对三太太的事不多问,也不多说,只是安然自得的守着自己的小妻子。
派到外面去寻访名医圣药的人都还没有消息,聂沧洛知道,若是依然没有结果的话,他像现在这样能够守着她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少了。
天气尚还算好,过了年儿的冬天其实并不算冷。阳光直晒晒的洒落一地,让几个丫头在轩园后院的石凳上铺上了垫子,聂沧洛与沈碧寒早早用过了早膳便过来院子里下棋了。
“今儿梳妆的时候我发现自个儿比以前丰腴了不少,夫君你看呢?”聂沧洛执黑,沈碧寒执白,将手中的白子落了,沈碧寒对聂沧洛挑眉笑问着。
抬眸宠溺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洛低眉看了眼棋局,而后落了子道:“为夫倒没怎么觉得。”
在聂沧洛看来,沈碧寒不但没胖,反倒瘦了不少。
还好越王爷与他说幽潭香之毒短期内还不会毒发,若是不知的话,他还真以为眼前的沈碧寒是因为毒发而暴瘦呢。
撇了撇嘴,又落了一子,沈碧寒眼中精光一闪,直盯着聂沧洛道:“都道是丰腴女子好生养,仔细算来我与夫君成亲也有六年了,若是我说想要个孩子,夫君意下如何?”
无论蓝毅是否还活着,沈碧寒都想在有生之年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女人有了孩子才算完美,她活了两世,前世之中没有孩子,今生今世难道也是这般结局么?蓝毅对她的情,聂沧洛对她的情,她心中都明了,可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自私一点儿。
哪怕只有一点点……
正打算落子的手臂一顿,聂沧洛捏在两指之间的黑子啪的一声掉在了棋盘之上,暗暗地攥了攥宽袖里的另外一只手,聂沧洛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欲将棋盘上的落子拾起。
“唉唉唉!”伸手阻了聂沧洛的动作,沈碧寒不依的嗔道:“棋盘上的规矩,落子便算数儿,夫君怎可做这悔棋之举?”
将注意力从棋盘上收起,聂沧洛终是正眼儿看向了沈碧寒:“夫人真的那么想要孩子么?”
她想要孩子!
这若是放在以前不知她身中剧毒的时候,聂沧洛也许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呢?她可是中了毒了……她若是要了孩子,会不会使得幽潭香之毒提前发作?
“为夫不喜欢小孩子!”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聂沧洛低头继续看着棋局,“该夫人落子了。”
“你说什么?”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沈碧寒眨了眨眼,道,“你再说一遍!”
“夫人不觉得小孩子很烦人么?”对沈碧寒温和一笑,聂沧洛倾身从沈碧寒的身侧拿了颗白子塞到她手中,道:“眼下府里的事情,商号的事情已然让我忙的不可开交了,我还不想要孩子。”
定定的注视着聂沧洛片刻,沈碧寒将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掷在棋盘上,打乱了下了一半的棋局:“孩子生出来又不用你养?自有丫头,嬷嬷们伺候,何来的会烦到你?”
扔下这句话,沈碧寒赌气似的从石凳上起身,转身离了轩园后院。
“少奶奶!”看着沈碧寒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凝霜轻唤一声,也跟了上去。
暗暗地叹了口气,聂沧洛的眼神变得深沉迷离,身后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起来,他看了眼站在一边一副欲言又止样子的翠竹道:“你想要与我说些什么直说便是,用不着在这里吞吞吐吐的。”
咬了咬唇瓣,翠竹略微沉吟片刻,而后将心一横,道:“姑爷您可知我们主子这么想要与您要一个孩子,图的是什么?”
微微抬眸,斜视了翠竹一眼,聂沧洛依然自顾自的拾着棋子:“你想要与我说她是因为中毒了,而且还将不久于世,因故才会如此的么?”
心中咯噔一下,嘴唇张口结舌:“您……您怎会晓得……”
微微一讪,聂沧洛嘴角不屑的勾起:“我怎么晓得,你无须知道,你只要省的一点,那就是不要让你们家主子知道我晓得就好。”
沈碧寒中毒之事,自己在瞒着聂沧洛,此刻聂沧洛这么说无非也是想要帮着她圆谎。
“姑爷既然心中明了,为何还要假装成不知的样子?”沈碧寒瞒着聂沧洛她中毒之事,那是为了不让他过分担忧。但是此刻他既然知道了,为何却还和沈碧寒在演戏?
“关于这些等到日后你找到了自个儿命定的良人之时便会明白了。”微微苦涩的一笑,聂沧洛道:“我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不想有了孩子却失了她!”
倘若沈碧寒怀孕了,若是因为怀孕之事引得幽潭香之毒发作,聂沧洛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心中满是动容,翠竹抿了抿嘴,道:“姑爷您无需过分担忧,奴婢听莫神医说,只要主子想要孩子,他可以保孩子无忧。”
“我要的是夫人无忧!”双目一凛,聂沧洛倏然起身,刷的一声将手中刚刚拾起的棋子摔砸在棋盘上,留下怔愣在原地的翠竹,而后便扬长而去。
出了轩园之后,见聂沧洛并未跟着自己出来,沈碧寒心中略显气闷。
在走廊中驻足,胡乱的坐到一边的美人靠里,她的眼中依然尽是氤氲之色。
日子在一天天流逝,她的生期依然越来越短,想要留下个孩子,对她来说也算是最后的愿望了。可是那个该死的男人居然说嫌孩子烦,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没他也能生孩子,她还懒得理他呢。
“少奶奶,您莫要动怒。”这是凝霜自从沈碧寒再嫁入聂府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见到聂沧洛与沈碧寒起争执,轻叹了口气,她语气平平的站在沈碧寒身侧劝慰道:“大少爷说的是眼下事情太多,并不是不要孩子。待到日后时间长了,他说不定还会着急呢。”
对于沈碧寒中毒一事,凝霜可是一无所知的。
经过短暂的时间沉淀,沈碧寒的心绪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没有去接凝霜的话,她抬头四下张望了下,道:“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四下看了看,凝霜回到:“这里好似是前往东苑的路呢,再往前走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到大太太所住的院子了。”
“大太太?”张了张嘴,心中思绪转了转,沈碧寒便起身向着东苑的方向走去:“我好似还没到东苑去过呢,这会儿子正好过去看看。”
“啊?”惊讶的啊了一声,凝霜连忙跟上了沈碧寒的脚步。
聂府之中,沈碧寒到过西苑,到过南苑,却唯独没有去过四太太所住的北苑和大太太所住的东苑。
初入东苑之内,沈碧寒便见有几个小丫头正在院子里逗弄着小少爷聂恒。听着聂恒咯咯的笑声,沈碧寒嘴角弯了弯,便带着凝霜迎上前去。
“呃……”见沈碧寒突然出现在东苑里,几个小丫头之中为首的望雨忙带头儿对她行了问安之礼:“奴婢见过大少奶奶。”
“这是大太太房里的上等丫头望雨。”凑在沈碧寒的耳边,凝霜轻轻的道。
默默地点了点头,沈碧寒抿嘴对望雨一笑:“且先免了礼再说。”
“是!”又福了福身子,望雨垂首站在沈碧寒身前。
难道真的是主子什么样儿,丫头就是什么样儿么?大太太此刻锋芒敛去,她身边的丫头居然也低调了不少。
多看了望雨两眼,沈碧寒道:“去里面通禀吧,就说我来见大太太了。”
“奴婢这就去了,大少奶奶请先到前厅用茶。”望雨对沈碧寒做了个请的动作。
“没碍的。”微微一笑,沈碧寒道:“你且先去吧!”
东苑的前厅与其他的几苑没什么不同之处。
由两个小丫头引着到了前厅内,而后又送上了上好的新茶,沈碧寒一边在前厅内吃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凝霜说着什么,直到由外面传来的一声大嫂,打断了她们之间的闲聊之语。
是蕙歌!
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对蕙歌道:“话说我是来见大太太的,可这刚刚到弟妹便过来了,合着比大太太还快呢。”
“人老了,脚步也就跟不上了,比年轻人走的慢些,还不算太丢脸。”沈碧寒的话刚刚落地,大太太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第一八七章】 我掐死你!
嘴角荡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沈碧寒对进门的大太太福了福身子:“侄媳给大太太请安了。”
“免了吧!”对沈碧寒抬了抬手,大太太道:“且坐下说话吧!”
以前的时候大太太凡事都喜欢计较,但是现在的她因为保护自己孙子的周全,算是彻底改变了。在椅子上落了座,沈碧寒对大太太笑了笑:“仔细说起来,侄媳这还是第一次来东苑呢。”
“外面世事变迁,我们聂府又何尝不是?”对沈碧寒笑了笑,大太太双眼中尽是无奈之色:“自从退出了府里的那些争斗,我这东苑已然是很久无人踏足了。”
沈碧寒笑道:“无人踏足还不好?人多是非多,我倒是想找个清静之地好好歇歇呢。”
“那倒也是!”苦笑着点了点头,大太太道:“最起码恒儿安全了。”
稍稍思虑了片刻,沈碧寒张嘴问道:“大太太这么说话该是有什么深意的吧?”
关于小少爷聂恒在安宁寺遭劫之事,望柳已然跟她提过了,虽然沈碧寒心中明白,不过她觉得依然有必要让身为当事人的大太太亲自来说说。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大太太眼下一反常态不再过问府中事务,这明摆着便是她知道其中的根由所在。
对沈碧寒笑了笑,大太太道:“母亲确实没看错你,你果然聪明。”
微微一笑,沈碧寒对大太太的夸奖不置可否。
“以往的时候,我什么事情都想要拔长枝儿,在我的眼里,因为我身为老大,就该是这个家族第二代的龙头。”双眼中尽是迷茫,大太太似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府里的人都瞧不起我,莫说四太太,就连孙姨娘区区一个姨娘也敢来挑拨我和蕙歌之间的关系。”
沈碧寒适时开口:“有利益就一定会有争斗,世人都道男人事业之心有多强,其实不然……与男人相比,女人的争夺之心怕是还要更胜一筹。”
看了沈碧寒一眼,大太太喝了口茶道:“自从那次害你不成,我被母亲禁足在东苑之后便想了许多。但是无论想了多少,想要争夺的心却依然存在。”
沈碧寒轻轻地叹了口气。
望柳说大太太是在安宁寺事件之后才变得收敛了,那在那之前,在聂恒还未曾出生以前,她该是依然如以前一样嚣张跋扈且又不讲理的。
咽下喉间的茶水,也叹了口气,大太太道:“在恒儿出生之后,看到了隔辈之人,我想的依然是要争,要为他在聂府争出一片未来。”
那也要您有可以争的本事啊!
谁不想看到自己的孙子一生无忧,生活在荣华富贵之中?
无论以前如何的尖酸刻薄,大太太作为聂恒的奶奶,她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她们比我狠毒。”眉头皱了皱,大太太对沈碧寒冷笑道:“表面上在府中看着一切风平浪静,可是在暗地里她们却对恒儿下手。安宁寺外,若不是蕙歌死死护住恒儿,我不敢想象自个儿在失了孙儿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秀美蹙了蹙,沈碧寒问道:“大太太怎知那是她们下的手?”
“我就是知道是她们下的手。”冷哼一声,大太太双眼中迸射着冷冷的厉光,道:“若是我有证据,早就与母亲告状去了,哪里还容得她们在府里逍遥!”
安静的凝视大太太片刻,沈碧寒抿了抿嘴道:“以前的事情大太太您就莫要再去想了,眼下脱离了府中争斗,您过的也很好不是么?”
恰逢望梅抱着聂恒进入前厅,大太太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将聂恒接了过来抱在怀中:“若是隐忍可以换的恒儿平安无事,哪怕是让我忍上一辈子,也是无碍的。”
一个孩童,改变了蕙歌和大太太两个自私的女人,心弦似是被轻轻的拨动了片刻,沈碧寒微微一笑,道:“若是侄媳我在府外与大太太您另寻一处宅院,而后每月过去送月钱,您可考虑搬过去?”
沈碧寒所说的与老太太的意思相差无几。
“是侄媳儿想要我们搬出去的么?”没有立即回答沈碧寒的话,大太太掂了掂怀中的聂恒问道。
从椅子上起身,沈碧寒整了整自己身后的裙摆:“差不多吧!”
“大嫂!”轻唤了一声,边儿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蕙歌也从椅子上起身:“以前的时候我便与您说过聂府之中的水很深,眼下三太太中毒怕是您还没动手她们便先动手了,眼下若是让我们搬出去,那其他两房在宅院和月钱的问题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聂府之中四房都是老太太的儿孙,虽然几房都不想要分家,但是大房只要搬出去,沈碧寒另外给了她们院子,那其他两房一定能个会颇有微词。
听多了,看多了,便也就懂得了。
蕙歌便是如此。
刚刚皱起的眉头再次舒缓,沈碧寒顿了一下,悻悻道:“她们不会善罢甘休又如何?璇妹妹有句话说得对,这聂府大至亭台楼阁,小到一草一木悉数都是我二房的。身为二房的长媳,我想要给谁便给谁,任她们谁不干怕是都不成!”
看着嘴角带笑的沈碧寒,抱着聂恒的大太太不禁怔了怔。
此刻的沈碧寒身上有的不再是以前的淡然之色,而是那种在聂府之中舍我其谁的霸气。
咂了咂嘴,蕙歌侧目看了大太太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将聂恒递回给沈碧寒,大太太对沈碧寒道:“你能做到白家当家的位置上,说明你有那个本事,不过此次三房中毒一事,你可想好对策了?”
点了点头,沈碧寒对大太太坦白道:“其实适才我所说与你们另找住处,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奶奶早已有了这个打算。要搬出聂府的不只是你们,还有三房和四房。”
眉角轻抽了两下,大太太狐疑的道:“你的意思是母亲要分家?”
大太太本来就想着,她以前对沈碧寒没什么恩惠,此刻她何来的与她说要送她院子,不过……她若是搬出去,对她的恒儿未必就不是好事。
又点了点头,沈碧寒道:“奶奶确实要分家。”
向着沈碧寒走近了两步,大太太道:“我这里倒是没什么不愿的,不过若要是分家,三房和四房铁定是不会同意的。”
沈碧寒轻轻地道:“路是她们自个儿走的,分不分家等到了时候怕是也由不得她们了。”
沈碧寒原本想着经过了安宁寺事件之后,大太太该是会同意分家的,眼下看来果不其然。
说到分家,为了老太太着想,沈碧寒不想剩下的三房全部不欢而散。眼下大房同意了,再怎么说也有一房不是被迫的了,剩下的三房和四房……她们都是作茧自缚,典型是自找的啊!
沈碧寒再回轩园的时候,聂沧洛已然出府去了。商号的事情还不急于处理,这会儿子他出府去摆明了是为适才关于孩子的事情与她怄气。心中越想越不痛快,沈碧寒在进入前厅的时候狠狠的向着门槛儿踹了一脚。
“嫂嫂这是何苦来的,既伤了脚又费了力的。”一声低沉却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厅内传来,掀起面前挡着自己视线的棉帘,沈碧寒抬眸看到一脸闲适的坐在侧位上的聂沧杭之后,心中的火气不禁消了几分。
见沈碧寒满脸黑线的走进厅内,丝毫不掩饰的哈哈一笑,聂沧杭起身对她拱了拱手:“沧杭回来晚了。”
道了声免礼,沈碧寒坐到主位上,而后对身后的凝霜道:“你这会儿子且先去看看各房的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过会儿子来报与我知道。”
“是!”聪慧如凝霜,怎会不知沈碧寒是故意支开自己,点了点头之后,她欣然出了前厅。
“小叔那日说天黑便能回来,为何却一拖便拖到了今日才归?”凝霜刚走,沈碧寒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对沈碧寒温和的一笑,聂沧杭道:“我的为人嫂嫂还不知么?有些事情在没有确定之前,绝对不会乱说。嫂嫂让我所调查的事情我已然去亲自核实了,这几日我特意去了趟下葬襄王妃的墓地。”
满眼的疑惑之色,沈碧寒问道:“为何要去襄王妃的墓地?”
根本就没想着要对沈碧寒隐瞒什么,聂沧杭道:“我的线人与我说,当年襄王妃死的时候,当今皇上还在外面带兵打仗,根本就不在金陵。在她死后的第三日,便由楚后下令与小郡主一起下葬了。不过都说女人临盆而死是凶兆,故襄王府并未给她修建墓地。”
稍稍踌躇片刻,沈碧寒道:“你是去挖坟了?”
她的身世很有可能是那个郡主,她想聂沧杭去墓地,完全为了应证,当初和襄王妃一起下葬的到底有没有那个小郡主。
先点头,后摇头,聂沧杭道:“是也不是。”
忍俊不禁的一笑,沈碧寒道:“这个答案好,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看了沈碧寒一眼,并未跟着她开玩笑,聂沧杭道:“初时的时候我确实是准备去挖坟的,但是那里却有个守墓者。”
“守墓者?”眼中尽是惊喜之色,沈碧寒问道:“那你可从那守墓者的口中探听到什么没有?”
眉头拧了拧,聂沧杭道:“我与郡主守墓者道明去意之后,他与我说,那坟茔里埋着的确实是襄王妃和小郡主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看来我该去见见王爷了。”呐呐的开口,沈碧寒有些颓然的从椅子上起身。
送走了聂沧杭,命聂福备了马车,与上次一样,沈碧寒只带着翠竹出了聂府。
在前往越王府的一路上,透着车窗上起伏的窗帘,沈碧寒时不时的可以看清外面的街道。但是无论街道如何繁华,她的脸上却都是一脸的沉思之色。
马车在越王府钱缓缓停靠,由翠竹搀扶着下了马车。想起上次越王妃对自己欲除之而后快的样子,沈碧寒与守卫侍卫道自己是来探望唐雪晴的,并没有提及要见越王爷的事情。
由家丁引着进入越王府,依然是无暇欣赏美景儿,顺着长长的走廊,沈碧寒大约走了两刻钟的功夫才走到唐雪晴的院落。月唐雪晴寒暄了几句,她方才步入正题,让唐雪晴带着自己去找越王爷。
虽然十分好奇沈碧寒找越王爷的动机,不过见她一脸的焦急之色,唐雪晴也没有多问什么,便直接带着她前往越王爷所在的书房。
没有让丫头进去通禀,唐雪晴直接便带着沈碧寒进到书房之内。一进门她便嚷道:“父王,姐姐要见你,我便与你带来了。”
“姐姐?”一脸的疑惑之色,越王爷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却不期然视线落到了沈碧寒的身上:“你……你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
连忙从书桌前起身,越王爷面色和蔼的绕过书桌来到沈碧寒和唐雪晴的面前。
“姐姐说有事情要问问父王。”将沈碧寒拉到身前,唐雪晴解释道。
看了一眼一边的唐雪晴,越王爷点了点头,道:“晴儿你且先退下吧!”
“为什么?”一脸的惊异之色,唐雪晴问道,“难道父王和姐姐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拍了拍唐雪晴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沈碧寒淡淡然一笑:“妹妹且先下去吧,有些话我想与越王爷单独谈谈。”
“姐姐……”有些不依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见她一脸的坚定之色,唐雪晴终是点了点头,而后便退了出去。
待唐雪晴离去之后,越王爷深深地凝视沈碧寒片刻,而后道:“先坐吧!”
依言坐到一边的雕花儿木椅上,沈碧寒看了一眼越王爷一眼,而后开门见山的问道:“民妇今天为何而来,王爷该是晓得的吧?无论是何事,今日民妇既然来了,那就请王爷如实相告吧!”
“本王早已猜到你会过来了,只不过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将书桌上的写了一半的奏折收起,越王爷道:“仔细说来,你不该称呼我为王爷。”
心神一震,沈碧寒挑眉问道:“那该称呼您为什么?”
“该……”
越王爷刚刚要开口回答,书房的房门却突然被撞开了。似是得了魔症一般,一身锦帛玉衣的越王妃气势汹汹的便冲到了沈碧寒的面前,直接用双手掐住沈碧寒的脖子,无论沈碧寒如何挣扎,她都是死死地掐着她,而且越来越用力。
“我掐死你!”一边用力的掐着沈碧寒的脖子,越王妃口中还不停的放着狠话!
【第一八八章】 身世之谜
沈碧寒刚刚坐到椅子上要与越王爷问个清楚,越王爷也不再与以往一般再多加推诿,但是越王妃的突然出现却再次将这一切打乱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沈碧寒眼中难得的出现了惊恐之色。
问题不在于她胆子小,而是此刻越王妃死命的掐着她的脖子,好似一定要将她掐死一般。更有甚者她还口口声声的要掐死她,一定要掐死她!
“王妃,请你放手!”唐雪晴已然离去,候在外面的翠竹是跟着越王妃进来的,她也被眼前的形势骇到了。
“滚一边儿去!”伸手一挥将翠竹掀的一个踉跄,越王妃依然死死的抓着沈碧寒的颈项,欲要将她掐死。
“娟容,你放手!”一声厉喝,越王爷拍案而起。
曾经他立她为王妃的时候,她也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没想到今时今日她会变的这般狠辣。
双目之中尽是狰狞之色,越王妃狂笑着:“我要让她死!”
双眼不敢置信的瞪视着越王妃稍显猩红的眸子,让人心慌的窒息感瞬间袭向沈碧寒。
那次大雪中狂奔之后的力竭感,那次沉湖之后无法呼吸的恐惧感一一浮上心头。她想要挣扎,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却总是空费力一场。大脑缺氧的程度越来越严重,沈碧寒脑海中的疑问与不甘也是越来越多。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上次要毒死她,这次要掐死她?
无数的不甘化作滴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无比艰难的额侧目看向一边已然从书桌后窜出的越王爷,沈碧寒伸手用力的抓着越王妃的手臂。
指尖抓皱了上好的锦缎,可越王妃依然在用力的掐着沈碧寒的脖子……
“娟容!”一个女子就算是再有力气,终是不可能敌得过男子的。被越王爷用力的抓离沈碧寒的身上,越王妃的手指甲在沈碧寒的颈项间划出了道道血痕。
“你这个疯女人!”眼中有着无限的失望,越王爷伸手便照着越王妃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砰地一声,身子重重的撞击在书桌上,越王妃因脸上和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楚而双眼眯起:“你又打我?接着打啊!打啊!只要你一日不将我打死,我就一定要让她死。”
血,顺着嘴角滑落。
越王妃在看向沈碧寒的时候,曾经的怨怼已然变成了浓浓的仇恨。
她适才决绝的话是在告诉沈碧寒与越王爷,这个世上只要有她在,就一定不能有沈碧寒在。
“咳咳……”
不停的咳嗽着,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沈碧寒由翠竹扶着屋里的顺着桌脚滑落,毫无形象的靠坐在桌脚边儿上,一时却还无法成语。
“主子!”心痛万分的拍着沈碧寒的背脊为她顺气,翠竹眼中的泪珠也不断的簌簌落下。
“咳咳……”依然接连不断的轻咳着,沈碧寒对翠竹苦笑了下,而后宽慰道:“没碍的,我还死不了。”
抬头看了眼一边对沈碧寒虎视眈眈的越王妃,翠竹惊惧的低下头来,对沈碧寒轻声喃道:“主子,我们回吧,这里太危险了。”
若是适才越王爷不在场,翠竹真的不敢想象此刻沈碧寒会是一种什么下场。
还是那句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越王妃之所以如此对待自己,沈碧寒相信一定有她的原因。她现在想知道的便是这个对方誓要她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看着一边的越王妃与越王爷两相对峙却一言不发的样子,沈碧寒犹豫了片刻,拍了拍翠竹的手,示意她扶着自己起身。
“主子您慢点儿。”吸了吸婢子,从腰间将帕子扯下,翠竹将帕子护在沈碧寒的颈项之间,而后扶着她从地上起身,将她扶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
气息尚带微喘,沈碧寒一片淡然的端起桌上不知是谁喝剩下的茶水喝了口,唯有她轻颤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人人都怕死,即便是活了两世的沈碧寒。
前世的时候她大学刚刚毕业便无故被烧死了,一点的社会经历都没有,今生虽说多了些生活阅历,不过若是死的不明不白的,这两世活的岂不是太憋屈了?
“我说王爷……不,民妇也许这话该跟王妃说……”将茶杯放回到桌上,沈碧寒苦笑了一下,叹道:“这世上任何的犯人被处死都该省的自个儿的罪过在哪里,自打上次您要毒死我,到此刻您要掐死我……这前前后后已然两次了,就算您要让我这个平民百姓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平民百姓?”冷笑一声,越王妃挣扎着在书桌前站直身子:“你想要原因?”
废话,谁还想不明不白的死啊!
心中暗暗的骂了一声,沈碧寒心中的火也是蹭蹭的往上窜:无论这越王妃与她有什么仇怨,那也该是前一辈儿的仇怨了,何必都要迁怒到她的身上。她在关外长大,对这些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俗话还说不知者无罪呢!
有些怨怼的看向越王爷,越王妃苦笑道:“因为你,我的女儿死了,你说你该不该死?”
“娟容!”声音依然严厉,越王爷道:“这些不是她的错!”
“那是谁的错?是我的错么?你倒是与我将真凶揪出来啊?”对越王爷的话嗤之以鼻,越王妃看向沈碧寒,“本宫听说养你的那家人也都死了,他们也是因为你而死的。你就是个不祥之人,天生的灾星。你母亲生了你之后便死了,任谁沾惹上你都没有好下场。”
心中一抖,沈碧寒闭了闭眼:她猜对了,沈家被满门诛杀果然跟她有关系。
“娟容,你闭嘴!”手掌再次扬起,越王爷的手掌又要向着越王妃的脸上挥去。
“那请王爷您说!”冷冷的开了口,越王府的书房虽然温暖如春,不过沈碧寒的心却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
冷!
她的心真的冷了!
依着越王妃所说,她的女儿是因她而死,她的母亲生下她便死了,蓝毅是因她而死,沈家养育她的父母也是因她而死。
他们都是因她而死,那她到底是谁?他们为何会因她而死?
若是一切继续的话,那聂沧洛呢?
“让王爷说?那就让王爷来说说。”讪讪的轻笑了两声,越王妃看向越王爷,道:“你让王爷与你说说,他是如何大仁大义的拿自个儿的女儿的命换回了你的命。”
“娟容!”今日的越王爷也许是叫王妃名字最多的一日了。
微微挑眉,越王妃像极了一个疯子:“怎么?王爷又不想说了?我自嫁给你的那一日便知你心中挂念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甘之如饴的为你生女。我想的是即便你不喜欢我,终该是会喜欢自个儿的女儿吧?可是你是怎么做的?”
说到这里越王妃看向沈碧寒,神神叨叨的问道:“你猜王爷是怎么做的?”
暗道一声她哪里知道啊,沈碧寒语气阴沉的问道:“王妃您说他是怎么做的?”
“哈哈……”近乎癫狂的一笑,越王妃自嘲道:“说一千道一万,这其实也怪不得王爷,只能怪我命不好。谁让我十月怀胎,偏偏要赶在与那女人一起临盆,而且还一生也生了个女儿。”
听闻此言,沈碧寒微微一颤。
她知道越王妃所说越王爷喜欢的那个女人是谁了,与她同日产女的,除了襄王妃还能有谁?
越王爷钟情于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却嫁给了襄王爷为妃,兄弟二人同时恋慕一人,多么通俗而又让人深有体会的戏文啊!
越王妃的一句话,道出了越王爷心中二十多年的苦情,也道明了沈碧寒的身世。
她是襄王妃所生的女儿,当今圣上的女儿。
越王妃说,越王爷用她女儿的命换来了她沈碧寒的命,那么合着与襄王妃一起下葬的该是他们的女儿,越王府真正的雪如郡主。可是……
“为什么?”
双眼直直的注视着越王爷,沈碧寒先要他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当年她既然身为郡主,为什么还要被越王爷换出来?而换走她的雪如郡主,为何又会与她的母亲一起殁了?
心中一个个的疑问兜兜转转,沈碧寒似是看到了黑暗生命中的一抹曙光。可是这抹曙光却是那般的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原来曙光带来的不一定就是光明。
看着沈碧寒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越王爷沉吟片刻,而后终是喟叹一声,道:“仔细说起来,事情还要从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冬天说起。那一年,天元王朝与关外大野之朝战事告急,皇兄身披战甲上了前线,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身怀六甲的凌寒。”
“凌寒就是你的母亲,当年的襄阳王妃。”深深的凝睇了沈碧寒一眼,越王爷道:“也许没人跟你提起过,你的容貌……真的像极了她!”
在提到沈碧寒的生母之时,越王爷的眼中尽是怀念之色。
“凌寒……”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沈碧寒此刻终于晓得为何在她身上的那块玉佩的背面会雕有一个寒字了。
原来她生母单名便是一个字——寒!
侧目睨了越王妃一眼,越王爷又道:“其实说白了,皇兄不放心的并不是凌寒本人,而是如今的皇后楚氏。当今的皇后楚氏,当年是皇兄的侧妃,也是他为了敛聚权势而娶回王府的。从始至终,他为之付出真心的人,只有凌寒一人。也许命运就是这般荒诞,那个时候娟容也是身怀六甲,巧合中的巧合,她们居然也是同一日临盆,而且产下的也都是女儿。”
“按理说楚后当年产下的是男婴,而我母亲产下的是女婴,她又何必?”不用去完全了解,沈碧寒也已然猜到了后面的故事,只是她不懂:为何楚氏明明生了儿子,却依然容不下她们母女?
“皇兄对凌寒的感情,并不是只要楚后生了儿子便会动摇的,这从他当初不顾任何阻拦势必要立凌寒为正妃来看,便不难猜出。”对沈碧寒洒然苦笑,越王爷问道:“丫头,你可曾想过,若是凌寒第一胎得不了儿子,那她的第二胎,第三胎呢?”
“以绝后患!”闭了闭眼,沈碧寒本已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尔虞我诈,血肉相残,这就是生在皇室的悲哀!
她以前曾经暗自庆幸过,庆幸自己没有投胎到帝王家,庆幸老天爷待她不薄,但是如今看来,以前的时候还真是她高兴的太早了。
兜兜转转,她这辈子中就是投胎在了皇室。
“楚后为人虽然狠毒,却也相当细心。王爷他不知楚后何时会对你下手,所以抢走了我的孩子,用我的孩子换了你回来。”表情近乎狰狞,越王妃适时开口,她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还一边不依不饶的对越王爷叫嚣哭闹着:“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啊!”
嘴角轻颤,想到越王妃的女儿终究是因为自己丢了性命,她心中初时因越王妃投毒,与适才险些掐死而生起的恨意,渐渐地消弭无踪了。
对于女人来说,没什么比子女更加珍贵了。替她死的,可是人家的女儿,难怪人家会如此对她!
“本王将你抱回来的时候,娟容看到你脖颈之间的玉佩便知你不是我们的女儿,险些将你摔死。故此才将你托付给小谦子和画眉两人带离王府。”想到自己的女儿,越王爷也是一脸的悲痛,“我不知雪如是怎么死的,也不知凌寒是怎么死的。反正在我将你换了之后没多久,在我回到越王府没多久,襄王府那边便传来消息,说雪如死了,凌寒也死了。”
“小谦子?画眉?”沈碧寒眉头蹙起。
“嗯!”点了点头,越王爷道:“这就是你的养父养母,你有所不知,你的养父沈兼本是宦官出身,根本就不可能生养。你的养母是凌寒身边的大丫头,他们两人为了掩人耳目才收养的你大哥,借此希望将你的身份永远隐藏下去。”
这些都是越王爷前阵子前往关外的时候从沈碧寒的姑姑那里得到的消息。
为了沈碧寒好,她的姑姑沈氏,从来都未曾与人说过她的大哥其实是个阉人。
【第一八九章】 散布谣言
人都道生不如养,虽然襄王妃未曾抚养过她,不过她却是生她之人。想到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沈碧寒心痛莫名。养育之恩恩重如山,想到自己的养父母,沈碧寒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们的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她,却最终还是为她而死啊!
心中的悲痛化作晶莹的泪珠缓缓落下,沈碧寒闭了闭眼,嘴角因隐忍着巨大的悲痛而不断地轻颤着。
她是谁?
此刻她知道了。
可是她的这条命却牺牲了太多人的性命和幸福,沈家全家,她的生母,蓝毅,还有越王妃的亲生女儿。为了她,他们都死了,难道她真的是不祥之人?若是早知道真相是这样的,即使被大火烧到魂飞魄散,她也不会选择穿越到今生今世!
缓了缓心神,想到楚后如今依然安坐于朝堂,沈碧寒不禁问道:“雪如可是王爷您的亲生女儿啊?且皇上当初不是也将凌寒王妃托付给王爷了吗?为何她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您和皇上却没有追究?”
依着越王爷所说,凌寒是他与当今皇上最爱的女子,唐雪如更是他的嫡亲女儿,可是她们明明死得不明不白,却为何没有人去追究?更有甚者,她们两个的坟茔也从未修葺过?
“不是本王不追究,而是当时父皇久病于榻,皇储之位虚悬,大野王朝对天元王朝更是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际,皇兄与我都认为还不是追究此事的时机。待到后来想要追究的时候,因你下落不明,而又顾虑到太子的感受,故而……”
“哼!”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对越王爷道:“只因顾虑到太子的感受,所以即使楚后做尽坏事却依然稳稳当当的坐在后位之上?王爷,您不觉得这样做很不公平吗?”
她的母亲和正真的雪如郡主死得不明不白,他们两个一个是越王爷的挚爱,一个是他的独女,沈碧寒不明白……就算皇上想要顾虑到太子的感受,不对楚后采取行动,越王爷又如何能忍得了?
好荒唐的理由!
知沈碧寒的情绪波动甚大,越王爷道:“皇兄的意思是要等找到了你……”
“如今找到我了,王爷说皇上会怎么做?他会不会为自己最钟爱的王妃报仇?”斜斜地凝睇了越王爷片刻,沈碧寒道:“因为楚后,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对我好的人都死了,沈家之人,蓝毅,还包括刚刚来到这个世上,连阳光都未曾见过的您的亲生女儿……无论皇上会不会报仇,我,都要为这些死去的人报仇。”
因沈碧寒冰冷坚定的眼神而怔然,越王爷眉头拧起:“你不要冲动,万事都要仔细斟酌了再做。”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吗?”嘴角歪了歪,似是笑而又非笑,沈碧寒道:“就像王妃与我说的一般,我要她死,只要我活着便一定要她死。”
明知沈碧寒身中幽潭香之毒而无药可医,越王爷面对她此刻这般神情,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都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沈碧寒躲过了二十一年前的那一劫难,却只能安度二十一年的芳华吗?
从椅子上起身,沈碧寒的脸上所带着的不是淡然之色,而是一种翠竹从未见过的冷漠。
定睛看了眼一眼对自己充满敌视的越王妃,沈碧寒向前走了几步,丝毫无惧地凑近到她的身前,在她耳边低语道:“王妃您莫要怕我死不了,我身上中了毒,中了您所说的当今世上无药能解、无人能医的幽潭香,这个您该是知道的,可是您容不下我。不过即使您再容不下也请你暂且再忍两年,在这两年里我也许会将害死您女儿的真凶给扳倒了也说不定呢。”
说完话,没有理会越王妃会做出什么反应,沈碧寒转身头也不回的带着翠竹欲离开书房。
在书房门槛儿前停下脚步,沈碧寒微微转身,看向越王爷问道:“王爷,我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温柔的?善良的?”
“她很期待你的降生!”没有正面回答沈碧寒的问题,越王爷只是如是说道。
“若是可以,我宁愿不要降生在这个世上。”嘴角微微翘起,深深地看了越王爷一眼,沈碧寒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张添大匠曾经说过,让他雕琢玉佩的那个王妃,长相柔美,性子随和,看上去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那个王妃是她的母亲,和着她本该与母亲一样,可是此刻她的心中却充满了仇恨和愤怒,怕是再也无法再如以前那般淡然处世与人为善了。
马车顺着金陵城的大街缓缓的想着聂府行进,坐在马车内,看着外面更迭变化的景物,沈碧寒的脸上一直都是冷冷的,冷得让她身侧的翠竹心中发寒。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儿,马车在聂府门前缓缓停住。没有让翠竹去扶,兀自下了马车之后沈碧寒低头便急匆匆的进了府去。
“大少奶奶这是怎么了?”走在廊中与沈碧寒擦肩而过,聂福一脸不解的问着后面一路小碎步跟来的翠竹。
听说今儿一早的时候沈碧寒便在聂府与聂沧洛吵过嘴了,聂福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将信将疑的,可是适才沈碧寒表情阴冷的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聂福又有点相信了。
“莫要多事了。”心急的远远眺望了眼沈碧寒已然远去的身影,翠竹问着聂福:“姑爷可是回府了?”
摇了摇头,聂福回答道:“大少爷自打出去还没回来呢。”
“唉!”无奈的叹了口气,翠竹只与他说了让他去寻了聂沧洛回来,便急匆匆的去追沈碧寒了。
“哐当——”
“嘭——”
“哗啦——”
轩园之内,望柳与望春都是一脸担忧之色地守在寝室之外,却没有一个人敢推门进去。
适才的时候他们本来是在忙着各自的活儿的,但是沈碧寒回来之后直接便回到了寝室之内,紧接着寝室里边发出了摔砸东西的动静儿,那动静之大委实将她们这几个丫头给吓到了。
要知道,沈碧寒以前的时候发火那是对着聂沧洛,还没有一次是随便乱摔东西呢。
“少奶奶,您这到底是怎么了?”看着满地狼籍的物品,又看着沈碧寒将绣案整个搬起来又狠狠地摔砸在了地上,凝霜心疼不已的问道。
沈碧寒刚刚从府外回来,可她回来之后便开始发起了邪火儿,任他怎么问她都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在砸东西。
“主子!”微喘着进入寝室之内,翠竹手中端着从前厅内端来的茶杯递到沈碧寒面前:“这个我们府里有的是,主子您要是心里堵得慌就摔砸这个。”
看了翠竹一眼,沈碧寒毫不犹豫的拿起托盘上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数不清摔了多少个,直到沈碧寒摔得累了,有些艰难的把胳膊举起又落下,她将手中拿着的茶杯重重地摔砸在地上,而后便一脸冷漠的呆坐在床上不再说话。
“翠竹,到底怎么回事儿?”轻轻的扯了扯翠竹的袖子,凝霜不解的皱眉问道。
回头看了凝霜一眼,翠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指了指外面。凝霜会意,恭顺的跟着翠竹便退出了寝室,留沈碧寒独自一人在一片狼藉的寝室之内。
寝室之内,一人独留。
怔怔的坐在床上,沈碧寒先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初时穿越过来的情景,后又想起了与蓝毅之间的点点滴滴。
芳华至,她嫁入聂家,在轩园又独守三年……
脸上时而是微笑之意,时而是厌恶之意,到最后的伤心,再到痛恨,最终只落得一脸的冷漠。
沈碧寒就那样呆呆的坐着,直到夕阳西下,翠竹进来与屋子里掌了灯,她才转头问翠竹:“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看着沈碧寒情绪平复了,翠竹对她福了福身子:“回主子的话儿,已然过了酉时了,主子可要用膳?”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沈碧寒一直滴水未进。
低头看了眼燃烧着的灯焰,沈碧寒没有说要传膳,而是对翠竹吩咐道:“你且先去外面将望柳叫进来,然后去白府将白家商号的账册都与我搬到这里来。”
她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了,这会儿子她的时间不多了,也改是开始的时候了。
抬眸看了沈碧寒一眼,见她面色平静,翠竹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了。”
翠竹出去没多大一会儿,望柳便进入了寝室之中。先是对说呢碧寒福了福身子,她就规规矩矩的垂首站在床榻前,等着沈碧寒的吩咐。
抬眼睨了望柳一眼,沈碧寒语气有些冷:“我这会儿子有件事情要交与你去做,你可愿意?”
连忙点头,望柳回道:“奴婢愿意!”
淡淡的看着望柳,沈碧寒道:“即便是坏事你也愿意去?”
神情一怔,抬头看着沈碧寒,望柳咂了咂嘴,咬牙道:“只要是少奶奶您吩咐的事情,奴婢万死不辞。”
淡淡的斜睇着望柳,沈碧寒点了点头,而后嘴角扯了扯,道:“明日一早,我要你带着夏英到丫头房里去散布谣言,就道三太太所中之毒是我下的,我是故意要让她中毒的。”
“少奶奶!”心中一惊,望柳一脸诧异的看向沈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