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滚草地
聂沧洛突然出声,打断了蓝毅原本想要说的话。待他进入偏殿之内,见蓝毅就坐在沈碧寒的下首之处,而且两人都是面带微笑。他心中微微有着愕然!
来到沈碧寒面前,直接坐在了与她相对的椅子上,他开门见山的便问道:“平日在府里温玉在怀,我已然很忙了,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么?”
说实话,他在生气,而且很生气。沈碧寒先是摆出了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又同意楚后的建议赐给了他一个妾侍。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好,但是想到她对自己的不在乎,再看到此刻她与蓝毅之间的亲昵互动,他的心中便十分的不是滋味。
“将你们都传来,自然是有要事的!”不是没看到聂沧洛眼中的恼意,不过沈碧寒却装作未曾看到。抬手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那封书信,她将之递给聂沧洛。在聂沧洛接过书信,并且开始阅读书信内容的时候,沈碧寒慢慢的开口道,“今年秀女入宫的途中,巴户之地的秀女齐娟因身染恶疾而半路殒命。接她入宫的太监被人买通之后,用其他的女子顶替了这名秀女,以瞒天过海之法让那名女子进了皇宫。”
耳中听着沈碧寒的叙述,眼中看着书信中的内容,聂沧洛的脸色开始变幻莫测:“那个女子是环丫头?”
这书信中说的很明白。在秀女进入金陵城之后,聂惜环将自己从小到大的首饰全部变卖,贿赂了选秀的太监。最终得以顶着巴户之地的秀女齐娟的名号进了皇宫。
面色变得格外凝重,沈碧寒点了点头,道:“我已然命翠竹去瞧过了,确实是环丫头,而且……”
“而且什么?”聂沧洛的眉头一皱。
看着聂沧洛紧皱的眉头,沈碧寒叹道:“与她进宫的还有娇妹妹。”
蓝毅说她爱皱着眉头,她身边的人又何尝不是喜欢皱着眉头?就像此刻的聂沧洛一样,自从认识他之后,好像经常都在皱着眉头。
“娇丫头?”聂沧洛又是一脸的愕然。
点了点头,沈碧寒道:“娇妹妹是以秀女亲随的身份跟着环妹妹进宫的。”
略微沉吟片刻,聂沧洛道:“今年的秀女该是刚进宫没多久的,这会儿时间还短,我会想办法将她们弄出去。”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直勾勾的看着聂沧洛,沈碧寒道:“今日楚后将打算送给太子的秀女绣章与我看了,这里面明明就有环丫头。这还不算,在绣章上环丫头的名字还用朱笔圈了起来。你我都是聪明人,没道理看不出她这样做的用意吧?”
楚后今日的所作所为明明就是在告诉她,她已然知道了聂惜环的身份。
聂沧洛一听,大感不妙:“就算她知道了,那两个丫头也一定要弄出宫去。”
“来不及了!”摇了摇头,沈碧寒对聂沧洛道:“莫说从楚后的手里将环丫头弄出来不容易,就说娇丫头……她早在我进宫之时便已然被父皇封了华美人。”
“华美人!”这些聂沧洛可坐不住了。
沈碧寒是公主,他的妹妹却嫁给了皇上,这不是……身为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聂沧洛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关系。
“莫要在那里惊讶了,先坐下来!”直盯着聂沧洛看了两眼,沈碧寒对聂沧洛道:“眼下我们要来想的是若是环丫头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了,我们该如何保住聂家!”
“欺君罔上,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聂沧洛将手中的信纸揉作了一团。
聂惜环眼下被楚后盯上了,即便能够弄出宫去,也不一定得以成行。加之聂惜娇在前,这一切势必更为难办。
“为今之计,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让四叔父出一面告示,就道自家的两个女儿因大逆不道,被逐出聂家家门,永不得回府。”看着聂沧洛的反应,沈碧寒暗暗叹了口气,而后对他说:“我已然与蓝毅说过了,这些日子你且将聂府的事情处理清楚便是。关于商号的事情,除了聂家之外,白家和沈家的事物全都交给他吧!”
她何尝不知若是四老爷出了那张告示,不但表明了聂惜环和聂惜娇若是在宫中出了事故与聂家无关,也表明聂惜环和聂惜娇两人在女风上有问题,永远都不得再回聂府了。
被赶出家门的女儿,那比破鞋都还不如啊!
明白沈碧寒的意思,聂沧洛没有看她,而是拿着那封书信怔怔的起身出了偏殿。
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走的时候颓废非常。
看着聂沧洛离去的背影,沈碧寒的心中突然疼痛莫名。见她双眼的视线一直胶着在聂沧洛的身上,蓝毅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商号的事情交给我便好,你且等我片刻,我去见见皇上便来。”
“好!”无心去想蓝毅到底要去哪里,沈碧寒若有所思的轻轻点了点头。
聂沧洛出了昭元殿之后,便离宫准备回聂府了。
此刻他的心情不好,根本就可以用糟透了来形容。聂家本来就是拼凑起来的家庭,没有和睦的关系,有的只是老太太坚持在一起的信念。若是没有老太太的意念,为了那个慈祥的老人,他并没有那么做。眼下老太太死了,聂家分了,在聂家的几房也都分崩离析了。
大太太虽然懂事多了,但三太太因痛失爱子而疯掉了,四太太自缢身亡,就连孙姨娘也……
想到此刻聂家的悲惨结局,再想到聂惜环和聂惜娇日后的境地,即便聂沧洛是铁汉,此刻也难免心中暗痛!
他看不惯府里的那些婶娘是真,却从来不曾对下面的这些妹妹们有什么歧义。但是此刻因为她们擅作主张,也为了保住聂家,他只得将她们置于那般境地了。
“聂沧洛!”
在聂沧洛出了宫门即将驾马离开的时候,蓝毅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
回头俯身看着马下的蓝毅,聂沧洛淡淡的睨着他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爽,一点都不当绅士了。
若是蓝毅此刻要与他说,他跟沈碧寒如何如何了,他发誓他一定会跳下马去与他不讲身份的大战一场。
在沈碧寒还未曾入宫的时候,蓝毅与沈碧寒之间除了公事之外,便再无其他的交际。沈碧寒对她的冷淡是显而易见的,任何人都可以看的出来。但是适才在昭元殿的时候,她与沈碧寒之间的亲昵,是根本就无法掩饰的。
“下马!”对聂沧洛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蓝毅对他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哼!”不屑的一笑,聂沧洛道:“收起你的怜悯吧,我聂沧洛不需要!若是你的真意是在示威,那么你做到了。”
因为沈碧寒的关系,聂沧洛与蓝毅之间的导火索终是被点燃了。
扔下这句话,聂沧洛猛的一拉缰绳,驾马向着聂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见聂沧洛扬长而去,蓝毅暗叹了口气,直接拉起门前侍卫的一匹马,翻身上马便向着聂沧洛追奔而去。
远远的便知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聂沧洛不曾往后看便知道是谁了。突然改变心意没有向着金陵城的大街奔去,聂沧洛驾马向着金陵城外的方向飞奔而去。
“驾!”聂沧洛的方向变了,蓝毅的方向也跟着变了。
出了金陵城的西城门,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远远的看着蓝毅追来,将马匹引到一片绿地之上,聂沧洛猛的一拽缰绳,翻身向着身后追来的蓝毅扑去。
噗通一声!
有些措手不及的被聂沧洛扑倒在马背上,而后又翻落在草地上。蓝毅与聂沧洛之间就像是半大的孩子一般,不讲究任何的招式,只当是为了泄恨一般,你一拳头我一巴掌的互殴着。
碧绿色的草地被蹂躏成了深绿色,在草地上翻着跟头的两个大男人不停的滚来滚去,直到自己累了,才气喘吁吁的平躺在草地上。
“我输了!”
微微的喘着粗气,聂沧洛嘴角苦涩的弯起,颇为无奈的砖头看向一边状态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的蓝毅。
“不!”转头对上聂沧洛漆黑的眸子,蓝毅依然是温和的一笑:“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你怎么知道赢得就一定会是我?”
不再看蓝毅的模样,聂沧洛侧回头看着天际的阳光,点点的五彩光晕在太阳的周围浮散着,好似是宝石一般灼痛了他的眼:“感觉是骗不了人的,虽然你和她都没有直说,但是我感觉的到,你们之间的感情正在复苏。”
曾经他与蓝毅有过约定,无论沈碧寒最后选择谁,另外一个人都要无条件的退出。那个时候聂沧洛觉得,沈碧寒心中放着的人是他,而她腹中怀着的是他的骨肉。但是进入在昭元殿偏殿外的时候,他发现他好像错了,而且还错的离谱!
蓝毅苦笑:“感觉确实是骗不了人的,但是有的时候某些感情的假象,却能够蒙蔽一个人的眼睛,不要因为在乎而放弃去看那层假象后面的东西,也许什么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你自己赖以相信的感觉而已。”
聂沧洛侧目望着蓝毅笑着:“你是在取笑我么?”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对一向骄傲的聂沧洛来说,那感觉最为难受。
摇了摇头,蓝毅轻声道:“她说让我留在她的身边,我便会留在她的身边,不为她最后是否会选择我,只为了她的那句话!”
从地上爬起身来,聂沧洛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蓝毅道:“即便是她最后选择了你,我还是会帮她报仇的。还有……莫要因为她腹中的孩子而头疼,那个孩子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撂下这句话,没等到蓝毅反应过来再问他什么,聂沧洛便已然走到马前翻身上马离开。
他适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聂沧洛最后一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蓝毅无力的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中的炫目阳光:“他说了那么多,聂沧洛好像并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啊!”
与沈碧寒相处多年,她的心他难道还不懂么?
聂家之中——
沈碧寒进宫之后府里的事情暂时由聂惜璇和大太太两人主持,因府里新多出一个妾侍,而这个妾侍看上去相当的得宠,府里原本多事的人们都在暗中等着看好戏。
当然,他们这次并不是等着看沈碧寒会如何如何,而是在等着看那个小妾会是如何下场。
要知道,沈碧寒马上就要被正式册封为公主了,待到她再度回聂府的时候,一切便都变了,就算那个小妾是楚后赏赐的,她的身份和地位也是与当朝公主无法比拟的。
聂沧洛回到聂府的时候,聂惜璇正在轩园思量着要如何整治下那个名唤如烟的小妾。见聂沧洛面色铁青的回到了轩园,她连忙迎了上去:“哥哥怎么了?”
她很少见聂沧洛如此模样!
“你去讲大伯父,父亲,三叔父和四叔父全都请来!”没有多说什么,聂沧洛对聂惜璇说了让她请人之后,便起身进入了轩园的正厅之内。
虽然不知道聂沧洛突然要找这些长辈做什么,不过聂惜璇还是依照他的吩咐命人将两位老爷请到了轩园里。聂惜璇本想着要在厅外听听聂沧洛与两位长辈说些什么,但是她刚将耳朵凑过去,便听到屋里传来四老爷的怒啸声:“这两个孽障!”
随着一声孽障而来的又是砰地一声!
聂惜璇知道,这是四老爷将茶杯给砸了。
心中实在纳闷屋里在说些什么,又实在听不出屋子里在说什么,聂惜璇只得安安静静的在屋外等着,好过会儿亲自问问聂沧洛,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过了片刻,屋内传来唤声,道是要文房四宝伺候着。命凝霜送了进去,聂惜璇本来还与凝霜说要让她仔细的挺好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凝霜出来了,只道是大少爷不让听!
【第二二八章】 欲擒故纵
又过了大约两刻钟的时候,屋子里的几位老爷纷纷出来了。在聂惜璇一一对着他们行了礼之后,只听他们说了句家门不幸,便都各忙各的去了。
抬头看着屋子里父亲和哥哥,知道大概是没什么事情了,聂惜璇便掀起珠帘进入了前厅之内:“哥哥,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为何……”
她的话在看到桌上的告示之后戛然而止。
伸手将桌上的告示拿起来仔细的读了一遍,聂惜璇颤着声问道:“父亲……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环妹妹和娇妹妹,她们……这是为什么啊?”
“从今日起着两个丫头与我们聂家再无瓜葛了!”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二老爷语重心长的道,“世间万事凡事其实都该看的通透一些,在通透之余,也要记得待人宽厚。璇儿要谨记父亲的这句话。”
“是!”点了点头,聂惜璇虽然不知其中因由。但是也知道此刻自己父亲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是有深远意义的。
起身宠溺的摸了摸聂惜璇头顶上的发髻,二老爷对她笑了笑。转身对聂沧洛叮嘱了沈碧寒再回府之后的诸多事宜之后,他便离了轩园。
“环丫头和娇丫头……”待到二老爷走后,前厅之内只剩下聂沧洛和聂惜璇兄妹的时候,聂沧洛便才开口说道:“她们顶替着别人的秀女之名进宫去了。”
“呵……”
倒抽一口气,聂惜璇道:“那……那怎么办?若是她们就这么进宫了,待到出宫也还好,万一被发现……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万一她们的身份被拆穿了,那我们聂家……”
又看了看手中的告示,聂惜璇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几位长辈会忍心将聂惜璇和聂惜娇两人逐出聂府了。
按理说她们两个是四老爷唯一的两个女儿了,四老爷不该那般狠心。但是若是她们是顶着别人的秀女之名进的宫,那出份告示是十分有必要的。
待到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聂惜璇并未再说什么,便吩咐聂福带人将告示贴满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待到告示贴出的当日,整个金陵城沸腾了,百姓之间处处都在揣测聂家的这两位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足以让家族逐出?是违背了女风?
这对聂家来说绝对是家丑,但是知情的人都知道,让聂家的家丑公布于天下,总比有朝一日被问罪诛九族来的好。
短短几日,聂家中飞出一位公主,位及尊荣,再到丑事尽出,聂家两位姑娘被逐出聂府,整个金陵城中,聂府几乎是酒楼茶馆之地,谈论最多的地方了。
如此盛况,堪比当年沈碧寒逃婚的时候。
皇宫大内,沈碧寒端坐在昭元殿的后花园内。看着手中徐放最新从外面带来的告示,她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纸张撕了个粉碎:“这事儿我省的了。我让你调查的事情,你可调查清楚了么?”
知道沈碧寒问的是什么,徐放点头道:“天眼各分处传来消息,道莫神医最近一段时日一直都在关外行动。不过因为莫神医前往之处都是冰山之地,故此还未曾找到其人。”
知道短时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沈碧寒点了点头道:“继续努力找吧!”
“是!”恭敬地应了声,徐放又不说话了。
想要跟徐放聊些什么,很难很难!知道这个道理之后,沈碧寒便不再奢望着跟他闲聊些什么了。静静地在花园里又歇了会儿,看时辰知道皇上该下早朝了,沈碧寒才站起身来,准备去昭明殿面圣。
她的生命不长了,可是要做的事情却很多啊!
来到昭明殿外,听孙才鸣说皇上还在里面与大臣谈着国事。沈碧寒也不急,直直的便在昭明殿的偏殿候着了。过了没多久,只见远远的有两个宫女儿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位红衣华服女子向着昭明殿走来。
“孙公公,这是我为陛下熬的银耳酸梅汤,这会儿天热,您看……”那红衣华服女子到了昭明殿的时候正好在门外雕栏处,沈碧寒看不到她的容貌。不过她的声音并不陌生,沈碧寒一听便知道是……
这不是刚刚被册封为华美人的聂惜娇么?
以前在聂府的时候她可没发现她这么能体贴人呢,不过话说回来也是,这里是皇宫,在这个宫里的人都围着皇上这一个男人在转,聂惜娇此刻如此这般,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这……”有些为难的看着聂惜娇一眼,孙才鸣轻声道:“这宫里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宫里的美人们谁都不能私自来这昭明殿邀宠。若是陛下再掀牌子的时候,奴才记得您,华美人,您且先回吧!”
“孙公公!”轻唤了孙才鸣一声,聂惜娇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碧绿色的手镯,将之套在了孙才鸣的手腕上:“有劳了!”
“……”
有些担心身后的沈碧寒看到,孙才鸣侧目看了眼后面的沈碧寒。见她已然坐在那里喝着凉茶,孙才鸣对聂惜娇摆了摆手,示意先让她回去。
这宫中之事他看了几十年了,平日里就看的真真切切。依着孙才鸣来看,这华美人没什么心机,确实是个好姑娘。不过这样的好姑娘在宫里怕是不能长时间立足的啊!
“孙公公!”正在孙才鸣为聂惜娇担忧的时候,偏殿内便传来了沈碧寒的唤声。
“唉!”赶忙应了一声,孙才鸣提着聂惜娇递给他的银耳酸梅汤便进了偏殿。在沈碧寒身前弓着身子,孙才鸣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看着孙才鸣手中的汤盅,沈碧寒柳眉微蹙道:“本宫斗来了这么久了,你连杯茶都没有上,这大热天儿的,不想落好了是不?”
“哎呦!”轻叹了一声,孙才鸣急道:“殿下您冤枉死奴才了,适才是外面有人在,奴才一时才给忘了。奴才这就去与您准备茶水去,您且稍等片刻。”
“等等!”见孙才鸣要走,沈碧寒以下巴指着他手中的汤盅道:“这里面是什么?”
“银耳酸梅汤啊!”说出这几个字之后,见沈碧寒不自觉的动了动嘴角,孙才鸣立马会意:“您看奴才这脑子,殿下您稍等。”
从袖袋里取出一根银簪,将簪子浸入到汤盅之中,见簪子无恙,他才为沈碧寒倒了一杯:“殿下请用。”
天气实在是热,端起面前的银耳酸梅汤喝了一口,口中酸酸凉凉的味道传来,心中的燥意减了不少。沈碧寒抿了抿嘴道:“这东西是……”
“呃?”眉梢挑了挑,孙才鸣丝毫不敢隐瞒,“是华美人!”
虽然与沈碧寒接触的不多,不过孙才鸣对她也是偶有风闻的。都道这位公主聪明能干,在聪明人面前,他也就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华美人?”低低轻喃着,沈碧寒对孙才鸣道:“本宫最近害喜的厉害,这酸梅汤熬得甚好,你且去传话与华美人说,就道是本宫请她这两日到昭元殿来,教本宫那小丫头熬这酸梅汤。”
“是!”心想华美人为人单纯,在宫里就缺个沈碧寒这样的靠山,孙才鸣乐呵呵的便应了声。
待到众大臣退下之后,孙才鸣才进入正殿与皇上道明启元公主到了。
“儿臣参见父皇!”见到唐骏天之后,沈碧寒先对他微微福了下身子。
因为身怀有孕,所以沈碧寒最近得到皇命特许,不用实礼请安。
“免礼!”笑着看了眼沈碧寒,唐骏天道:“今日一早你不是与朕请过安了么?这大热天儿的怎么又是一趟?”
对唐骏天点了点头,沈碧寒笑道:“早前是请安,这会儿是儿臣有事相求于父皇。”
唐骏天笑着沈碧寒,对孙才鸣摆了摆手,他道:“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何来的与朕求不求的。莫要忘了,你可是朕的亲生女儿。”
孙才鸣退下之后,屋子里只剩下沈碧寒和唐骏天两人了。深深地看了唐骏天一眼,沈碧寒对他屈膝便跪下身来。
“这……”心中一愣,唐骏天面色一变,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离了龙椅来到沈碧寒面前,将她扶了起来:“你这孩子这是作甚?”
看了唐骏天一眼,沈碧寒明明白白的说道:“请父皇将女儿送回聂家吧!”
她今日来这里,是要与真正的雪如郡主要身后名的。不过沈碧寒很聪明,她并没有直截了当的直奔主题,而是来了招欲擒故纵。
唐骏天眉头大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好不容易说服她要她入宫,何来的又要将她送回去。
直愣愣的看着唐骏天,沈碧寒突然泪盈于睫:“当初儿臣这条命是王叔拿什么换来的?父皇不知么?”
唐骏天讪然一笑:“朕岂会不知?”
当年他虽然让越王爷代他照顾凌寒,却从未想过楚后会真的对凌寒下手。当然,那个时候的越王爷也是一样的没想到,当初越王妃产下雪如郡主后,因是大雪天气,提前寻到的奶娘又被越王爷送到了襄王府,无奈之下越王爷才会抱着雪如郡主前往襄王府,为的是要为他自己的孩子吃饱奶水。
【第二二九章】 双生公主
越王爷的本意不是去换孩子,而是在大雪之夜让襄王府的奶娘与自己的孩子喂奶而已。
但是事事难料,在奶娘与孩子吃饱奶水之后,看着奶娘身侧刚刚出生的沈碧寒时,越王爷突然有种感觉,便鬼使神差的将雪如郡主调换了。
当年的越王爷,也没想到楚后真的会对孩子下手。若是那样他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去换。
越王妃一直误会越王爷故意将孩子对调的,其实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啊!
楚家有财势,而他要地位。当时正赶上七龙夺嫡,他要称帝,单凭一个聂家怎么够?他一定要仰仗楚家的财势。考虑到时局动荡,所以便求自己的兄弟将此事暂且压下了。
他一直对越王爷有愧疚,那深深的愧疚,便是从此而来啊!
唐骏天承认,他很自私,但是他的自私是为了国家,为了得天下,所以值得。
如今他老了,觉得应该为自己的女儿和凌寒,还有死去的雪如郡主和痛失爱女的弟弟做些什么了。所以才会不惜放任聂家拓展商业疆土,以此来巩固沈碧寒的地位。
看着皇上一脸悲痛的样子,沈碧寒知道她让他想起了什么。不过无妨,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眼中的泪水滑落,沈碧寒期期艾艾的道:“当初雪如郡主死了,儿臣却活了。她是为儿臣而死,那儿臣又为她做了什么呢?眼下父皇与儿臣举行的册封大典在即,儿臣马上就要风风光光的认祖归宗了,而真正的雪如郡主呢?”
星眸微眯,唐骏天一言不发。
微颤着嘴唇,沈碧寒道:“她此刻与我的母亲葬在一起,她们一起守在那片无比荒凉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只有一个守墓人,除了那个守墓人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那里葬的是谁。”
“父皇!”再次跪在了唐骏天的脚下,沈碧寒抽泣道:“若是她们一直在那个地方葬着连个名分都没有,儿臣情愿回到聂府,做个平庸而又满身铜臭的商人,也不愿日后身心备受煎熬的坐在昭元殿的大殿上。”
沈碧寒的话,说得动情,听在唐骏天的耳朵里,更加的煽情。
弯身想要将她再次扶起,却被沈碧寒躲掉了。唐骏天蹙眉道:“你快些起来!”
挤兑一次算挤兑,那挤兑两次、三次不也是挤兑了吗?
匍匐在地板之上,沈碧寒没有抬头去看皇上,只是对他道:“儿臣心意已决,请父皇下旨将儿臣送回聂家!”
“你……”有些气恼的看着几乎趴在地上的沈碧寒,唐骏天怒道:“你这脾气怎会与你母亲一模一样?!”说完话他转身回了御案前,吼道:“孙才鸣!”
跟随唐骏天多年,没有道理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怒火,孙才鸣慌慌张张的来到殿内,对着唐骏天恭了恭身子:“陛下有何吩咐?”
看了眼依然匍匐在地的沈碧寒,唐骏天叹道:“备旨!”
“是!”点了点头,孙才鸣走到一边的文案格子前,从里面取出一张空白的灿黄圣旨平铺到御桌上,然后便退到一边候着。
提起朱笔奋笔疾书写了一份圣旨,唐骏天对孙才鸣道:“将之递到公主面前,让她看仔细了。”
“是!”从御案上将圣旨收起,孙才鸣将之拿到沈碧寒面前,而后平铺在她面前:“公主殿下请过目。”
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龙飞凤舞,字迹飞扬的一道圣旨,阅读了上面的内容,沈碧寒嘴角轻轻的扯动了下:“儿臣谢父皇成全!”
“这次你可以起身了吧?”看着沈碧寒嘴角溢出的满足淡笑,唐骏天满是无奈的问道。
“是!”扶着地板又看了眼眼前的圣旨,沈碧寒方从地板上起身。
目的达到了还跪在地上的是傻子!
看沈碧寒的样子,唐骏天面色忽然一黯,道:“朕这是应你的要求,给了她一个身份。在与她起坟的时候,你母亲的坟茔也会一并起了,但是现在朕还不能给她任何的身后之名!”
“儿臣明白!”沈碧寒对唐骏天点了点头。“儿臣再次谢过父皇了!”
她母亲若是要身后之名,必定是要惠字了。但是此刻楚后还在,这一切还不行。
沈碧寒既然从圣上处求了圣旨,那圣旨自然便是有效的。
先是由孙才鸣去越王府与越王妃说了这个消息,第二日便以圣旨内容以张榜的形式登上皇榜了。
榜书曰:当年启元公主出生之时实为双生,不过小公主因身体孱弱而薨,独留启元公主存活,且流落民间。此时,启元公主寻回,封为启元。小公主赐康元,即日起将棺椁起回。
皇上并没有一定要与雪如郡主恢复原来的身份,只因她现在的身份已然有人用了。真因为如此,他才另给了她一个公主的身份,道是沈碧寒出生时乃是双生。如此一来,他不但慰藉了越王爷夫妇的感受,使得真正的郡主尸骨回朝。又保住了唐雪晴的位置,与他们二人留下这么一个女儿。
他这招双生公主,一下子成全了很多人。
他的这番苦心,沈碧寒懂,自然也是记在心中。
给替自己死的雪如郡主寻回了身份之后,沈碧寒的心中蓦然也轻松了几分。很快便是册封大典了,游历在外的皇子和公主们,也都一个个的回到了皇宫之内。
他们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宫中的事物也没觉得新鲜,不过却个个都对沈碧寒十分的好奇。
那些皇子公主们回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匆匆的换洗一番,赶到昭元殿来参见他们的姐姐,天元王朝的长公主——沈碧寒!
一大清早儿的时候,沈碧寒刚刚用过早膳没多久,昭元殿便迎来了第一次贵客,她便是宫中惠贵妃所出的平元公主。
进得昭元殿内,笑意盈盈的仔细打量了沈碧寒几眼,平元公主才对她福了下身子:“臣妹今儿一早儿回来就听说了关于姐姐的事情,在这里与姐姐有礼了。”
“平元公主?”早前已然让绣珠为自己好好的备了课,此刻看着眼前十七八岁模样的娇俏女子,沈碧寒依着心中的猜测唤着她的名字。
依着绣珠的叙述,这平元公主虽然不是楚后所生,母妃却也是两名皇贵妃中的一个。加之她平日里活泼好动,像是一个开心果儿一般,十分得当今圣上的宠爱。
对沈碧寒微微一笑,平元公主点了点头:“姐姐好聪明,正是臣妹。”
这平元公主的笑靥十分讨巧儿,看着眼前的女子,沈碧寒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对她笑了笑,沈碧寒道:“姐姐我身子不便,妹妹赶紧自行起身吧。”
“是!”又对着沈碧寒笑了笑,平元公主站直身子后,十分随意的走到沈碧寒面前,道:“姐姐真漂亮!”
女为悦己者容,好话谁不愿意听啊!
“妹妹真会说话。”喜笑颜开的端详着平元公主,沈碧寒也道:“妹妹也漂亮。”
“那是……”丝毫不以为然的一挑眉,平元公主道:“姐姐与臣妹都是父皇的女儿,他老人家生的那般仪表堂堂,我们姐妹自然也会长的漂亮。”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沈碧寒这次总算明白这平元公主为何在宫中得宠了。
在皇宫之内,所有的女人都围着一个男人转,那个男人便是皇上。但是却也有例外,这其中的例外边说的是皇上的女儿,当朝的公主。她们与皇上有着血缘关系,是皇上的女儿。这血缘关系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她们自然也不用去争什么。
也正因为她们的不去争,平日里惦记她们的人也就少,她们便可以在宫中像是温室的花儿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
因为无忧无虑的长大,所以她单纯,不谙世事。平白的就让旁人多了几分喜爱。
让绣珠为平元公主奉了茶,沈碧寒见她端起茶杯喝着茶水,便轻声问道:“妹妹稍早前是在宫外吗?听你适才的话头儿,好似是刚刚回宫才是。”
“嗯!”将茶杯放下,平元公主道:“臣妹前阵子与太子哥哥出宫游历了,直到接到父皇的手谕才急忙赶回来的。”
沈碧寒挑眉:“太子?你是与太子一起回宫的?”
那不就是楚后的儿子吗?
当今圣上的子嗣不多,一共才四子三女。此刻再加上她这一位公主,也才刚刚好四个儿子,四个女儿而已。听平元公主说起太子哥哥,那边一定指的是楚后的儿子了。
楚后的儿子回来了么?她还真想见见他呢!
“对啊,就是太子哥哥。”毫无心机的点了点头,平元公主道:“今日臣妹是与太子哥哥一起回府的。啊!太子哥哥与臣妹不同,臣妹平日里不守什么规矩,回宫便跑来了。可他不一样哦,他一定会去先参见了父皇和母后才回过来的。”
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吗?
心中暗暗揣测着自己敌人身后最大的靠山,沈碧寒双眼不禁微眯。楚后一直得以如此嚣张跋扈,完全就是因为她有太子做靠山。她若是想要扳倒楚后,是不是就该想办法,让皇上将太子废掉呢?
反正扳倒一个皇后是扳,多扳倒一个太子又何妨?!
【第二三零章】 熟悉的陌生人
随着平元公主的第一个来访,宫中相伴出游的其他几位皇子和公主们也都一个个的来到了昭元殿。先是一一的认了亲,沈碧寒便开始在心中暗暗思量:这些来访的皇子和公主们之中,并没有楚后的儿子,当朝的皇太子。
午膳之时,这些皇子和公主们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或是真的想要与自己这位失落的民间的公主姐姐多接触接触,或是受到了各自母亲大人的叮嘱,道是沈碧寒在皇上面前风头正盛,让他们多巴结一下。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是如此模样,沈碧寒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命绣珠与御膳房说了,让他们准备午膳的时候与昭元殿做的丰盛一点。
听说是长公主要与皇子和公主们一同用膳,御膳房的大厨们纷纷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事。午膳的时候,似是听到了消息一般,孙才鸣来报,道是皇上过会儿亲临昭元殿,要与诸多皇子和公主们一同用膳。
听到这个消息后,本打算开膳的沈碧寒开始四下打量着膳桌前围坐的兄弟姐妹们。只见他们之中除了平元公主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其他人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直到这时沈碧寒才明了,原来他们留在这里与她一起用膳,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些皇子和公主们虽然身为皇上的亲生子女,但是因平日里皇上日理万机,加之他的子女有七个,根本就无暇抽出时间来相处。他不积极,自然有人积极,眼下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因孙才鸣来报,昭元殿膳食间刚刚才开动的午膳,暂时停摆了。皇上既然要来,大家自然而然的便要等候了,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许多人根本就是为了等皇上而来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当今圣上姗姗来迟。
虽然他来得晚,不过众皇子和公主的眼中可没有露出一丝的不耐烦,反倒是纷纷面带欣喜的起身对正进入膳食间的皇上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儿臣参见父皇!”
……
一个开口了,自然有其他的人赶忙开口,看着眼前的这种父子和父女的相处方式,沈碧寒不禁有些在心中觉得好笑。
从椅子上起身,他刚刚想要对着皇上请安,却见唐骏天先她一步开口道:“启元就无需多礼了,你且坐着就好。”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惹得屋子里众人的一片钦羡之色。
“儿臣遵旨!”淡淡的应了声,沈碧寒怎么站起来又怎么坐了下来。
待到皇上落座之后,屋子里的一行天之骄子才纷纷动了筷子。在席间虽然言谈之中,皇上也会询问下关于各为皇子的课业问题,却总是时不时地将话题转移到沈碧寒身上。
比如她如何白手起家成为白家当家的。
当然,他并未与众人提及沈碧寒所掌家的白家其实是聂沧杭一早就创下的产业。
皇上的用意沈碧寒其实是明白的,他是不想让众人因为她自幼长在民间而对她存有歧义。但是他又怎会知道,在他的这些子女面前,只要他的一句赞美,他们就不会如何如何的看他。
因政务繁忙,在昭元殿用过午膳之后,皇上便摆驾回昭明殿了。皇上走了,那些皇子和公主们自然也就悻悻地走了。热闹了一上午的昭元殿,总算安宁下来。
看着一脸疲累靠坐在贵妃榻上的沈碧寒,翠竹与她端来了参汤。一边喂她喝着,翠竹一边问道:“皇子和公主们都回去了,主子累了一天了,这会儿要午睡吗?”
慵懒的闭了闭眼,沈碧寒复又睁开了眸子道:“适才用膳的时候吃的不顺,这会儿我想出去走走。”
刚才那是什么样的一顿午膳啊?因为有皇上在,那些公主们倒是还好,但是那些皇子们的本来目的便显露无疑了。在那样的一顿午膳中,沈碧寒吃的还真是不是太愉快呢。
因为是炎炎夏日,几乎连风都没有一丝,午后的皇宫格外寂静。在偌大的宫廷花园中,人烟稀少,到处都显得空旷旷的。若说唯一能叫人觉得不安静的,怕就是那些不停吱吱叫着的鸣蝉了。
漫步行走在翠竹打着的油纸伞下,看着满园的花卉,感受着伞外的炙热的阳光,沈碧涵不禁微微淡笑。
看来在这皇宫之中的人们,也是怕热的。
一直不断的往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到处都是林荫的院落外,翠竹对沈碧寒道:“主子要进去歇歇吗?这里这么多树,定会比外面凉爽不少呢。”
“是你热了吧?”看着翠竹脸上汗意涔涔的样子,沈碧寒对她笑了笑,而后便提起裙摆步上台阶,向着树荫庇护的院落中款款走去。
刚刚跨进门槛,沈碧寒便觉一股凉爽之风飘来。再往里走了几步,她便确定,这院子的里面若不是个冰窖,就一定在周围摆放着冰块。要知道只凭院子里的这几棵苍松,是达不到如此阴凉之效果的。
又向前走了几步,见翠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沈碧寒体贴的道:“炎炎夏日之期,难得有如此凉爽之地,我们暂且在这里歇歇吧!”
“是!”对沈碧寒点了点头,翠竹将手中的油纸伞收起,然后扯下身上的帕子,将一边的美人靠擦了擦:“主子过来坐吧!”
“就你这丫头心细!”对翠竹笑了笑,沈碧寒便坐在了已然被擦干净的美人靠里。
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沈碧寒见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子,名贵家具摆放甚少。可是为何却如此凉快呢?心中暗暗想着这其中的关键,沈碧寒从美人靠里起身,顺着树荫下的碎石小路,向着院子里的堂屋走去。
“不是说过吗?平日里不许闲杂人等进来。你是哪个宫里的,居然如此不守规矩?”在沈碧寒即将要踏入堂屋的门槛儿之时,从里面传出来一声低吟,使得沈碧寒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透过眼前的珠串流苏向里面望去,只见有一锦衣男子,正端坐在一张桌子前似是正专心的看着什么书籍。他那专注的模样,差点让沈碧寒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或许是因为一直无法等到沈碧寒的回话,半晌之后那男子放下手中的书籍,抬头将使线投注到沈碧寒的身上。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眸子,黑白分明的大眼虽然漂亮,却透着不容他人质疑的锐利。他的鼻梁很挺,十分有立体感,看着他的鼻梁,沈碧寒居然十分滑稽得想要摸摸自己的鼻子。
锐利的目光似是要透过沈碧寒的身子一样,见她一直不语。再仔细的端详了沈碧寒片刻之后,他稍早前微微勾起的薄唇终是又动了:“你是哪个宫里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呃?”好通俗的一句开场白?
沈碧寒心中想的是这皇宫大内佳丽三千,他难道每一个都见过?
“主子?”在对方十分有压迫感的视线下,翠竹悄悄的扯了扯沈碧寒的衣角:“我们还是回去吧!”
虽然沈碧寒在宫中是公主的身份,却一直都还未曾正式册封过,眼前这人一看便知不简单。不过翠竹不知为何,在面对对方锐利的目光之时,居然会感觉到胆怯。
“你是何人?为何我以前也没见过你?”沉吟半晌儿,隔着珠帘流苏,沈碧寒说出了与对方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你未曾见过我么?为何我却觉得与你有种熟悉感呢?”眼中闪过一抹兴味,饶有兴致的盯着沈碧寒看着,那人又道:“不对,我们以前一定见过。可是像你这么标致的美人,为何我就是没有印象呢?”
标志的美人儿?
耳际回想着对方对沈碧寒的这个形容词,翠竹不禁暗暗地咽了口唾沫。
看着对方眉宇间的笑意,沈碧寒心中电光一闪。
她好像知道这人是谁了!
嘴角轻轻弯起,对着那人一笑,沈碧寒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腰肢,故意将微凸的小腹呈现在那人面前:“也许我们以前见过吧,不过都说贵人多忘事。你我都算是贵人,因此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
看着沈碧寒微凸的肚子,那人双眼一眯:“你是皇上的妃子?”
“我不知道这里不能入,俗语道不知者不罪,这就告辞了。”又是一笑之后,沈碧寒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转身道了这一句话之后,便转身与翠竹一起向着院外走。
沈碧寒始终没有掀帘进入堂屋,她只是站在屋外与屋子里的说闲谈了几句便走。这让屋子里的人,多少有些骄傲受挫的嫌疑。
将手中的书籍扔到桌子上,起身来到门口处,看着走到院门前,已然步入小丫头撑着的油纸伞下方的沈碧寒,他双眼之中尽是疑惑之色。
适才在于沈碧寒谈话间,他说的全部都是实话。沈碧寒生得标致不假,不过吸引他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不知为何,他确实觉得沈碧寒十分眼熟。
出了那个古怪的院子之后,又是一片艳阳天。抬头透过油纸伞看着头顶上的太阳,想着适才在院子里遇到的那个人,沈碧寒不仅蹙眉:“按理说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才对,为何就是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呢?”
看着沈碧寒眉头轻蹙的样子,翠竹撑着手中的油纸伞道:“适才那人真有意思,第一次见到主子便说看着您熟悉。依奴婢看来,他是看着主子长得漂亮才这么说的。”
淡淡的睨了翠竹一眼,沈碧寒好笑的问道:“你可知适才那人是谁?”
“嗯……”蹙眉思量了片刻,翠竹边走边回道:“看那人一身的穿着便不难知道,他应该是非富即贵。这里是皇宫,若是能够有这么一个院子,那合着应该是皇亲贵胄才对。”
暗暗的道翠竹倒是猜对了几分,沈碧寒道:“日后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定要记得莫要乱说话,谨遵礼仪便是。”
“主子?”双眼中尽是狐疑之色,翠竹说道:“您是公主殿下,他对您那般轻狂,您难道就不怒吗?居然还要奴婢对那人谨遵礼仪。”
对翠竹笑了笑,沈碧寒道:“那人的身份值得你对他行礼。”
一早儿的时候,沈碧寒还在想着要如何对付楚后,不过眼下看来,想要对付她怕是又要增加不少困难了。
回到昭元殿中,沈碧寒便歇下了。
因册封大典迫在眉睫,昭元殿内除了沈碧寒歇着之外,所有的宫人都在忙碌着。他们有的是在打扫昭元殿的卫生,有的则是在忙着代替沈碧寒接受从各宫而来的礼品。看着满满摆了一院子的礼盒,翠竹不禁暗暗咂舌!
以前的时候在聂府,她便认为聂府的生活是相当富足的。但是此刻到了皇宫,她才晓得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沈碧寒的这一觉儿,睡的时间有些长。大约到酉时的时候,夕阳落幕,彩霞满天,她才缓缓转醒。听绣珠说册封大典时她要穿的衣裳送来了,沈碧寒便让他们将衣裳拿来,好先试上一试。
天元王朝的公主正装是十分繁重的,且先不说那凤冠如此沉重,再说那衣服里面一层外面一层,再加上一个又一个的盘扣和绳带,那是相当繁琐的。在炎炎夏日之间,沈碧寒有丫头们伺候着好不容易将那衣裳穿好了。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沈碧寒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从开始穿越而来的沈家大小姐,到后面的聂家大少奶奶,虽然是穿越一场,不过沈碧寒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当上公主。
公主这个称谓,在她以前生活的年代,可是要多久远就有多久远的。
从铜镜中看着刚刚出去的绣珠一脸异色的又返了回来,沈碧寒将头顶上的凤冠摘下,递给一边的翠竹,不禁轻声问道:“要什么要事么?”
“是!”来到沈碧寒身边,绣珠对沈碧寒恭了恭身子,道:“启禀公主,太子殿下到了。”
“太子殿下?!”柳眉一蹙,看着绣珠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沈碧寒笑了:“太子殿下就这么惹人害怕吗?你平日里那般从容,这会儿子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第二三一章】 奇妙心灵感应
身为宫女想要在宫中平平淡淡、顺风顺水的过一辈子,必须要如同绣珠一般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才可一直明哲保身。
沈碧寒一直以为绣珠与徐放属于同一个人,你逼她说一点儿,她就说上一点儿,从来都是谨守自个儿本分的。
但是今日,在提到天元王朝的皇太子之时,绣珠脸上的表情却丝毫难掩。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故事呢?
“公主殿下说笑了,奴婢怎会在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如同见……今儿天热,而太子殿下又出现的突然,奴婢只是想要急着与公主殿下禀报而已。”面对沈碧寒的浅吟低笑,即使知道她不会相信自个儿所说的话,绣珠还是硬着头皮编排了个理由。
“哦……”长长地应了一声,沈碧寒也不戳破绣珠的话,只是对身边的翠竹道:“没听到说太子殿下到了么?莫要再愣着了,赶紧过来与我将这身的厚重衣裳脱掉,这大热天儿的,都快闷得我喘不过气儿来了。”
松了松斜着交叉在脖颈之间的锦绣衣领,沈碧寒拿起一边儿的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两把。
在今儿个这一日里翠竹一直都在感叹着皇家子女个个郎才女貌,此刻听说太子爷过来了,她更是想要一睹他的风采了。本来听了绣珠的话她还在发愣来着,此刻被沈碧寒这么一喊,她连忙错愕的点了点头,便上前开始为沈碧寒解起衣裳的盘扣来。
看着眼前这对不慌不忙的主仆,绣珠的嘴角抽了抽:“那太子殿下……”
众所周知,天元王朝的皇太子殿下唐季云是最容不得有人让他等的。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外面天气这么热,你想要本宫穿着这身儿衣裳去见太子殿下么?”知道绣珠想要说什么,不过沈碧寒还是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这大热天儿的,你且去让宫人们在外面多摆上些冰块儿,好让太子殿下在殿内能凉快些。本宫等着换了这身儿衣裳,立马儿过去便是。”
看着沈碧寒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绣珠也只得点了点头:“ 奴婢省的了。”
“主子,您说这绣珠姐姐到底是为什么那般害怕太子殿下?”待到绣珠走后,翠竹一边为沈碧寒努力不懈的解着身上的盘口,一边轻声笑问着。
低眉敛目的看了翠竹一眼,沈碧寒笑问:“你适才怎么不好好问问?”
“奴婢哪敢啊!”抬头看了看沈碧寒,翠竹本想与她说绣珠再怎么说也是这昭元殿的掌宫宫女,她不敢造次。但是刚一抬头她看到沈碧寒的颈项之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主子!”
对翠竹的大惊小怪有些疑惑,沈碧寒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咂了咂嘴,翠竹转身走到一边的梳妆台上将上面的菱花铜镜拿了过来,摆在沈碧寒的面前。
蹙了蹙眉头,沈碧寒看了翠竹一眼,然后便定睛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这一看之下,她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再说绣珠这边,在得了沈碧寒的命令之后,她即便知道太子殿下也许会不悦,不过也只得强作镇定的又回到了正殿。
正殿之中,古色古香的大殿内身为太子的唐季云一脸闲适的端坐在御座之上,将心静自然凉这几个字诠释的十分到位。即便下面的宫人们一直热的汗流浃背,他还是一副天下与我独一无二的模样,一身轻纱锦衫的坐在那里喝着茶。
一进正殿,见他正在看着自己,绣珠低头上前,道:“太子殿下……”
星眸眯了眯,见没人从偏殿出来,唐季云问道:“启元公主……皇姐呢?”
微微沉了沉气,绣珠回道:“公主殿下适才正在试穿大封之日的宫衣,这会儿正在更衣,道是请殿下稍候。”
“呵呵!”眉头皱了皱,唐季云叹道:“看来她果然是得皇上宠爱,居然连我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不是的!”摇了摇头,绣珠低头解释道:“殿下因有孕在身,这大热天儿的,容不得穿那么厚重的衣物所以才……”
话说到一半,绣珠听到上方传来的低沉笑声,不禁抬头瞟了一眼。
果不其然,当朝的太子殿下唐季云不但没有动怒,反倒是一脸促狭的在笑着看着她。
双颊之上瞬间染上了一片红艳,绣珠卡在齿缝儿里的话一个字都说出来了。
自小与太子殿下身边长大,她好似永远都会被他逗弄的不知所措一般。可是即使这般,她却总是在心中暗暗觉得满足与珍惜。
看着绣珠难得红霞映面的模样,唐季云微微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容问道:“公主殿下才入宫没几日,这阵子过的可习惯?还有你说她有孕在身么?”说话间,唐季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女子的模样。
他初时是在外面云游的,接收到皇上的圣旨也只是说找到了丢失多年的长公主,并未多言其他。
当然,他有的是途径可以去探听关于这位长公主的消息,可是他却没那么做。
轻轻地点了点头,绣珠回道:“回殿下的话,公主殿下已然在民间出阁,而且还有孕在身。进宫这几日一切过的都好……殿下您怎么了?”
绣珠的话说到一半,抬头只见却见唐季云眉头紧皱的捂着胸口。
“没碍的!”抬手对绣珠做了个无关紧要的动作,唐季云心中一阵阵的抽痛感,不知这种感觉到底因何而来。
他年华大好,身体也算康健,却不知今日为何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心中如此难受,那种心痛的感觉,好像被人直接抽打着心房一般。
“绣珠姐姐!”正在绣珠为唐季云的痛苦表情担心不已的时候,却见翠竹一脸惊慌的从偏殿疾跑出来。见唐季云端坐在御座之上,她先是一愣神儿,而后只是咂了咂嘴,也顾不得对唐季云行礼,只是对绣珠颤声慌道:“主子,主子她……”
神色一怔,绣珠忙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晕染着泪光,翠竹慌道:“主子她晕倒了!”
“什么?”双眼一瞪,绣珠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见御座上坐着的唐季云已然离了座位,大步流星的向着偏殿的方向而去。
“宣太医!”强作镇定的对着宫里的宫人吩咐了一声,绣珠提起裙摆与翠竹快步向着偏殿奔去。
偏殿之内,沈碧寒双目紧闭的横躺在贵妃榻上,她身上的厚重宫衣还未曾完全脱下,只是解开了外侧的一盘扣子。看清沈碧寒的样貌之后,唐季云星眸一眯,而后便俯身上前分毫不差的捏住她的手腕部位。
与绣珠一起进入偏殿之内,翠竹看着唐季云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不禁眼瞳轻抽。
眼前的男人可以用风流倜傥来形容,他俊朗的五官仔细看起来不禁让翠竹在心中产生了一丝熟悉的错觉,他便是她和沈碧寒早前在那个别院中见到的男子。稍早的时候沈碧寒说他值得她对他行礼,此刻她总算知道她的意思为何了。
绣珠说太子殿下来了,而他又端坐在御座之上,那么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堂堂的王朝太子,她一个小丫头见到之后,想要不行礼,怕都是不行的。
“主子……”声音中带着哭腔儿,翠竹欲要上前却被绣珠拦下了。
“绣珠姐姐?”
“你先莫要上去,殿下曾经也是学过一些医术的,此刻这里这般炎热,你凑上前去也只是挡了两位殿下的风儿而已。且再等等吧!”凝眉看了唐季云一眼,绣珠拉着翠竹的手未曾让她上前。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绣珠却知道的清楚:在唐季云小的时候,他的身体并不是特别健壮,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此刻的身形也是削瘦一些。在他小的时候,皇后对他的要求很高,很多时候从来都不顾及母子亲情。她总是跟他说,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以后保护好他们母子俩。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咬牙去学习如何调理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能够成为可以保护母亲的人。
所以,他对医术也是有所研究的。
“主子……”
虽是心系沈碧寒的安危,不过此刻她也知道绣珠所言根本就是对的。
“殿下,我们家主子怎么样了?”看着唐季云的神色变幻莫测,翠竹和绣珠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未曾回答绣珠和翠竹的问题,唐季云身手探向沈碧寒的脖颈之间。原本该是白皙的地方,此刻已然变了颜色。沈碧寒的脖颈之间好似被什么东西用力挠过一般,处处都是一道道的抓痕。而这些疤痕看上去像是一朵朵晕开的花卉一般。
仔细的盯着沈碧寒瞧了几眼,又见不远处翠竹一脸担忧的直盯着沈碧寒的脖颈猛瞧,他的心微微下沉了几分。
又过了片刻,外面的宫人道是太医到了。听闻这话,绣珠连忙对宫人道快快有请。但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翠竹给堵了回去:“眼下太子殿下正在与主子诊脉,太医来了又如何?让他们且在外面候着。”
虽然心中万分担忧沈碧寒的安危,但是翠竹也知道,若是沈碧寒还醒着一定不会让众人知道她身上带着剧毒。
若是那样,整个皇宫怕也都会乱了。
显然是没想到翠竹会如此妄上,绣珠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一时半会儿间却不知该如何。
“启元公主只是中暑昏迷而已,并无其他大碍。你们无需过分紧张,且让太医都退下吧!”大约猜到了沈碧寒主仆应该是知道她身上是有毒的了,而沈碧寒的脉象暂时也平稳了,唐季云便直接给了她们主仆一个顺水人情儿。
让太医都回去了,唐季云又吩咐绣珠去御膳房端些酸梅汤来。
待到绣珠离去之后,整个昭元殿的偏殿之内便只剩下了昏迷中的沈碧寒和他与翠竹三人。看了眼身边的沈碧寒,他低头不言不语的将她身上宫服的两只袖子直接给撕了下来。
虽说唐季云的动作不合情理,但是他是太子,与沈碧寒又是姐弟,想到这一点翠竹也没敢说什么。
翻手从袖袋里取出一把扇子,唐季云面色平静的在沈碧寒的身边打开,然后一下下的为她扇了起来。看了眼一边一脸局促的翠竹,他低眉敛目的问道:“此刻你们主子无碍,你应该心感万幸。你可知道,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整个昭元殿的宫人可都是要跟着没命的!”
听到他低沉的如是说道,翠竹不禁身子一颤,连忙便跪下身来。
他说的话一点儿都没错,翠竹何曾不知道沈碧寒有什么不测,她的小命儿也就没了。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她便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个忠主之仆!
“是谁与公主下的毒?”没有再看翠竹,唐季云轻声问道。
适才为沈碧寒把脉的时候,他已然知道沈碧寒除了是孕妇之外,还是个身中剧毒之人。
战战兢兢的看了沈碧寒一眼,翠竹磕磕绊绊的道:“奴婢不知!”
“不知?”唐季云的眉头几乎纠结到了一起。
“是!”点了点头,翠竹回道:“主子身上之毒早在进宫之前便中了,奴婢真的不知是何时中的,又是何人下的毒。”
在眼前的情势之下,翠竹能做的也就只能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了。
翠竹恨啊!
沈碧寒中毒的时候她明明就在场,可是这一切发生了,她却无力阻止什么。回头想想那个时候越王妃与沈碧寒无冤无仇,而沈碧寒又与雪如郡主交好,她和沈碧寒谁都没有想到越王妃会对她下毒啊!
若是早知道的话,她恨不得代替沈碧寒去将那毒茶喝了。
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唐季云双眼如炬,好似能够看透人心一般只对着翠竹问道:“你当真不知么?”
心底一沉,翠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奴婢确实不知!”
“你当真不知么?”他还是不依不饶。
他看人的眼力从来都不会错,在他看来翠竹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要知道,沈碧寒马上就是天元王朝的启元公主了。堂堂的公主殿下居然身中奇毒,这要是日后让皇上知道了,必定又会掀起轩然大波。与其那样,倒不如他先将事情了解透彻了,好准备好应对之策。
不过现在看来,跟在启元公主身侧的这个小丫头,牙关还是挺紧的。
“奴婢……”面对唐季云的咄咄逼问,翠竹紧咬了下唇瓣回道:“奴婢确实不知!”
将手中的扇子刷的一声合上,唐季云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翠竹身子一颤,直接匍匐在地上颤声求道:“太子殿下,奴婢确实不知。”
坚持!
翠竹知道自己只要坚持下去,便一定看的到曙光。
若是她此刻与太子说了越王妃与沈碧寒下的毒,那在朝廷上必然会引起针对越王府的动作。越王妃的女儿是为沈碧寒而死的,这个她知道。沈碧寒对越王妃的愧疚之感她也知道,若是事情负责了,那最开心的无非就是楚后了。所以她自己心中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将事情弄得复杂了。
“你……”
那扇子直指着翠竹,唐季云突然有种想要发笑的感觉。
他还从来没见过像翠竹这般性子执拗的宫女儿呢。
“唉!”一声轻叹而出,沈碧寒的声音便从唐季云的身侧传来:“堂堂的太子殿下何必要为难我的一个小丫头呢?”
其实适才在唐季云为沈碧寒扇着扇子的时候,沈碧寒便醒了。不过是她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而已。不过到头来想着翠竹被逼问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实在有些不忍才出了声。
“主子……”
见沈碧寒醒了,翠竹如救星降临一般,一脸的欣喜之色。
“你且先退下吧,本宫与太子殿下有事儿要谈!”对翠竹笑了笑,沈碧寒浑身无力的瘫倒在贵妃榻上对唐季云道:“莫停,继续!”
沈碧寒所说的继续,唐季云没道理不知道。眉梢挑了挑,他只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看手中合上的扇子。
“哎哟!”呻吟一声,抬手抚上自己一片潮濡的额头,沈碧寒道:“这大热天儿的,我看非要了我们母子的性命不可!”
“皇姐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容易没命的!”轻轻的笑了笑,刷的一声又将手中的扇子打了开来,唐季云又开始一下下的在给沈碧寒扇了起来。
因为是天元帝的第一个儿子,唐季云从小便被尊为太子。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声,被人小心的伺候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沦落到与人扇扇子的地步。
若是说早起的时候沈碧寒觉得与这太子唐季云有种熟悉感,那此刻她更觉得有些奇怪了。
他们一个是凌寒的女儿,一个是楚后的儿子,按理说该是死敌才对。可是此刻他在她的身边坐着,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反感。
侧目睨了唐季云一眼,她幽幽一叹道:“太子殿下说这话不觉得亏心么?”
适才他既然追问翠竹是谁与她下的毒,便该已然知道她身中剧毒才对。明明知道这点却还说她福大命大,这话可不是什么实话。
“据我所知,假话要比实话好听不是么?”唐季云对沈碧寒说话的时候,并未冠上宫廷自称,而是用了我。这说明他对沈碧寒也并没有什么抵触。先是对沈碧寒笑了笑,而后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唐季云说出实话:“皇姐想要听我说什么?幽潭香之毒天下无解?”
“呵呵!”无所谓的咯咯一笑,沈碧寒端起一边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你这舌头未免也太毒了一些。”
不以为然的也笑了笑,唐季云道:“皇姐可否告诉我与你下毒之人是何人么?”
斜斜的睨了他一眼,沈碧寒摇了摇头:“这人与我下毒虽然有错,不过她的女儿与我有救命之恩。既然毒已然中了,我也不想再与她追究什么了。”
沈碧寒知道,她与越王妃之间的纠葛是绝对不能跟唐季云说的。若他是她的蓝颜知己也还好,但他偏偏是楚后的儿子。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大概会和楚后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吧?!
他是个极为聪明之人,这从他锐利的目光中便不难看出。正因为如此,她对付楚后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虽然最后一定会形成对立的局面,不过沈碧寒已然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能与唐季云提前为敌。
听沈碧寒这么说,唐季云大致猜到她是不会直说的。
对于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他当初选择的变强一样。在他看来沈碧寒此刻是想要保护那个对她下毒的人,若是如是而已,那她也该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了。
嘴角的笑意渐渐多了,看了看沈碧寒身上的衣裳,他手中扇着扇子的动作未停:“中了幽潭香之毒最怕的就是热,加之皇姐你又有孕在身……在大典当日这衣裳真的能穿么?”
苦笑了一笑,沈碧寒摆了摆手臂无奈道:“这衣裳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太子殿下或许可以去求求母后,让她给我个特许如何?”
双眼本是在瞥看沈碧寒的,唐季云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沈碧寒手臂内侧的一颗暗红色的斑点:“这是什么?”
“恩?”有些不解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之后,沈碧寒笑道:“看你问的,这长在身上的东西当然是痣了。”
定睛有些怔怔的看着沈碧寒,唐季云的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太子殿下不会是连这个都没见过吧?”见唐季云一脸的异色,沈碧寒不禁问道。
有些机械的摇了摇头,唐季云道:“不会,我只是没见过在这个位置长着而已。”
与沈碧寒说了会帮她与皇后说说宫服的事情之后,唐季云又与绣珠等道沈碧寒是因为天气炎热中暑了。让她们平时的时候多弄些冰块儿摆放在昭元殿上,好将昭元殿的气温降下来。
在吩咐完这些之后,他没有让众人送他。独自一人而来,已然独自一人而去。
出了昭元殿之后,唐季云并未直接离开,而是一脸沉思的驻足良久,站在昭元殿的朱漆大门之外,看着门栏上的昭元殿几个字,他不禁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处。
此刻,虽然那种心痛的感觉已然消失不见,但是那种感觉确实真实存在过的。是因为她么?适才在沈碧寒昏迷之时,他开始感觉到心痛的。这该不是巧合吧?
如果真是巧合的话,那她手臂上的那颗痣又怎么说?
良久之后,脚步终于抬了起来,在前往东宫之前,他顿了顿之后,毅然而然的转身向着皇宫的正后方而去。
沈碧寒没事了,翠竹也就放心了。万分庆幸的伺候着她将那些繁重的衣物脱下,翠竹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劝说沈碧寒日后要当心一些身子。喝着绣珠送来的酸梅汤,沈碧寒时不时的多看绣珠两眼,看的绣珠只感到心底发毛。
“公主殿下有什么话要问奴婢么?”看沈碧寒第十四次看向绣珠的时候,绣珠总算开口问了。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酸梅汤,感觉到绣珠微微有些紧张,她故意找了个轻松的话题说道:“这酸梅汤没那日本宫在昭明殿喝到的味道好,你待会儿与人去问问孙公公,是否已然将本宫的话转给华美人了。”
她可是让孙才鸣告诉华美人说她要请他来教给她的丫头熬银耳酸梅汤的。
虽然是让她一个美人教给丫头熬银耳酸梅汤有些不给对方脸面,但是此刻沈碧寒是让请的,身为启元公主的她,此刻可是宫里的头一个红人。皇上有多宠爱她是人尽皆知的,一般人想要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听沈碧寒问的不是有关太子的事情,绣珠暗暗松了口气:“奴婢记下了,过会儿便安排人去问。”
“嗯!”又点了点头,沈碧寒方才进入正题:“若是本宫记得不错,这太子殿下该是与本宫同年同月同日生所生的吧?”
问来问去还是跟太子脱不了干系,绣珠低头苦道:“回公主殿下,是的。”
微微沉吟片刻,沈碧寒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见绣珠来接手中的汤碗,她低头看着手臂上暗红色的痣,而后轻轻蹙眉问道:“在这宫里,你可见过有谁的手臂内侧是有痣的?”
适才唐季云在看到她手臂上那颗痣的时候,明明表现出了异色,沈碧寒的心思通透,没道理没注意到。
不过她在纳闷的是,这颗痣到底为何让他一个堂堂太子殿下那般惊讶呢?
听了沈碧寒的问话之后,还不等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便听哐当一声,绣珠将她刚刚拿到手的汤碗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瓷碗与地板碰撞声传到耳际,沈碧寒抬头看着绣珠一脸的震惊之色,不禁双瞳一抽:“你见过这样的人是不是?告与本宫知道是谁!”
绣珠的脸色已然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了,她动了动嘴唇,而后坦白道:“公主殿下说的是太子殿下么?太子殿下的手肘内侧便有一颗暗红色的痣!”
对绣珠而言,今日沈碧寒问她的问题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