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被夫嫌,晾三年
小小院落,卑微生活,
照样过得云淡风清,绝不自怨自艾讨人怜
夫如是月,我便是朝开暮落的木槿,
夫如是日,我就是夜开的优昙,
……只是有一天,她找回了失去的记忆,
她暴了……
夫如是月,我就是遮月的云,
夫如是日,我就是食日的天狗
你不好好待我,我也不让你好过,
咱既然穿越就要穿得漂亮,夫不好,爬墙过,找准机会咱换一个…
[第一章] 一文不值的春宵
冷风呼呼的刮着,鹅毛般的大雪不停的簌簌飘落,视线所及的苍茫大地一片银白素裹之象,白雪掩去了原来的青山翠景,在茫茫雪地之上,一队穿着红衣的家丁正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在雪地中蹒跚前行。
没有想象中的喜乐,没有迎亲该有的热络,连天空中鹅毛般的雪花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为迎亲的队伍蒙上一层寒意恶化萧条。
在与迎亲队伍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穿红色嫁衣,披着红色裘衣,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女子不停的在雪地中奔跑着,豆大的汗水沁在额头上,她一边向前跑一边不停的回头张望着,引得头顶的凤冠珠钗叮当作响。
……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体力不济,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消失,她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一个踉跄跌倒在雪地上,顷刻间,奔跑后的疲倦和燥热袭来,在虚汗过后,只觉凉意袭来,浑身瑟瑟发抖。
好冷……
好冷……
过了开始时候的汗热之后,仰躺在雪地之上的女子宛如掉落到了冰窖之中,手脚都觉得有些发麻,慢慢的,她的手脚开始变得越来越麻,身体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
紧闭的双眸悠然睁开,怔怔的凝视着床廊上垂吊的锦纱,沈碧寒伸手捏了下自己秀气而又紧皱的眉头。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做这个梦了,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可是梦中的情景每次都像在重演一般,让她觉得冰凉刺骨。
“少奶奶,您又做噩梦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副精灵样子的凝霜端着脸盆从外面走进屋来,将手中盛满热水的脸盆放在盆架上,凝霜伸手掀起牙床边上的帐子,然后熟练的挂到一边的帐钩上。
凝霜是沈碧寒娘家陪嫁过来的,在她来到她现在的夫家聂府之后,一直都是凝霜陪着她的身边,因为已经出阁,所以凝霜对她的称呼也从小姐晋升到了少奶奶。
“嗯!”轻应了一声,惺忪的睡眼眨了眨,擦去额际的冷汗,又睨了眼床边的凝霜,沈碧寒对其微微一笑,然后默默地起身,穿上凝霜昨晚便为她备上的衣服。
记得第一次见到凝霜这丫头的时候,她皓齿明眸一脸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她不能不相信她是自己的陪嫁丫鬟,毕竟在聂府这个陌生的大环境下,除了和她一起过来的陪嫁丫鬟,又有哪个肯为她真正的落泪。
“等今儿个见了老太太和太太们,明儿个我们去药房抓些养神安眠的药,好让少奶奶可以安睡!”自从沈碧寒失忆之后,穿衣服的时候她便不让凝霜伺候了,看着她熟练的穿上锦线秀蝶裙,然后又穿上宽袖小褂,凝霜不禁兀自说道。
听凝霜的话,沈碧寒笑了笑,将衣服穿妥,自己抬步走到水盆前动手洗漱。
她是失忆的,也是聂府在金陵城最大的笑话。
据传,三年前天元王朝中最大的商贾金陵聂家迎娶关外最大的往来商团沈家商号的千金大小姐,传言聂家大少爷才华横溢,玉树临风,在商界上如鱼得水,为人处事总是游刃自如,而沈家大小姐则眉若飞柳,眼若衔珠,小小年纪便阅览群书,聪慧过人。
这本该是天下无双的一对,却因为在迎亲之时新娘落跑而成了金陵城的最大的笑话。
当然,那些只是传闻,沈碧寒也只是听凝霜所说,至于她这个当事人,那就有些抱歉了,因为她失忆了,一觉醒来之后她在一个关外猎人的住处醒来,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她除了身穿红嫁衣之外,身上有的也只是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庚贴而已,在猎人家居住了半月之后,才有聂府的人找人门去,说她是聂府的新任少奶奶,因为迎亲的队伍在路上发生了意外,所以与队伍离散了。
沈碧寒当时是不相信的,可是她的不相信在见到凝霜之后,一切都土崩瓦解了,凝霜不仅可以说出她的过去,甚至还说出了她身体上的某些特征,在一切都对的上的前提下,如同白纸一样的沈碧寒随着聂家的迎亲车队千里迢迢回到了金陵。
进府,拜堂,一一按照古礼风俗新娘子蒙着大红喜帕按部就班的进行了,基于沈碧寒来说,她对这个世界是一无所知的,所以什么都跟出生的婴孩一般,彻彻底底的做了次提线木偶。
在回来的路上,凝霜已经大致跟她说过了自己在新婚之夜该做什么,端坐在喜床之上,她纤细的手指不停的绞着手中的红色帕子,心中忐忑不已。
夫者为天,二更时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的夫君来到了洞房内。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沈碧寒绞着手帕的手指蓦然停下,透过红艳艳的喜帕棱角,她低垂着眼眸看着停在面前的一双锦丝履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之气。
“哼!”一声轻哼,锦线履靴离开沈碧寒的视线之内,通过接下来的声响,她知道她的夫君已经端坐在了一边的雕花木椅上。“沈碧寒,沈家大小姐,生于隆冬,因此得名寒!”
充满磁性的嗓音中郎朗传来,引的沈碧寒的心犹如掉落谷底。
“唉!”在心中一叹,在听到刚才的哼声之后,沈碧寒就知道今夜的春宵一刻,有可能一文不值。
在回来的路上,凝霜不止跟她说了新婚之夜该做什么,还将因为她的失踪而造成聂家的名誉损失捎带着提点了一下。
因为失忆了,她不知道在迎亲之时发生了什么,虽说不知者不罪,可是……即使她不知,这个黑窝还是只有她才能担得。
“自古以来,夫者为天,我从十四岁开始跟随父辈学做生意,十八岁名传关外,家中族产吃喝不尽,到底有什么配不上你沈大小姐的?”
“……”
绞着红色帕子的手又开始动作,沈碧寒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之后,却又放弃了。
罢了!罢了!
错既已筑成,无论是什么原因,她的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怎么?没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吗?看来沈家大小姐是真的看不上我聂家,不过也无妨,从今以后你一辈子都要待在聂家,哪里也去不得了!”
“……”
嘴巴张了张,沈碧寒又默了。
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聂家她又能去哪里?难不成要千里迢迢的回去关外?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去关外有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来人!”她的夫君突然唤了一声。
“是,大少爷有何吩咐?”门外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看样子那老者一直都守候在洞房外。
“新少奶奶因寒意侵袭,一路上手脚冻伤,明儿个开始搬入轩园修养,期间不用管理府中事物,也不用行府中之礼!”
听到他的这句话,沈碧寒心中明白,却也松了一口气,他这是在以牙还牙,在报复她新婚落跑让他沦为笑话。
“是!”淡然的应了一声,门外再无声音传来。
“哼!”又是一声轻哼,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又关上,带进了一股冷冷的夜风,吹散了洞房内淡淡的酒气。
桌台上龙凤喜烛垂泪,洞房内花嫁娘黯然独坐,出乎沈碧寒预料的,在新婚之夜聂家大少爷什么都没做,没有掀去她的喜帕,也没有与她和喝合卺之酒,他只是带着淡淡的酒味进入喜房内,然后对着蒙着喜帕的她“适当”的发泄了一下怒火,最后又扔下一个命令,然后翩然而去……
在天元王朝,新媳妇进府第二日便必须要去跟公婆长辈敬茶请安,可是她的夫婿却让她明日便搬到轩园,意思也就是不用在行请安之礼,这也就意味着她这位新嫁娘在进府的第一天就失宠了,不,应该说她本就没有得宠过。
初时的时候,她还在好奇,大少爷说的话真的可以作数?他一个人说了就可以压的过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们吗?
到了第二日一早,当下人把她的东西搬入轩园的时候她才知晓,原来在府中外务掌势的就是她的夫君,那个她未曾见过一面,却已然知道恨自己入骨的聂家大少爷。
“少奶奶,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说出来与凝霜也听听?”沈碧寒在发呆之际,凝霜已经利落的将床榻收拾妥当。
“没什么?只是在想老太太和太太为什么突然要见我!”微微一笑,沈碧寒坐到青花铜镜前,拿起篦子开始梳理自己如锦缎般披落在肩的三千青丝。
三年了,她在聂府轩园中过了三年无忧无虑的清静日子,在这里三年里,她不曾见过自己的夫君一面,也没有走出过轩园一步,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聂府是富贵人家,即便她这个大少奶奶再不得宠,在伙食方面还是相当优渥的,从不曾亏待了她和凝霜,闲来的时候,看看古籍,学学刺绣,她也喜欢上了这种清静无忧的日子,原以为会就这样过下去,却没成想就在昨日,老太太房里的望春姑娘过来传话,说今日一早让她到延揽花厅请安。
[第二章] 通房丫头
“少奶奶嫁到聂家怎么说也已经三年了,即便是再受大少爷冷落,也依旧是府上的大少奶奶,老太太和太太们想起您是迟早的事!”接过沈碧寒手中的篦子,凝霜熟练的为她梳理着如瀑般的长发。
她们家小姐长的不丑,相反生的还极其的娇俏动人,虽不是外界所传女子的巴掌大的小脸,倒也是相当精致的鹅蛋脸,眉黛弯弯,秀鼻挺直,肌肤也是吹弹可破,虽然平时不与妆点,却也多了几分自然美态,唯一让人摸不透的是她水灵灵的大眼中总是装满了似有若无的淡然,好似对现在的婚姻生活并无不满一般。
看着铜镜中凝霜熟稔的为自己打理着发髻,沈碧寒依然微笑以对,她们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她倒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现在的平淡生活只怕是要被打破了。
“少奶奶,已经好了,要传膳吗?”将一根碧绿色的玉簪插在沈碧寒的发髻上,凝霜双眼眯眯的欣赏着铜镜中自己的杰作。
“让望柳她们将膳食摆上吧!“对着凝霜懒洋洋的摆摆手,沈碧寒随意的说。
在轩园内,除了她和凝霜,大小丫鬟还是有两个的,一个名唤望柳,一个名唤望春,虽然受到冷落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在过去的三年里,冬日里炭火不会缺,夏日里冰块也会准时送来,凭心而论聂家待她不薄。
接到沈碧寒的指示,不大一会儿功夫便有两个丫头端着两个餐盘走了进来,分别对她唤了声少奶奶之后,望柳和望春两个丫头开始将餐盘上的菜色一一摆放在房内的檀木圆桌上。
不一会儿,从青花铜镜前起身,沈碧寒移步到檀木圆桌前,准备用餐,一碗白粥,一盘餐点,剩下的是每天千篇一律的四菜一汤,聂府的早餐平时都是这个样子的,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沈碧寒对这样的早餐也早已习惯了。
早膳时间是她最喜欢的时段,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这句话说的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如果说夜晚对她来说是梦魇的话,那么清晨就算的上是解脱了。
接过凝霜递来的玉筷,沈碧寒岿叹一声,然后埋头开始吃着面前对她来说还算丰富的早膳。
可能是生在北方很少吃到南方特产的缘故,她喜欢吃笋,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四菜之中,就有一盘凉笋,因此她也吃的津津有味。
“少奶奶,也就您能忍的住这样的生活,在这聂府,一个通房丫头的伙食都要比咱轩园的好上几分呢!”两个小丫头之中的一个,因为在轩园内也伺候了三年有余了,而且又深知沈碧寒温和的性子,一时没能管住自己的嘴,直接道出自己的不满。
“望柳!”凝霜怒声制止她的多嘴。
跟随在沈碧寒身边多年,她岂能不知自家主子的脾性,眼前这小蹄子虽是多嘴了,可沈碧寒一定不会厉声责问,只会是一笑置之,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她凭的添堵?
“通房丫头?你说的是哪个房里的?”淡淡的一声,将手中的粥碗放到桌上,玉筷又夹了菜送进嘴里,美食可以愉悦人的心情,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对望柳口中的八卦,沈碧寒居然也有了些许的兴趣。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其实这都不尽然,据沈碧寒所知,无论是在大户人家还是在平民百姓家,与家人的互动,最多的时候就是在饭桌上,今下望柳这小丫头既然有话说,何尝不能让她在这里说个痛快?毕竟在她这样的主子手下伺候,出了轩园也大抵上会让其他房里的丫头们欺负的。
“回少奶奶的话,是大少爷房里的!”看了眼沈碧寒淡然的面容,又瞥了气闷的凝霜一眼,望柳忍不住道。
“哦……”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沈碧寒垂眸凝着面前的白粥,终是又夹了一筷青菜放到碗里。“很早前不是就听闻大少爷去南朝做生意了吗?他现在回来了吗?怎么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怎的突然多出个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吗?是啊,她这个正妻不得宠,在她夫君的身边自然有其他的女人才是,这是在情理之间的。
“少奶奶不知道吗?听说大少爷在三天之前便到了金陵城了,因为商号繁忙,有要事在身一直没回府,奴婢听其他房的丫头们说大少爷很有可能明天回府,至于通房丫头听说是老太太的准给的。”说完话望柳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碧寒。
在聂府里,除了主子们的膳食是送到房里的或是在延揽花厅用的,各个房里的小丫头都是在一起吃的,人多的地方自然是磨嘴皮子的地方,相对的各路消息也就更为丰富一些!
“老太太准给的?难道是望月?”凝霜脸色难看的插嘴问道。
因为是沈碧寒的陪嫁丫头,在沈碧寒失宠的前提下,凝霜在轩园外也是受排挤的,她的膳食每次都是在自家主子用完之后吃剩下的,所以很少去小丫头们用膳的地方。
“嗯,是望月没错,凝霜姐姐一猜一个准儿!”望柳肯定的点点头,老太太准给大少爷的通房丫头正是她身边最得宠的望月。
得到望柳的肯定回答,凝霜的嘴巴一歪,一脸的苦相,虽然平日里很少出入轩园,不过要是提到望月,凝霜还是十分有印象的。
在府中为自家主子办事的时候她曾经与望月见过两回,远远望去那望月长的一副纤纤弱质的模样,甚是惹人恋爱,当然,凝霜对她印象深刻并非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的行事作风,在延揽园内无论老太太吩咐什么,她都会做的十分得体,也正因此,她极为招老太太和太太们喜欢,现在老太太将她准给了大少爷,恐怕在以后必然会有意让大少爷纳了这个妾侍,如此一来她们家主子岂不是更无出头之日了?!
她陪着沈碧寒在轩园过了几年冷宫的生活不假,可却从没想过自己的主子会永远受到冷落,在她看来,以沈碧寒待下人的宽厚德行,再加上她的相貌和修养,哪个男人会不爱?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凝霜姐姐,你没事吧!”见凝霜一脸难看的样子望柳轻声道。
“……”
“少奶奶……”凝霜没有回话,望柳倒有些后怕了。
凝霜虽不是主子,不过在轩园里身份还是高于她和望春的,现下凝霜这副样子,她生怕等会儿会吃瓜落。
“你害怕什么?不就是一个通房丫头吗?连妾都算不上,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反应?”眼帘轻抬看了凝霜一眼,沈碧寒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来:“准备一下去延揽花厅吧,今儿个是第一次去行礼,总不能让老人家等着!”
刚才的谈话间,沈碧寒已经大概猜到老太太和太太们让她今天去行礼的原因,要么是为了大少爷要回来的事情,要么就是为了这个通房丫头,除了这两个,她想不出其他了。
说起行礼,想想她都觉得好笑,进了聂府三年时间,她居然是第一次给府中的长辈行礼。
不由的叹了口气,沈碧寒心中暗道:三年未曾见过夫君一面,未曾给长辈行过礼,未尽妻道,不尽孝道,这样的媳妇还真是世间难寻呢!
留下丫头望春守园,由望柳带路,沈碧寒和凝霜一前一后走出她的寝室,沿着寝室前的长廊一路向轩园的正厅方向走去。
长廊的两端分别连接正厅和府里最北端的后院,沈碧寒的寝室就在这后院里,因为喜好花草,故此后院里便在三年内栽下了不少花草,院里有一颗樱花树,树上吊着简单的秋千,那是沈碧寒闲来无事发呆用的,沿着长廊一路向前便是正厅,由长廊进正厅的右门,再从正厅走了出来便是轩园的前院了。
聂府的府邸是坐北朝南的,轩园座落在聂府的最北端,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除了地处较为偏僻之外,院子里有的格局与其他园子几近相同,穿过挂有轩园匾额的月亮拱门,沿着碎石路一路向里,便是正厅,在正厅左右,分别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东西之间由古香的长廊连接,一点也不显突兀。
这东西厢房美其名曰是备给来客的,不过在轩园里住了三年,沈碧寒倒是一个来客都未曾见过,正因如此,她便做主让凝霜几个丫头住了进去,仔细说来,备客用的厢房总比佣人房住起来更加舒适,虽然这多少有些不符礼法,不过沈碧寒倒也默了,一个从未得宠的少奶奶,一座最为偏僻的园子,她跟府里的人们没有利益纠葛,也没几个人会过问。
三年之间,第一次走出轩园,一路走来,细细的又将轩园的全景打量了一遍,沈碧寒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没有失去记忆的她,或许真的是饱读诗书,芳名远播,但是关于这些,她的记忆里都没有印象,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初进聂府那一天那一夜,在这里的三年,她过的平平淡淡,也许是以前大小姐的生活过久了,所以在心中她总觉得自己难得过的这么安逸。
[第三章] 有女惜璇
“也许我以前本就是一个不能省心的人儿吧!”腹诽之间,恍然惊见她们一行人已经出了轩园,四下打量着周围的陌生环境,又看了看远处驻足向着自己观望的丫头下人们,沈碧寒明眸讪然,脚下的步伐未停,由望柳引路继续在九曲长廊中来回兜转。
园子大了自然便显得冷清了,再加上院落偏僻,初出轩园的时候,沈碧寒未免有些觉得这聂府大的出奇,穿过了一个个建筑颇为考究的月亮拱门,又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便是一个花团锦簇的中型花园,过了花园便到了沈碧寒今日一行的目的地——延揽花厅!
即便以前未曾受过宠,以后却也必须要在这里过活,虽然失去记忆的她从来都没曾想过要去争什么,但也还没傻到什么都不去了解。正因为如此,虽然没有应付过聂府的家人,但是在过去的三年里,沈碧寒还是将府里的人际关系让凝霜摸得清清楚楚,聂府中辈分最大的就是她夫君的奶奶王氏,这延揽花厅便是老太太居住的地方,
“少奶奶,这里就是延揽花厅,里面就要少奶奶自己进去了,奴婢只是一个下等丫头,按规矩是不能进的!”望柳对着自己的主子福了福身,小心谨慎的退到一边候着。
在轩园怎么样无所谓,因为她的主子性子和善,在这里就不同了,只要一个不小心,少不得会有什么惩处。
淡淡的睨了望柳一眼,沈碧寒对身边的凝霜吩咐着:“你也不要进去了,在这里候着吧!”
凝霜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虽然比之下等丫头身份要好上一截,但说起来总还是个丫头。
“少奶奶……”依着沈碧寒的性格,凝霜还是不放心让她自己进去。
那里面可是老太太和太太们,她们家少奶奶以前连进茶请安都没做过,这第一次,凝霜还真怕她吃瘪。
“不碍的!凝霜你也在外面候着吧!”摆摆手,沈碧寒打断凝霜的接下来的要说的话。
“可是……”
“我是失忆了,不是痴儿。”眉眼一挑,沈碧寒以眼神会意凝霜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虽从没得过宠,不过少奶奶的身份却是真的,等下倘若凝霜进去了,如果有什么看不过的地方,以她的性子保不齐会替她出头,她倒没什么,到时候在老太太和太太们面前凝霜怕是要落个嚣张的名声,她们在聂府不是待一天就罢了,现如今她既然嫁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在这里长久的生活下去,如若真如那般,恐怕这丫头在府里的丫头圈子里会比现在更难过上几分。
“是!”看着沈碧寒严肃的面容,凝霜噤若寒蝉,低头应是。
“吆!我道是哪个房里的?远远的看不真切,走进了才晓得,原来是府里的大少奶奶,还真是个稀罕的妙人儿!”充满挑衅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惹得沈碧寒不禁侧目。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妇人装扮,头上珠钗摇曳,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女子妆容极浓,她的身后也跟着两个下等丫头,看样子也应该是府里的女眷。
“少奶奶,这位是大太太的儿媳蕙歌,因她爱贪小便宜,为人太过计较,做事又招摇,在老太太那里也是不吃香的。”偷偷的瞥了来人一眼,凝霜小声在沈碧寒的耳边低语。
“嗯!”轻应了一声,沈碧寒面对正向着自己款款而来的蕙歌,面色依然如常,却没做什么动作,对方的话里是挑不出错的,倒是她说话的语气,让整句话都变了味。
凝霜一说大太太房里,她心中便已经有数,府上内院现在的当家主母是老太太,老太太育有四子一女,四个儿子中大太太底下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嫁,现在站在这里的便是那位少爷的正妻,这少爷比她夫君小,在府里排行老二,沈碧寒自然不用对她行礼。
沈碧寒的夫君是二太太之子,却因为从小聪颖,而且年纪轻轻便和父亲一起挣下了一份家业,其实说白了,在聂府内,除了二房是实在户,其他的老爷、太太们基本都是靠二房来养着的。
“大嫂早!”没有行礼,目光也没有任何的回避,蕙歌直勾勾的打量着沈碧寒,看着沈碧寒如花一般的容貌,蕙歌媚俗的眼里流转着盈盈之光。
都说这大少奶奶美若天仙,可惜失忆了,而且还惹怒了大少爷,她嫁到聂府也已经两年了,从未在府里见过这位失了宠的少奶奶,若不是刚才丫头告诉她门前候着的是轩园的望柳和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她还猜不出眼前之人便是大少奶奶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少奶奶长的还真是好看的紧,清妆淡抹便惹人怜,可是为什么大少爷就是看都不看一眼呢?!
双眼中波光流转,蕙歌一边上下观察着沈碧寒,一边在心中思附着。
“弟妹见到嫂嫂,不是应该先行礼吗?!”没有回避蕙歌打量的目光,沈碧寒有意的提醒道。
对方没把自己看在眼里,这点沈碧寒心里清清白白的。
“嫂嫂,尊你一声嫂嫂是冲大哥的面子,过门之后从未给奶奶敬过茶,还惹得大哥丢面子,娶妻便要娶贤,嫂嫂这样的,还真是难为大哥了。”蕙歌冷哼一声,挑衅道。
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在聂府里,她虽身为二少奶奶,却总是被人瞧不上,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个没人礼遇的冷柿子,难道她还捏不得了?
“就算未给奶奶敬过茶又如何?大嫂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总不是假的,第一次见面,二嫂不给大嫂行礼的话,莫怪我等下告与奶奶去!”
远远的又有人向着延揽花厅的方向走来,这次说话的是位姑娘,她的身形不高,眉眼之间生的却极其标致,姑娘的一身上好的白色襦裙,上身套穿着一件上好的沁蓝绣褂,长发简单的做了个少女样式,额前刘海扫过眉脚,明眸之中有着掩不住的精明,与蕙歌不同的是这姑娘的身后只跟着一个小丫头,从那丫头的衣着上看应该是个上等丫头。
看了看凝霜,沈碧寒向她投以询问的目光。
在聂府里,她知道所有的家主身份,却一个都没有照过面,怪只怪她从来没出过轩园,今天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虽然早就想到今天会见到一个个家主,也做好了那份心里准备,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进入延揽花厅,这些家主们便一个个开始粉墨登场了。
看到快要来到沈碧寒身边的那位姑娘,凝霜眼前一亮:“这位是三姑娘聂惜璇,璇姑娘,是大少爷的嫡亲妹妹。”
大少爷的嫡亲妹妹不就是她的小姑子吗?
心中有了数,沈碧寒静静的站在远处,以不变应万变。
看到聂惜璇,蕙歌的表情变了变,虽说心不甘情不愿的,却终是对沈碧寒福了福身,然后气鼓鼓的转身进了延揽花厅的月亮拱门。
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嘴软,整个聂府的家业都是聂惜璇的父亲与哥哥挣下的,虽然论身份蕙歌是嫂嫂,不过在聂惜璇的面前,她凭地少了几分底气。
“二嫂嫂慢走,且别摔了。”脸上露笑,聂惜璇对沈碧寒恭敬的行了一礼:“惜璇见过嫂嫂,给嫂嫂行礼。”
“妹妹不用拘礼。”伸手作势扶了扶聂惜璇,沈碧寒心中暗叹:这个就是璇姑娘了。
在轩园的时候,她时常听凝霜她们提起璇姑娘,说她聪明伶俐,而且特立独行,在二太太离世之后,且不思嫁人,以十四岁之姿掌管二房,四年的时间里,她将房里的丫头嬷嬷们管理的妥妥贴贴,而且她也最得老太太的宠。
“在过去的三年里,大哥下了话,惜璇未曾踏足轩园,还请嫂嫂见谅,今天第一次见面总要行礼的,二嫂本就那性子,嫂嫂不要放在心上才好。”聂惜璇对沈碧寒一笑,明眸皓齿饶是让初春的光景,黯淡了不少。
“嫂嫂省了,妹妹不用这样。”沈碧寒微微一笑,这璇姑娘是精明出了名的,她一开口就先将自己的不是悉数摆在台面,让自己无言以对,若是她真的看得上这个嫂嫂,应该早就去了轩园了,何来的在这里第一次行礼。
心中一切了然,沈碧寒心中思绪飞转,表明上却一切如常。
“早前哥哥让嫂嫂入住轩园,我倒是知道哥哥是生气的,但是却不好对他说什么,本该早些去见嫂嫂的,可又转念一想,嫂嫂是失忆的,或许想要好好静静,我这本就不相干的人去了,可能一点都帮不上忙反倒会添上不必要的麻烦!在轩园内虽然偏僻,却少了府里的争斗,惜璇觉得这样对嫂嫂比较好。”不理会沈碧寒身边的凝霜等人,聂惜璇亲昵的挽着沈碧寒的胳膊也跨进了月亮拱门。
“……”顿了下脚步,沈碧寒惊异的睨了聂惜璇一眼。
感情人家一直不去看她,是想让她安静的过活,并不是有什么心机,这下可好了,她这岂不是以小女子之心度女子之腹?
“头个儿三天里,哥哥回金陵了,生个闷气也要有期限的,三年也未免久了点,所以我便和奶奶提了一下,说嫂嫂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轩园了,这不今儿个奶奶就让人传了,嫂嫂今儿个应是第一次见奶奶,等下见到奶奶,妹妹代为提一下,嫂嫂便把敬茶请安一并补了吧!”
好像真的是看沈碧寒顺眼,聂惜璇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了。
[第四章] 敬茶请安
聂惜璇是真心的喜欢这个新嫂嫂,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茬,对于这位新嫂嫂,她哥哥不上心,她可是相当上心的,母亲过世之后,她小小年纪便独支内堂,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父亲和哥哥拼搏来的家业被其他房里剥夺了去,她性子本不是如此,却因为为人处事多了,便变得总是笑脸迎人,她还小,她也会累,所以她也想找个可以为之分担的可靠之人。
算来算去,整个聂府里,除了她的父亲和哥哥,也就只有这个哥哥不喜欢的嫂子算最亲近的了,沈碧寒在轩园住了三年,聂惜璇便留意了三年,三年里她这位新嫂嫂所过的日子可是让她钦羡不已,也让她对这位嫂嫂没来由的想要亲近一些。
“妹妹的好意,我先谢过了,至于跟奶奶提话的事,这话怎可让妹妹代提的?与礼不合呢!”脚下踩着碎步,沈碧寒任由聂惜璇挽着自己的胳膊,她和璇姑娘也是初见,可是看她的样子,确实真心对她好,并不像作假的。
只是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沈碧寒想不通。
因为以前的记忆没有了,沈碧寒在过去的三年格外用心的去学习这里的礼仪,一般情况下,在这种大家庭里,家里的姑娘是不能主事的,可这璇姑娘却偏偏主了事当了家!
她的夫君也是如此,家中有老太太,有老爷,他却可以一言九鼎,他的一句话可以让自己的新婚妻子在轩园被晾了三年,连请安都省了,这根本就于礼法不合。
唉……
心中一叹,沈碧寒任由聂惜璇拉着自己向里走。
进聂府三年,出轩园一天,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夫家貌似不像是其他大户人家,总是有许多特例风行之事。
第一次来到延揽花厅,还未曾进门,看到半月窗上精巧的剪纸窗花,沈碧寒觉得这里典雅幽娆,一进屋子,铺面而来的是一股淡雅的兰花香气,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室价值不菲的古色家具,眉脚微微舒展,随着聂惜璇前行,穿过一道窄廊,沈碧寒看到前面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嬷嬷正站在花厅的内门边上,四壁垂落的纱帘随着微风拂动,刚刚好一下下擦过她的身子。
“老太太,大少奶奶和三姑娘到了。”沈碧寒看到老嬷嬷的时候,对方同样也见得了她们,只见她面带笑意的转身对着花厅内门传着话。
内厅里应了一声,只道是让进去,老嬷嬷会意,引着沈碧寒和聂惜璇一起进了花厅的内门。
似是感觉到了沈碧寒的紧张之意,聂惜璇明媚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嫂嫂不用担心,万事有妹妹惜璇呢!”
恬静淡然的一笑,沈碧寒感激的看了聂惜璇一眼。
从进入花厅之后,她的神色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或许人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紧张,可是她不会。
回以一笑,聂惜璇心中讪然。
自从嫁入府中之后,她身边的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如此的淡然,她似乎什么都不在乎,是因为无爱吧?因为对她的哥哥无爱,所以才不会去在乎这个紧张那个!
在一笑一回之间,她们二人已经进了内厅,在老嬷嬷的指引下,沈碧寒终于见到了聂府中的当家主母,老太太面色慈祥,但也有着一股威严之势,此时的她,一身合体的亚麻锦绣袍在身,面色红润,正一脸庄重的端坐在主位上喝茶,下位的两边分别站定着三位仪态端正的妇人,还有就是刚刚进来的蕙歌,用脚指头想沈碧寒都知道,这应该就是三位太太了,只是不知这三位太太都谁是谁。
老太太膝下一共四子,应该有四个儿媳,二儿媳早逝,二老爷便没有续弦,故在府里的太太们也就只有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三位了。
“惜璇给奶奶请安。”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聂惜璇未等老太太作出反应,便快步走到老太太身边,开始附耳低语。
心中微讪,沈碧寒心道:这璇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受宠。
再看其他的几位太太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沈碧寒知道,这三姑娘恐怕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聂惜璇行了礼,沈碧寒却没有,可是眼下老太太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璇姑娘身上,哪里还注意的到她?没有更好的办法,沈碧寒现在能做的便是等。
她垂首而立,静静的等着老太太和聂惜璇耳语完,然后再行礼。
片刻之后,聂惜璇从老太太身边走回到沈碧寒身边,对她笑笑:“嫂嫂,惜璇已经跟奶奶请了命,今儿个嫂嫂便行了敬茶请安之礼。”
“……”心中一惊,沈碧寒抬头看向老太太的方向,却见她也在注视着自己,连忙将视线移开。
这璇姑娘还真是行事如风的人,她说了什么还真是就那么做了,敬茶请安之礼刚才她便说过由她一个姑娘提出不合适了,可她还是提了。
“咳……”老太太轻咳了一声,然后拿起桌上的佛珠,在手中轮转着:“璇丫头已经提过了,既然你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理应行礼,今日你且行了礼,明儿个便回二房帮忙吧,至于锦翰院嘛,我为了让洛儿得到妥贴的照顾,安排了望月丫头去了,这个也该与你知会一声。”
“今儿个行了敬茶请安之礼,明儿个回二房帮忙?”前面这个沈碧寒早就有所预料,还是可以接受的,倒是后面这个……
锦翰院是聂府大少爷所住之处,老太太的意思她明白,先承认了她的身份,再在这个当口上让她默认了望月通房丫头的身份,典型的给块糖再敲上一棍,不过……她原还打算请安过后便回轩园的,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去二房。
呃……主要还是她的夫君对她有怨怼,老太太既然已经准了望月当通房丫头,她不想这个时候过去扰了夫君清幽,也断送了自己的悠闲日子。
见沈碧寒发呆,屋里的人只当她是正在思量着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所以一副怔愣样子,聂惜璇咳了咳,后又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请安。
从怔愣中回神,将心中踌躇暂且放下,沈碧寒轻抬下裙摆,然后屈膝上前一步,拜倒在蒲团上,“碧寒给老太太请安。”过了眼前这一关,再想其他吧!
聂惜璇可以叫奶奶,那是因为她是嫡孙女,她是孙媳,而且还是个失宠的孙媳,自然要称呼老太太。
“嗯!”满意的点点头,老太太对沈碧寒的外貌和礼仪方面,都还算满意。
拜了三拜之后,重新直起身子,沈碧寒接过老嬷嬷递过来的茶盏,双手奉到老太太面前:“茶来的虽晚了三年,但孝心不减一分,请老太太喝茶,恭祝老太太寿比南山。”
听了沈碧寒的话,老太太点了点头,心中暗赞沈家的大户之贤,脸上也笑开了,伸手亲自接过沈碧寒手中的茶盏,她浅吃了一口,然后示意身边的老嬷嬷:“赏!”
以前的时候,因为沈碧寒与大少爷大婚之时逃婚的事情,老太太极为不悦,相对的她对沈碧寒的印象也差到了极点,正因为这样,她对大少爷间接惩罚沈碧寒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如今三年已过,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沈碧寒,且不说刚才她礼节上没有任何差错,单她说的那句知心话,便让老太太乐开了花。
试问,有哪一个被冷落的三年的新媳妇,还可以像沈碧寒现在一样得体?
恐怕偌大的金陵都难找啊!
老太太给的赏是一个红包还有一件珠钗,将红包和珠钗收起,沈碧寒又拜了一拜:“孙媳谢老太太赏。”
罢了罢了!
即便大少爷不喜欢自己,以后她还要和凝霜她们在聂府生存下去,沈碧寒尽量做的周全。
“起身吧!”对身边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老嬷嬷忙上前与聂惜璇一起将沈碧寒扶起身来,然后又给她添了把椅子。
站在椅子前,沈碧寒看了眼老太太身边的三位太太,没有立刻入座,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候着。
又点了点头,在心中暗道自己的孙媳知礼,老太太对自己的三位儿媳吩咐道:“你们都落座吧!”
“是!”异口同声的应了,三位太太纷纷落座。
见三位太太落了座,沈碧寒对老太太福了福身,然后便也与聂惜璇坐下了,倒是一边的蕙歌,她今天来这里本是打算看沈碧寒晚了三年之后才来行礼,会出什么糗,倒是结果让她失望了。
待沈碧寒和聂惜璇落了座,老太太冷冷的看了蕙歌一眼:“蕙歌今儿个没事情做吗?难得这么早过来给我这老人家请安!”
听到老太太的话蕙歌身子微微一颤,沈碧寒则是隐隐的蹙起了眉头,看样子这二少奶奶在老太太这里也是不得宠的。
“回奶奶话,蕙歌今儿个早起,念着奶奶前儿个伤风,早早过来看看!”绞着手中的帕子,蕙歌低头轻声道。
淡淡的点头,老太太看了眼身边的大太太侯氏:“且站到你婆婆的身边吧!”
“是!”没有抬头,蕙歌走到侯氏身后,没有敢说什么。
若有所思的睨了眼蕙歌,沈碧寒心中思绪飞转。
按理说蕙歌是府里的二少奶奶,她是大少奶奶,她们本是同辈,身份相当,她有座而蕙歌站着,这明显的是老太太在刻意抬高她的身份,她老人家这样做的的用意为何呢?
[第五章] 翻墙过客
在沈碧寒敬茶请安之后,老太太与众人齐坐一堂便开始交代明日大少爷要回府的事宜,从老太太口中沈碧寒得知,明日一早她的夫君便会回府,因为他此行去的是关外,一走便是一年,故此老太太有命,府内所有人都要出面迎接,之于她大少奶奶的身份,眼下她已然出了轩园,这个迎接仪式,沈碧寒必须是要露个面的。
在延揽花厅停留了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沈碧寒和聂惜璇在一一铭记老太太的交代之后,相谐离开内厅,先三位太太离去。
淡然的听着聂惜璇在不停的说着什么,沈碧寒时而点头,时而应声,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候在月亮拱门外的凝霜和望柳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纷纷皆是在心中暗自揣测:看来她们轩园该是苦尽甘来了。
在月亮拱门外与聂惜璇寒暄几句,沈碧寒便带着凝霜和望柳按着原路返回。
脱离了那些陌生的一塌糊涂的老太太和太太们,沈碧寒的心里暂时轻松了稍许,在回轩园的路上,她终于有了赏景的兴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在经过延揽花厅不远处的中型花园时,她不禁心情不错的以纤指扫过芬芳的花端,顾盼之间明眸怀春,显得格外动人。
“少奶奶,今儿个在延揽花厅内一切还顺利吧?”在沈碧寒和聂惜璇有说有笑走出延揽花厅的时候,凝霜便已然猜到一切应该很顺利,不过看着沈碧寒心情不错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听到凝霜的问话,沈碧寒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凝霜一笑,目光扫过她身边的某处:“无欲则刚,我们不图什么,也没什么顺不顺利的。”
“……”凝霜和望柳都是咂了咂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刚才的时候,她们还以为以后在聂府的日子要苦尽甘来了,却没成想时间过去了不久,这个梦境便被自己的主子的一句话打破了。
无欲则刚!好一个无欲则刚啊!
看着凝霜和望柳失望的样子,沈碧寒催促着:“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的回到轩园好,昨儿个种下的花种子可还没松土呢!”
她知道凝霜她们的失望从何而来,不过这园子大了,争斗自然也就多了,如今之际,她如果想要继续过着以前的自在生活,必须要小心谨慎,依今日之势来看,她若想似以前一般,怕是有些困难了。
“看样子还要且费上一些功夫才是。”心中低语,沈碧寒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见自家主子已经的身影渐渐远去,凝霜和望柳忙碎步快跑几步跟上,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主仆三人一起向着轩园的方向而行。
待她们离去之后,从花园假山后走出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远远的凝睇着渐行渐远的三个身影,丫头弹了弹身上在假山上蹭到的尘渍,后又转向身后另外一个方向,也跟着离开了花园中。
回到轩园的时候已经快要巳时了,沈碧寒并没有和凝霜提起在延揽花厅的事情,而是直接回房换上一身简便的衣服,然后拿起放在院子里的锄头,给昨天才种下花种开始松土,美其名曰:开始种田!
等到一切忙活完了,也就到了午膳时分,洗漱过后,她便开始在前厅用起一天内的第二餐饭。
金陵属于南方,所以以稻米为主食,早膳是粥,晚饭则是米饭,至于菜色上则要比之早膳多出了一道热菜。
用过餐后,待望柳和望春将桌上收拾干净,沈碧寒唤着正准备去偏方用膳的凝霜,从身上取出老太太早起赏的红包,她看也不看的便交给了凝霜。
“少奶奶,这是?”呐呐的接过沈碧寒递来的红包,凝霜秀美微蹙。
好笑的看了凝霜一眼,沈碧寒微晒:“这是老太太今儿个赏的,留下算作日后的花销吧!”
沈碧寒在轩园生活了三年,在这三年时间里,轩园根本就已经成了聂府中一个独立的小院落,这聂府虽说是管吃管住的,不过在置办衣服和购买花种这些方面,全都是沈碧寒自己掏腰包的,庆幸的是她的嫁妆有够丰厚,所以三年过去了,她们过的依然很安逸。
因为花销方面一直都是自己负责的,凝霜并没有推脱什么,而是直接将沈碧寒递来的红包拆开,从中抽出一张银票,将红色的裹纸搁到桌上,看清了银票上的数字后,她不禁暗暗的抽了口气。
一千两!这聂府之中还真是富得流油啊!
大概已经猜到凝霜吃惊的原因,沈碧寒毫不在意的从圆凳上起身,“赶明儿个大少爷就要回府了,打早上就要将我唤起,昨儿个夜里没睡好,我先去睡上一会儿!”
初春的午后人们便会觉得身子乏了,每到了午饭过后,沈碧寒便会回房睡上一小会儿,她喜欢午睡最大的原因是……白日里睡觉不会有梦魇侵扰。
从前厅到寝室的一段距离算作饭后散步,到了寝室刚刚好,可以安心入眠,沈碧寒保持这个习惯已经很久了,所以凝霜也没什么说什么话,只当是知道了,不会去打扰。
“凝霜姐姐,看样子大少爷真是要回府了,不过少奶奶的样子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沈碧寒刚刚离开前厅,望柳便一脸焦急的凑到凝霜的身边嘀咕着。
凝霜闻言后心下也升起一丝忧虑:“是啊!大少爷要回来了,其他房里都开始上赶着忙活了,可是我们少奶奶却跟没事人似的,真是急煞人了!”
头晌在延揽花厅外候着的时候,她们便从其他房里的丫头口中得知了一些讯息。
因为大少爷和二老爷才是府里真正的家主,所以听闻他们要回府了,大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房里都开始热络的做起了准备,可唯独坐着大少奶奶位子的沈碧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沈碧寒所说的是睡上一会儿,她这一会儿可不短,一直到日落西山,她才缓缓的自然转醒。
平静的仰躺在床上,看着被微风吹拂的床纱,她眼角一挑,唇瓣抿起,心中静静思量着自己现在的生活。
当吃饭的时候有饭吃,当休息的时候可以睡到自然醒,除了平时受梦魇困扰,她现在的生活其实并不似外人以为的那样,如住冷宫一般冷清,相反的还十分惬意,不过她也知道,这一切势必将会在她去二房帮忙之后有所改变。
聂家家大业大,府中衣食富足,相对的争斗也多,在延揽花厅的短短时间内,单单从几句你来我往的话里她便已经感觉到了几位太太之间的暗自较量,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喜欢轩园,她想要安静的在这里种种花,荡荡秋千,所以……她要想办法推脱了回二房帮忙的差事。
可是该怎么推脱呢?
懒散性子作祟,沈碧寒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之后才起床用膳,用过晚膳之后,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命凝霜等人早早歇息,她身披一件半厚的夹丝外套,百无聊赖的坐在后院的秋千上,仰头望着天空中的夜星,心中渐渐也变得万分迷茫。
初春的夜,凉风岑岑,迎面而来的风将沈碧寒的心思吹的此起彼伏。
天空中月光狡黠,云纱缭绕,满天忽隐忽现的繁星,就像在大海中沉浮的浮标,也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幽深的夜色中不时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蟀鸣声,此情此景,让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沈碧寒,嘴角不禁扬起。
和天上的若隐若现的繁星一样,此时的她便处在这种境遇之中,是该隐还是该现?三年了,她在轩园住了三年,也隐了三年,她想要记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记忆,却总是不能如愿,此刻的她在想,假若她有了以往的记忆,在面对今天这种前之不进,后退唯谷的状况下,会做出何种选择?
“嗖!”
正在沈碧寒心事重重之际,一道白影闪过,从后院足有三米的高墙之上,居然飘然落下一人。
采花贼吗?
心中咯噔一声,原本来回轻晃的千秋戛然而止,沈碧寒屏息注视着从高墙上翻落的人影,从对方略微迟疑的动作来看,在沈碧寒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她。
轩园位于聂府的最北端,故这里的院墙极高,沈碧寒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从来未曾遇到过像今夜这样的事情,轩园本就偏僻,加上后院是只有她一人独居的,现下整个院子里只有她和他两人,就算她要呼救恐怕都不能成行。
心中思绪电转,沈碧寒心中不由一叹:为今之计,她要做的不是尖叫出声,而是压下心中的忐忑,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你是谁?”
“你是谁?”
像是约好一般,两人居然同时开口问着对方。
“……”从对方问话之中,沈碧寒心中确定对方并不是她心中所想的宵小之辈,试问哪个贼人会在别人的院子里,理直气壮的问着别人是谁?
“我是这个园子的主人!”稍稍思量,沈碧寒从秋千上站起身来。
“这个园子的主人?”一片夜色之中,对方从身上取出一把折扇,然后有些懊恼的用扇柄挠了挠头,向前一步进入远处走廊上灯笼可以照射到的地方……
[第六章] 聂家三少
这是一个长相极为俊俏的男子,只见他皮肤白皙,面如冠玉,如玉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处于朦胧之中的身材修长却不瘦弱,一身白衣蚕丝绸袍将他身形衬托的有几分飘逸之感,眉脚之间如无云的晴空一样开朗,他眼中的笑意时隐时现,其中也饱含着一丝颇为玩味的感觉,他是在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中暗暗吁了一口气,从眼前男子的眼神中沈碧寒知道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不过她也知道,这个男人这个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不正常的。
男子低笑一声,对沈碧寒说:“我一直记得这里是没人住的,如果知道有女眷居住于此,一定不会这么唐突的,抱歉了!”
沈碧寒听的眉头蹙了一蹙,瞥了男子一眼,她甚是认真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何以半夜翻墙来到这里?私闯民宅可是重罪,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虽然不是深更,但也是夜晚,她们孤男寡女在这里独处,传出去的话,在聂府她就不用继续混下去了。
呃……虽然轩园算是个冷宫,根本没人会传出去。
双眸陡然闪过一丝犀利之色,男子淡笑着将注意力放在了满园的花草之上,“你说这里是你的园子?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你?!”他说话的语气清远悠长,一点着急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呃……”微微一怔,沈碧寒应道:“适才已经说过了,这是我的园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人?半夜来这里又图的什么?”
对方刚才问她为什么以前没见过她,从这一点想来,他应该是聂府中人,想到这里,沈碧寒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看着眼前女子的神色从惊惧到强作镇定,再到最后的放松,男子眼中的笑意更炙了几分,“这里可是聂府?”虽然不经常回家,不过他还不至于走错了门回错了家。
感觉到对方满目的笑意,沈碧寒坐回到秋千上,以脚支地,轻松荡起,如一缕夜蝶一般,在空中飘荡:“聂府?这里当然是聂府!”
不凡的气度和谈吐,上好的衣着,俊俏的五官,静下心来的沈碧寒大概已经猜出眼前这位翻墙过客的身份了。
“你是谁?”他们的对话好像一直都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停下荡秋千的动作,沈碧寒抿嘴看着白衣男子,抿嘴轻道:“如果你是聂家三少爷的话,那么我就是你大哥的夫人,你要尊我一声嫂嫂。”
其实仔细看来眼前男子在眉宇之间与聂惜璇有几分相似之处,他翻墙而来不是为了作奸犯科,目的地本就是聂府,根据以上种种,沈碧寒猜测他应该是聂家四位少爷之中的一位,他不知道轩园有人居住,所以不会是她的夫君,二少爷一直赋闲在府中,虽素未谋面,她倒是知道人家是比较老实的,之余四少爷才刚到十三岁,事情很简单,眼前这人十之八九是府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少爷——聂沧杭!
被道破身份的聂家三少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你是沈家大小姐?!”
“该是聂家大少奶奶!”沈碧寒明眸中波光闪闪。
沈家大小姐这五个字离她的生活已然越来越远,她在这聂府之中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聂家的大少奶奶。虽然这个名分没有坐实,不过聂家大少奶奶,她当如是!
在灯光与月色的交相辉映下,在那樱花树下的秋千上,端坐着一女子,这女子长的很出众,在深夜之间面对陌生男人心思千转,面容镇定,看着眼前之人,聂沧杭微微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转瞬之后,他在心中暗嘲一声:她是沈家大小姐,她是聂家大少奶奶,素闻大哥不喜这位新大嫂,不过如此女子真的会不招他喜吗?如果这是他大哥的妻子,那么今后在聂府之中,肯定会有好戏看了。
“沧杭唐突大嫂了!”双后握扇,聂沧杭对沈碧寒揖了一揖:“因天色已晚,冒然回府不想惊动奶奶,才会……翻墙而过,真是不知大嫂住在这园子里。”
他虽然不是三年未曾回府,也知道大哥已经娶妻,不过他却不知他的新大嫂不是住在锦翰院而是住在轩园的。
沈碧寒心中笑了笑:这还真是聂家三少爷,不过这位三少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呢。
“明儿个你哥哥就会回府了,我且要歇着了,小叔也赶忙去歇着吧!”沈碧寒淡淡然的睨了聂沧杭一眼,从秋千上起身,转身离去。
一天之内虽然只见过了两个聂家少家主,不过这两位家主可都是人中龙凤,不知聂家大少会是何等面容?唉……就算人家生的好,那也是个冤家啊!轻叹不禁溢出嘴角,沈碧寒在聂沧杭的注视下,聘聘婷婷而去。
沈碧寒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不过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身影,聂沧杭苦笑一声,而后用自己手中的折扇轻敲了两下挂在樱花树上的藤上,耸耸肩如风一般离开了轩园。
第二日一早,凝霜早早将沈碧寒唤起,考虑到大少爷回府,她想要为沈碧寒精心打扮一番,却被沈碧寒一句大少爷回府府里人都要去迎接,有老太太和太太们在场,妆容不应太浓,按照往常就好打发了,无奈之下,凝霜只得按照主子以往的习惯为她简单的梳理了一个发髻,然后在发髻之上妆上一朵珠花。
将自己个儿身上收拾利索之后,沈碧寒刚刚用过早膳,门外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嫂嫂可曾准备好了?刚门房来报,大哥在商号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巳时就到了,奶奶命我带嫂嫂先到延揽花厅候着!”刚刚跨进正厅的门槛,聂惜璇的话便说开了,虽是第一次进轩园,她可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拘束感。
起身离开饭桌迎向聂惜璇,沈碧寒浅笑道:“奶奶昨儿个已经发话了,岂有不准备之理!”
嘴上说的是,沈碧寒心中却在暗叹:他这夫君在聂家的地位还不是一般的高啊!
在望柳和望春将饭桌收拾妥当之后,沈碧寒交代了两句之后,便带着凝霜,和聂惜璇一起离开轩园去延揽花厅。
沈碧寒和聂惜璇到了延揽花厅时候,厅内老太太身边已经簇拥了不少人,今日厅内的光景,和昨日只有几位太太的光景是大不相同的,淡笑着来到老太太身边,沈碧寒轻唤了声老太太,便要请安行礼。
“嫂嫂,今儿个大家都在,请安先免了,奶奶说要嫂嫂认认人就好。”阻了沈碧寒接下来的动作,聂惜璇忙道。
“呃?”微微错愕,沈碧寒看向老太太,不期然对上老太太泛着微光的眸子,只得点点头。
见老太太伸出了手,沈碧寒忙上前扶住她的手,站定在她的身边,笑靥如花,聂惜璇上向后一步,站在身后的几名年轻的女子面前,笑着说:“大伯、三伯和四伯都在前厅歇着,我们家的太太们嫂嫂已经见过了,眼巴前的也只有府里的姐姐妹妹们了,嫂嫂且在奶奶身边站着,我来让她们行礼就好!”
聂惜璇的话一出口,她身后的几个年轻的姑娘们都是笑做了一团。
“璇姐姐,你这介绍的可好,先从我开始吧!”一个看上去也是十几岁的丫头,因为笑着,脸色十分红润的凑到沈碧寒身边,后又对她福了福身:“妹妹惜霜给嫂嫂见礼。”
“妹妹快快免礼!”沈碧寒大方的抬了抬手,她知道聂惜霜是府里的四姑娘。
“这个是二姐姐!”伸手从身后拉出一个扮作少妇模样的美丽女子,聂惜璇笑着说着。
“见过嫂嫂了!”已经嫁做人妇的聂惜娟也对着沈碧寒笑着行礼。
“妹妹起身吧!”沈碧寒笑着应了声。
……
聂府四房之中一共有十个少家主,大房一子一女,男子是二少爷沧豪和大小姐惜超,二房一子双女,分别是大少爷和三姑娘惜璇,七姑娘惜晴,三房一子一女,子是三少爷沧杭,女子则是眼前的惜霜,四房是一子三女,分别是四少爷沧阳和二姑娘惜雪、五姑娘惜娇以及六姑娘惜环,在聂惜璇的介绍下,沈碧寒在聂家大少回府前的空档里,依次认得了府中的其她六位姑娘。
这聂家的姑娘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水灵,看着面前花容月貌的一个个漂亮姑娘,她心中不禁暗自咋舌。
人认的差不多了,延揽花厅的气氛也热络到了顶点,正在几位姑娘围着老太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时候,一道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内厅响起:“我说璇妹妹,你这美美的姑娘都介绍完了,三哥哥可还没见过大嫂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已经换上一身水蓝色锦衣的聂沧杭卓然不凡的站定在内厅门前,神情轻松悠闲……
[第七章] 蕙歌用意
看到内厅门前气宇不凡的聂家三少,沈碧寒眉梢挑起,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一脸恬笑的站在老太太身边,昨夜之事似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没有一丝不合体宜之处。
“三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因为聂沧杭的出现,整个延揽花厅内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之后,很快又喧闹了起来,聂惜璇更是快步行至他的身边,不依的拉着他的衣袖,娇嗔道:“上次见到三哥哥的时候只当是两年以前了,最近南边商号有信儿说你在那边出现过,没成想今儿个倒是回来了,为何回府没人通报?可知想煞了奶奶么?”
聂惜璇一句话说的冗长,话中既有见到聂沧杭的欣悦之情,又有对他大约三年的不归之举的不满,总的是话里有话,赏罚一起了。
“璇妹妹这张小嘴还是不饶人的,不过这几年未见还真是又水灵了不少。”轻轻一笑,用折扇拍了拍聂惜璇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他抬头将目光放在前面由沈碧寒搀着的老太太身上,见老太太眼中泛着的盈盈之光,他面色一正,快步向前,作势便要跪下,“奶奶,孙儿回来晚了,定是又让您挂心了!”
“杭儿啊,你这孩子怎的还知回来啊?”口气中虽有着明显的责备之意,不过老太太却还是心疼孙子的,只见她抬手止住了聂沧杭下跪的动作,然后又将眼中的氤氲之气压下:“巳时的时候,你大哥也便回府了,你回来的甚好,家里人总算齐全了,我们聂府也该好好聚聚了才是。”
听到老太太的话,沈碧寒并没有往深里想,只道是她老人家思孙心切,倒是厅内的几位太太们,眼光都亮了几分。
聂沧杭笑着欠了欠身,“奶奶教训的是,孙儿以后定会留在府里一直陪着您老人家,让您承欢膝下。”他话是这么说的,到时候会怎么做可就没人敢保证了。
心中就算知道孙子口中说的是讨喜的好话,不过这话听进老太太耳朵里却格外中听,脸上堆满了笑,老太太只道:“快去给你母亲行礼,见见伯母婶婶们!”
“是!”眼光似是有意又像无意的扫过老太太身边的沈碧寒,聂沧杭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三位太太。
聂府四子,大少爷生于二房,二少爷是大房所出,三少爷和四少爷则一个是三房的一个是四房的,而此时聂沧杭第一个要去行礼的自然便是自己的母亲三太太了。
看着昨夜从轩园翻墙而过的男子从身边经过,沈碧寒面容不改,依然淡笑以对的站在老太太身边,听着姑娘们唠嗑。
时间不长,三少爷给长辈们一一见礼,复有回到老太太身边,对老太太一笑,他讨喜的道:“奶奶,礼已经行完了,现下只剩下大嫂和二嫂的了,这位是大嫂吧?为何今儿个不见二嫂来着?”
昨儿个夜里之事,不仅仅是沈碧寒遗忘了,连聂沧杭也失忆了。
老眉深皱,老太太的目光在延揽花厅内来回梭视一番,然后看向大太太侯氏:“蕙歌今儿个怎么没来?不是说了房里的人都要去府门迎接吗?”
聂府的家主们几乎全部都在延揽花厅的内厅里,唯独缺了二少奶奶蕙歌。
“回母亲话,蕙歌今儿个是跟儿媳一起过来的,倒不知这会儿子去了哪里!”回话的同时,侯氏不禁在心中将蕙歌数落了一顿。
她当初让蕙歌嫁给聂沧豪,完全是因为看中了对方娘家的财力,现在可倒好,自己的儿子不但在事业上没什么大成,她这儿媳倒尽是扯她后腿。
不悦的皱了皱眉,老太太唤来身边的老嬷嬷,命其去寻了蕙歌来,然后又对身边的聂沧杭说道:“先见过你大嫂吧!”
“三弟见过大嫂了!”聂沧杭先是对老太太点了点头,后对着沈碧寒作了一揖。
“小叔不必多礼!”淡笑着点头,沈碧寒算是受了他的礼,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淡笑低头而又不语。
明眸皓齿,恬静依然!
因为昨晚是在夜里相见,看不太真切,再次见到沈碧寒,在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之后,聂沧杭心中不由闪过这八个字。
在沈碧寒低头不语之际,老嬷嬷去而复返,觉得老太太面色尚好,她有些踌躇的站定在沈碧寒身边,却没有直接开口。
看着老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太太由沈碧寒和聂沧杭扶着转身坐回到厅内的正椅上,面色雍容的开口:“有什么话就直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婆妈了?”
这老嬷嬷和老太太从小一起长大,跟凝霜一样也是跟着自家小姐陪嫁过来的。
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嬷嬷禀道:“找到二少奶奶了,她这会儿子在外厅和望月丫头一起候着呢!”
老嬷嬷这话一出,整个延揽花厅的内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原本在热络聊天的姑娘们停下了口,就连一边的三位太太都是神色一怔,大太太侯氏的面色更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延揽花厅有内外之分,依照老太太的命令,在府内的四位老爷在前厅等着,府里的内眷正主儿们都在内厅聚着,至于外厅则是上等丫头们候着的地方,现下蕙歌居然去了外厅和望月她们一起候着,这明显是不合老太太意的,只是她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低眉敛目,沈碧寒心中思附:她怕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反抗昨儿个对老太太刻意抬高自己身份的不满啊!
不过沈碧寒心中有些奇怪,昨儿个在外面的时候,聂惜璇曾经说过要给蕙歌到老太太面前告状,从那个时候她的反应来看,她应该对老太太还是有所忌惮的,这才过了一日,她哪里来的胆量,感用如此的方式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在这里面应该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变故吧,或者还有一个什么人……
“和丫头们候在一起?别人还没落她的身份,她自己个儿倒是先放下了!”在沈碧寒越想越心惊之际,沉吟片刻的老太太,终于开口了,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极大的不满之意。
“母亲息怒,蕙歌少不更事,赶明儿个儿媳一定严加管教!”大太太侯氏一看老太太变了颜色,忙上前劝着,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对老太太身边的聂沧杭投去求救的目光。
现在府里是老太太当家,平时的时候,她对各个房里还算松待,在开销方面只要不太过分,就不会过分节制,现下老太太怒了,只要老太太一动怒,保不齐她们大房的开销要降下来。
“奶奶,今天我和大哥都回府,该是高兴的日子,何必动怒呢,晚些时候让大伯母好好说说二嫂就是了,且别动怒了!”接收到大太太的求救目光,聂沧杭一边拿手顺着老太太的后背,一边软语轻劝,那话听到沈碧寒耳中那个酥软,直叫她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奶奶且别动怒了,莫要气坏了身子!”上前走了一步,聂惜璇对沈碧寒使了个眼色。
“老太太不必这么动怒,今儿个是个好日子,二弟妹既然喜欢在外面候着,那就随她吧,赶明儿个让大太太好好教训了就是!”接收到聂惜璇的眼色,沈碧寒忙笑着接话。
这池子深了什么鱼儿都有,聂惜璇看上去和她差不了两岁,人情世故却懂得极多,越是和聂府的人接触的多了,沈碧寒便越觉得这趟浑水不好淌。
随着沈碧寒的开口,其他的姑娘们也纷纷凑到老太太面前,巧言规劝起来,她们大抵上说的也就是今天是个好日子,让老太太消消气之类的话,这说话的人多了,气氛自然有所缓和,老太太的面色也渐渐好转了起来。
看了沈碧寒一眼,老太太深出一口气,别有深意的道:“你可知蕙歌为何如此?”
沈碧寒神情一愣!
低下头来,心中暗暗一叹,她思量着老太太这么问她是何意?片刻之后,她复有重新抬头,淡笑着看向老太太:“回老太太话,碧寒知道!”
在糊涂人面前装糊涂好说,在聪明人面前装糊涂那可就说不好了。
默默的点点头,老太太对着内厅内的太太和姑娘们吩咐道:“你们先去厅外候着,我有话要对大少奶奶吩咐!”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内厅里的太太和姑娘心中都是咯噔一声,不过很快她们便依吩咐退出了内厅,就连一向受宠的聂惜璇也不列外,别有深意的看了沈碧寒一眼,她同聂沧杭也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