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零章】 物是人非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都还能使鬼推磨呢,更何况是人了。有钱送上门不要,那是傻子。
此刻金陵府尹并未将张添大匠的所有遗作收入国库,而是做了个顺水人情,送到了她的手中。有这等好事摆在眼前,沈碧寒又有什么理由可拒绝的?
还是那句话,谁让她缺钱呢!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金陵府尹陈旺祖虽然看上去小眼睛大脑门儿,长的一点都不大气。但是从上次蓝毅事件,到这次他亲自登门送礼,沈碧寒也大致猜到了他能够一路爬到金陵府尹这个位子上的原因了。
这种人,也许以后留着还有用也说不一定!
没有再多做推辞,沈碧寒直接便接受了金陵府尹的好意。知道对方公务在身,而天色也不早了,沈碧寒便直接与他说了以后有事大可来找她,便吩咐青衣送客了。
待到青衣与那金陵府尹一并离去之后,沈碧寒只是淡淡的看了眼手中的单子,而后将之递给了一边的翠竹,与她吩咐说外面的东西不必卸车,直接连同单子一并送到沈园去交与了蓝毅。
待事情都吩咐完了,她这才回寝室,继续炎炎夏日中自己的补眠。
这夏日本就是个好睡的季节,眼下加之她又有孕,本就不太充足的精力便变得更少了几分。
凝霜一般白日都是在南苑与聂惜璇帮忙的,眼下聂惜璇将嫁,在南苑之中要处理的事情数不胜数。翠竹出了府,轩园内能使唤的大丫头也就只剩下望柳和红衣了。若是说出去打打杀杀红衣在行,但是要说沈碧寒想要洗浴,用她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命丫头们备好了香汤,沈碧寒脱衣浸入浴桶之后,只留望柳一人随侍。
经由几年的成长,如今的望柳早已磨去了身上的棱角。仔细的拿丝瓤与沈碧寒擦洗着后背,望柳往沈碧寒身上涂了些牡丹花叶子,而后又拿水盐泡过,最后才将之用那湿手巾擦去。
“嗯……”舒服的喟叹一声,透过纱帘外的灯光,睨了身边的望柳一眼,沈碧寒轻声问道:“好一阵子没与你说过话了,最近在府里过的可好?”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过得一切都好。”低头一下下的为沈碧寒擦着脊背,望柳说话的声音有些轻颤。
以前的时候她伺候沈碧寒的时候怕,那是因为沈碧寒是她的主子,即便她犯了什么错儿,最重也就挨几下鞭苔罢了。但是此刻不同了,沈碧寒是当朝公主,在伺候的时候,若是她有什么闪失,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似是感觉到了望柳的紧张之意,沈碧寒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此刻这里只有你我主仆,与以前一般就好,无需担心什么。”
“是!”虽是点了点头,望柳却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无奈的轻笑了一声,沈碧寒也不再在她的态度上做什么要求,只是轻声问道:“最近我在宫里的时候,府中可有什么特别之事?”
天眼虽然每日都有呈报聂府的事情与沈碧寒,不过沈碧寒岂能不知,他们给她的只是聂府表面上的情报,却没有深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消息。聂府四房确实是分了,不过这并不代表府中就此平静了。
楚后在府里安插了一个楚姨娘,而聂沧洛对她的专宠,也是众人看在眼里的。如此情形之下,莫要说聂惜璇容不下,只怕连大房已然平心做奶奶的大太太,也是不能听之任之的。
“自从公主殿下入宫之后,府中一切都还好。璇姑娘本就是聪明能干之人,有她在府中事物定是井井有条的。”将手中的湿手巾放到一边的托盘之中,望柳再次拿起丝瓤为沈碧寒擦了擦肩膀,将她湿润的发丝撩到耳后,望柳又抬眼瞥了沈碧寒一眼。
侧目对上望柳正看着自己的眸子,沈碧寒轻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是真的长了记性,还是听不懂我在问你什么?我说你碎嘴,那是为了你好。眼下我问你什么,你便直接这么敷衍与我,你可听过明人面前不说假话?”
心中一惊,手中的动作一顿,望柳忙低下头来,嗫嚅回道:“奴婢错了,请公主殿下责罚。”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挑了挑秀气的眉毛,沈碧寒看着望柳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己有点老巫婆的味道了。淡淡的一笑,不再吓唬望柳,沈碧寒问道:“楚姨娘在府中受宠,大太太那里一点动作都没有么?”
自从有了小聂恒之后,大太太确实收敛的许多。老太太曾经说过,她知道该怎么做别人的奶奶了。俗话说的好,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大太太之所以在聂府销声匿迹,当起了好人,那是因为她知道只要沈碧寒管理聂府,那便大局已定,容不得她再掀什么风浪。加之沈碧寒现在身为皇亲国戚,她更不会大胆到过来摸老虎的屁股。
但是此时不同了,楚姨娘虽是楚后的内侄女儿,但是有心眼儿的人都能猜到,她这个内字还指不准远到哪一步呢。眼下沈碧寒圣宠在身,大太太自然是站在她这一方的,所以她对楚姨娘的态度,该是与聂惜璇相同的。
抬眼又看了沈碧寒一眼,见她表情平静,望柳回道:“楚姨娘在府中得宠,府里的璇姑娘都快看不下去了,更逞论是大太太了。”
依着望柳的猜测,她觉得沈碧寒想听的该是这个。
“然后呢?”抬手撩了一汪清水洒落在肩头,任由水珠顺着手臂滑落,沈碧寒双颊嫣红的看着望柳:“大太太既然看不下去了,那可有什么动作没有?”
微微思量了一下,望柳道:“过激的动作倒是没有,不过自从楚姨娘入府之后,大太太便每日规定楚姨娘要到东苑与她请安。”
低眉敛目的看着面前的水波涟漪,沈碧寒问道:“驸马怎么说?”
望柳回道:“驸马本是说大太太是长辈,楚姨娘过去请安是对的。但是后来楚姨娘有了身孕,便不再让去了。”
如是以前不知聂沧洛是在演戏,沈碧寒听了这话之后一定会大动肝火。但是知道了对方心意之后,再听此言,就跟在听什么笑话一般。微微笑了笑,沈碧寒从浴桶中站起身来道:“大夫说有孕在身不得过久沐浴,伺候着我起身吧!”
“是!”从一边的托盘中取出干手巾,望柳仔细的为沈碧寒将身子擦拭干净,而后又伺候着她穿上一件雪纺的裙衫,这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了浴室。
不知不觉之中,已然快进了五月了,聂惜璇的婚期眼看着就要到了。
出了浴室之后,感觉着迎面吹来的徐徐清风,沈碧寒并未立即回寝室去歇着,而是命望柳将轩园后院的石桌清理出来,而后便让丫头们备上了茶水和少许坚果,在院子里落了座。
“最近听说过三太太的消息么?”坐在石凳之上,并未去磕食桌上的坚果,看着不远处在微风中来回飘荡的秋千,沈碧寒思绪渐远。
在那个秋千之上,她所拥有最多的记忆不是与聂沧洛的,而是与聂沧杭的。记得那年虽是在春天,却同样是在一片晴空繁星之下,聂沧杭一袭白衫翻墙而过。想起那个时候初见聂沧杭之时的紧张和惊艳,沈碧寒便不禁弯了弯嘴角。
从那日之后,他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帮着她。在她在府中遇到困难之时,他会与她出谋划策。在她情绪失控的时候,也是他守护在身边。对沈碧寒而言,聂沧杭像是阳光一般,永远照亮她前方要走的路,也照亮了她的生活。
为了你,我今生无憾……
脑海中回想着他临终之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沈碧寒嘴角的笑意不禁泛着浓浓的苦涩。
“……最近一段时日奴婢听说三太太又犯病了……公主殿下,您在听么?”沈碧寒本来是在问望柳是否见过三太太的,可是此刻在望柳与她说起三太太的时候,却发现沈碧寒早已心不在焉的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将脑海中的那个白色身影深深镌刻,沈碧寒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向望柳:“你说什么?”
感情刚才自己说的都白说了!
心中如此暗暗一呐,却不敢直接说出口,对沈碧寒笑了笑,望柳重复道:“前阵子的时候三太太被三老爷接出府去了,但是她却总是往府里跑。听说前阵子她的病又犯了,见人便与人说三少爷没了……殿下,您说可笑不可笑?三少爷明明就是回南陵了,这世上哪有做母亲的非说自儿个儿子没了的?”
闻言,沈碧寒心中一黯!
三太太说的明明是实话,可是在现实之下,她说三少爷没了,只能被人当作病情加重了。
“三太太眼下在什么地方?与三老爷住在一起么?”从石凳上起身,沈碧寒缓缓行至秋千前,而后轻抚着上面的绳索问道。
“回殿下的话儿,三太太从来都是三老爷接走了,便又跑回来。”抽出腰间的帕子擦了擦秋千上的尘土,望柳接着道:“眼下她该是在西苑的,奴婢听人说最近一直由望音丫头照顾着。”
暗道一声望音这丫头也算是忠仆了,沈碧寒看了看眼前的秋千,却没有坐上去。转眼看了看脚下的花田,看着花田中缤纷的花卉,沈碧寒叹道:“自从姑奶奶离府之后,锦临院不是一直空着么?”
“是!”望柳点了点头。
自从聂盛莲过了老太太的尽七之后,便离了聂府。她在的时候,便一直围着轩园在大骂,眼下沈碧寒身为公主,有了过去那些前端,估计聂盛莲这一走,便不会再有胆子回聂府了。
当然,她也可以回来,不过前提是要如何面对沈碧寒,又有没有胆子来面对沈碧寒。
双眼中波光流转,沈碧寒问道:“锦临院的丫头可都还在?”
轻点了点头,望柳回道:“锦临院原本是老太太住着的,自从老太太没了之后,除了老嬷嬷跟着去了。其他那些伺候她的丫头,得您和大少爷的恩宠,一直都留在院子里。”
眉梢微微挑动,沈碧寒低声问道:“望月……也在其中吧?”
神情一怔,望柳忙应声道:“是的。”
以前望月是什么身份,那可是聂沧洛身边的通房丫头。因为她的身份,接连害的沈碧寒成为家族内太太们的众矢之的。不过斗来斗去,她终究还只是一个丫头而已,眼下沈碧寒成了公主,她还不是承了聂沧洛重新回府当个丫头而已。
沈碧寒这会儿想起望月,望柳还真是担心她是想要再整治她呢。
她人长的标致,大气,做事俐落又细心,难怪老太太会喜欢她呢。
心中想起以前还未曾见过望月之时,望柳对望月的评价,沈碧寒轻轻转身几步走到长廊之上。
“大少……公主殿下,您要去哪里?”看着沈碧寒往外走,望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脚下的步子一顿,沈碧寒停在走廊之中,转身看了望柳一眼,问道:“此刻什么时辰了?”
“呃?”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想了想,望柳也不肯定是几时了:“大概戌时了吧。”
心道有些晚了,沈碧寒便又重新步下走廊,回到石桌前落座。
她本想着去西苑看看三太太,可是看看时间,还是决定另找时间再去。
不知沈碧寒心中在想着什么,只是她走到哪里,望柳便跟到哪里。见她要喝茶,望柳连忙为她斟了杯茶水。
“最近一段时日雪如郡主可曾来过府中?”问过了大房,问过了三房,沈碧寒并未去问四房的情形。一切都已物是人非,眼下四太太死了,孙姨娘死了,加之聂惜娇在宫中,聂惜环也死了,聂惜雪出嫁在外,在四房之内也就只剩下住在府外的四老爷和聂沧阳了。
此刻在府中,能够值得沈碧寒问的,也只有小姑娘聂惜晴了。
“雪如郡主?”嘴角弯了弯,望柳对沈碧寒回道:“前几日公主殿下长吐不止的时候,雪如郡主还曾经过来了呢。”
【第二五一章】 为沧杭之所为
对望柳说起唐雪晴,沈碧寒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是得知望柳的回答之后,她不禁眉头轻皱:“你说雪如郡主前几日来过府里么?为什么我没见到人?”
望柳适才说前几日在她长吐不止的时候,唐雪晴曾经来过聂府,可是为何在那个时候,她却没见过她呢?仔细算来,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在她入宫之后,唐雪晴也只是进宫过一次,可是此刻她还真是想不明白为何她到了聂府却不来看她呢?
“奴婢不知!”面对沈碧寒的疑问,望柳只是摇了摇头道:“那日雪如郡主来府里的时候恰巧是莫神医与蓝爷过来的时候,奴婢见到雪如郡主的时候,也只是取药回来的时候,见她与莫神医在一起说话呢。”
“莫神医……莫往生?”
听了望柳所言,沈碧寒心中与脸上一样,都是问号加问号。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牵扯到一起去了。记得那日莫往生在为聂惜璇解毒的时候,依着唐雪晴的神情来看,她根本就是不认得莫往生的。可是为何前几日他们两人却凑到了一起呢?
“你确定是莫神医?”还是有些不确定,沈碧寒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确定一下。
点了点头,望柳回道:“是莫神医不会错儿的,那日与莫神医聊过之后,奴婢见雪如郡主跟他一起离府了。”
蹙眉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沈碧寒最后终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唐雪晴到了聂府却不来看她,看来她完全有必要去趟越王府,去见见她了。那莫往生长的不错,医术又好,只是她不知道唐雪晴这丫头是不是情窦初开了?不过回头想想,也许人家只是见了面之后与莫往生询问下她的身体情况也不一定。
不管怎样,好奇心足以杀死猫,沈碧寒已然决定了,在聂惜璇出阁之前,她一定要到越王府去走上一遭。
打定主意之后,又在院子里赏了会儿月色,沈碧寒便起身回房歇着了。
第二日一早,早早的起了身。命丫头们为自己穿上了一身庄重大方,足以出门的衣裳之后,沈碧寒在用过早膳之后,见翠竹不知去了哪里,便没有找她,只是带着望柳和红衣便出了轩园。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盛夏之时,西苑的桃花都盛开了,刚刚进院扑面而来的便是阵阵桃花香。看着眼前或是粉红或是粉白的桃蕊,沈碧寒不禁想起了前世中唐伯虎的桃花庵歌。
眼前的西苑与上次沈碧寒来的时候没什么改变,除了满院子盛开的桃花,这里唯一让沈碧寒感觉到生机的便是满院子绿油油的荒草。
“公主殿下,三太太应该跟望音在后院。”四下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望柳伸手为沈碧寒挡去面前的桃枝。
“去后院吧!”轻轻的对望柳笑了笑,看着满院子的荒凉,沈碧寒心中不禁一片落寂。
与望柳顺着连接前后院的走廊行至后院之中,沈碧寒果然在后院里见到了三太太。此时的三太太,虽然头发凌乱,不过穿在身上的衣物倒是还很干净。看她坐在草地上不停的拔着身下的草屑,沈碧寒心底滞了滞,而后便轻步上前。
“走了,没走。走了,没走……”
一边拔着身下的草屑,三太太口中还不住的都囔着沈碧寒听不懂的话语。来到她的身前,沈碧寒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襟,而后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有些困难的蹲下身来。
“走了,没走。走了,没走……”
“三婶娘,你在数些什么?”看着三太太依然自顾自的在拔着草屑,沈碧寒不禁蹙眉问道。
抬眼看了沈碧寒一眼,双眼毫无焦距的在沈碧寒面前溜了一遭,三太太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草地上:“走了,没走。走了,没走……”
“上次在三太太发癫的档口儿,奴婢说三少爷被她气走了,从此以后她总是在嘴里嘟囔着说走了,没走。”从前厅内端着一壶茶水出来,将盛着茶壶的托盘放在地上,望音便对着沈碧寒福下身子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免礼吧!”低头又看了三太太一眼,沈碧寒与望音行至一边的石桌子前。在桌前的圆凳上落了座,她再次将视线落在了三太太的身上:“三婶娘这样多久了?”
站在沈碧寒的身边,回头看了眼三太太,望音叹道:“三太太这样其实已然算是最好的时候了,以前的时候她总是抱着枕头不放。后来枕头丢了,她又到处说爷没了,实在无奈,奴婢只得骗她说爷被她气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三太太以前的时候作恶多端,本不该让人可怜。可是想起聂沧杭过去对自己的好,沈碧寒的心便忍不住一下下的在抽痛。世间俗语果然说的很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双眼渐渐变得迷茫,沈碧寒轻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望音道:“我听说三叔父只要将她接走,她便会回来?”
“是的!”轻点了点头,望音苦笑道:“可能是对自儿个过去做的事情太过后悔,也可能是因为在这里输的实在太不甘心,三太太只要被三老爷接走了,便一定会回来聂府。不一定必然是在西苑中,奴婢每次见不到她,总是见她在别的地方酣睡。”
过去作恶多端,可是到头来想要害的人一个都没有害死,却赔上了儿子的性命。对于这个大宅院,三太太该是输的不甘心的吧?
心中如是想着,沈碧寒微微沉吟片刻,而后将心中的想法与望音说了:“我要与她找个好地方,多找些人来照顾她,你可要跟着一起过去?”
照顾好三太太,这是她唯一能为聂沧杭所做的了。
“公主殿下有心了!”对沈碧寒轻笑了笑,望音看向不远处的三太太道:“您之所以要寻人照顾三太太,大抵上是因为爷的缘故吧?日后有殿下您的照顾,奴婢想三太太一定会过的很好。至于奴婢……”
转身看着身后的院落,看着院落屋顶上的檐瓦,望音叹道:“这里是奴婢从小到大都待着的地方,也是爷从小到大待着的地方。今生今世,奴婢不想离开这里,想着在这里度过余生就好。”
云樱出穗,面颊嫣红。
眼前的望音在忆起聂沧杭的时候,又是一番别有风情。
看着如此模样的望音,沈碧寒大抵已然明白她对聂沧杭的感情了。是主仆之情么?也许是,不过却有过之。是男女之情么?也许是,却多了忠字在内。
因为这里是聂沧杭生长的地方,有他的气息,所以望音想要守护住这最后一片属于他的地方。她虽然是个丫头,却比她沈碧寒为聂沧洛做的要多。
离开西苑后许久,在前往锦临院的路上,沈碧寒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望音的一颦一笑。来生……若是得以舍弃一切,她也会选择如望音这般去爱一个人。
锦临院之内,望月等丫头本在打扫着院落中的卫生,随着沈碧寒的到来,无论是在屋子里的,还是在院子里的纷纷都出来与她见礼了。与众人道了免礼,沈碧寒先行穿过众人之中,进了前厅。
锦临院的前厅之内,在老太太还健在的时候,便被改造成了与延揽花厅相似的格局。在外厅内站了稍许,仔细打量着周围熟悉的景物之后,沈碧寒才进入内厅之内。
小丫头们上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在内厅之内,沈碧寒独留了望月和原本在老太太身边当差的一个丫头。自从老太太离世之后,锦临院内便一直由她们两个掌持。
先是喝了口茶水,沈碧寒将茶杯放在桌上,而后对望月开门见山的道:“我今儿个来是有事要吩咐你们去做的。”
低眉敛目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望月恭身道:“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便是,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轻点了点头,对望月的表现还算满意,沈碧寒对她身边的那个丫头道:“这会儿你且带着几个丫头到西苑去将三太太接来。”
“奴婢这就去!”轻福了福身子,那丫头便退出了内厅。
待到那丫头走后,沈碧寒对望月道:“三太太眼下得了癔症,却不想离了聂家大院儿,我打算将她安顿在锦临院中,日后右你掌管锦临院,定要将她伺候妥贴了。”
神情一凛,望月忙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
过了没多久,三太太被丫头们接了过来。虽然在来的路上,她时吵时闹,但是进了锦临院的大门之后,她顿时便变得安静了下来。尤其到了锦临院的内厅之后,她一脸欣喜的摸摸这里,触触那里,根本就已然忘了吵闹。
聂府之中的几房太太争来争去为的是什么?
她们为的是能够接替老太太掌管聂家,她们为的是能够住老太太住的地方儿。眼下三太太即便是疯了,可是内心深处,却还留有这样的一个影子,所以在来到锦临院内厅的时候,她才会如此的安静。
“看来三婶娘是喜欢这个地方的。”心中了却一大心事,沈碧寒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刚想要离开,却见翠竹端着一碗药汁气喘吁吁的进了内厅,一进来她便嚷道:“主子,您今儿还没吃药呢!”
【第二五二章】 情窦初开?
自从决定要留下腹中胎儿的时候,每日一早的一碗药汁儿,便成了沈碧寒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东西。看着翠竹大汗淋漓的样子,又看了看她手中端着的药汁儿,沈碧寒只是暗暗的对她翻了翻白眼,不过最后还是端起药汁儿仰头喝了下去。
药汁儿喝了半年了,已然成了习惯,对沈碧寒而言,服用的时间久了,连药汁散发的苦涩之味,也变得不再那么难耐。药汁入喉,在药汁快要喝完的时候,一边一直表情平静的三太太忽然发疯般冲到沈碧寒面前,而后一巴掌将她手中的药碗拍落在地:“不可以!”
“看好三太太!”一声轻喝出口,望月与身边的小丫头一起将三太太架起,拉离沈碧寒身侧。
“不可以!”双眼中写满惊慌之色,三太太瞪大双眼对沈碧寒不断的摇着头,示意她不可以喝碗里的药汁儿。
“将三太太请下去且先好生伺候着。”
将三太太交给一边的两个小丫头,望月对她们吩咐了一声,而后对沈碧寒福了福身子道:“三太太的癔症怕是又犯了,日后三太太交由奴婢,奴婢定会将她伺候妥贴的。”
看了摔落在地已然化为碎瓷片的药碗,和洒落一地的药汁儿,沈碧寒看向三太太,见她神情之中已然尽是惊慌之色,她对望月道:“三太太的精神不好,你且到药房与李大夫那里多取些安神的药材熬了给她服用。”
点了点头,望月道:“奴婢记下了。”
“翠竹!”又看了眼三太太,沈碧寒对翠竹道:“你去与璇姑娘说了,就道这锦临院日后月钱,与以前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同待。”
面色一喜,望月点了点头,恭身回道:“谢公主殿下圣恩。”
圣恩,哪里来的圣恩?这些钱还不是从聂府的账房来出么?
将三太太安排妥贴之后,沈碧寒便带着翠竹和望柳两个丫头出了锦临院。在锦临院外的花园中稍待了片刻,见天色还早,沈碧寒便又从美人靠里其人,而后顺着走廊一路向着宫外的方向而去。
“这是要出府的路……”原以为沈碧寒是要去南苑,但是路走了一半,望柳便觉得奇怪了。
侧目睨了望柳一眼,翠竹看了看正在前行的方向,她对沈碧寒问道:“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去哪儿?”嘴角微微溢出笑意,沈碧寒脚下的步伐未停,依然向前走着:“眼下这里有翠竹丫头在,望柳你且回轩园吧……哦,对了,记得回去的时候捎带着到大太太那里,与大太太带话,就说我请她和二少奶奶到轩园一同用膳。”
自从回到聂府之后,沈碧寒便抱恙在身,大房之中大太太和蕙歌虽然经常过来探望于她,不过却没有时间多聊。眼下聂府平静的太久了,沈碧寒觉得也该是时候与她们婆媳两人聊聊了。
“奴婢这就去了。”
沈碧寒与翠竹还在向前走着,望柳却顿下了脚步,对着她的背影福了福身子。
待到望柳离去之后,又与沈碧寒行了大约数米,翠竹再次开口问道:“主子这会儿出府倒是要去哪里?”
她们此刻往前便是府门了,这本就是出府的路。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对翠竹笑了笑,沈碧寒又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对着门房内的家丁吩咐道:“备车,本宫要去越王府。”
“唉?”眉梢轻挑,翠竹看向沈碧寒,在家丁得了命令去备马之后,她一脸担忧的道:“主子要去越王府么?奴婢这就去传了青衣和红衣过来随行。”
“不必了!”淡淡的出了声,沈碧寒对翠竹道:“眼下大约不会有人对我们出手的。”
“……”
翠竹一脸的疑惑。
以前的时候,楚后想要杀她,是不想让她出现在皇上面前。但是现在不同了,她不但见到了皇上,而且还与皇上父女相认。加之她的公主身份已然天下大白,楚后便不会再大张旗鼓的对她动手了。
在皇宫之中有聂惜环对她下手,那是她自己一手导演的,根本就不是真的有什么人要刺杀她。
所以,除非……除非她要出城,而遇到的又是悍匪,否则在这金陵城中一切倒还是无忧的。
在与翠竹闲谈之际,家丁们的马车备好了。与翠竹一同上了马车,依着沈碧寒的吩咐,马车缓缓向着越王府的方向而去。
以前的时候,沈碧寒曾经到过越王府几次,自然对这座居住着皇上亲弟的王府,有几分熟悉了。马车是将近已时之时才抵达越王府的,从马车上下来,受了王府侍卫的行礼,沈碧寒问了他们王府中这会儿都有谁在,在得了主子们全在的回复之后,她正准备迈进王府大门,却见远远有一骏马,正在向着越王府急驰而来。
白衫革履,策马而来,端坐在马背上的人风姿卓越,一看便知乃是人中龙凤。
“主子,是太子殿下。”待看清了来人之后,翠竹在沈碧寒耳边提醒道。
微微一笑,沈碧寒没有言语,只是远远的看着太子唐季云翻身下马,而后俐落潇洒的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一边的侍卫。
她与眼前这个极品男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的,没道理翠竹都看清了是他,而沈碧寒却分辨不出。
“我适才还在心中思忖,这会儿在门前的佳人是谁,走近了一看才省的,原来是皇姐。”一脸温煦的笑意,唐季云来到沈碧安身侧,对她笑问道:“皇姐什么时候到的?”
“我也是刚到而已。”浅笑依然挂在脸上,沈碧寒挑眉问道:“太子殿下这会儿不在宫中,怎的也来王叔这里了。”
双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光亮,唐季云对沈碧寒笑了笑道:“自从回宫之后,一直都未曾来拜会过王叔,恰逢今儿是雪如那丫头的生辰,我便过来看看。皇姐你呢?是否也因是雪如生辰才过来的?”
“今日是雪如那丫头的生辰么?”秀眉蹙了蹙,沈碧寒道:“若是你不说我还真不知呢,今儿我本想着上次雪如到府上的时候我未曾见过她,特意过来看看她,却没想到是她生辰。”
虽然唐季云说的很随意,不过沈碧寒这个听着的却很有心。
表面上沈碧寒虽然在与唐季云说笑,其实心中早已千回百转。
雪如郡主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她的生辰在寒冬腊月,没道理雪如郡主的生辰却是在盛夏时节啊!不过太子唐季云既然这么说,便该真的是她的生辰,不过这个她不是说的真正的雪如郡主,而是顶替雪如郡主身份的聂惜晴的。
唐季云既然知道唐雪晴的真实生辰,便也该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才对。这是不是可以更有力的证明,他其实对自己的身世根本就是知晓的。
心中存在种种腹诽,沈碧寒与唐季云一行便进了越王府。由于在越王府中十分的熟悉,唐季云并未让家丁引路,而是直接便带着沈碧寒前往唐雪晴所居的别院。
天空华阳高照,地表一派繁茂。看着身边到处亭台林立,百花团簇的景色,沈碧寒对身边同行的唐季云问道:“适才我听闻王叔与王妃这会都还在府中,你我既然来了,不去拜会他们,这样总有些不妥吧?”
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唐季云对沈碧寒道:“王叔一般起的早,这个时辰大多在练武,至于王妃么?女人啊,都是有起床气的,与其这会儿见了她一天不痛快,我宁可不懂礼数,晚些时候再去。”
说完话,唐季云洒脱的对沈碧寒耸了耸肩。
他好像在自己的面前很放松?
感觉到这一点,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沈碧寒便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跟着他继续向着唐雪晴所居的院落前进。
到唐雪晴的位处来过几次,沈碧寒也算熟悉了,不过唐季云带她进院子的时候,并没有走她以往走过的那条路,而是从另外一个入口而入。
“这里是晴丫头住处的后花园。”站在一片繁花之中,对沈碧寒笑了笑,没有理会身后的翠竹,唐季云拉起沈碧寒的手腕便走:“王妃有多凶,你该是见识过的,所以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都是从这后院进的。”
以前?!
大脑短路片刻,看着身前拉着自己走的唐季云,感觉到他手掌处传来的温热感,沈碧寒心中木然。
不过想想他的身份,他是当朝太子,这里是越王爷的王府,他来这里多一些,也实属正常。
又往前走了有些许的路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着后面正疾步而来的翠竹,沈碧寒甩开唐季云的手臂,一屁股便坐在了身边的石头上:“喂喂喂!我说太子殿下,你今儿是怎的了?难道忘了你皇姐我是个孕妇了么?居然拉着我走这么急?”
回头看着沈碧寒,见她一脸虚汗的坐在石头上,唐季云皱了皱眉头,而后表情有几分无奈的也坐在她的身边:“皇姐既然累了,那我们歇会儿再走就是了。”
一边捶着自己的腿,沈碧寒一边不经意的抬头睨了唐季云一眼,今日的唐季云怎么了?她怎么总觉的有几分不对劲儿了。
“主子,是雪如郡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终于来到沈碧寒身侧,翠竹指着不远处假山之上的人影儿对沈碧寒道:“唉?怎么还有莫大夫?他怎么也在这里?”
闻言,坐在石头上的沈碧寒与太子唐季云都是一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们都顺着翠竹指的方向望去。
从他们此刻的所在之地再往前走没多久,便是一道人工开凿的大水池,水池之中浮鱼粼粼。顺着水池向上不远处有一个蓄水口,蓄水口的建筑构造很奇特,在蓄水口处雕有一座猛虎模样的石塑,哗哗的清澈泉水从虎口中喷涌而出。
当然,吸引沈碧寒目光的并不是这奇特的雕塑,而是此刻一并坐在雕塑上的一男一女。
他们之中,男的是素有神医之称的神医莫往生,女的则是沈碧寒此行想要见到的雪如郡主唐雪晴。此刻,他们二人相谐安坐于虎背之上,都是一脸的轻松写意之色。
“难道我的猜测是真的?这两个人不会是看对了眼了吧?”看着不远处没有发现他们,依然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唐雪晴和莫往生,沈碧寒不禁在口中低喃着。
虎背之上,唐雪晴一脸含笑,看上去根本就是情窦初开的样子,而与她并坐的莫往生在看向唐雪晴的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将视线放在其他地方。当然,在他的脸上也是一脸的春光泛滥。
“主子,您看这……要不要奴婢过去先知会了雪如郡主,就说您和太子殿下过来了?”见唐季云与沈碧寒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翠竹自告奋勇。
“不用了!”对着翠竹摇了摇头,沈碧寒道:“莫要去打扰他们,我们还是先去见见王爷和王妃吧!”
“是!”点了点头,翠竹为沈碧寒将身前的花枝挑开。
从石头上站起身来,沈碧寒转身刚要与翠竹一起离开,却见唐季云依然一脸深思的站在原处,她不禁开口笑道:“雪如这丫头看来是情窦初开了,这会儿你我过去了,也只能使得她尴尬几分而已。虽然太子不想这么早就去见越王妃,不过眼下依我看来,你我还是先去前面好了。”
其实话说白了,沈碧寒是不想惊了前面的那对鸳鸯。
“皇姐见过雪如那丫头尴尬的表情么?”星眸半眯,嘴角挂着坏坏的笑意,唐季云不关痛痒的蹦出这么一句话。
“呃?”一瞬间的惊讶过后,沈碧寒摇了摇头。
她见过唐雪如砸东西,见过唐雪晴劫法场、闯皇宫,她还真没在她脸上见过什么尴尬表情呢。
“我倒是十分想见呢!”转头对沈碧寒笑了笑,唐季云转身便向着唐雪晴与莫往生所在的方向而去。
“这……”看着唐季云距离水池越来越近,翠竹一脸踌躇的看向沈碧寒:“主子,我们去哪儿?”
【第二五三章】 情况有些乱
她们去哪儿?
翠竹问的这话太有水平了,唐季云都过去了,她们还能去哪儿?当然是跟着他过去了。
太子唐季云在前走,沈碧寒便与翠竹主仆二人在后走。在向前走了没多久之后,坐在石虎脊背上的两人便发现了他们一行人。
果然,远远的仰望过去,沈碧寒还真在唐雪晴的脸上,见到了尴尬的表情。
看到沈碧寒等人之后,唐雪晴先是难得有些局促的对她远远的招了招手,而后便从石虎背上跳了下来。因为动作过猛,脚下一个没站稳,她还差点从上面摔下来。不过幸好有莫往生在旁扶了她一把,这才解了她的安危之急。
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不过那石虎是建在高处的,即便再觉得有意思,沈碧寒也没有自不量力的过去石虎那边。前面唐季云的身形止了,站在水池边上,她与翠竹也止了步伐,静等着唐雪晴过来说话。
“吆喝,今儿是什么日子,什么风儿将太子殿下吹到我这里来了?都道是贵人难见,太子您可真是我府上的稀客哦……”唐雪晴从石虎上下来了,不过莫往生却依然站在上方石虎所在的假山之上。在从唐季云身边经过的时候,对他先调侃了几句,唐雪晴便越过他直接来到沈碧寒身侧,而后伸手拉过她的双手道:“姐姐前几日身子不好,今儿要过来,怎不早些让人传话,我好过去接你。”
沈碧寒与唐雪晴,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在皇族的族谱上,她们是姐妹。但是若是论真实关系,唐雪晴是聂沧洛的亲生妹妹,沈碧寒则是她的大嫂,所以说她们是亲上加亲也好,反正她们感情一直都不错。
看了身前面色攸变的唐季云一眼,沈碧寒心中虽是有些讶异,不过却还是嘴角含笑地对唐雪晴道:“听丫头说前几日在我身子不好的时候妹妹你到聂府来看过我,不过那个时候我却没见到妹妹的人影儿,眼下身子好些了,我便想着过来瞅瞅你,到底为何不去看我了。”
说话间,沈碧寒看了眼假山之上的莫往生,而后对唐雪晴使了个眼色。
会意的笑了笑,唐雪晴解释道:“上次到聂府的时候,我本想着去看看姐姐的,但是那个时候听说蓝毅与驸马都在,还有聂家一大家子人,我又想着去了是添乱,便没有过去了。后来在府里闲逛的时候,见到了莫夫大,与他闲聊了几句,我道是母亲最近总是头疼,便将他带回王府来与母亲瞧病了。”
“哦……”长长的应了一声儿,语气里有几分调侃,沈碧寒投以唐雪晴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哎呀,真是的,根本就没什么的,莫大夫医术高明,我果真是请他过来与母亲瞧病的。”面对沈碧寒一脸的不以为然,唐雪晴急的直跺脚:“今儿这是在府里我与他第一次照面儿,没想着刚与他询问了母亲的病情,你们便过来了。”
“哦……”沈碧寒还是原来的回应,唐雪晴大有越描越黑的趋势。
“哎呀,真是的!”一脸的捶胸顿足之势,唐雪晴摇了摇沈碧寒的胳膊,道:“真的啦。”
“是真的么?”没等沈碧寒说话,站在唐雪晴身后,视线一直落在莫往生身上的唐季云便开口了。他这一开口,语气中便满是嘲讽之意,转身看向唐雪晴,他的声音温温凉凉,眉梢也冷凝了几分:“你可想过你身为郡主之身,这样胡乱与男子并坐,是失了体统的?”
闻言,沈碧寒心中一惊,而唐雪晴则是一脸的怒容。
直勾勾的盯着唐季云的俊脸,唐雪晴怒道:“本郡主从来都不知体统二字是怎么写的?又何来的会失了什么体统?太子殿下您要是想要寻什么体统,大可回宫去,不必在我越王府白费工夫儿。”
唐季云开口语气不佳,唐雪晴出口也是一口的桀骜不驯,看着眼前的这一男一女,再看看依然站在假山上不曾下来的莫往生,沈碧寒不禁蹙了蹙眉毛。
眼前的情况有些乱,还真有些不在她预料之中呢。
“唐雪晴,说话注意点儿,就算这里是越王府,我也还是堂堂的当朝太子。”沈碧寒本想着唐季云是个心思内敛之人,虽然唐雪晴出言不逊,不过他也该克制些自己的情绪。
但是她猜错了,在面对唐雪晴的时候,这位当朝太子,一点儿都不明白什么叫克制。
“我知道你是当朝太子,所以才说让你回皇宫去寻你的体统啊?”有些悻悻的一笑,唐雪晴浅笑着道:“自小到大,谁不知我雪如郡主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伯父都容我放肆,不规于体统,你在这里给我要什么体统?”
“你……”
“我怎么?”
“好了!”好在唐季云与唐雪晴都是赤手空拳,否则沈碧寒肯定以为他们要火拼。在他们两个针锋相对之际,沈碧寒忙开口止了他们之间的战事。左看了看唐季云,右看了看唐雪晴,她有些懊恼的问道:“我以前的时候,怎么没听说你们两个脾性不和?”
“哼!”
“……”
在回答沈碧寒的问题上,唐雪晴还是比较给面子的,最起码她轻哼了一声。但是唐季云却不同,他只是冷冷一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着眼前有些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沈碧寒好似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有可能会那样么?
心中暗暗思忖了一下,定了定心神,不再理会他们两人,沈碧寒对站在一边噤若寒蝉看着一个太子和一个郡主唇枪舌战的翠竹吩咐道:“去将莫大夫请过来。”
“是!”点了点头,翠竹便向着假山的方向而去。
过了片刻之后,一身青衣素衫的莫往生姗姗而来,先对着唐季云拱了拱手,他才对沈碧寒笑道:“依着今日看来,你的身子好多了。”
轻笑一声,沈碧寒点点头道:“这还要感谢莫大夫的方子神妙。”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莫往生道:“你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需要心药来医治,我那方子无非是起到了辅助效果而已。”
“切……”在莫往生说完话之后,从唐季云的喉间溢出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嗤声。
淡淡的睨了唐季云一眼,心中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沈碧寒对莫往生依然笑道:“莫大夫你太过谦了,是不是名医,看过病了才知。你与我瞧了这么久的病,我难道还不知你的医术如何么?”
莫往生早已猜到沈碧寒会如此言语,气定神闲的刚要开口回复,却又听到发自唐季云处的一句不屑之声。
没等莫往生开口,唐季云便说道:“世间医术博大精深,是不是名医要医治过之后才知。不过这神医,可不是人人都配叫的。世上有人身上中毒,却无法医治,那与她看病的大夫,便算不得什么神医吧?”
周围一瞬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只能听到不远处哗哗的流水声。
唐季云说这话,也许唐雪晴听不懂。但是在场的其他三人都听的明明白白的。他说有人身上中毒,那人说的是沈碧寒,而无法为她医治之人,便指的是莫往生。
以前的时候,沈碧寒曾经也怀疑过莫往生的医术,那个时候莫往生的反应十分强烈,一看便知有多在乎神医的名号。但是今时今日,面对唐季云的故意挑衅,他却一丝丝火气都没有。
见情势尴尬,沈碧寒拉起唐雪晴的手道:“好了,大家不要在这里耗着了,这大热天儿的,赶紧找个地方去乘凉。”
“姐姐这边请!”十分不悦的睨了唐季云一眼,唐雪晴拉着沈碧寒的手,欲向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莫大夫也跟上吧?”虽然大概猜到了唐季云无故冷言冷语的原因,不过沈碧寒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唤了莫往生与她同行。
她能多说什么?这事儿能点破么?当然不能。通过今日之时,沈碧寒倒是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再厉害的人,也会有怒火难抑之时啊!
“师兄,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正在莫往生也要跟着沈碧寒和唐雪晴离开之际,唐季云又石破天惊的开口说了句话。因为他的这句话,使得刚刚要走的唐雪晴和沈碧寒都是脚步一顿,而后转身看向身后的唐季云和莫往生两人。
师兄?!
唐季云居然唤莫往生为师兄?!这未免有些太出人意料了!
看着沈碧寒和唐雪晴一脸惊讶的样子,莫往生一脸闲适的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唐季云道:“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居然才把你我的关系给抖露出来。”
莫往生此话一出,沈碧寒与唐雪晴都是一脸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
原来他们真的是师兄弟啊!
不过莫往生是游医,而唐季云是当朝太子,他们这对师兄弟,身份也未免有些太过悬殊了吧!
微微一笑,唐季云道:“当初在查出皇姐中毒的时候,我早该想到……想出那种馊主意为她保命的人,除了你便没有别人了。”
【第二五四章】 一命换一命!
前两日沈碧寒身子抱恙的时候,唐雪晴曾经去过聂府,但是沈碧寒未曾见到她,所以这才到越王府来想要看看她。不过她来是来了,可眼前这状况却不是她预想之中的。在来的路上,她既没想到今日是唐雪晴的生辰,也没想到会遇到太子唐季云,更没想到会看到唐雪晴与莫往生在一起。
不过这还不算完,似是一定要让沈碧寒好好的惊讶一番,这唐季云居然称呼莫往生为师兄!
仔细想想,莫往生为神医,而太子唐季云的也深谙医术,他们是师兄其实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沈碧寒除了小小的震惊一下子,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疑惑。但是此刻,当她听到唐季云挖苦莫往生的那句话时,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说莫往生为她保命,可是莫往生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解不了她身上的毒,他只是开了些安胎的方子给她而已,何来的为她保命?
侧面瞥了沈碧寒一眼,见她面色忽变,莫往生眉头拧起看向唐季云道:“我听说今儿个是雪如郡主的寿诞,加之你我师兄弟多年不见,且先找个地方喝杯酒如何?”
看着莫往生一副不愿被提及的模样,而且还很在意沈碧寒的反应,唐季云心中顿悟。暗暗在心中责怪自己遇到唐雪晴的事情便沉不住气,他点了点头,而后对沈碧寒身侧的唐雪暗道:“今儿个是你的生辰,王府可备了好酒好菜?”
心中也是感觉到了莫往生和唐季云两人之间的异样,虽然对唐季云适才没事儿找事儿的态度有些不爽,不过唐雪晴还是点了点头道:“天气炎热,大家先到前面的亭子下歇歇,酒菜随后便有丫头送来了。”
“那好!”恢复了一脸的淡定,唐季云对莫往生道:“师兄请吧!”
也跟着看了唐季云一眼,莫往生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直接上前欲要和唐季云一同经过沈碧寒与唐雪晴身侧。
“站住!”在两人行至自己身侧,马上就要过去之际,沈碧寒突然开口唤住了他们。
“姐姐,我们先到那边亭子里去坐吧!”见莫往生脸上一怔,唐雪晴扯了扯沈碧寒宽大的衣袖,欲要与她一起过去。
没有理会唐雪晴,沈碧寒抬眼看了看莫往生,见他眉头微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尽是怔然,沈碧寒开口问道:“适才太子所说莫大夫与我保命所出的是馊主意,此话何意?”
自从知道她中毒以来,莫往生只与她开过一个续命良方,还有其他便是他为她所开的安胎药了,沈碧寒实在是好奇,唐季云口中所说的馊主意,到底为何。
“呵呵!”干笑了两声,看了眼唐季云,莫往生对沈碧寒道:“其实也没什么,太子所说只不过是我与你开的那个续命的方子是出的馊主意而已……”见沈碧寒一脸的不信之色,莫往生补充道:“你身兼聂家当家主母,和沈家掌柜两个职责,平日里处理的事情很多,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太子所说的意思是我让你与世无争,这根本就是你所做不到的。既然是做不到的,不是馊主意,又是什么?”
慌乱之中在心中编排出了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理由之后,莫往生暗暗的松了口气。
“我说的确实是这个意思。”暗道一声沈碧寒果然不知真相,唐季云也连忙开口帮腔:“皇姐本就是闲不住的人,他与你开过去那方子,根本就是……”
“好了!”从唐雪晴手中撤回衣袖,沈碧寒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上次太子与我把脉的时候,只是知道我身中剧毒,我可有与你说过莫大夫与我开过的方子?”
摇了摇头,沈碧寒直接道:“我没有……我虽然身中剧毒,不过他所开的方子却只是规矩心态而已,根本就没有用药。难不成太子你只凭把脉便知他要我与世无争?”
前世的时候,沈碧寒曾经听过这样的一句话:世上最崇高的职业是医生,因为医生救人性命。但是此刻沈碧寒心中对这句话满是质疑,她彷徨了……听唐季云的话,在她的身上该是还有什么其他变化的?
若是在这个世界上,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了解,那她活的也太过可悲了。
“姐姐!”满眼的不置信之色,听了适才沈碧寒的话,她说她身中剧毒,唐雪晴的面色已然变得灰败不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刚才的时候,明明还是她在与唐季云斗嘴,可是为何才过去了区区片刻,事情便全乱了。沈碧寒中毒了?她为何会中毒?可是既然她中毒了,为何她一直以来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事情不是只言片语便可以说清楚的,妹妹且容我些时间,我先与眼前的莫神医和太子殿下问清楚了原因,再与你如实道来。”脸上实在已经撑不起笑意,沈碧寒淡淡的看了眼唐雪晴,而后又死死的盯着唐季云不放。
依着眼前的情势,唐季云知道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定然过不了沈碧寒这一关。淡淡的睨了一边的莫往生一眼,见他也是一脸低沉的脸色,唐季云对沈碧寒道:“眼下阳光越来越炙,皇姐若是真想知道答案的话,且随我到亭子里来便是。”
说完话,唐季云大步流星的独自一人,直接向着不远处的凉亭行去。
唐季云与唐雪晴口中所说的凉亭,坐落于水池的边缘处,与对面的石塑猛虎几乎是隔池相望。因为坐落于水边,而凉亭又是四面通风的,故坐在凉亭之内,躲过了外面的骄阳,便觉得四面迎风,清爽不少。
远处百花争艳,近处波光淋漓,空气清爽,再加之侧目便可看到亭子外围水池中的锦鲤,安坐在凉亭之内,有着不同夏日的凉爽之感。
但是此时此刻,落坐与凉亭的靠椅之上,沈碧寒却没有心思去赏美景,观锦鲤,她的双眼自从进了凉亭之后,便一直盯着唐季云和莫往生看。
沈碧寒看人本来是对人没有压迫感的,但是此刻看着莫往生和唐季云,她的双目之中不时的闪过道道精光,莫说是平时闲散惯了的莫往生,就算是当朝的皇太子唐季云在面对她如此锐利的目光之时,也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姐姐……”看着沈碧寒如此神情,不知事情原委的唐雪晴,一脸的担忧之色。
轻轻的对着唐雪晴摇了摇头,沈碧寒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我知道你们两个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但是今儿我一定要知道真相。”迎着对面吹来的凉风,看着在亭子正中央落座的唐季云和莫往生,沈碧寒的脸色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
“……”
沈碧寒的话问了,不过被她问到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没有说什么。
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游走,恰逢越王府的丫头送来了茶点和酒水,接过翠竹递来的一杯凉茶,沈碧寒并没有喝一口,而是手中端着茶杯,抬头看着唐季云:“太子适才说莫大夫与我保命所用的馊主意是什么?”
好!
很好!
他们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她就跟他们耗着,反正今日他们若是不说实话,她也就不打算离开越王府了。
向莫往生投去询问的眼神,怎奈他根本不看自己,只是将视线放在远处的水池中。微微眯了眯眼,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用扇子像是有些头疼般轻敲着脑袋,唐季云看向沈碧寒问道:“师兄以前可与皇姐开过什么方子?”
唐季云既然开口了,便说明莫往生果真有事情瞒着自己,佯装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沈碧寒悠然的饮了口茶,道:“我自从中毒之后,第一个找的大夫便是他。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他除了让我与世无争之外,也只是与我开了一些安胎的方子。你所说他想出的馊主意,莫不是……”
说到这里,沈碧寒双眼对着莫往生一瞪,不敢再想下去了。
又抬眼看了看莫往生,见他已然转身看向沈碧寒,唐季云淡淡的漫道:“师兄与皇姐所开的方子确实是安胎所用。”
听闻自己喝的真的是安胎药,沈碧寒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握紧的手松了松,她眨了眨眼,继而问道:“那你说他想出的馊主意是什么?”
“关于这个……”对莫往生投以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唐季云直道:“还是由当事人来与你解惑最好。”
“嗯?!”满眼疑惑的看向莫往生,沈碧寒等着他的回答。
依然静坐亭中,即便是沈碧寒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莫往生却还是悠悠然的喝了口茶:“你若是想要问什么,这里不是有个多嘴之人要与你言明么?我……无话可说!”
莫往生口中所说的多嘴之人便是唐季云,沈碧寒心中明白。看着他一副摆明不合作的模样,沈碧寒的双眼眯了眯,又重新望进唐季云的双眼之中。
先是皱了皱眉头,又看了莫往生一眼。既然对方都让自己说了,唐季云也不客气,只是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膀,道:“皇姐过去服用了那么久的药,真的不知那就是我师兄与你开的保命方子么?”
静看着唐季云,沈碧寒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你适才不是说他与我开的是安胎药么?”
重重的点头,唐季云道:“是安胎药没错,不过也是可以保命的方子?”
听说是可以保命的方子,沈碧寒心中微微有些喜意,但是深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有些迟疑的问道:“幽潭香之毒不是无人能解,无人能医么?莫往生一直与我说他解不了我的毒,你又为何与我说,他开的安胎方子是可以保命的方子?而这个又为何是馊主意?”
说话之间,沈碧寒扭头看了眼莫往生,不过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任何的起伏。沈碧寒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哼!”轻笑了一声,唐季云说道:“幽潭香之毒,确实是无人能解,无人能医治,他自然也医治不了。”
“但是呢……”
沈碧寒知道,唐季云所说之话,一定还有后话。
“但是……但是……”不再看沈碧寒的双眼,唐季云低头在桌子上转着折扇,却没有言语。
沈碧寒有些急了:“但是什么?”
微微苦笑,依旧有些躲闪沈碧寒的目光,唐季云道:“皇姐所服用的药汁儿确实是安胎药,但是在这剂安胎药之中,却多出了一味本不该存在的药材。”
虽然唐季云答非所问,不过沈碧寒知道,他说这话一定有什么原因。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沈碧寒追问道:“什么药材?!”
唐季云话音一转:“世上有一味药材极为难得,这味药材可以冻结人体内的毒素,将毒素汇聚到人体一处。如我们医者所谓,名曰——天山雪莲!”
手中尖锐的蔻丹嵌入手掌,心跳突突加速,聪明如沈碧寒,怎会猜不到她若继续问下去,会有什么结局。但是即便心中在滴血,她却还是颤着声问道:“你说这天山雪莲会将毒素汇聚到人体一处,那我体内之毒,全部汇聚到了哪里?”
曾经,聂沧洛与她提及过,他在为她寻找一味名曰天山雪莲的药材,但是他只是提及过一次,便再无任何消息。可是如今,沈碧寒听到这味已然被用在自己身上的药材之后,她却忽然觉得心中颓败不堪。
只是一瞬间,她心中刚刚建立好的一个家,好似就这么毁了,而她也颇有万念俱灰之感。
看沈碧寒的神情,知道她已然猜到了答案。她心中万念俱灰,唐季云的心中更是落寂不堪,心神动了动,他张了张嘴,却终是开口说道:“孩子,那幽潭香之毒应天山雪莲之效,终会全部汇聚到孩子的身上。如此一来,即便最后皇姐生了腹中胎儿,却也会是死胎。这算是一命,以孩子的性命换取大人的性命,终是要失掉一命。如此一来,幽潭香之毒,还是毒死了一个人,故依旧是无药能解,无人……能医!”
唐季云的话,说到最后,便不忍再说下去。只因在他眼前的沈碧寒,已然双目之中泪光盈盈……
【第二五五章】 心结生(上)
幽潭香之毒,无药能解,无人能医,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眼中虽然蓄满泪水,沈碧寒的嘴角却泛着苦涩到极点的笑意。转头看着莫往生,她语气怔然的问道:“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么?”话说到最后,她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咬牙切齿的表情。
“想要解幽潭香之毒,没有其他的办法。若是想要救你,只有这一个办法。”沈碧寒等到的,只有莫往生如此冰冷的回答。
“好!很好!”嘴角轻撇着从亭椅上起身,沈碧寒看了莫往生一眼,双眼中几近狰狞:“原来你们每日给我所喝的药汁儿,是毒杀我孩儿的毒药?”
说话间,她的视线掠过一边的翠竹身上。感受到她冰冷如刀的冰冽视线,翠竹的身子明显一颤。
“姐姐!”站在一边听了这么久,唐雪晴大致也将事情听去了有八九分了。看着沈碧寒的眼神从疑惑到激动,又到最后的绝望,唐雪晴脸上的担忧更甚了:“你没事吧?”
似笑非笑的睨了唐雪晴一眼,沈碧寒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她只是轻轻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亭椅上,而后看着莫往生道:“我早些时候,也不知天山雪莲的功用,既然迟早要毒杀我腹中的胎儿,你们何不直接用上天山雪莲?”
这是沈碧寒想不通的地方。
莫往生闻言,只得回道:“你以为幽潭香之毒就那么好解么?若是一开始便用了天山雪莲,你腹中的胎儿早就已然胎死腹中了,又怎能等到将你体内所有的毒素排出体外?太子说的对,那安胎药确实是安胎药,它的功效是为了让你腹中的胎儿更为强壮。毒强三分,他壮三分,唯有如此,他才能撑到你身上毒素全部排出的时候,也唯有如此,你身上的毒,才可以算是全解。”
原来如此!!!
双眼中的泪意越来越重,最终演变成泪珠一滴滴的从沈碧寒的眼角滑落,看着眼前的莫往生,她嘴角不停的颤动着,后不屑一顾的道:“都道是医者父母心,你的医者之心在哪里?你的仁心在哪里?你们好残忍?好残忍……”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聂沧洛的意思。你以为若是我们不这么做,你的孩子便能顺利出生么?若是我们不这么做,你会死,而且很有可能在孩子降生之前便撑不住倒下。我们这么做,完全……”
“闭上你的嘴巴!”冷冷的截断,莫往生的话,沈碧寒转身欲走。
“姐姐!”
没有伸手拂去脸上的泪水,沈碧寒几近绝望的看了唐雪晴一眼,而后便转身离了凉亭。
“主子……”
秀眉紧蹙,见沈碧寒出了凉亭,翠竹对唐雪晴福了福身子,也急忙跟了出去。
“姐姐!”
又轻唤了一声,唐雪晴终是不放心沈碧寒,又跟了上去。
“你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看着沈碧寒悲痛欲绝而去的身影,莫往生语重心长的问着身边的唐季云。
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部位,依稀可以感觉到适才那种揪心的痛,唐季云摇了摇头道:“无论是早知道,还是晚知道,她终究是会知道的。”
“唉……”
深深的一叹,莫往生只是无奈的坐在凉亭之内,提壶与自己倒了杯酒。
当初他接受聂沧洛提议的时候便想到了会遭到沈碧寒今日的责难,毕竟他知道对于沈碧寒来说,这个孩子代表了什么——那是她所有的希望啊!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这是最好的结果。
“师兄!”轻唤了莫往生一声,唐季云挑眉开口问道:“你当初答应与皇姐配药的时候,可有过什么私心?”
“适才她问我的医者之心在哪里?仁心又在哪里?微微苦笑,仰头将手中的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莫往生静而不语。
安胎药虽然是他配的,但是天山雪莲是聂沧洛找来的,仔细说起来,聂沧洛算是毒杀沈碧寒腹中胎儿的真凶,而他莫往生就是那个帮凶。早料到会有今日之事,他却依旧照做,那是因为他想着若是沈碧寒与聂沧洛生了心结,那对他有恩的蓝毅是不是便有了更多的机会。
当然,这只是他心中所想,他没有问过蓝毅,蓝毅也不知此事。他又怎会知道对于蓝毅来说,今生对沈碧寒的守候,便是他最大的幸事了。
唐雪晴虽然追上了沈碧寒,但是却没有将她拦下。与她道了今日真的没有心情告诉她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后,沈碧寒便直接出了唐雪晴所居住的别院。
“主子!”紧跟着沈碧寒一路出了唐雪晴所居的别院,翠竹在心中正斟酌着要怎样与沈碧寒开口。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沈碧寒所喝的药汁儿都是她熬的,虽然说她不知道这里面有这样的内情,但是每日熬了药,又端去给沈碧寒喝了,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怎么是帮凶。
侧目瞥了翠竹一眼,沈碧寒泛红的双眼中依然簌簌不断的滴落着泪珠:“此刻,你什么话都莫要与我说,回到聂府之后,你自个儿到望满那里去领罚。”
“是!”低头应了声儿,不敢去看沈碧寒的眼睛,翠竹跟着沈碧寒一路出了越王府。
坐上马车,命车夫马不停蹄的赶回聂府,沈碧寒在马车之内,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景象,不禁在心中觉得讽刺。
这算什么?
她此刻这算什么?
杀死她沈家一门的楚后还活的自由自在的,可是她呢?一个个对她至关重要的人死去,她只能在如同烂泥一般的生活之中喘息着。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最令她心痛的不是她的孪生弟弟不认她,也不是生活中的一团乱麻,而是她最爱的人,此刻拿着一把匕首,狠狠的刺透了她的心窝儿。
伸手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沈碧寒心中便是一阵悲怆。
在她腹中的,她的宝贝,他此刻还没有长大,却已然被幽潭香之毒所侵袭……而伤害他的人不是别人,是她的爱人,他的父亲!
马车在聂府大门前停住,在家丁摆好马凳之后,翠竹先一步慌慌张张的下了马车,而后伸手欲要搀扶沈碧寒下车。
双眼因在路上的不但哭泣已然红肿一片,看着身前翠竹伸来的手,沈碧寒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径自下了马车。
“主子……”
沈碧寒没有去扶自己的手便下了马车,收回自己怔在半空中的手,翠竹的语气中带着哭腔儿,急匆匆的便跟着沈碧寒进了聂府。
在聂府门房询问了聂沧洛是否在府里,在得到门房说聂沧洛此刻正在北苑陪着楚姨娘的答复之后,沈碧寒没有多问什么,便直接进入聂府之中。
顺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前行,无论对面来的是谁,又是谁在对着自己行礼,沈碧寒一律视而不见。在走廊中行进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候,翠竹见聂惜璇一行人从不远处而来,不禁眼前一喜。
虽然她知道,依着沈碧寒眼前的模样,聂惜璇是挡不住她的,但是多这么一个姑娘,总比她一个小丫头跟着好。
“嫂嫂!呃……”
“大少奶奶……”
远远的看见沈碧寒,聂惜璇便与凝霜上来与她行礼,不过在沈碧寒一句话都未回,便直接从自己身边经过之后,聂惜璇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怔愣神色。
见翠竹一直对着自己投以求救的目光,聂惜璇并未多问什么,便带着凝霜一路跟着沈碧寒向着北苑方向而去。
“大少奶奶这是怎么了?她哭过了么?奴婢从来没见过她见人不理呢!”看着沈碧寒一路气冲冲上前的样子,凝霜一脸的疑惑之色。
就算沈碧寒以前有对着聂沧洛动手和动剪刀的时候,不过那个时候她只是针对聂沧洛,却从未对其他人如何。但是今日不知是怎的,她居然见到谁都不搭理,就连她一向宠爱的聂惜璇,她也未说只字片言。
“公主殿下……”
本是在北苑之外正吩咐几个丫头去取膳的,见沈碧寒远远而来,望兰一脸恭谨的福下身来,对真沈碧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驸马可在?”
这是沈碧寒回到聂府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可是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如寒冰刺骨。
“在!”点了点头,望兰回道:“驸马这会儿正在里面与楚姨娘用茶呢。”
“哼!好兴致啊!”讪讪一笑,沈碧寒直接越过望兰,迈入北苑大门。她在前面走,后面的聂惜璇和凝霜等人,自然也都跟上了。
还未曾进入北苑前厅,沈碧寒便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笑声。这笑声之中有一男一女,其中爽朗的笑声是聂沧洛发出的,而那女子轻柔的娇笑,则是楚姨娘发出的。
即便以前便知道这是在演戏,但是此刻听到他们的笑声,沈碧寒却觉得格外刺耳。
没有让任何人通报,也没听挽帘的丫头掀起珠帘,沈碧寒直接动手掀了珠帘便进到了前厅之内。
“夫人……”
“公主殿下……”
见沈碧寒进入前厅,厅内的聂沧洛与楚姨娘都是一愣。两人刚刚从座椅上起身,便见沈碧寒已然如一阵风一般行至聂沧洛身前。
随即,一声清脆的掴掌声,响彻整个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