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该问
“老太太说了,虽然准了少奶奶三个月的假,就算不用请安行礼,也让您得空儿的时候去花厅坐坐,老太太还说……!”说完这句,老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嘴角弯了弯,沈碧寒端起桌上的茶杯,抬头看向老嬷嬷:“老太太还说什么了?”
“老太太还说了,过几日家宴的时候,大少奶奶的是一定要出席的,让您提前准备着!”对上沈碧寒探寻的目光,老嬷嬷笑着把话说完。
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回到桌上,沈碧寒点点头:“老嬷嬷回去之后帮我也带个话,就说她老人家说的话,我一一记下了!”
“奴婢一定把话带到!”老嬷嬷对着沈碧寒行了一礼:“如果少奶奶没别的话要带,这会儿奴婢就先回延揽院了。”
“嗯!”点头应允,沈碧寒睨了眼身边的凝霜:“凝霜去送送嬷嬷!”
跟着点头,凝霜走近老嬷嬷,然后引着她一起出了前厅,慢慢的穿过轩园前院的石砌小路,也离开了。
待前面院子里已经看不到人影儿了,沈碧寒无力的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心中思绪转了转,她的目光落在望月敬的那杯茶上,这茶不是她接的,是她让凝霜接的,可是就算如此,如果老太太将望月的庚贴报了上去,府里的几位老爷和大少爷都应了,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这茶她不受也得受啊!
隐隐的瞥见棉帘后的白色衣角,沈碧寒心中一叹,然后淡淡开口:“小叔既然已经来了,这戏都散场了,为何却不进来?难不成还要看加场不成?”
在轩园里,人丁不旺,仅有的几个人也找不见一个穿着白衣的,那么只要稍微一想,就该知道这个时候在里面站着的,该是正在轩园种花儿的三少爷聂沧杭了。
轻笑两声,聂沧杭果然掀起棉帘从里面进入前厅:“嫂嫂真是聪明之人,一猜便知道是我在外面了。”
看着聂沧杭施施然进入前厅,又安安稳稳的坐到一边儿,沈碧寒秀眉微蹙:“小叔什么时候从后院过来的?”
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聂沧杭脸上的笑容依旧,“我来的时候未曾出声,那个时候自然就是最精彩的时候!”
本来聂沧杭在后院的时候,觉得这个时间沈碧寒该用过早膳了,所以才会过来打算说话,却不期然未进前厅便窥到了前厅里沈碧寒让凝霜接茶,从第一眼见到沈碧寒,他便曾经想过,她这嫂嫂不是没能力反抗现在的生活,而是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喜欢与人争斗,现在一切摆在眼前,单单她刚才对望月敬茶的反应便可看出,她也该是有脾气的,如果她若想要去争些什么,那也一定会争的到。
只不过……她真的会去争么?!关于这一点,他很怀疑!
“哦!”轻轻应了一声,沈碧寒道:“现在戏散场了,小叔该是失望了吧!”
以扇子支着下巴,聂沧杭摇摇头:“非也!非也!很是精彩!”
望月的通房身份还未曾正名,沈碧寒不接她的茶在情理之中,却出乎人们意料之外。
按着她淡泊的性子,她该是接了那茶的,不过那样也就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算是她承认了望月的身份,但是她到最后并没去接茶……那一切便要从头考量了!
知道对方话里褒贬不一,沈碧寒悻悻的道:“眼下后院的事情忙完了么?”
沈碧寒故意将话题岔开,聂沧杭也跟着转了话题:“那些兰草已然全部搬到了后院,不多不少一百一十棵,只不过是把嫂嫂的院子给占满了!”
知趣的看了聂沧杭一眼,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转身向着里面走去:“我先过去看看,然后再想想可以帮上你些什么!”
“谢谢嫂嫂了!”跟着起身,聂沧杭上前掀起棉帘,让沈碧寒先过去,然后轻松自在的跟在她的身侧,和她一起向着后院方向走去。
聂沧杭说的不假,他让人搬来的兰草确确实实占满了轩园的后院,整个轩园后院除了沈碧寒种花的花田,其他的地方几乎都摆上了盆栽的兰草,一点的空隙都没有。
站在后院的长廊上,沈碧寒淡淡的观望着院子里一棵棵的兰草,开口对身后的聂沧杭道:“这兰草既然喜欢阴凉之地,我这院子就算再不向阳,也终还是个透着光亮的地方,我劝小叔还是趁早找些帆布,然后扎上一个棚子遮阳为好!”
既然前面聂惜璇已经求过了,沈碧寒觉得哪里有问题,也就提出来了。
上前一步与沈碧寒并排站定,聂沧杭嘴角弯起:“嫂嫂说的极是,等下我立刻着人去办!”
狡黠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沈碧寒笑了笑,“我只是提提意见罢了,做不做还是小叔拿主意!”
尽人事,听天命!
她能帮上的自然不会保留,不过这兰草本就生的娇气,最后一百一十棵里能留下几棵她可就不敢打保票了!
“嫂嫂的主意是好的,我自然会照做了!”侧头凝视着身边一脸淡然的沈碧寒,聂沧杭心中迟疑片刻,最后轻轻一叹:“在过去的三年,嫂嫂在聂府中备受欺凌,可怨过大哥?”
这个问题他本不该问,却终是抵不住心里的好奇。
曾几何时,他也开始对身边的事物开始好奇了!
身子微微一震,视线还是放在院子里的兰草上,沈碧寒没有去看聂沧杭,“小叔问的这是什么话?又想要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回答?过去三年里聂府没见过亏待我,相反的还给了我很好的生活环境,怨还是不怨,对于在深府大院的我来说都是没碍的!”
手中把玩着扇子,聂沧杭笑了笑,然后道:“这话我知道本是不该问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任何一个女子在被夫婿冷落三年之后都会有逆反心理,可是嫂嫂却可以和大哥和和气气的说话,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满!”
终是转头看了聂沧杭一眼,见他俊美的脸上满是疑问之色,沈碧寒眉头紧锁着道:“小叔明明知道不该问,却还是问了,你想看到我和你大哥之间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么?”
“那倒不是!只不过……你们之间的关系太静了!”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杭幽幽的望着远处依然在忙碌着的下人们。
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现在我和夫君这个样子挺好,前事尽去,日后我们相敬如宾不是更好?何苦去追究怨是不怨?对于以后的生活来说,那些都没有意义不是么?”
“呃……”被沈碧寒淡淡的言辞堵的实在没有再说话,聂沧杭淡笑着道:“是我多事了,还请嫂嫂见谅!”
“我且先回屋里去了,有什么事情小叔尽管吩咐凝霜她们去做便可!”淡淡的应了声,沈碧寒转身离开聂沧杭身边,将他独自一人留在长廊上,自己则是挺直腰肢向着自己的寝室行去。
背对着他远远走去,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而又苦涩的笑容!
他是继聂沧洛之后,第二个问她是否怨过的人,可是怨过又如何?说实话,她怨过,可是只要记不起过去的记忆,她就没有怨的资格,无论怨与不怨,她不是照样在轩园里过了三年么?三年已过,万事匆匆,既然眼前必然要进入聂家的权利中心,那么她要做的便不是自怜自哀,而是要坚强,要尽量让自己活的好!
“嫂嫂!”在沈碧寒推开寝室房门,正准备进屋的时候,远处站在长廊通口处的聂沧杭又开口唤了她一声!
[第二十五章] 内眷聚膳
微微顿足,沈碧寒将心中思绪放下,有些错愕的转身望向站在远处的聂沧杭,等待着他的下文。
她这位小叔,平日里只听说性子比较懒散,却没想到今日会突然语重心长的问了她那个问题,现在他又叫住自己,不知还会道出什么惊人之语!
“嫂嫂……”
“少奶奶……”聂沧杭的话刚刚开了头儿,走廊的另一端,凝霜急行两步向着沈碧寒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过三少爷!”走到聂沧杭身边凝霜福身对他行了一礼,在他淡淡应了之后,她很快便走到了沈碧寒身边,对她欠了欠身。
“怎么了?又有什么事情了么?老嬷嬷可送走了?”凝霜是刚刚是去送老嬷嬷出轩园的,这个时候该是有什么事情才过来的。
“嗯!”点点头,凝霜回头看了眼已然走到自己身后凑着热闹的聂沧杭,然后转头对沈碧寒道:“老嬷嬷送走了,不过刚刚望柳去厨房送餐碟的时候,听说老太太今儿个中午要府里的内眷都到延揽花厅内用午膳,单个儿屋子不让送膳了!”
这是凝霜刚刚得到的消息!
“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知这里面又有什么事儿,不过不管什么事请,她们只要随遇而安就好,想到这里,沈碧寒淡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延揽花厅用午膳就好了!”
凝霜看着沈碧寒一脸淡然的样子,脸色有些难看:“按理说老嬷嬷是在老太太屋里伺候的,这个消息该是知道的,可是刚刚奴婢送她出去的时候,她倒没提起……”
沈碧寒一直在聂府不受宠那是众所周知的,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她形势大好,轩园也开始热络了起来,可凝霜还是担心这次全家聚在一起用午膳,老太太是不是会想起她这个歇了三年,又请了三个月的主子。
感情这丫头是怕自己没午饭吃啊,心中想要忍着笑,却终究没能忍住,沈碧寒笑着拍怕凝霜的肩膀,然后道:“老嬷嬷出来的早,不一定知道老太太有这样的安排也不足为奇,依我看过不了多长功夫儿,必定会有人来传话的,把心好好的放在肚子里吧,你们家主子是不会挨饿的,这不三少爷也在么?不信你大可问问三少爷就是了!”
“奶奶那么喜欢你们家少奶奶,怎么会不给她午饭吃,凝霜丫头放心好了,大概过了巳时就会有人来请了!”聂沧杭适时接了沈碧寒的话。
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凝霜脸色微微泛红,有些赧然的道:“是奴婢太心急了!”
笑了笑,沈碧寒看了凝霜一眼,也没有问聂沧杭刚刚叫住自己要说什么,转身进入寝室。
“呃,少奶奶,还有这个!”从衣袖里掏出老嬷嬷誊写的花名册,凝霜对着聂沧杭又福了福身,紧跟着沈碧寒进了寝室。
寝室外,聂沧杭伟岸的身影静静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直接翻过身边的走廊栏杆,稳稳的落在轩园后院松软的土地上。
他想要说什么?他本打算提醒她府里的一些事情,却在思绪千转之际,想起适才在前厅时的见闻,以她的聪慧,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那是他大哥的妻子,无论他说什么都该是多余而且逾越的,既然如此还是缄默最好。
聂沧杭说到没错,巳时刚过的时候,老嬷嬷去而复返,她也是在回去之后才听说了聂府内眷要一起用午膳的,将消息传到,老嬷嬷从沈碧寒的嘴里听到先前凝霜所担心的事情,不禁笑开了,因为午膳的事情还要回去张罗,老嬷嬷没有在轩园多待,便又急急的回延揽花厅忙去了。
老嬷嬷走后,沈碧寒命凝霜寻了一件较为稳重的衣物换上,依然未施脂粉,她带着凝霜出了寝室,顺着长廊向前面走去,打算前往延揽花厅,在后院的时候,她见聂沧杭还在忙着,便笑着寒暄了几句,道是和凝霜先去延揽花厅去了。
去延揽花厅的次数多了,沈碧寒对于要走哪条路也知道了一些,一边往前边儿走着,她一边心中思附着:今儿个是府里的内眷聚餐,算是家宴前的一个小小的开场,不过既然是府里的内眷,那么府里的几位老爷该是不在的,呃……其实就算几位老爷今儿个不在,以后她在聂府的日子还很长,势必是要见面的。
这次沈碧寒和凝霜所走的路,依然是上次的那一条,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景物,走在路上的人还是那么的淡定,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些差距的,因为远远儿的,已经没有丫头敢向她所在的方向一边儿张望一边儿交头接耳了。
沈碧寒到了延揽花厅的时候,在延揽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丫头,她们都是府里各房的当值丫头,这会儿子也是陪着自己房里的主子过来用膳的,现下她们的主子都进去了里面,她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要在院子里等着。
看着满院子的丫头,沈碧寒心中难免感叹一番!
命凝霜跟其他丫头一起在外面候着,她独自一人走到延揽花厅前,待掀帘子的丫头把棉帘掀起,沈碧寒才一脸淡笑的进入厅内。
今日的延揽花厅外厅已然摆上了不少的桌椅,还有许多丫头忙活着摆膳,这和前天沈碧寒见到的又是不一样的光景儿,随着她的到来,整个延揽花厅外厅原本的喧闹声嘎然而止。
“见过大少奶奶!”在外厅里正忙着摆膳和等待里面传话的丫头们纷纷对着沈碧寒福身行了一礼!
聂府院子虽然大,不过消息传的可不慢!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不沈碧寒早起刚刚让望月吃了瘪,后脚这些丫头下人们便开始见风使舵了。
眼光扫过外厅内对着自己福身的丫头和嬷嬷们,沈碧寒淡淡的点头,算是应了,从内厅里不时传出阵阵笑声,沈碧寒虽然是听在耳朵里,却凄凉在心中。
老太太有句话说的对,这聂府的事情,说多不多,眼前一群家主嘻嘻哈哈的,哪里能说这府里的事儿多,只不过……老太太还说了,这聂府里的事情说少也不好,因为在各个房里都有能人在算计着!
在心中无数次告诫自己,这只是表面,沈碧寒已然进了内厅。
脸上带着笑,沈碧寒的视线若无其事的扫过内厅里清一色的女眷,心中暗道果然大家原来都到了,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笑盈盈的走到老太太面前,福身行了一礼:“孙媳来晚了!”
“不碍的!”随意的摆了摆手,老太太拢了拢自己的衣袖,然后道:“我刚让人知会了你,哪里来的来晚了,再说了洛儿和杭儿他们都还没到,你来的还不算晚的!”
“唉?”淡淡的抬头,沈碧寒不解的看向老太太。
不是说府里的内眷一起用午膳么,刚刚来的时候沈碧寒没看到一个府里的男眷,自然不知老太太还是请了她的夫君和小叔了。
还有就是在刚刚她离开轩园的时候,聂沧杭并没有说过自己要来延揽花厅聚膳啊!
[第二十六章] 坐到一起
沈碧寒心思转了转,疑惑的皱眉问道:“孙媳刚从轩园出来的时候,小叔还在弄着兰草,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的!”
她不清楚老太太在这个时候召集大家凑到一起用膳所为何事,不过既然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没看到一位老爷,而且老嬷嬷也说是内眷聚膳,那么这午膳该是女眷们聚集到一起用的,只不过……清一色的女眷加上聂沧洛和聂沧杭两兄弟,就有些不搭边儿了!
还有就是……她刚才来的时候,聂沧杭根本就没提起要来延揽花厅用膳,是那个时候没通知还是通知的晚?为何老嬷嬷去的时候不一并说了呢?
看的出沈碧寒眼中的疑惑,聂惜璇笑呵呵的从老太太身边走到沈碧寒面前:“今儿个一早我本是找奶奶商量事情的,可是谁知说着说着便扯到嫂嫂身上了,以前只说嫂嫂身体不好,在府里连顿正经膳食都未曾用过,这不,我刚提起话头来,奶奶便说改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午膳且当是为嫂嫂置办的吧!”
“……”沈碧寒默然!
弄来弄去,她倒成了午膳的主角了!
“嫂嫂有什么不对心思的地方么?”见沈碧寒秀眉微蹙,神情依然如故,聂惜璇关心的问道。
“那倒没……”干巴巴的笑了笑,沈碧寒心中叫苦不迭!
她现在可是好不容易跟老太太请了三个月的假,看来她这小姑子是一点都见不得她歇着,且要好好的折腾折腾她才是,今儿个是为她置办的午膳,过几日到家宴的时候,这璇姑娘又不知道会想出什么不让她消停的差事来。
“璇丫头,你大嫂既然已经来了,我看这人也差不多齐了,问问外面的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脸上挂着和蔼慈祥的笑容,老太太对聂惜璇吩咐着。
抬头笑看了老太太一眼,聂惜璇点头:“这就去了!”说完话,她直接转身出了内厅。
因为沈碧寒的出现,整个延揽花厅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怪怪的,不去理会那些奇怪来自于哪里,聂惜璇走后,沈碧寒自然的坐在了老太太身边,和她老人家热络的寒暄了几句,不大会儿功夫儿外面进来一个面生的俊俏丫头,那丫头进来之后直接走到老太太面前道午膳已经备齐了,请老太太出去用膳。
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老太太由沈碧寒搀扶着站起身来,然后指着面前的丫头道:“璇丫头屋里的丫头前几日里家中逢变回乡下探亲去了,这是我新指给她使唤着用的丫头望香!”
“奴婢见过大少奶奶!”听老太太提到自己的名字,望香有礼的对沈碧寒福了福身。
“起来吧!”明眸轻掀,忍不住多看了那丫头两眼,横竖觉得眼前的丫头有些眼熟,脑海中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沈碧寒淡然的笑了笑,道了句老太太屋里的俊俏丫头真是多,便没再多说什么,和老太太一起走出内厅。
一个丫头在老太太眼里该是没多大用处的,可是她却独独跟她提了眼前丫头的来历,这里面难不成还有什么深意么?嘴角弯了弯,她可不是活神仙,更不会看相,所以还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了解吧!
刚刚出了内厅,沈碧寒便觉眼前一道冷冷的目光划过,顺着目光寻去,只见二少奶奶蕙歌,此时正站在长桌的一角处定定的看着自己。
脸上依然挂着淡笑,沈碧寒装作没看到她一般,若无其事的伺候老太太坐下,然后对着身边的聂惜璇说了两句话,等到府里的三位太太都坐下了,她方才落了坐。
随着她的落座,府里的姑娘们也都纷纷坐下了,在姑娘们坐下之后,沈碧寒留意到紧挨着蕙歌的地方,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儿的美丽妇人,她是最后才坐下的,不动声色的瞥了妇人两眼,沈碧寒大概知道,那个妇人该是大太太那天咒骂的孙姨娘了。
“大少爷和三少爷还没到么?”慈祥的目光扫过围坐在长桌前的一个个聂家家主,老太太对身边的老嬷嬷询问道。
“奶奶,我这不是来了么?!”老太太的话刚刚问出口,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两个气宇轩昂的男子相谐站在了延揽花厅的门前,这两个人不是聂沧洛和聂沧杭又能是谁?
“奶奶今儿个的意思原是要府里的几位少爷都到的,可二哥因为公事外出未归,四弟又是住在学堂的,这不,今儿个就这两个宝贝了!”笑盈盈的凑到沈碧寒耳边,聂惜璇诙谐的开着两个哥哥的玩笑。
嘴角因为聂惜璇的玩笑话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沈碧寒看着聂沧洛和聂沧杭给老太太请了安,忙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将自己的位置让给聂沧洛,好让他可以挨的老太太更近一些!
“不妨事的!”笑着摆了摆手,老太太对沈碧寒身边的聂惜璇道:“璇丫头向里面错开一个位子,让你大哥坐在大嫂旁边!”
“……”沈碧寒站在座位前笑看着老太太,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该是多余的,她们是夫妻,理当坐在一起的。
“孙女儿遵命!”笑着应了声,聂惜璇将沈碧寒拉回到座位上,自己则是向着里面错开了一位,关于她让开的那个位子么,自然是聂沧洛坐下了。
待聂沧洛落座之后,沈碧寒淡淡的对他一笑,完美诠释着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相较于聂沧洛,聂沧杭的位子就容易多了,他在府里还没有妻眷,自然坐在哪里都不为过了,站在长桌前仔细打量了一眼,他闲散的笑笑,然后做到了自己自己母亲身边。
待众人全部落座,老太太便发话午膳时间开始了,随着老太太的一句话,一个个丫头们端着餐盘从外面进来,将各色美食佳肴摆下之后,又都一个个退了出去。
有记忆之前是什么样子的,沈碧寒不知道,不过眼里见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她可以负责任的保证,这是她记忆中看到样式最多的饭菜了。
“今儿个璇丫头提议的时候我就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只不过是时间匆忙了一些,碧寒且就将就着吧!”菜色上齐全了,老太太笑着看向沈碧寒,她可没忘记今天的聚膳初衷是为了什么!
满满一桌子的菜色,还说时间紧迫,呃……那等到家宴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情景?在这聂府里,银子难不成是当纸来烧的么?
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沈碧寒对着老太太笑了笑:“其实孙媳不图什么,只求府里的人们都安安乐乐的,关于这些场面上的事儿,从来就不曾想过,今儿个老太太既然为孙媳做了这些准备,孙媳还不曾谢过您的抬爱呢,这里聂府的东西一切都好,没什么可将就的!”
沈碧寒的话说的很得体,听到老太太耳朵里自然也十分中听,笑着点点头,老太太接过老嬷嬷递来的筷子,开始进膳!
[第二十七章] 大少的表现
老太太一动筷子,整个饭桌上的人们也都动了起来,在轩园的时候,沈碧寒用膳,望柳她们敢在一边儿聊天,但是在这里不同,老太太是个老人家,极守旧礼,所以在延揽花厅伺候的丫头下人们做事说话都比别的地方谨慎上几分。
侧头看了眼已然动了筷子的聂沧洛,又看着大家都在用膳,而且还个个都很有分寸的不出声,沈碧寒在心中暗道一声:食不言,寝不语!
一下下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沈碧寒极为省力的只夹着自己能夹到的菜吃,可惜即使是在她面前的菜色,她吃起来也不是那么顺心的,直到她自己碗中多出一双筷子……
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的春笋,沈碧寒抬头对着上身边之人那双温润的眸子。
看着面前有些错愕的眸子,聂沧洛温和的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着:“既然说好了日后你我相敬如宾,眼下就该在奶奶面前做做样子才行,昨儿个还没看够么,这个应该是你喜欢的,多吃些吧!”
她若是想要在聂府站稳脚跟,最不可缺的就是他,既然此时的他和她前事尽去,那么以后他也该做好她的靠山才是,这样子么,自然还是要做做的。
“呃……有劳夫君了!”对方的眼神是那么温润,可是看在沈碧寒的眼里,却让她觉得像针扎一般,她很疑惑,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一口儿的。
不过知不知道又如何?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这些么?
她和他本身交际就少,他这样做的用意只是在老太太面前做做样子而已,沈碧寒又岂会不知!不过既是做样子,那么她也大可也跟着做做样子就好!
因为聂沧洛的突然动作,整个饭桌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老太太咳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些用了午膳!”
“是!”纷纷应了老太太的话,饭桌上又恢复了安静,因为聂府在金陵的地位极高,所以府里的女眷们在修养方面也是很高的,她们在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有咂嘴的声音。
“老嬷嬷!”大家都在“用心”吃饭的时候,聂沧洛又开口了,当然,随着他的再次开口,大家的视线再次有意无意的聚集到他的身上。
“奴婢在,大少爷有什么要吩咐的?”从老太太身边走开,老嬷嬷来到沈碧寒和聂沧洛身边。
笑了笑,聂沧洛看了眼身边的沈碧寒,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这里是南方,夫人是北方人,以后往夫人屋里送膳的时候切记了,这辣椒么,不放或者是尽量少放!”
聂沧洛此言一出,整个餐桌上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奴婢记下了!”心中会意,老嬷嬷点了点头。
“夫君……”知道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沈碧寒佯装出一副感激莫名的样子。
以前是老太太想要抬高她的身份,现在是她的夫君当着众人的面为她布菜,且不论他给自己布菜是为了什么,不过沈碧寒知道,自己今天再出了延揽花厅后,府里丫头下人们对她的态度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夫人赶紧儿用膳吧!”看着沈碧寒的样子,聂沧洛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心中思量着聂沧洛这两天的转变,沈碧寒伸手夹了面前的一块红烧蹄膀放到他的碗里:“夫君整日里忙着处理商号的事情,该好好补补才好!”
沈碧寒的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这酸酸的话说出口后,她自己都险些吐了酸水来。
“有劳夫人了!”秉持着相敬如宾的原则,聂沧洛笑着点点头。
从午膳开始,到午膳结束,饭桌上的人们吃饭是假,看戏却是真的,在午膳时间里,沈碧寒一直保持着身为聂家大少奶奶该有的风范,从始至终她手中的碗筷都没有发出声响,而她和聂沧洛的互动,更是打破了大少爷与她不和的传闻,看到他们俩人这样的表现,老太太暗暗点点头,几乎笑眯了眼。
“奶奶,我用好了,现下和四婶便要去厨房看看准备家宴的食材了。”看着沈碧寒和聂沧洛恩爱的样子,聂惜璇笑着放下手中的碗筷从座位上起身,从身边的望香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她走到四太太身边,在她的椅子旁站定。
这筹办家宴的事情,老太太交给了她不假,不过也提到了让四太太贾氏协助的,所以有什么事情,她还是会和贾氏一起去张罗的。
“家宴的日子定在春分那一天,到现在算来也没多少光景儿了,你们两个尽量安排妥贴一些!”在聂惜璇起身的时候,老太太也停了筷子。
“老太太放心好了,璇丫头做事机灵,又有四弟妹帮衬着,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因为前几天的事情,聂惜璇对大太太侯氏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眼下听到老太太的吩咐,她第一个站出身来为聂惜璇说起了好话。
笑了笑没有接侯氏的话,聂惜璇转身看向沈碧寒:“嫂嫂要不要跟妹妹一起去厨房看看?”
她去厨房?!
沈碧寒笑了笑:“我……”
“你嫂嫂已然跟奶奶请过假了,家宴的事情不用她出面,你且跟着四婶过去就好,我和你嫂嫂还有些事情要谈!”沈碧寒想说她想回轩园,可是才说出两个字来便被身边的男人抢了话。
唉?
沈碧寒侧头看了眼聂沧洛,她刚才出现幻听了么?他们之间该谈的不是在昨儿个便谈过了?还有什么事情好谈!
低头看向正盯着自己看的沈碧寒,聂沧洛对他温和的眨了眨眼睛。
“……”心中有些苦笑不得,表明上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现在沈碧寒多少有些肯定,她这夫君可能是真的转性了。
不过这人既要转变就一定会有他转变的原因,没到最后谁又能知道他这转变是好还是不好!
她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开始到现在,他身上的转变从何而来,沈碧寒不知道,不过此时他的态度不是她想像中那个男人该有的态度。
聂惜璇看了一边的沈碧寒一眼,然后打趣的对聂沧洛道:“哥哥既然有事要与嫂嫂商量,何不早些说了,害的我还想要带着嫂嫂去看厨房去。”
“你这丫头,莫要在这里贫嘴了,我现在说了也没见多晚啊!”依然是温和的笑着,聂沧洛放下手中的酒杯,然后起身站了起来,然后对老太太拱了拱手:“午膳已经用罢了,孙儿这就带着奶奶的孙媳离去了,就不知奶奶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聂沧洛的话里带着三分促狭之意!
老太太听了聂沧洛的话后笑道:“去吧!且莫要欺负了我这好孙媳!”
好孙媳?
入府三年独守轩园,一直以来府中事物从不过问,说难听点,沈碧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吃闲饭的,可是老太太却说……她的好孙媳!
在聂惜璇和四太太贾氏离开之后没多久,沈碧寒便跟着聂沧洛一起出了延揽花厅,到了院里,跟凝霜吩咐了几句,命凝霜自己先回轩园,她自己则跟着聂沧洛步履清闲的走出了延揽院。
站在延揽院的月亮拱门前,沈碧寒跟着不时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姑娘们打着招呼,等到空闲下来,她方侧头看着身边的聂沧洛,是他说有事情要找她谈的,这谈话总该有个地方吧?眼下她是在等着他说出要去的地方。
“你好像总是看不够我似得!”转身看向身边看着自己的沈碧寒,聂沧洛的笑跟头顶的阳光一样,照的人暖洋洋的。
淡笑着别开脸去,沈碧寒微微蹙眉道:“夫君又开玩笑了!刚才在里面儿的时候,夫君说有事情要跟我谈的,现在不知……”说到这里,沈碧寒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相信以聂沧洛的聪明,不可能不知她要说的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信不信?
聂沧洛听到沈碧寒的话后只是一笑,然后迈开步子顺着前面的走廊行去,他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夫人既然已经跟奶奶请了假,那么这三个月里该是不想掺和府里事物的,所以和璇妹妹去厨房的事情么,你大抵是会推辞的,璇妹妹的个性我了解,若是我不说话,今儿个厨房这一趟夫人你势必是要走上一遭的!”
“我道是夫君真的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谈,原来只是好意相帮,我且在这里先谢过了!”忍不住再次抬头看了聂沧洛一眼,见他已然进了走廊,沈碧寒慢慢的跟上他。
他并没有什么事情要与她谈,说那话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为的是可以帮她脱身?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不太舒服!这人对人要么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样子,要么就循序渐进的去改变,这冤家今日的改变未免太大了点!
这太大的话,就不正常了!
“你我本是夫妻,在这聂府里,你以后便同我是一体的,帮你不就是在帮我么!””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聂沧洛好整以暇的看着险些撞上自己前胸的沈碧寒:“怎么?你不信我会帮你?”
稳稳的站直身子,沈碧寒的双眼聚焦在离自己鼻尖仅有半寸的深蓝色长袍上,半晌儿之后,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信!”
这男人今儿个跟以前不一样,如果说他刚才在延揽花厅是为了抬高她的身份,而让老太太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的话,那么他现在这样一下子故意走快,一下子又故意后退的举动,根本就是有预谋的在逗弄她。
他是当她是小孩子,还是觉得逗她好玩!?
“夫人刚才说什么?为夫没听真切!”聂沧洛脸上的笑容扩大到眼角,等着看沈碧寒会有什么反应。
低眉敛目,嘴角微微抿起,沈碧寒深吸了口气,脸上再次扬起那抹淡笑,“既然夫君没听真切,那么我就再说一遍好了,我说我信,夫君是在帮我!”
思绪千转之际,沈碧寒已然在心中打定主意,对于眼前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冤家,她一定要做到三要:要镇定,要冷静,要淡定!
“真的信了么?”看着沈碧寒淡淡的笑靥,聂沧洛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别人无法察觉的失落:“午时过了夫人不是要午睡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可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那么淡然,好似没有脾气一样,他刚刚那么做的确是故意的,因为他想要知道除了淡淡的笑着之外,她是否会在自己的面前展现出另外的一种情绪,哪怕是怒气也算,但是她没有……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他的妻子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一个不为他所动的女子!
在回轩园的路上,聂沧洛没有再说一句话,沈碧寒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不过对方既然不说话,她也乐得清静,一路上走回来,不少丫头见是大少爷带着她走,对她的态度自热谦卑了不少。
初春时分,聂府花园中的一些盆栽,依然有了绽放之势,走到花团锦簇之处,沈碧寒还会停下脚步来细看一二,当然,在她赏花的时候聂沧洛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等着,脸上未曾出现过一丝不耐之色。
远远的,看着那抹站在花园中的深蓝色,沈碧寒的心情没来由的大好。
将沈碧寒送回到轩园之后,聂沧洛只道是商号的事情还未曾处理完,交代了几句让她早些歇着,并没有多做停留便离开了。
聂沧洛走的时候午时二刻刚过,因为还没到沈碧寒平时歇晌儿的时候,所以回到寝室后,她并没有立马去和床打交道,而是打开窗户,手里捧着一杯暖茶,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聂沧杭实施了一半的种花工程。
熟练的推开寝室的门,将新换来的茶放在桌上,凝霜笑着对沈碧寒说道:“少奶奶,您手里的茶已经冷了,奴婢帮您再换一杯吧!”
轻轻扫了眼凝霜,沈碧寒沈碧寒淡淡的摇头:“不用了,我手里这茶只是端着,而不是要喝的,不管是冷的还是热的都不碍的!”
沈碧寒现在的样子无论谁见了都会说她是在喝茶,可是唯独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想事情。
今儿个在延揽花厅内可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可以说发生了很多事情。
说没有发生,是因为一顿午膳下来,在饭桌上她和聂沧洛夫唱妇随十分和谐,说发生了很多事情,是今儿个她那冤家的表现反常,还有聂惜璇身边的那个丫头……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她该是自己第一次去老太太那里时,在花园假山后听声儿的那个丫头!
望香啊!
仔细端详着沈碧寒的神色变化,凝霜的眼睛动了动,关心的探问道:“少奶奶您刚才在老太太那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望月那丫头去告状了?”
早起的时候望月刚刚在轩园被她们家主子下了面子,这会儿子她们家主子刚刚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便一直思虑重重的,凝霜很容易便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去了。
一听凝霜的话,沈碧寒笑了:“你这丫头的想象力倒是满丰富的,我今儿个的确是给了望月难堪,不过我做的事情,事出有据,符合礼法,老太太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计较的!”
关于望月的事情在延揽花厅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起,这就表明老太太认为她这事做的合理。
凝霜动了动,走到沈碧寒身边,伸手为她轻揉着几乎纠结到一起的眉头:“那您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嗯……”眉心处的闲愁褪去,舒服的闭上眼睛,沈碧寒靠在凝霜的身上片刻,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着凝霜:“望柳那丫头这个时候在哪里?”
凝霜闻言忙道:“刚才换茶的时候见她在打扫前厅,少奶奶要传她么?”
坐直身子,沈碧寒点点头:“嗯!去将她唤来吧,我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奴婢这就去!”对着沈碧寒福了福身,凝霜急急的出门去前厅找望柳去了……
[第二十九章] 问责
得了凝霜的传话后,望柳将手头儿上的活急忙撂到一边,向着后院沈碧寒的寝室走去,一路上,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寻思着沈碧寒这个时候找她会有什么事儿,思量无果,她站在门前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却见自家主子正从窗户里向外望着自己。
“少……少奶奶!”被沈碧寒看到自己整理衣服的样子,望柳有些尴尬的笑着在门外对着窗子里面的沈碧寒福了福身。
“先别收拾自己那身行头了,赶紧的进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淡笑着点点头,沈碧寒暗道了句女为悦己者容,然后从窗子前起身将窗子关上了。
对着紧闭的窗户暗暗吐了吐舌头,望柳低下头推门进入寝室之内,此时的沈碧寒已然自行脱去鞋子和外褂坐在了床榻之上。
知道自家主子要午睡了,嘴角弯起,望柳上前几步,在床榻前站定问道:“少奶奶这个时候找奴婢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睨了望柳一眼,沈碧寒自己动手将身后的绣花枕头竖起,然后轻靠在上面:“昨儿个我不是让你去打听锦翰院的事情了么?那经过你可还记得?”
疑惑的蹙起眉头,望柳小心的看了床上的沈碧寒一眼:“少奶奶让问的事情奴婢昨儿个不是回了么?这才过了一天的事情怎能不记得呢!”
今儿个一天先是有三少爷鼓捣兰草的事情,再有她们家少奶奶去延揽花厅用膳的事情,前后轩园内人手不足,她没得空出院子,自然不知为什么昨儿个报过的事情,今儿个她们家少奶奶又为何再次问起。
“我几时说过你没回的?”瞥了望柳一眼,沈碧寒沉默半晌儿,然后又幽幽的问道:“你当时说问的是在锦翰院当班的哪个丫头来着?”
“夏英!”见沈碧寒问起,望柳连忙道出名字。
“哦……”长长的应了一声,沈碧寒伸手摸索着锦被上的精美绣图,问道:“你可知道她的底细?”
沉吟片刻,望柳点了点头:“夏英是下下等的丫头,比我们望字辈的低两等,是前年才买进府的,她进府之后是奴婢带的,所以还算知根知底!”
聂府的丫头下人们有家生的,也有现买的,这些丫头都会根据在府里的时间或者是其他长处来划分等级,丫头们分为上等丫头,中等丫头,还有下等丫头,当然还有一种就是样子普通又没有什么特长,排不上下等的下下等丫头,府里的男工们同等,因为这些丫头下人们的等级不同,每个月府里发放的月钱也是不等的。
像望月、望梅这样在老太太和各房太太们身边伺候的是上等的丫头,望柳和望春她们则下降一个等级,是中等丫头,至于她们现在所说的夏英么?则是一个排不上望字的下下等丫头。
“还算知根知底么?”又淡淡的看了望柳一眼,沈碧寒顿了顿,道:“我问你,你昨儿个是见到她之后就向她打听锦翰院消息的,还是她自己跟你说的!”
关于这一点,很重要啊!
沈碧寒这么一问,望柳神情滞了滞,然后轻声道:“少奶奶这么一说,奴婢倒也觉得奇怪了,那天我刚到那儿的时候,夏英就凑上来了!”
抬头仰望着床上的棉纱,沈碧寒心中暗道一声果然,然后笑着对望柳说:“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要找你了吧!”
她这一会儿功夫看了望柳多少眼了,要是话说到这里望柳还不知为什么,那么这丫头的等级就该降了!
心中微微思量片刻,望柳还是疑惑的摇了摇头:“夏英这丫头老实,按理说不该……”
“她是不该,不过如果是她主子授意的,那么就不同了!”一言点醒望柳,沈碧寒淡笑着问道:“你可曾跟夏英说过或者是当着夏英的面儿跟其他什么人说过我喜欢吃笋?!”
望柳咂了咂嘴,老实的道:“那次奴婢在厨房说的时候,她刚好在场!”
没有立刻说话,沈碧寒长长才出了口气。
今儿个在延揽花厅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她那冤家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笋的,其实这个很简单,只要去厨房一问便知,但是他身为府里的大少爷平时骄傲的跟只公鸡似的,绝对不会特意去厨房问,那么他的消息来源只能有一个途径,那就是——下人!
其实沈碧寒之所以会想到下人而不是厨房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不吃辣,她不吃辣,不过凝霜却吃,所以每次只要带着些许辣味的饭菜她都会跳过不过,而那些饭菜全都入了凝霜的口,因此这点厨房是不知的。
轩园内没有男工,有的只是除了她这个正主之外的三个丫头,所以这问题该是出在丫头身上的,而这个丫头不会是凝霜,也不会是望春,只能是望柳这小蹄子了,好在他现在问的只是些吃食喜好上的,若是以后她在轩园说了什么犯忌的话,那再传到对方的耳朵里,岂不又成了以后自己在聂府的蒺藜了么?!
想到这里,沈碧寒眉头一拧,直直的注视着望柳:“自从我出了轩园之后,得了老太太的喜,你这丫头在外边儿的时候这阵子可是十分有底气的?”
虽然沈碧寒嘴上这么问,不过她已然猜到自从她出了轩园之后,以望柳的个性,在外面该是一副什么样子的了。
“少奶奶,奴婢,奴婢以后……”沈碧寒平日里很少动怒,不过这眉头只要一拧,怕是真的要动气儿了。
“我以前便告诫过你们,要看管好自己的嘴巴,以前轩园是个冷地儿,别人走路还要绕着走,没人稀罕这里有什么烂事儿,但是眼下不同了,正因为我在老太太面前得了喜,以后整个聂府都会瞪大了眼睛使劲儿盯着轩园瞧,生怕你没什么纰漏,现下可好,不管我怎么交代,你生生是管不了自己的一张嘴巴!”
沈碧寒知道,望柳这张嘴该管,现下不管,日后定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少奶奶……”水灵灵的双眼中噙着泪水,望柳急急的跪坐在地上:“日后奴婢一定不会出去乱讲什么了!”
“日后?”沈碧寒心中叹了口气。
她可以宽容一次,两次,容她的日后,但是聂府的其他人会么?
她身边的这三个丫头中,凝霜最低调,平时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之于望春么,那丫头很老实,平日里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有望柳,看着机灵,总是会做些吃力讨不到好的事情,这些她以前已经提醒过了,可是依照这丫头的脾性,可不是那么好改的。
用力的重重点头,望柳道:“奴婢日后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不会出去乱说了!”
看着望柳哭哭啼啼的样子,沈碧寒心中思绪难平!
她怎么说也跟了自己三年,在这三年里,从未嫌弃过她这个主子失宠,按理说她不该罚她,不过……
[第三十章] 立规矩
“以前……是我疏忽了,对你们没有要过规矩,今儿个就且把规矩立一立吧!”颇为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鬓角,沈碧寒将身后的枕头放平,对着门外唤道:“凝霜!”
“奴婢在!”隔着门扉将屋里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凝霜,听到沈碧寒突然唤着自己,连忙答应!推门进入寝室内,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望柳,凝霜微微变了些脸色,然后行至床榻前看向沈碧寒:“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刚刚她在外面听说到沈碧寒说要立规矩?那意思该是要惩罚望柳才是,不过她的主子一向仁慈,这罚又该怎么个罚法?
在床上坐直身子,沈碧寒没去看望柳乞求的泪眼,而是淡淡的对凝霜交代:“打今儿个开始,去厨房取膳的事情你和望春负责就好,要是外面有人问起,就说望柳近日里染了风寒,过几日便好!”
“奴婢记下了!”轻咬了下唇瓣,凝霜又看了眼地上的望柳,然后斟酌着开口:“那望柳她……”
沈碧寒眉头一皱,终是看了望柳一眼,眉梢微微挑了挑,她问道:“你自己跟我说,府里丫头犯了错都是怎么罚的!”
今儿个这规矩她是一定要立的,望柳这大嘴巴的恶习不该,日后在聂府里,这几个和她相依为命的丫头,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她必须……必须从现在开始防微杜渐!
望柳听到沈碧寒的话,顿觉不妙!
颤巍巍的抬起头,她泣不成声的道:“扣……扣月钱,还有闭门思过!”
扣月钱?闭门思过?!
心底一笑,沈碧寒暗道望柳这小丫头说的倒是好听!心中也难免对她有些失望!
“少奶奶,奴婢以后一定会改的!”见沈碧寒坐在床上没有立刻说话,望柳急急的保证道。
躺回到床上,将被子拉过头顶,沈碧寒闷闷的出声:“将望柳关在后院柴房内思过,什么时候省得错了,什么时候再来回话!”
“少奶奶,奴婢……”
望柳还想为自己求情,却被凝霜投来的目光给制止了!
将望柳从地上拉起,道了句少奶奶累了,需要休息,凝霜带着望柳穿过后院的院子,来到院子角落旁一间存放日常废品的柴房前,对着望柳一叹,凝霜将面前那扇破败的门推开,然后道:“以前说过你几次了,且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你偏不听,眼下还不快进去!”
“凝霜姐姐!”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望柳进入柴房内,看着周围枝节错杂的柴物,她哭声道:“少奶奶最疼姐姐了,姐姐再去帮着我求求情!”
眉头一皱,凝霜咬牙道:“去求情?这个时候少奶奶正在气头上,她让你思过,懂的错了才让去回话,现在去求情只能让少奶奶往更重的来罚你,你跟少奶奶说府里惩罚丫头是扣月钱和闭门思过,你以为少奶奶真的不知这深府里是怎么惩治丫头的么?”
沈碧寒虽然没有以前在沈府时候的记忆,不过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在学习府里的事物,所以对于府里各房惩戒丫头的手段也是有些了解的,望柳这回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说什么?”心中一惊,望柳吓得倒退一步,踩的地下的废柴咯吱作响!
颇有些埋怨的看着望柳,凝霜斥道:“你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适才少奶奶问的时候,你挑重的来讲也算,可你偏偏说的都是轻的,你可知我这手掌心儿里都是汗了,好在少奶奶念着旧情,没有过多追究,只道是让你自己反省,若是她真是追究起来的话,你今儿个那鞭笞总是跑不了的!”
凝霜的话说到这里,望柳的小腿肚都开始打颤了,定定的站了半晌儿之后,她终是没能站住,一下子跌坐在身后柴物之上。
毕竟相处了三年,看着望柳哭肿的双眼,凝霜心有不忍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奶奶心地好,她要我们管住自己的嘴巴,也是为了我们好,你仔细想想,在过去的三年里,各房里被鞭笞致死的丫头就有好几个了,她是不想这些人中有你我啊!”
伸手覆上凝霜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望柳急切的问道:“凝霜姐姐,少奶奶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你给我出出主意,现在我该怎么做才是?”
“唉!”无奈的一叹,凝霜站起身子,转身走出柴房:“少奶奶说了,让你在柴房闭门思过,这几日你且好生的在这里待着,过几日之后,少奶奶气消了,自己个儿去找少奶奶讨罚去吧!”
这是凝霜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望柳被关入柴房之后,凝霜和望春平时做事更加仔细了,她们都很听话的做到多做事,少说话,虽然沈碧寒还是喜欢以前的生活氛围,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这样是必须的,日子还是一日日的在过,整个轩园就像近日来多雨的天气一样,阴阴闷闷的,让人觉得备感压抑。
都说春雨贵如油,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洒在后院刚刚搭好的简易花棚之上,坐在走廊的美人靠里,沈碧寒身披裘衣,淡淡然的伸手想要接住从房檐瓦口滴下的雨珠。
“三少爷还真是有福之人,这天阴了好多天都不曾落雨,昨儿个三少爷的花棚才建好,今儿个倒是落了雨了!”站在沈碧寒身后,凝霜递给沈碧寒一条帕子,让她好擦干手掌。
这几日里,聂沧杭每天都会定时过来鼓捣他的兰草,经过几日的努力,轩园后院已然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遮阳花棚,不过这花棚刚建好还没遮阳,便先挡起雨来了。
“这聂家的少爷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然是有福之人!”从美人靠里起身,整了整身上裘衣,沈碧寒上前两步走出长廊,任由如丝细雨飘落到自己身上却毫不为意。
她答应过要帮着聂沧杭养花的,这几日里却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来,所以眼下想要去花棚里仔细瞧瞧。
“少奶奶!”正在沈碧寒快要走到花棚入口的时候,长廊与前厅相连之处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嗯?”循声望去,见是他夫君身边一直跟着伺候的聂生,沈碧寒停下脚步,沈碧寒双眼微眯。
今日的聂生一身合体的下人装扮,只见他先是唤了她一声之后,便又三步并作两步的向着花棚的方向而来。
“大少爷有什么要交代的么?”看着聂生一步步靠近,沈碧寒心中思附片刻,只道是自己那冤家又有什么事情。
在沈碧寒面前站定,然后对她恭身行了一礼,聂生摇了摇头,道:“大少爷命小的过来请少奶奶去前厅!”
秀眉微蹙,沈碧寒淡笑着:“去前厅做什么?”
有礼的一低头,聂生恭敬的道:“是关外沈家来人了!”
[第三十一章] 沈家来人
“你刚说哪里来人了?”沈碧寒盯着聂生多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他所说的话。
关外沈家来人了?她那个自从嫁过来就一次未曾登过门的娘家么?要知道……在经历了失忆和过去三年洗礼之后的她,早就对她的娘家死心了!别人当娘家是避风港,在夫家受了委屈可以去哭诉,她只当自己是孤家寡人,从不曾想过沈家还会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什么重要角色!
按理说,若她是庶生遇到这种情况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嫡生,而凝霜还一口一个她在沈家是如何得宠,试问一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嫁了出来,即使离的再远,她的娘家人也该来见的,可是沈家却在过去三年里杳无音讯啊!
看的出沈碧寒眼中的不确定,谨守主仆之礼,聂生低头重复道:“是少奶奶的娘家,关外沈家来人了!”
“你确定是关外沈家?”沈碧寒还没来得及反应,凝霜的声音倒有些抬高了。
听凝霜的话儿,聂生笑着第三次肯定道:“的的确确是关外沈家!”
“在前厅么?走吧!莫让我的娘家人久等了!”转身离了花棚,沈碧寒重新回到长廊上,等着聂生在前面走,然后带着凝霜在他后面跟着。
沈家,若真是沈家,她今天去了,是不是会有什么特殊收获呢?沈碧寒原已死了的心,又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大少爷近几日里一切可好?”由聂生引路,闲闲的行走于长廊之内,沈碧寒淡淡的开口问道。
“回少奶奶话,大少爷近几日一直在忙商号的事情,每日都是晨时未到便起身,夜里都是忙到深夜的!”微微侧头,聂生小心翼翼的回道。
“嗯!”轻轻点头,沈碧寒继续道:“大少爷每日早起晚寝,势必会累的,别的帮不上,日后在膳食和起居上切要照顾仔细了!”
虽然自聚膳之日后沈碧寒再也没见过聂沧洛,而他也再也没到过轩园,不过他们之间的联系却从来都未曾断过,这些时日里,望月每日巳时都会准时到轩园向她报下聂沧洛前一天的行程,正因为如此,沈碧寒才知道作为聂家的大少爷,原来要付出那般的心血!
似是没想到沈碧寒会说出对聂沧洛的关切之语,聂生顿了顿,然后应声:“小的谨记少奶奶的嘱咐!”
“今儿个我娘家来的是什么人,你可知晓?”平平淡淡的走了一段路之后,沈碧寒看了眼身边一边喜色的凝霜,然后又开口问着前面的聂生。
聂生点点头,知无不言:“听说是少奶奶的表亲少爷!”
“表亲少爷?”明眸轻掀,沈碧寒看向身边的凝霜。
若是说关于聂家的那些人,要问老嬷嬷的话,那么关于沈家的,她能问的也就只有凝霜这丫头了。
嘴角动了动,凝霜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然后轻声凑到沈碧寒身边,有些勉强的说:“沈家以前的确有一表亲,不过这那表亲所居之处与沈府所在之地并不临近,到小姐出嫁的时候,便已然很少走动了!”
心中微微的有些失落之意,沈碧寒轻应了一声,一句话也不曾多说,在前面的地方左转,跟着聂生出了长廊,再次露天出现在细雨之中。
有些凉意的雨丝拂过脸颊,她的嘴角有些苦涩的抿起,却仍是一副淡淡然之色。
其实在适才的某一刻沈碧寒的心情还是有几分激动的,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想着,也许自己见到了沈家的人,可以想起过去的某些事情也说不一定,但是这一切,在现在看来,却是那么的不现实。
这次来的是她的表亲,并非直系亲属,而凝霜告诉她,她的这位表亲自小跟沈家并无过多来往,那也就说明,她即使见了今儿个的来人,也不会得到什么关于沈家的讯息。
当知时必然知之,不知时费尽心思依然是不知!
心中默念着这句话,沈碧寒和凝霜一起跟着聂生进入了聂府前厅所在的那个比轩园要大上几倍的院子。
上次迎接聂沧洛回府的时候,沈碧寒也来过这个院子,不过当初却因为种种因由,没能进入其中的正厅,今儿个跟着前面的聂生,看着熟悉的路径,她和凝霜一起,又一次来到了这个院子,不过这次要比上次顺利的多,因为最起码此刻站在门前掀帘的丫头,已然在她的面前将棉帘轻轻掀起,只等着她入内。
“禀大少爷,少奶奶到了!”沈碧寒还没进前厅,聂生脆脆的声音倒是先传了进去。
抿嘴而笑,淡淡的瞥了聂生一眼,沈碧寒低头绕过棉帘和凝霜一起进入前厅。
“夫人!”见沈碧寒刚刚进入前厅,聂沧洛从主位上站起身来,两三步便到了沈碧寒的身边,大手划过她的手肘,他轻托着她的手臂,一边向里走,一边说道:“早起的时候只听说是夫人的远亲,今儿个阴雨,原没想着要让夫人出院子,谁知多问了几句才知是姑表至亲,无奈只得这个时候请夫人过来了!”
“适才在来的路上聂生已然提过了,这些都没碍的,夫君不必挂心!”脸上挂着淡笑,沈碧寒有意的将手臂抬高,稍稍与聂沧洛的手臂分开稍许距离。
虽然对聂沧洛的转变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不过他除了在锦翰院攫取过她的皓腕之外,别的时候都还算有些距离的,现在她刚刚进了厅来,他便热络的上前搀扶着她,多少让她觉得不自在。
感觉到沈碧寒的躲闪,聂沧洛脸上的笑容一点都不受外面天气影响,反倒更加如沐春风:“为夫知道夫人不记得前事,不过还是这亲人既然来了,就该见见才是!”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沈碧寒向着厅内走去。
她和他本是夫妻,他扶她合情合理,并无越礼之处,无奈只能容他搀着自己,沈碧寒的目光看向此刻正站在厅内的一男一女两人,心下开始思量了起来。
因为是阴雨天,今日聂府的客人极少,所以在前厅伺候的丫头也少,偌大的一个厅子里,除了两个左右伺候的丫头,便只有站在客座前的这一男一女两个人有可能是聂生所说的沈家来人了。
眼前的一男一女男的像是一个文人,长相斯文,身材修长,在眉宇之间,隐隐有着不得舒之志,而那女的,长的还算清秀,做妇人打扮,她们二人都是一身灰色的布衣,衣料虽算不得上好,但穿得却颇为整洁,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两口子。
“为夫知道夫人定不认得,不过适才我已然确认过了,这两位确实是沈家的亲戚,是夫人的表哥、表嫂!”在沈碧寒打量眼前一男一女之际,聂沧洛轻声在她耳边低语道。
微微皱眉,侧头躲过耳边麻热之感,沈碧寒淡笑着对面前对着自己直动嘴唇,却总是不成声的男人笑着道:“因我嫁到金陵之后遇到一些事情,所以对这些年家里的事情不甚清楚,在这里先见过表哥表嫂了!”
[第三十二章] 人情
聂沧洛自小从商,在商场驰骋数年,该是异常精明的,相对的这亲戚他也该是在完全确认之后才会认的,基于这一点,沈碧寒一点都不担心面前的二人不是她的表哥表嫂。
眼下她在聂府的地位还未曾巩固,这个时候她这表哥表嫂声称是关外沈家来人不知是为何,若这二人不是她的亲戚,那么事情反倒好办了呢!
“呃……表妹无需多礼,今儿个我和你嫂嫂冒昧来访,提前未曾知会,该是唐突了!”那男子看样子比沈碧寒大不了几岁,沈碧寒唤了声表哥表嫂,本就拘谨的男子,显得更加拘谨了几分。
“表哥说的哪里话?你我乃是姑表至亲,既然到了金陵,自然是该来我这里的!”脸上挂着恬静的淡笑,沈碧寒看了眼身边的聂沧洛:“我夫君待我极好,娘家来了亲戚,他可是热络的很呢!”
聂沧洛过去对她好不好那另当别论,不过沈碧寒这嘴里是必须要这么说的。
“夫人说的是!”一脸笑意,聂沧洛点头附和:“我可是欢迎之至啊”
“因为以前走动少,妹妹我知道的自然也少,不知表哥名讳……”稍稍离得聂沧洛远了两分,沈碧寒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刚才在来的路上凝霜只道她姑母的夫家姓崔,她却不知眼前站在面前的表哥名讳为何!这问问总是应该的!
“哦,为兄我姓崔,名运文,这位是你表嫂,娘家姓氏为柳!”迎上身边的妻子,沈碧寒的表哥仍然一脸拘谨,笑的极不自然。
“崔运文……好名字!妹妹记下了!”呢喃着表哥的姓名,沈碧寒点了点头。
“夫人坐下说话吧,表哥表嫂刚到,且不能让表哥表嫂总是站着说话不是么?”沈碧寒躲了,聂沧洛自己往上凑,手掌再次碰到沈碧寒的手臂,聂沧洛笑着扶她到厅内副位上坐下。
躲无可躲,沈碧寒微微蹙眉,侧目睨了聂沧洛一眼,见他只是对自己笑,心中一黯,她对着依然站在原处的表哥表嫂笑道:“表哥表嫂赶忙坐下吧,来了我这里就当是自己个儿的地方,莫要见外了才好!”
对着沈碧寒笑了笑,身为沈碧寒表哥表嫂的崔运文和柳氏,重新坐回到方才便坐着的客座。
那两人落座之后,聂沧洛只道是她家的亲戚只是作陪,便没有再说话,而是悠闲的坐在主位上喝着上好的茗茶,没了他说话,沈碧寒也未曾开口说话,整个厅子也就陷入了一阵静默之中。
片刻之后,权衡再三,崔运文率先开口,说:“这严格说起来,我与表妹上次前面还是在十一年前,那一年家母归省,表妹还不足十岁,梳着两个童髻,甚是可爱!”
沈碧寒惊讶的抬头看向崔运文,脸上微微有些苦涩的道:“十一年前的时候只怕我还是不记事儿的,表哥说的事情妹妹我已然没多大印象了!”
十一年前?三年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哪里去找那十一年前的事情?回头向来,即便是她记得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也才几岁而已,该是不记事情的。
如凝霜所讲,这两人仔细算来,算不得是关外沈家之人,只不过既然和她沾亲,而且今日也寻了来,必然是有事情的,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等着自己的表哥表嫂说出这趟来聂家的目的!
然后么……唉,当帮还是要帮的!
“呃,也是!”闷闷的点头,崔运文有些紧张的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然后看了眼身边的妻子柳氏。
对上男子的视线,柳氏勉强笑了笑,便从椅子上起身,有些拘谨的拢了拢头顶的发髻,她对沈碧寒道:“因为路途遥远,自十一年前母亲归省之后便再也不得空回过沈家了,所以便没有再见过妹妹了,眼前三年一试,今次我与你表哥一起前来金陵,是为了日后参加秋试,到金陵之前便听母亲说了妹妹嫁到了金陵,所以我与你表哥今日到了金陵之后第一个便到了这儿……”
说到这里,柳氏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看样子她这表哥表嫂是初到金陵,真的是想要让她帮衬一把。
已然听出对方话里的意味,沈碧寒嘴角弯了弯,接过凝霜手上递来的新茶:“虽然十几年未曾见过姑母,不过这亲人倒是真的,眼下姑母也到了迟暮之年,不知一切可好?”
沈碧寒没有接话问他们来金陵有什么困难,而是避重就轻的问姑母的情况,这样那女子多少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柳氏点头:“托妹妹的福,母亲身体尚好!”
“哦……”长长的应了一声,沈碧寒终是如他们所愿,将话题转到了他们一开始变想要说谈的那个话题上:“适才在话里说表哥表嫂今儿个才到的金陵,这天气阴雨绵绵,不知表哥表嫂可曾寻的投宿之地么?”
柳氏讨好的笑道:“因为一路劳顿,到了金陵之后便来妹妹府上造访,投宿之地……嗯,还未曾寻的!”
“既然表哥和表嫂已然寻到了我这里,自然是不能让你们再去外面投宿的!”心中早已猜到是现在这番情景,沈碧寒将手上的茶杯放回到桌上,然后转身看向身边的聂沧洛:“眼下是初春,到秋试还有两季时间,仔细算算还要好几个月呢,表哥表嫂既然在金陵,那么寻客栈投宿的话就不合适了,夫君的意思呢?”
“咳!”轻咳一声,聂沧洛对沈碧寒温和一笑,然后对崔氏夫妇道:“既然两位是夫人的亲人,远道来了自然不能去投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聂家何其小气呢。”
聂沧洛这话一出,崔运文和柳氏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他们从关外来到金陵,为的是赶考没错,不过更多的是家里条件的确拮据,在仔细考量了利弊之后,他们二人才会选择拉下脸面来投奔沈碧寒这个表亲的。
看着崔运文夫妇欢喜的样子,沈碧寒心中讪然:她早就猜到了他们来此的目的,虽然以前并未谋面,不过这亲是真的,能帮的她自然会帮,不过如此一来她也算是欠了聂沧洛一个人情啊!
在前厅又寒暄了几句,聂沧洛便差聂生带着崔运文夫妇下去安排住处了,待他们离去之后,沈碧寒屏退厅里伺候的丫头,命凝霜去门外候着,一时间,整个前厅只留下她和聂沧洛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