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大家都是熟人
“小叔!”看着眼前脸色稍好的聂沧杭,沈碧寒释然一笑,“几日不见,身上的伤可大好了?”
自那日与聂沧杭说清楚之后,沈碧寒在白府的时候便再没有去看过他,前两日他离了白府,沈碧寒心中虽然记挂着他身上的伤,却也一直未曾过问。
只因她知道,她的过问只能让他更加放不下。
“好过了,让嫂嫂挂心了!”神情黯然的对沈碧寒笑了笑,聂沧杭转向院子正厅的方向:“嫂嫂这是来与奶奶净茶请安的吧?”
新妇过门第二日即行敬茶请安之礼,这是古礼,这会儿时辰尚早,沈碧寒便出现在了锦临院中,想想便知她是来与老太太请安的。
聂沧航这么问,根本就是没话在找话说。
“依着府里的规矩,我若是不来请安怕是又该被群起而攻之了。”见不远处望月从正厅的屋子里出来,沈碧寒对聂沧航点了点头,而后越过他向着前厅的方向而去。
转身看着雪中的沈碧寒,聂沧航嘴角苦涩的一抿,怔怔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却一早便起身来到这里,为的只是看她一眼,现下他看到她了,可是心中却有着更多的痛楚。
眼前的她是可以自立的,完全不用他操心。
将一件白绒披风披到聂沧航的肩膀上,望音顺着他的视线向里瞄了离去的沈碧寒一眼,轻声说道:“三少爷,我们回吧!”
“咳咳!”抬头掩嘴轻咳了两声,聂沧航由望音搀扶着转身离了向着锦临院的出口而去:“回吧!”
经那次延揽花厅大火,伺候老太太的丫头下人们除了老嬷嬷,基本上已然全部换了新人。站在前厅外,抬眸打量了眼面生的挽帘小丫头,沈碧寒深深的吸了口气,看向望月:“可通禀过了?”
点了点头,望月低头回道:“回少奶奶的话儿,老太太让您进去呢!”
“嗯!”点了点头,命跟着的两个小丫头在外面等着,沈碧寒低头进入了厅内。
这里面可都是熟人啊!
心中暗暗想着,沈碧寒已然进到了厅内。
“唉?”沈碧寒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走进来才发现这里内部构造根本就被布置的跟原来的延揽花厅差不多。
厅子被从中间隔了一道墙,由这道墙将偌大的前厅划分出了内外两厅。凭着直觉向着内厅门口望去,看清站在厅门前的老嬷嬷,沈碧寒不禁眉开眼笑。
见沈碧寒一身红衣知是府里新任的大少奶奶到了,老嬷嬷刚想迎上去说话,却不期对上了沈碧寒满是笑意的眸子。
呼吸一窒,她激动不已的伸手捂着自己的嘴,而后颤声道:“大少奶奶?!”
世上相似的人何其之多,可是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样的,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了。虽然已然有快要两年未曾见过了,不过看到沈碧寒之后,老嬷嬷仍是十分肯定的叫出对她的称位。
轻步来到老嬷嬷身前,沈碧寒对她笑了笑:“好久不见,老嬷嬷一切可好?”
“呃……嗯!”用力的点了点头,老嬷嬷双眼湿润着对沈碧寒福了福身子,“奴婢给大少奶奶行礼,与大少奶奶请安!”
“安!”将老嬷嬷动情的样子尽收眼底,沈碧寒稳了稳心绪:“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在里面吧,且快带我进去请安吧!”
“是,老太太见到您一定会大喜的!”连连点头,顾不得再多做寒暄,老嬷嬷伸出一只手掀起内厅门前的棉帘,请沈碧寒进去。
笑盈盈的进入内厅之中,沈碧寒没有再低头,而是昂首挺胸的打量着屋子里的老太太和太太们。
一开始的时候内厅里的众人还在说着什么,随着沈碧寒的进门,整个内厅内一片寂静,无论是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还是坐在下位上的三位太太们,看到眼前的沈碧寒,她们皆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聂府的新任少奶奶刚刚进门,沈碧寒这位上一任失踪的少奶奶却突然出现在了这里,适才望月通禀说到的不是新少奶奶么?为何成了沈碧寒?
这让府里的这些太太们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了。
双手交握于身前,沈碧寒嘴角微弯的上前来到老太太身前,在她面前的蒲团上跪下,她脆声道:“孙媳妇白凤棠见过老太太,与老太太您请安!”
话音刚落,在众人还摸不着头脑,一片怔愣之际,沈碧寒俯身对着老太太扣了三次首,而后又站直身子从老嬷嬷手中的托盘里端过一杯热茶伸手呈在老太太触手可及之处。
依然一脸怔愣的坐在主位之上,老太太半天没有言语,也没有去接沈碧寒手中的茶杯。
眼前跪在她面前的女子明明就是沈碧寒没错,可是适才她自称自己是谁?白凤棠?!!!
她居然是洛儿昨日刚刚娶进门的媳妇儿。
可是为何过了一夜,她这老婆子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呢?
这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主子!”见老太太一直没有动作,老嬷嬷不禁在她耳边唤道。
“呃……”从怔愣中回神,老太太伸手接过沈碧寒手中的茶杯,而后掀起盖子喝了一口,便将之递到了老嬷嬷手上。
会意的点了点头,老嬷嬷将老太太一早就准备好的回礼端到沈碧寒面前。
微微笑了笑,丝毫不忸怩的将红包收入了袖袋中,沈碧寒朗声道:“孙媳谢老太太赏!”而后便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将袖袋收拾平整,见老太太依然在注视着自己,沈碧寒笑了笑,对老太太轻声软语道:“奶奶你用过早膳了么?孙媳饿了呢!”
随着她的一声奶奶出口,在场的三位太太都是微微的一怔,而老太太则是顷刻间便满目含泪。
延揽花厅大火之后,在那个小村庄内,她曾经与沈碧寒说过准她叫她奶奶,适才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沈碧寒在请安之时称呼她为老太太合情合理,现下听到沈碧寒的一声奶奶,老太太不禁鼻息之间满是酸涩之意。
那帕子掩了掩口鼻,老太太嗔道:“你这孩子,只跪过我老婆子就想着用膳,且先见见你的伯母婶娘们!”
老太太是个极守规矩之人,聂家的规矩,老太太说有便有,她说没有,那就无需遵循。
眼下的沈碧寒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转身看向一边的三位太太,沈碧寒笑了笑,而后缓步行至大太太身边:“侄媳给大太太请安!”
“呃……赶快起来吧!”一脸的窘迫,大太太欲要上前扶起沈碧寒,却终是将手收了回来。
淡淡的瞥了大太太一眼,沈碧寒行至三太太身前,见三太太在对着她笑,沈碧寒的嘴角也弯了弯,对着三太太福了福身子,道是见过了。最后又对四太太行了礼,沈碧寒才回到老太太身边。
现在她与这些太太们行礼跟几年前不一样了,大家都是熟人了,也知道各自的性子,沈碧寒也没有了以前步步惊心的感觉了。
“新媳妇儿见过了,你们且都先回去用膳吧!”含笑看了沈碧寒一眼,老太太对几个儿媳妇吩咐过后,而后转身对老嬷嬷道:“传膳吧,跟厨房说我与少奶奶一起用。”
“奴婢这就去!”点了点头,老嬷嬷先几位太太一步退了出去。
看着老太太一脸和颜悦色的与沈碧寒寒暄着,难得的三位太太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她们只是多看了沈碧寒两眼,而后便转身出了内厅。
待几位太太离去之后,老太太面色一肃,轻声斥道:“你这孩子现下怎么成了白凤棠了?在外面既然无碍为何不早些回府?你可知洛儿这两年来为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老太太虽然用的是训斥之语,不过听在沈碧寒的耳中却格外窝心,抿了抿嘴,她轻声道:“让奶奶担心了,孙媳有错!”
老人家吃软不吃硬啊!
神色软了几分,老太太示意沈碧寒坐到侧位上,而后仍是不满的道:“洛儿这孩子也是,既然知道要迎娶的是你,为何不早些道明,害的适才我这老婆子险些以为自个儿要害了癫症呢。”
“夫君应该是想要给奶奶您一个惊喜才是!”对老太太露出淡淡一笑,沈碧寒心中暗道:他要是知道还不告与你知道么?问题是他根本就不知啊!
老太太点头应道:“果然是个惊喜!”
自从那次大火之时沈碧寒冲入火海之中后,老太太对她的观感俨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她与聂惜璇出门被劫之后,老太太和聂沧洛一样,也对她的安危牵挂不已。
现下她还活着,无论她是以沈碧寒的身份回来聂府,还是以白凤棠的身份回到聂府的,对老太太而言都算是一个惊喜。
时候不长,布膳的丫头由老嬷嬷领着进来,将饭菜一一摆在饭桌上,沈碧寒与老太太分坐两边对视而笑。
饭桌虽然是吃饭的地方,不过有的时候也是闲谈的最佳地点。
沈碧寒与老太太身为聂家一老一少的两个掌门人,在饭桌上闲谈着过去将近两年之内聂府和金陵之间的一些变化。
在闲谈之际,老太太也曾问到过沈碧寒,当初掳走她的到底是何人,不过在被问及的时候,沈碧寒只是淡淡然一笑,直接与老太太将当初她脱险的经过一一道出,最后的结果是她也不知是谁掳掠她而去的。
实话实说,她对那帮人虽然有些猜测,却真的不确定他们是谁。
【第一五四章】 你这只狐狸
自将白凤棠娶进门之后,聂沧洛在洞房内只待了片刻便离了锦翰院,那一夜他是在轩园之内过的夜,一早起来的时候他让凝霜准备了早膳,在用膳的时候,见凝霜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禁皱眉问道:“有事儿?”
在沈碧寒失踪的将近两年时间里,聂沧洛大多数时候都是宿在轩园的,因此对于凝霜,他一点也不陌生。反倒是因为沈碧寒以前一直对凝霜以身相护,他对凝霜平日里也是照顾有佳的。
“没……今儿天冷,等会儿子若是大少爷您要出门,记得将披风带上。”见聂沧洛一脸皱眉的样子,凝霜哽在喉间的话悉数被吞入肚中。
昨夜在聂沧洛踏雪而来的时候,凝霜还在纳闷:以前的时候因为情系沈碧寒,他经常留宿在这里还说的过去,为何他重新将沈碧寒娶进了家门,昨夜里又过来了?难道他们两个在照面之后闹了不愉快?一个可能浮上心头,凝霜想问,可是思及那都是主子们的事儿,她也就不再作声了。
“府里以后有了新少奶奶,是非必定也就多了,你们几个丫头日后没事儿莫要出这院子了。”一边低头喝着白粥,聂沧洛一边语气温和的对凝霜吩咐道。
眉头不解的微挑,凝霜心中虽满是狐疑,却还是温驯的点了点头。
用过早膳之后,大约辰时过了三刻,聂沧洛起身回到锦翰院之中,一进院子,见聂生一身瑟瑟的站在雪地里正指挥着丫头下人们扫雪,聂沧洛问道:“大少奶奶可曾起身了?”
他有一些商业上的事情要与白凤棠商议。
一路蹒跚的来到聂沧洛身前,聂生回道:“大少奶奶辰时还未到便起身了,这会儿子听望月说正在锦临院与老太太一同用膳呢。”
因沈碧寒与望月说过不让她与其他人提及她的真实身份,望月这次记下了,便没再多嘴。而适才在锦临院的几位太太,都因过于震惊沈碧寒的身份而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消化消息,所以暂时白凤棠便是沈碧寒的消息还未在锦翰院内传开。
“与奶奶一起用膳?”聂沧洛的眼中满是狐疑之色,微一思量,他对聂生询问道:“是去与奶奶请安的时候留下的?”
“是这样的!”聂生点了点头。
“哦……”应了一声,聂沧洛转身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将商号最近半年的帐册去从帐房取来送到书房来,过会儿子慕管事会过来对帐。”
“小的这就去!”对聂沧洛恭了恭身子,聂生对一边的丫头下恩们又催促了几句,而后匆匆出了锦翰院。
推开书房的房门,见慕凝一身云雪衣裙正站在书房内对自己浅笑,聂沧洛动了动眉脚,一脸闲适的行至书桌前坐下,他淡淡的对慕凝道:“适才在外面的时候聂生没说你到了,我以为你该晚会儿才过来。”
“与大少爷您贺喜!”对聂沧洛展颜一笑,慕凝缓缓来到书桌前,将手中的帐册放到聂沧洛面前:“这几日因大少爷您成亲,沈府的帐务已然堆积了几日了,若是不早些过来,这几日的公事再加上查帐怕几日都清整不完的。”
赞同的点了点头,聂沧洛打开右下方的抽屉,瞥了眼抽屉里的那份微微泛着黄色的和离,他从中取出一只新笔,而后递给慕凝:“今日便在这里办公吧!”
饶有兴趣的睨着聂沧洛,慕凝接过嗥笔,拉过一边的凳子而后坐下开始查看帐本。
“爷,你要的帐册!”搬着厚厚的一摞帐册进入书房之内,聂生对慕凝颔首笑了笑,而后将帐册放到聂沧洛面前。
抬头看了聂生一眼,聂沧洛不动声色的拿去放在最上方的那本帐册,帐册拿起,紧跟着帐册下面的一张帖子也连带着掉落在聂沧洛面前。
“那个……这是你和大少奶奶的那个日子贴,一直放在帐房的,小的适才拿的时候该是不小心带过来的。”见聂沧洛眉头轻皱,聂生忙解释道。
将帖子拿在手中打开,随意的看了两眼,聂沧洛随意的将之扔回给聂生:“这东西半年前该是跟着帐册一起被搬过去的,已然没用了。”
“小的省的!大少奶奶的字和爷的一样漂亮!”连忙接住聂沧洛扔来的帖子,聂生笑将帖子打开恭维了几句,而后转身欲走。
“站住!”眼神变得犀利了几分,聂沧洛对聂生动了动眉头,后者会意,上前将帖子重新递回到聂沧洛面前的书桌上。
双眼微眯的将帖子展开平放在书桌上,仔细盯着那行娟秀的字迹片刻,聂沧洛伸手打开抽屉而后从里面取出沈碧寒以前书下的和离,然后与之一同平放在书桌上。
是她吗?
莫大的喜悦充斥在内心之中,心跳如雷鼓一般,聂沧洛两年来第一次出现了除冷漠之外的另外一种神情。
以前的时候他见过这张帖子,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个日期上,却从未细看,适才经聂生一提,他才恍然。
这和离之上是沈碧寒的笔迹,这日子贴上是白家当家白凤棠的笔迹,而这两种笔迹居然惊人的相似。
对于穿越而来的聂沧洛来说,世人的笔迹没有完全相似的,对眼前的状况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嘴角高高扬起,聂沧洛双眼中忽的焕发出别样的神采。
“怎么了?”见聂沧洛的神色大变,一边的慕凝一脸惊讶的起身斜睇着聂沧洛面前的那份和离。
“没什么!”将和离收好放回到抽屉内,聂沧洛难得温和的一笑,而后起身拿起那张帖子:“只是突然发现了一只可恶的狐狸而已!”
“狐狸?”慕凝一脸好笑。
她对聂沧洛话里的意思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
看了慕凝一眼,暂时没心情与她解释什么,聂沧洛转身看向聂生:“你说大少奶奶此刻在锦临院中与奶奶用膳么?”
适才的时候他还在纳闷呢,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奶奶开始变得平易近人了,这白凤棠才嫁入聂府,居然就被留在了锦临院中用膳,现下他省的了,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她是那个她!
聂生点头回道:“大少奶奶这会儿子没回来,该是还在老太太那里。”
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聂沧洛如一阵风一般出了书房,快步向着锦翰院的后院行去。
“奴婢见过大少爷!”
见聂沧洛风风火火的进入锦临院内,望月战战兢兢的对他福身行了一礼。
在过去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失了沈碧寒的聂沧洛没了以前的温和外表,就像是一块冰一般,对下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正因为如此,望月在见到她的时候,只得将心中的敬慕之情收起。
“免礼!”
没有看望月一眼,聂沧洛不等下丫头将棉帘掀起,自己动手掀起棉帘进入正厅之内。
“嬷嬷!夫人可还在?”见老嬷嬷正在外厅内收拾着,聂沧洛掀起内厅的棉帘向里看了一眼。
“大少奶奶不在!”老嬷嬷的动作虽然停下了,但是回答他问题的不是老嬷嬷,而是从内厅由一个小丫头搀扶着走出来的老太太:“我正想找你呢,你说四年多以前的洞房花烛夜你不好好过那是情有可原,可是昨日里上天既然又给了你们一次机会,你何来的不待在锦翰院,却留你媳妇儿独守空闱?”
“奶奶!”看着老太太的样子,心中所有的猜测几乎已然被认定成真,聂沧洛焦急的道:“是孙儿错了,碧寒现下在哪里?”
看着聂沧洛难得一见的焦急表情,老太太笑了笑:“她适才与我用过膳便走了,说是去寻你了,你这会儿子倒来与我要人了。”
“寻我?”眉头皱了皱,聂沧洛挥了挥手对老太太道:“今儿天寒地冻的,奶奶您就莫要出去了,我这会儿子且先去找她。”
话音还未落,聂沧洛已然出了厅门。
看着聂沧洛的样子,老太太与老嬷嬷对视一眼,而后开怀一笑:“好久没见过洛儿这么紧张媳妇儿了。”
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的,一路从锦临院抄近路奔入轩园,见望柳正在院子里扫着雪,聂沧洛微喘着问道:“大少奶奶可来过?”
聂沧洛觉得现在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自己又年轻了十岁。
手中挥舞着扫帚的动作停下,望柳对着聂沧洛福了福身子,而后笑着指了指后院方向:“少奶奶跟凝霜姐姐她们这会儿子正在后院儿叙旧呢!”
确定沈碧寒是在轩园之内了,聂沧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而后稳了稳脚步,向着轩园的后院方向行去。
进入正厅,从正厅转入走廊,转弯,再到后院的耳房处转角,在转角处停下脚步,聂沧洛周围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在他的眼里,只看的到不远处樱花树下的那抹红色身影。
是她没错!
绝对是她!
眉若飞柳,眼若衔珠,站在一片苍茫白色之中的那个女子,宛若精灵一般的那个女子……不是沈碧寒又能是谁!
双眼中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聂沧洛就那样静静的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看着沈碧寒,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
那次进宫之后偶然得知当初劫走沈碧寒的人是皇后手下的人,通过种种手段他得知沈碧寒跳河死了,看着那些凶手信誓旦旦的说她死了,他的心都沉入了冰冷的河底。
他不相信她死了,可是却寻遍了大江南北,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曾几何时他安慰自己说,只要没见尸体,她就一定还活着。他曾奢望过沈碧寒有一日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没想到今时今日,一切成真,这惊喜来的却是那般的突然。
蓝毅曾经说过,他心中有多在意她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他清楚了,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那颗心啊!
她还活着,以白凤棠的身份活着,可是为何她活着却从来不曾给过他一丝一毫的消息?难道他对她就那般的无所谓么?
心中喜悦与怒气参半,聂沧洛脚下步伐沉稳的向着院落中的沈碧寒走去。
“沈碧寒!”缓缓的步下台阶,聂沧洛声音低沉的唤着沈碧寒的名字。
面向樱花树正欣赏着雪景的沈碧寒身子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台阶下的伟岸男子,沈碧寒梨涡乍现:“夫君!”
“你再叫我一次!”声音略低,聂沧洛的声音之中到底是怒气还是喜悦除了他自己,已然没人可以分辨的清了。
“嗯?”唇边含笑,沈碧寒莫名的看了聂沧洛一眼,而后终是依着他的意思又叫了一声:“夫君!”
脸色在红白之间来回变幻着,聂沧洛快步上前几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着沈碧寒吼道:“你这只该死的狐狸!”
她不是寻常女子,做了寻常女子所不能做的事情,她两嫁于他,虽然最终确实是嫁给了他,可是却跟个狐狸一样,使用自己的小伎俩将他完全蒙在鼓里。
嘴角颇为无奈的撇了撇,沈碧寒伸手抚上聂沧洛沁着汗意的脸颊,无视他喜怒参半的眼神,她不怕死的道:“好吧,我是母狐狸,你是公狐狸!”
这一年多以来他为她所做的事情她一件件的都看在眼里,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对蓝毅有情,却负了蓝毅,那是因为她那个时候还不懂得保护他。现在……她想要保护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看着沈碧寒微撇的嘴角,聂沧洛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伸手将她用力的拉入怀中。
他是在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她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的生命里有她才够完整。
她失踪了多久,他便找了多久,虽然他气她明明还活着,却不告诉他知道,但是他更感谢她,感谢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感觉到聂沧洛波动巨大的心绪,沈碧寒老实的窝在他的怀中皱了下鼻子:“你不气了?”
“气!”禁锢着沈碧寒后背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聂沧洛抱着她一起滚落在身后的雪地上,转而呢喃道:“欢迎你回家——夫人!”
【第一五五章】 同生同死
仰躺在聂沧洛的臂弯之上,仰头看着一望湛蓝的天际,沈碧寒口中微喘着呼出热气:“我们两个在前世的时候明明不认识,为何在今世兜兜转转却还是逃不脱命运的轮回呢?”
“你想逃出去?”聂沧洛侧头专注的注视着沈碧寒,目光清冷却如狼一般满是侵略性。
心中微微打了一个冷颤,暗道一声这男人经商太可惜了,这么有范儿该投胎在帝王世家,沈碧寒无奈的叹道:“我若想逃的话,就不会以白凤棠的身份再嫁与你了……夫君!”
原本阴郁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聂沧洛复而皱眉道:“为何昨日不与我表明身份?”
他和她之间好似本就不该有洞房花烛的那一夜,所以即便她嫁了他两次,可是在新婚之夜,他却都独留她一人在新房之内。
沈碧寒犹豫了片刻,在聂沧洛的耳边嘟囔道:“我倒是想说来着,可是夫君你什么时候给我时间说了?昨儿个我自儿个将盖头掀掉的时候,夫君你早已消失无踪了!”
想起昨夜那个与四年多以前如出一辙的洞房花烛夜,沈碧寒便不禁莞尔。
这就是她的人生啊!
“为夫走了你就不能差人去寻么?锦翰院那么多丫头下人是做什么用的?”聂沧洛的语气冷冷的道。
侧了侧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枕在聂沧洛的胳膊上,沈碧寒直勾勾的注视着他的俊脸:“昨日折腾了一天你不累我可累着呢,是你自儿个要走的,不是我赶你走的。”
目光攸然犀利了不少,聂沧洛直视着沈碧寒近在咫尺的容颜,道:“你……”
看来这个女人已然将他的性子揣摩透了,所以现下有些有恃无恐了,她明明知道若他知道新婚夫人是她根本就不会离开洞房,可是却不去寻他,偏偏让他今日来寻她。
“我们来算算帐好了!”煞有其事的从雪地上坐起身来,沈碧寒低头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聂沧洛:“以前我第一次嫁你的时候逃婚了,害的你在金陵城丢了不小的面子,这次我再嫁你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抹掉留在你心中的阴影。喏!我沈碧寒又嫁了你一次,这次可没逃婚哦!”
看着沈碧寒慧洁灵动的样子,聂沧洛忍俊不禁的哼笑一声,而后也坐了起来:“你这次又嫁给我一次,而且还没逃婚,如此一来我那三年将你扔在轩园之内,算是有错了,今日你像是累傻小子一样,让我在府里寻你,这才算真正的扯平了!”
对着聂沧洛灿然一笑,沈碧寒点了点头。
看着沈碧寒笑着点头,聂沧洛心中的火气早已消弭殆尽了,从雪地里站起身来,他伸手将沈碧寒也拎了起来。
一边弯身拍着沈碧寒身上的雪,他一边轻声道:“这里太冷了,有什么话到屋里去说。”
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见聂沧洛这般温柔的待人吧!
低头看着聂沧洛将自己身上的雪拍落,沈碧寒静谧半晌,喃喃道:“……哪里有时间说话啊,就算我不回锦翰院,过不了多会儿府里的姑娘和太太们都会到轩园来……处理了她们还有商号的事情要处理……”
对沈碧寒温和的一笑,聂沧洛挑了挑眉,对一边站在走廊上进退维谷半晌儿的凝霜道:“今日轩圆闭门谢客!”
“呃……是!”怔怔的点了点头,凝霜刚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快步来到沈碧寒身边,她将手中的暖炉递给沈碧寒:“外面天冷,少爷和少奶奶赶紧的到屋里去说话吧,奴婢这就去将院门关上。”
“你这丫头……”沈碧寒刚想训斥凝霜几句,她却已然跑远。
回到阔别几年的寝室之内,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温暖,一看便是这里日常有人住的,随意的四下打量了两眼,沈碧寒什么也没有多问,快步走到床榻前的火炉前坐下。
看着沈碧寒丝毫不做作的样子,聂沧洛轻笑着转身把外面的棉帘放好,信步行至她的身边坐下。
“府里这两年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抬头睨了聂沧洛一眼,沈碧寒将冻得发红的双手放在手边嘘了嘘。
“新鲜事儿?”一脸宠溺的注视着沈碧寒,聂沧洛道:“没了鲶鱼的聂府很平静,跟以往的时候一般无二。”
因与聂沧洛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所以沈碧寒在听到他提起鲶鱼效应的时候丝毫不觉得奇怪,微微的撇了撇嘴,沈碧寒道:“那照你的意思,我重新嫁入聂府合着聂府又该大乱了。”
感觉到寝室内温暖适宜,聂沧洛将沈碧寒身上的裘衣帮她脱了下来,冷冷的轻哼一声:“你回来了就好,我会为你将府里那些藏着毒牙的鱼儿一网打尽。”
“看来府里又该热闹起来了!”面对眼前深情款款的聂沧洛,沈碧寒竟稍稍有些不适应,有些忸怩的一笑,她来回搓着自己的手。
将沈碧寒的手包入手中,聂沧洛语意清远的道:“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一直在问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沈碧寒看着聂沧洛回道:“你曾经说过,你想要一家团圆!”
关于这个问题,聂沧洛曾经跟她说过。
低眉敛目的看着沈碧寒的手,聂沧洛道:“没有你,聂家还不算团圆!”
感动莫名,沈碧寒暗叹口气后转移话题:“璇妹妹怎么样了?”
想来想去在聂府的这些家主儿里,沈碧寒觉得最亲切的还是聂惜璇。两年快要过去了,这府里的人们该是物是人非了吧!
提起聂惜璇,聂沧洛的神色微变。
“璇妹妹怎么了?”看聂沧洛的神情,沈碧寒心中微恙。
“因那次你被劫的时候是与她同车的,这两年来她一直埋怨自己,道是她没保护好你。”看着眼前的沈碧寒,聂沧洛苦笑着继续道:“后来四婶娘又为环丫头说亲汪府,璇儿自那之后便称病不起……”
“唉?”听到聂惜璇的现状,沈碧寒不禁皱眉。
据她所知,半年多前凝霜和翠竹到白府的时候就曾提起聂惜璇称病不起,那个时候为了帮她,她还特意找过汪家老爷。可是现在半年已过,她难道这一病便是半年?那汪家老爷难道一直未曾考虑她的提议?
面露担忧之色,沈碧寒问道:“汪家那边儿应下环丫头的亲事了么?”
“那倒没有!”摇头一叹,聂沧洛扶着沈碧寒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半年前在你我婚事定下之后,汪家便送来了旺裴琪那小子的庚贴,说是要与璇儿说亲的。”
看来汪家老爷还是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暗暗思忖片刻,沈碧寒问道:“那你没应下?”
聂沧洛对聂惜璇的宠爱沈碧寒晓得,他绝对不会为了以前的不愉快而罔顾了妹妹的终身幸福,若汪家来求亲,那他该是应下的。
“我自然是应下了!”伸手抚上沈碧寒的云鬓,聂沧洛语气幽幽的道:“那会儿子我道是璇儿身子不好,要等到她身子大好了,再与她和汪家定下婚期,可是她这一病到眼下都没见起色。”
闻言,沈碧寒原本轻松的心情消失不见,紧接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汪家既然已经答应了璇妹妹与汪裴琪的婚事,璇妹妹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对,何来的一病就是半年,而且还是半年卧床不起。”
脑海里闪现出聂细璇曾经娇俏的模样,沈碧寒真不知卧床半年的她此刻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金陵城的大夫府里已然能请的都请了。”深深的叹了口气,聂沧洛道:“可是无论他们开什么样的方子,璇儿的身体都不见起色。”
聂沧洛没有与沈碧寒言明,为了能早日为她报仇,为了兼顾聂家和沈家的生意,虽然聂沧洛不断的为聂惜璇请大夫,却未能抽出过多的时间关怀于她。
仰头看着眉头深皱的聂沧洛,沈碧寒伸手将他拧起的眉心抚平:“过去的不到两年时间里,你为了我独掌沈家和聂家,无暇照顾家人,此刻我且先去看看璇妹妹。”
心中因沈碧寒的一句话而骤然转暖,聂沧洛对着沈碧寒笑道:“适才说轩园闭门谢客的时候为夫还想着要与夫人独处呢,眼下看来你是一定要去南苑的。”
神色黯然了几分,沈碧寒抿了抿嘴,而后伸手与沈碧寒的大手十指相扣:“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无论日后前路如何,沈碧寒与夫君同生同死便是!”
再见聂沧洛之后,沈碧寒忽然觉得心情开朗了许多。
没有想象中的苦情,也没有以前那种未知和彷徨,过去她失去的太多太多了,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便是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与这个男人一同度过。
“同生同死?”聂沧洛霍的笑着挑眉:“为夫与夫人一同去南苑如何?”
他可是希望她好好活着的,怎会让她去死……他不会让她死的,哪怕他死。
不去理会一路走来府里众人惊讶的眼神,沈碧寒与聂沧洛一同出了轩园携手一路行至南苑。
来到聂惜璇的寝室前,还未曾进门,便见她身边的上等丫头望香端着脸盆从里面走了出来,而那脸盆之内赫然是两条带血的手巾……
【第一五六章】 惜璇之变
“奴婢见过大少爷!”出门见聂沧洛站在门前,望香忙端着脸盆对他福了福身子。抬头之间,眼角扫过一旁的沈碧寒,刚刚离开的视线再次落回到沈碧寒身上,望香一脸惊恐的怔在原地:“大……大少奶奶……”
沈碧寒一失踪便是将近两年,而且还是被不明身份的贼人掳走,府里众人都以为她早已不幸罹难了。此刻再见到她,难怪望香会由此反映了。
“难得你这丫头还记得我!”淡淡的一笑,沈碧寒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落在望香端着的脸盆上。“这是璇妹妹时才用的。”
剑眉深皱,看着脸盆里的带血的手巾,聂沧洛的脸色蓦然变得难看起来:“这上面的血是怎么回事?”
有谁在洗漱的时候会出血?若眼前手巾上的血是聂惜璇的,那根本就是不正常的。
“回话!”见望香一时未言,沈碧寒低声催促,她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命令之意。
“是!”战战兢兢的看了聂沧洛一眼,望香哭丧着脸道:“这……自打儿上个月开始,璇姑娘便出现了咳血的症状,不过璇姑娘吩咐了,此事不能让大少爷您晓得。”
望香的话一出口,聂沧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伸手扯了扯聂沧洛的手臂,沈碧寒对望香吩咐道:“将手下的活儿先放下,与璇妹妹通禀一声就说我来探病了。”
“是!”将手中的脸盆递给一边挽帘的丫头,望香转身进去通禀了。
“夫君且回去先忙公事吧!”待望香进去通禀之时,沈碧寒抬眼睨了眼聂沧洛青白交加的脸色,对他轻声劝道:“璇妹妹病到如此且还不想让你晓得,夫君这会儿子且回去处理公事吧!”
这个时候若是让聂沧洛见了聂惜璇未免就是好事儿。
“……”
面色阴郁,聂沧洛没有出声。
“夫君……”沈碧寒轻晃了下聂沧洛的手臂:“一切有我呢!”
“为夫在书房里等你!”聂沧洛拍了拍沈碧寒的手,抬眸看向她。
“嗯!”沈碧寒笑着点头。
以前的时候沈碧寒曾经来过南苑,却从未踏足聂惜璇的闺房,今日她来探病,而聂惜璇早已卧床不起,她此刻所在分明便是聂惜璇的闺房。
上好的红木家具,精致的瓷器摆设,外加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抬眼扫过一个大大的暖炉,沈碧寒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一边的床榻之上。
站在门前看清了床榻之上所趟的聂惜璇,沈碧寒心神不禁一窒!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床上躺着的女子脸色灰白,身体孱弱,眉眼间宛然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一般满是病容,看着这样的聂惜璇,沈碧寒心中暗痛。
这哪里是那个聪明过人的聂惜璇啊,根本就是一活脱儿的林黛玉啊!
“嫂嫂……”
身后靠着绣花枕头,聂惜璇侧目见一身红衣的沈碧寒站在寝室门前,瞬间便是热泪盈眶。
适才在望香过来通禀的时候,她只道是大哥新娶过门的女子来了,却从没想到会是沈碧寒。自从沈碧寒那日被劫走之后没多久她便病了,如今身上的病症越来越重,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见到沈碧寒。
“璇妹妹莫动!”见聂惜璇似是要费力的坐起身来,沈碧寒连忙上前来到病榻前止住了她的动作。心痛的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沈碧寒问道:‘这才多久没见,妹妹大好芳华,怎会落得如此模样?
“唉……一言难尽啊!”深深的叹了口气,聂惜璇眼圈泛红的考回到身后的枕头上,“嫂嫂且莫说我了,你那日被贼人劫走之后遇到了何事?为何此刻才回府来?”
面对聂惜璇的关怀询问,沈碧寒淡淡的一笑,而后道:“嫂嫂我也是一言难尽啊!关于这些咱们且等着你身子好了再仔细说来!”
说完话沈碧寒对聂惜璇灵动的眨了眨眼睛。
被沈碧寒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聂惜璇拿起一边的帕子掩着口鼻轻咳了两声,低头将帕子翻开,看着帕子上的殷红之色,聂惜璇的脸上尽是苦涩愁容:“我与汪郎坎坷情路走了数年,汪府那里刚刚有了些松动,可我这身子却不争气了……这都是命吧!上天一直不曾眷顾于我……”
聂惜璇变了!
她再也不似沈碧寒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个自信摸样了!
以前的时候,沈碧寒曾经猜测过,聂惜璇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要么是出于完全的自信,要么就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自卑。后来她的猜测得到应征,她之所以那样真的是因为自卑作祟,但是现在呢?她似乎是连掩饰自卑的力气都没了。
“璇妹妹信命么?”低头蹙眉看了眼聂惜璇手中带血的帕子,沈碧寒拿起帕子为聂惜璇拭去眼泪,将聂惜璇的手掌摊开,她语重心长的指着手掌上的掌纹对其低语道:“这条是生命线,这条是事业线,这条是情感线……”
不知沈碧寒要说些什么,聂惜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淡然苦笑:“算命的先生看手相的时候该是跟嫂嫂一般无二的!”
将聂惜璇的苦笑看在眼中,沈碧寒抬眸对上她的眼睛:“璇妹妹以为这些都是命运安排的么?”
狐疑地看向沈碧寒,聂惜璇问道:“嫂嫂认为这些不是命运的安排?”
“这是命运的安排!”肯定的对聂惜璇一笑,沈碧寒低头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合上:“但是璇妹妹你莫要忘记了,这些东西全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包括命运!”
表情怔愣的注视着沈碧寒,似是看不透一般,面对她的自信从容,聂惜璇轻声呢喃道:“嫂嫂的命运就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
讪讪一笑,沈碧寒挑眉道:“若是我不将命运握在手中,璇妹妹怕早已见不到我了!”
沈碧寒这话说的是实话,在被贼人劫走之后,若不是沈碧寒当机立断的选择了跳河,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此刻的她怕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了,哪里还有今日的白家当家白凤棠!
“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将手握紧,聂惜璇抿嘴回味着话里的意思。
“所以璇妹妹……”握着聂惜璇瘦削的肩头,沈碧寒轻声劝道:“人可以生病,但是一定不可以被疾病打倒,若是心气儿没了,那什么便都没了。”
“嫂嫂说的是!”聂惜璇深思的点了点头。
“璇妹妹!”见聂惜璇的情绪稍好,沈碧寒轻声询问:“你这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以前的时候聂府之中众人都说璇姑娘如何如何的聪明,如何如何的厉害,沈碧寒从未听人提起她身子不好,若她遇到什么精神打击病成这样也算,不过她与汪家的婚事明明成了啊?难道真应了病来如山倒这句话,不过这也太快了点儿吧?
无奈的摇了摇头,聂惜璇叹道:“本来的时候我这身板儿也算可以,平日里就算偶然风寒也是两剂药下去便好了,可是自打儿四婶娘与汪家提及环妹妹的婚事那次我急火攻心病了之后,这身子好似就不是我的一般,无论我如何调养,如何进补,都不见起色,反倒愈来愈重了。”
提到自己的身子,聂惜璇便一脸的晦暗之色。
眉头微微蹙起,沈碧寒询问道:“夫君与我说这半年来与璇妹妹请了不少的大夫,这些大夫仔细说清楚是什么病症了么?”
聂惜璇摇了摇头,又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一开始的时候府里的大夫说我只是心绪不宁,与我开了些进补安神的药来吃,可是后来病重了,大夫一个个的换,却没有一人说出我这到底是什么病!”
一边说着话,聂惜璇又咳了两声,气息更加孱弱了几分。
“璇妹妹莫要泄气!”安慰性的拍了拍聂惜璇的手背,沈碧寒道:“我认识一名医,改日请他过来与你看看,别人都道世上还没他看不了的病呢。”
“真的?”聂惜璇挑眉看向沈碧寒,眼中隐隐泛着光亮。
没哪个人想死,尤其是久病而死,再加上现在与汪家的亲事在前,聂惜璇心中更是有着一万个理由想要活下去。
对聂惜璇笑笑,沈碧寒道:“自然是真的。”
心情沉重的离了南苑,沈碧寒并未独自一人在外逗留,而是直接便去了锦翰院,在聂生如同见鬼的眼神之中,她不予理会的直接进的书房之内。
“白掌柜,久仰了!”
已然在适才听聂沧洛说明情况的慕凝在见到沈碧寒之后,少了以往的妒忌嘴脸,却是一脸的赞赏之色。
聂沧洛拥有聂家,那是他经过将近十年的时间打拼出来的,蓝毅拥有沈家,那是接管了沈家的雄厚资产,沈碧寒不同,不管她过去两年来做了什么,又捡到了多大的便宜,身为女子,她可以坐到白家当家的位置上,足以说明她的精明手段。
“幕管事,久违了!”
再次面对慕凝的时候,沈碧寒的脸上丝毫不见忸怩之色。
笑着点了点头,慕凝起身将摆在面前的账册抱起,而后根本看了看聂沧洛和沈碧寒:“你们夫妻重聚该是有不少话要说的,我这个多余的人,先下很识时务地先告辞了。”
眉梢轻佻,沈碧寒道:“改日再请幕管事过来一叙!”
眼下她确实有话要与聂沧洛说。
回头看了不置可否的聂沧洛一眼,慕凝释然的笑出了声,无所谓的送了耸肩膀,她抱着账册转身出了书房。
见慕凝离开了,聂沧洛起身离了椅子,走到沈碧寒身前拉着她走回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璇儿怎么样了?”
若是今日不是陪着沈碧寒去南苑,他根本就不知自己的亲妹妹眼下的病情依然如此严重了。
过去这两年是他忽略她了。
知聂沧洛心中所想,沈碧寒扶了扶他的胳膊示意他也坐下:“璇妹妹是个贴心的丫头,她知夫君平日里忙,所以才不想让你知道她的病情,既然如此,那夫君便受了他这份心吧。”
“哎……”叹了口气,聂沧洛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每每换了大夫,我都会去探望她,每次那丫头都佯装一脸笑容的样子……”
说到最后聂沧洛满脸的懊恼之色。
自从沈碧寒失踪之后,他的生命中便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寻人,另外一件便是帮她报仇,根本就无暇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事情既然已经这个样子了,夫君这会儿子莫要再自责。”对聂沧洛淡淡一笑,沈碧寒问道:“夫君可听说过神医莫往生的名号?”
聂沧洛顿了顿,道:“夫人也听过莫往生的名号么?金陵城都道他是神医,璇儿刚开始病的时候为夫也曾想过要寻他,可是这个莫神医在一年前便离开原来的医馆不再行医了。”
苍茫人海,要找一个人何其容易,就像当初他找沈碧寒一样,莫往生既然说是不再行医了,那想要找他也没那么容易。
对聂沧洛一笑,沈碧寒道:“凑钱前几日在白府的时候我还见过这位神医,赶明儿个我回府一趟,去寻了他来与璇妹妹瞧病便是。”
双眼大亮,聂沧洛道:“如此甚好,谢过夫人了。”
微微一笑,沈碧寒道:“谢我?那就作个揖来看看!”
温和的一笑,聂沧洛当真从椅子上起身,而后对着沈碧寒拱手作揖。
“你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这可不像聂家大少了!”伸手将聂沧洛扯回椅子上,沈碧寒笑道。
将沈碧寒的笑容收进心底,聂沧洛道:“像不像聂家大少倒是无妨,只要还是你的夫君就好。”
心中暖洋洋的,会心的一笑之后,沈碧寒收起笑容,而后面露肃穆的道:“现下我以白家当家白凤棠的身份嫁入聂家了,夫君可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聂沧洛沉思了半晌儿,道:“眼下我们两家刚刚结亲,聂家对白家的合并还没开始,皇上那边自然 也还没动静,夫人莫要着急,待过了这几日你我将白家的产业融入了聂沈两家的资产之内,看看宫里会有什么反应。”
“夫君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也正有此意。”沈碧寒的脸上闪过晦暗不定的眼神:“你可知一年多以前是什么人将我掠去的?”
聂沧洛脸色一沉,冷道:“是皇后的人!”
见聂沧洛一副言辞灼灼的样子,沈碧寒好奇地问道:“夫君怎会如此肯定?”
【第一五七章】 出问题了
沈碧寒既然问了,聂沧洛便将那次自己在宫中听到传闻后想方设法从那些大内侍卫口中套话的事情与她言明了,说到最后,她对沈碧寒一笑道:“虽然心中一万个不相信,不过那阵子因夫人的死,为夫的内心真是备受煎熬啊!”
沈碧寒淡淡一笑:“楚家虽然势力大不如前,不过楚后还稳稳的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不是我不告与你知道我的踪迹,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看着沈碧寒淡笑的样子,聂沧洛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脸颊:“过去了都让他过去吧,眼下的结果才是最重要了。”
在初时得知沈碧寒便是白凤棠的时候,聂沧洛心中惊喜大于愤怒,但是现下与沈碧寒再相见之后,他才省的,无论是惊喜还是愤怒,都没有沈碧寒此刻能够坐在他的面前来得重要。
心中明了聂沧洛所言何意,沈碧寒对他笑了笑,说道:“夫君明白便好。”
现在的聂沧洛与几年前的他真的不一样了。
聂沧洛闻言,也是微微一笑,沉吟片刻,他再次开口道:“那日夫人被劫走之时在那些人身上夫人可寻的什么关于沈家灭门的蛛丝马迹没有?”
沈碧寒点了点头,而后又蹙眉摇了摇头。
面对沈碧寒模棱两可的样子,聂沧洛也微微皱眉:“妇人这样到底是有发现还是没有?”
淡淡苦笑,沈碧寒对聂沧洛仔细讲述了自己被劫走之后的经过,当然在这其间,她小心谨慎的将有关聂沧杭的一切悉数抹去了,只道是进入白家得到白家掌柜的赏识,进而阴差阳错当上了白家当家,从了白姓。
眼下她已然回了聂府,与聂沧杭之间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叔嫂关系,一切的一切只要她心知肚明就好,完全没必要因为她的存在,使得聂沧洛与聂沧杭这两兄弟之间再生间隙。
定睛凝视着沈碧寒片刻,聂沧洛的双眼中上过一丝别样的光亮,不过很快他眼中的光亮便转换成了笑意:“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夫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做得很好。”
对聂沧洛的夸赞不置可否,沈碧寒将话题拉回到适才的问题上,轻叹一声,她徐徐的说道:“那日在我要跳河之前便问过那些劫走我的人,楚后想要得到什么,又为何死抓着沈家不放。”
听了沈碧寒适才的陈诉,聂沧洛已然知道那个时候那些人是如何回答的。
微一思量,他道:“在你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里,为夫曾经想尽办法想要弄明白楚后当初对沈家下手的原因,但是却总在最重要的时候断了线索。”
眉梢一挑,沈碧寒问道:“夫君都探听到了什么?仔细说来与我听听。”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除了忙碌白家的生意,沈碧寒也一直在追查着整件事情的这个关键所在,但是查来查去,她与聂沧洛得到的结果一般无二……每到关键时候,线索便忽然断了。
这整个事件的起因是当初楚后对沈家下手,但是沈家到底哪里妨碍到她了?这才是关键所在。
目色沉郁的睨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洛道:“接管沈家之后,为夫曾多次询问过当初经历沈家灭门之事的下人们,但是他们对此都是一无所知。因此我遍寻了崔表哥,与他了解岳父岳母以往的经历。”
微微蹙没,沈碧寒道:“父亲母亲与楚后本是两条平行线,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点便是在二十年前的襄王府。”
关于崔运文所知的事情,沈碧寒早已听他说明,所以聂沧洛知道的事情,沈碧寒也知道。在过去两年内,她也曾经派人去关外寻找她的姑母,但是她的姑母一口咬定所知的只是他兄嫂两人以往曾在襄王府做过工,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郑重的点了点头,聂沧洛一脸不解的道:‘以前的襄王爷便是当今圣上,当初在襄王府做过工的那些人,或者进了宫,或者返乡归农,能找的能寻的为夫都寻过了,但是很奇怪,他们之中无论是谁,在提及岳父岳母的名讳时都说不知。“
沈碧寒沉声说道:”夫君与我所知大概相同,我的调查也卡在这个地方。
明明知道问题的关键出在哪里,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这个突破口,这是沈碧寒目前最为头疼的。
见沈碧寒一脸纠结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聂沧洛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上哪里有永远不透风的墙啊!眼下反正我们需要休整和观望,且先歇过这段时间,再做打算吧!”
“眼下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轻轻地对聂沧洛一笑,沈碧寒看着他转而问道:“你适才提到崔表哥,他和表嫂眼下过得可好?”
因为不想暴露行踪,虽然暗自派人去寻过她的姑母,不过沈碧寒却没有与崔运文他们联系过。
聂沧洛点了点头,笑道:“崔表哥之所以赶考并不是为了名利,这个夫人该是知道的,那年秋试之后崔表哥中了进士,而后被外方做官,怕是要过几年才能回京城了。”
“虽然势单力薄,但是崔表哥还是在按照他的想法在走他选的那条路!”沈碧寒在感叹世态炎凉之际,对崔运文夫妻有着深深的感激。
听得出聂沧洛语气中的沧桑无力,聂沧洛起身拉起沈碧寒:“无论前路如何,夫人都要与我一起走不是么?”
沈碧寒笑着点头:“当然!”
沈碧寒回到聂府的第二天,聂沧洛得知她身份的第一天,他本想着在聂府之中好好陪她,却总是天不遂人愿,午膳刚过,商号来信儿说从水路运抵的货物出了问题,实在无奈,他只得暂时出府去解决问题。
聂沧洛走后,沈碧寒便离开锦翰院回到轩园之中。
站在轩园的后院之中,看着曾经熟悉非常的那个秋千那棵树,转身睨了眼身后同样熟悉的凝霜,沈碧寒抿嘴轻笑着行至秋千前,而后翩然而坐。
“少奶奶在外面的时候可怀念过载轩园的日子?”含笑来到秋千旁,凝霜轻轻的将之推动。
轻轻的在空中起起落落,沈碧寒感叹道:“在外面的时候,每次累了,我都会想起轩园的这个秋千,还有凝霜……”
抿嘴笑着,凝霜眼中尽是氤氲之气:“奴婢以为您不会再回来了。”
“傻丫头!”回头瞥了凝霜一眼,沈碧寒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想着聂沧洛的笑容,看着眼前的景物,听着身后凝霜的低泣,沈碧寒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聂府之中,不知不觉之中已然有太多她所在乎的。双眼中微微湿润,吸了吸鼻子,沈碧寒转而问道:“今儿可有人来过轩园?”
点了点头,凝霜回道:“少奶奶您去南苑的时候,霜姑娘、环姑娘还有二少奶奶都来过了。”
暗道一声来的还不算多,沈碧寒笑着问道:“二少奶奶最近在府里过得如何?”
以前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要帮着蕙歌出主意,好让她在聂府站稳脚跟,但是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她会被贼人劫走,而且一离开聂府便是将近两年。
“少奶奶您不知呢!”伸手将荡回到身边的秋千推离,凝霜笑道:“去年年初的时候,望梅与二少爷添了个少爷,这会儿子二少奶奶不管去哪里都要抱着小少爷呢!”
“添了少爷?”眉眼含笑,听凝霜这么说,沈碧寒兀自低喃道:“看来即便没有我出主意,蕙歌也已然学会了为人之道!”
聂沧豪对蕙歌情深意重,就算她不能生养,他还是对她好,孩子虽然是望梅生的,但是无论如何,那个被孩子称呼为母亲的人只能是蕙歌,她对孩子好,便是给自己铺的最好的一条后路。
“少奶奶,外面冷得厉害,您且回屋里歇着吧!”一下下的推着身前载着沈碧寒的秋千,凝霜轻声满是关心的道。
因蕙歌的事情,沈碧寒心情大好,面带微笑的抬头看着后院中被雪覆盖的花田,沈碧寒的声音似有若无:“大少爷在过去将近两年的功夫里,看样子很用心啊!”
凝霜闻言一怔,停下手上的动作,倾身看向沈碧寒笑道:“少奶奶您省的就好!”
得!
看样子这丫头完全被聂沧洛收买了。
心中如是思附着,沈碧寒嗔了凝霜一眼,而后从秋千上起身,嘴角微弯地向着寝室走去。
在轩园之内,沈碧寒曾经度过了三个春秋。
再回到轩园,躺在轩园的床榻之上,盖上暖暖的棉被,她心中思绪颇为安稳。
不知是什么时候又睡着的,一晃几个时辰过了,沈碧寒再醒的时候,只觉身边多出了一个人。双眸倏然睁开,视线停留在身边之人的容貌上,轻闭着的双眸,俊拔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待她看清了身边所躺的聂沧洛之后,嘴角不禁勾起。
从以前的夜半梦魇,到后来的与之同榻而眠,再到此刻……转了这整整一圈,他们之间花费了四年多的时间,虽说是活了两世,不过这样过日子未免太过浪费了。
“睡饱了!”闭着的双眸睁开,聂沧洛眼神温润的侧头看向沈碧寒。
“嗯!”脸上荡漾着浅浅梨涡,沈碧寒满意的喟叹道:“好久没睡的这么踏实了。”
经历过以往的生离死别,沈碧寒才恍然明了,她所向往的真情,不一定要是轰轰烈烈的,而该是这种淡淡的,如细水长流般的感觉。
从来……
在聂府的那三年,从始至终,她从来没想过给她这种感觉的会是身边的这个男人。
见沈碧寒直直的看着自己发呆,伸手轻轻的捏了捏沈碧寒的秀鼻,聂沧洛笑道:“既然睡饱了,那也就是说今晚夫人不用睡了。”
听闻聂沧洛此言,沈碧寒双颊一片嫣然之色。
“夫人思想纯洁些可否?”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聂沧洛倾身在她的侧脸上印上一吻:“莫要想歪了,是商号的事情。”
等了那么多年,对于失而复得的沈碧寒,聂沧洛也想要与她耳鬓厮磨,但是既然洞房花烛夜都错过了,他也不妨再等上几日。
他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啊!
“呃?”收起脸上的忸怩之色,沈碧寒的脸上依然觉得燥热不已,不过她却挑眉问道:“商号怎么了?”
“出问题了!”在床榻上坐直身子,聂沧洛靠着身后的床廊,而后低眉温柔的看向沈碧寒:“你我今儿还说要观望,眼下还没观望呢,对方便出手了。”
双眼微眯,沈碧寒也坐起身来。
靠坐在聂沧洛怀中,她追问道:“谁出手了?是宫里的皇上?还是楚后?”
“这个还不清楚!”将沈碧寒圈入怀中,聂沧洛沉吟道:“也许是皇上,也许是皇后。”
“嗯?”沈碧寒一脸的狐疑之色。
对她点了点头,聂沧洛道:“今儿午时的时候,我们聂家商号负责从外面运货到金陵的商船刚刚抵达码头便被官府查封了。”
沈碧寒一愣,她皱眉片刻,问道:“只是聂家的商船?”
能从聂沧洛嘴里说出出问题了,那合着不该只有聂家的商船被查封。
“不!”肯定了沈碧寒心中的答案,聂沧洛摇头回道:“还有沈家的!”
沈碧寒问道:“夫君可通融过官府了?他们怎么说?”
聂家和沈家的商船接连被扣,那扣船的官府该有个理由才对。
摸了摸下巴,聂沧洛冷道:“他们说是上面的意思,道是有人举报说商船上有违禁物品,必须扣下检查!”
又是一阵沉默,心中思绪千转,沈碧寒忽然神色变冷,道:“白家商号今日没有商船抵达金陵,我们且再等一日,若是明日白家的商号也被扣下了,那我们便无须观望了!”
沉思的凝视着沈碧寒,聂沧洛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冷冷嗤笑一声,沈碧寒无比坚定的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岂会坐以待毙?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第一五八章】 审时度势
是夜,聂沧洛与沈碧寒约定,若是翌日白家的商船再被官府扣押,那他们便会不计一切代价尽快融资聂、沈、白三家的资产,以谋先发制人。
第二日一早,天气大好,气温也有所回暖,早早的起身用过早膳之后,沈碧寒便与聂沧洛暂别,起身回白府主事。
正如她与聂沧洛所猜测的那样,巳时之时,白府负责从水路往金陵 运输海鲜的商船被扣。
同聂沈两家的情况相同,官府的态度十分强硬,管事与官府交涉之后,实在无法,只得看着一船船的渔货摆在船里,却不能送往各大酒楼。
一脸严肃的端坐在白府的书房之内,看着站在书桌前的几个管事,沈碧寒吩咐了阿大分别去聂府和沈府将聂沧洛与慕凝请来,而后便让管事们都退下了。
官府给的话与前一日聂沧洛听到的话一样,他们都道是上面的意思,既然是上面的意思,又是聂府、沈府和白府三家的商船同时被扣,那沈碧寒便知问题出在哪里,这里面的问题,不是这几个管事可以解决了,她也看不得他们在自己面前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大约午时的时候,沈碧寒在书房内摆上了一桌酒菜,而聂沧洛与慕凝也相继而来。
“听说今日一早白府的商船也被官府扣押了?”坐在饭桌前,慕凝先是看了聂沧洛一眼,然后将视线停留在沈碧寒的身上。
将手中刚刚夹到的鱼肉塞到嘴里,沈碧寒淡淡一笑:“这消息传得还真快!”
见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慕凝愣了愣,秀眉轻佻的问道:“眼下白家、聂家和沈家三家的商船都被扣押了,这明显便是冲着我们来的,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么?”
沈碧寒闻言抬头与聂沧洛对视一眼,而后对慕凝摇了摇头,顺带着摆了摆手中的筷子:“眼下我们三家的商船已然全都被扣押了这是事实,而官府也说了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的不能通融,既然如此就算你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又能如何?”
“呃……”沈碧寒这么一问,是的慕凝一时无语,不过在片刻之后,她又开口道:“尽人事听天命,官府那里不能通融,其他的地方呢?越王爷是你们两个的大媒人,找他帮忙的话总该起些作用的吧?!”
“越王爷昨日便离了金陵,听说是去关外了!”慕凝刚刚提到越王爷,还不等沈碧寒说话,一边的聂沧洛倒是先开口了。
早在昨日聂家和沈家的商船被扣押的时候,他便想到去请越王爷帮忙,不过不凑巧,在他与沈碧寒成亲之后的第二日,越王爷便动身去关外了。关于这点在昨日夜里,他后来也与沈碧寒提起过。
“怎么会这么巧?”轻声低喃着,慕凝手里虽然拄着筷子,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又是淡淡一笑,沈碧寒点头:“就是这么巧!”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慕凝先看了看沈碧寒,又看了看聂沧洛。
数条商船被扣押,事情都这样了,可是这夫妻二人居然还能如此淡定的坐在这里用午膳?这太匪夷所思了!
一阵沉默后,沈碧寒缓缓的道:“我们三家的账务不是还没对完么?按部就班,我们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
按部就班?
慕凝理解她的意思后,一脸问号的转头看向聂沧洛。
将温和的视线从沈碧寒身上收回,聂沧洛对慕凝点了点头:“我们要按照以前的计划继续将三大家族的账务对完,不过……”
慕凝怔怔的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要将以前做好的计划提前!”沈碧寒的脸上依然挂着淡笑:“在对账的同时,将三大家族的财产全部融合兑现,我们要让金陵城的钱庄全部瘫痪掉!”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从怔愣中回身,慕凝看了聂沧洛,见他一脸淡笑的看着沈碧寒,再看向沈碧寒,却见她已然一脸的坚定之色。
笑着点了点头,她对眼前的这对夫妻算是无语到了极致:“你们这两个疯子!”
以前聂沧洛的计划确实是将白凤棠娶回家之后便开始合并聂、沈、白三大家族的财产,但是这个计划因为牵扯到太多的银钱操作,所以他们预计的时间是三年之内,可是眼下沈碧寒提出现在就开始,而聂沧洛还一脸毫无意见的赞成模样。
疯子!
这两个疯子比当初宁可背负骂名也要掌管沈家的蓝毅还要疯狂。
拿起筷子又开始吃起饭来,沈碧寒一边吃东西一边道:“我们夫妻俩不是疯子,而是眼前之势只得这样!”
慕凝一脸疑问的问道:“眼前之势既然如此,那为何你们夫妻俩不想着暂时偃旗息鼓,待到日后再起炉灶呢?”
将口中的东西咽下,沈碧寒对上慕凝的双眼,无奈的问道:“幕管事该知道我们的对手是谁吧?就像以前打压聂府一般,朝廷不会允许可以富可敌国的家族存在,聂家吞并沈家来得突然,他们无可防备,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沈家又与白家合并,看在越王爷的面子上,他们没有拆散我们这段姻缘,但并不代表他们会继续纵容聂家强盛下去,眼下若是我们退一步,那他们势必上前百步,待到以后若是我们再想翻身,那只有一个字——难!”
这样做事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是在赌博啊!
面对沈碧寒如此犀利的语言,慕凝神情微怔。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蓝毅所钟情的女子,是如此的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之人。
“我现在便回去继续查账,然后命人立刻在各大钱庄提取银钱!”嘴角微微弯起,她终是放下筷子,而后转身离了书房。
慕凝离开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了沈碧寒与聂沧洛两人,静静地看了聂沧洛两眼,沈碧寒俏皮对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轻声催促道:“用膳!”
他从来都知道沈碧寒是个精明之人,却第一次见她在商场上做事如此犀利。
穿越以来第一次他因为自己能穿越这个世界而庆幸,若是在前世,以沈碧寒的身份和地位,他与她恐怕真的会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永远都没有交汇的一天……
沈碧寒与聂沧洛打算的很好,慕凝也在回到沈园之后便开始着手三大家族提现的事情,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官府内传来消息,说聂府、沈府和白府三家商号的商船都没有问题,全部得以放行,这让沈碧寒和聂沧洛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站在轩园的后院之中,沈碧寒神情迷茫的蹲在雪地上拿树枝不停的画着圈圈,官府这一会儿收押一会儿放的,还真是将她弄迷惑了。
一脸淡然的看着沈碧寒,聂沧洛伸手拨弄着樱花树枝上的雪,温和的道:“看来计划实施的速度可以放下来了。”
虽然现在官府到底要怎么做还不明了,但是现在三大家族的资产还没有做到真正的融合,既然暂时无忧,那集体提现的事情便需要将速度放慢下来。
不是不做,而后可以慢慢去做!
将手中的树枝扔到雪地上,沈碧寒疑惑的道:“既然上面的意思是要压制我们,为何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想不通啊!
想不通……
“这样岂不是正好?”向着沈碧寒走近两步,聂沧洛弯身对上沈碧寒的眸子:“只要朝廷一日不打压我们,那我们最后完胜的机会就更大一些。过去的将近两年,你受了不少的苦,现下商号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你且安心的先在府里歇歇吧!”
想不通就不想。
这是沈碧寒的思维格言!
对聂沧洛淡淡一笑,她抬头亲昵的用自己的秀鼻蹭了蹭他的鼻子,而后起身向着与聂沧洛相反的方向走去。
世上不会发生无缘无故的事情,且不论这段扣押商船的小插曲到底是什么缘故,既然聂沧洛这么说了,那她沈碧寒不介意在聂府中“好好歇歇”!
“夫人要去哪儿?”看着沈碧寒渐行渐远的身影,聂沧洛淡笑着问道。
没有回头,只是对聂沧洛随意的摆了摆手,沈碧寒道:“去白府!”
剑眉拧起,聂沧洛满是无奈的沉声道:“不是说让你在府里歇着么?”
脚下的步伐顿了顿,沈碧寒转身看向聂沧洛继而皱眉:“我要先回趟白府,然后去寻找神医莫往生!”
“原来如此!”笑着对沈碧寒摆了摆手,聂沧洛道:“带上护院,早去早回!”
虽然聂沧洛想要将沈碧寒时时刻刻的拴在自己身边,不过他也知道沈碧寒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主意。
待沈碧寒离去之后,聂沧洛也让人备好了马车欲前往浩瀚楼。
披上一件白绒披风刚刚出了聂府大门,聂沧洛蹬着马凳上了马车之后还未离去,便见聂福一脸惊慌的从府内奔出,连忙将车门打开,他沉声询问道:“聂管家,何事如此惊慌?”
一脸的焦急之色,聂福的脸上大汗淋漓,指了指府内的方向,他颤声道:“大少爷……您快回吧!璇姑娘\璇姑娘她……”
心中咯噔一声,聂沧洛铁青着脸霍的跳下马车,吼道:“璇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