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5

赤焰冷:一只小妖出墙来(原名:风妖) 49 - 54

  【49】彼岸花(二)

  出了寺往北走,陈小妖跟在墨幽的身后越走越慢。
  “丫头,怎么了?”墨幽回头看她。
  陈小妖摸着肚子:“唔……饿了。”
  墨幽停下来,看着陈小妖,分明是说饿了,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于是道:“丫头,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半神?”
  陈小妖一怔,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心里烦的很,通常这种情况是因为饿了,所以她还是道:“是饿了,你请我吃东西。”她指指路边的饼铺。
  墨幽哼了哼,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她。
  陈小妖拿了银子就往饼铺去。
  咬了两口,发现并不像以前饿时那样想一口气把整个饼吃完,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饼,怎么搞的?好像并不好吃呢。
  却忘了,她对吃的东西一向只分可以吃和不可以吃两种,又何来好吃与不好吃?
  不甘心的又咬了一口,还是不好吃,下次不买这家的饼了,她心里想。
  虽然不好吃也舍不得扔掉,她将饼放进衣服边的小口袋里,转身看哪里还可以买吃的东西,因为心里仍觉得烦。
  一手拿着买饼找下的钱,一手拿着风畔的葫芦,她立在当街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分明是饿了,却一点吃东西的想法也没有,而这种感觉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过,那时,她整整三天没吃过东西。
  什么时候?她抓着头,似乎是那个老和尚死的时候,盘腿打座的姿势,向寺里的和尚们说完一些她吃不懂的话,然后就没了鼻息,因为他是坐着的,所以她一直以为他还活着,直到寺里的和尚将他火化,她才有那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分明很饿却吃不下东西。
  师父说因为她难受,所以吃不下东西,可是她不觉得难受啊,花妖姐姐被他丈夫打的时候她会觉得难受,她知道难受是什么感觉啊,那不是难受。只是饿了。
  “丫头,发什么愣?”墨幽推她一下。
  陈小妖被他一推,回过神,看着墨幽忽然道:“我得回去一次。”
  “什么回去一次?”
  “回寺里,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着就往方才出来的那座寺庙方向跑。
  墨幽手中的红线一紧,想拉住她,却没有,一纵身人已到了陈小妖面前:“死了的人,你还回去做什么?”
  “我……”陈小妖眼神闪着,看到墨幽向她逼紧了一步,她朝后退了退,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奇怪,似有什么东西扯着,让她非回去不可,她从没有这样过,又说不清是为什么,抱着怀中的葫芦忽然哭出来,“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一定要回去,不然心里好难受。”
  墨幽眼神一拧,手指抵在她额头,并没有被下了法术,到底是什么她非回去不可?他不信是因为风畔,她说过,讨厌他的,何况他已经死了。
  “我随你回去。”他到要看看她回去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闭上眼,沉入梦里,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便会被开启,一幕幕的出现在他眼前。所以他一直睁着眼。
  头顶是地狱里混沌的天,远没有人间的天空那么赏心悦目,他看着眼睛有些痛,然后心里便想,那只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有没有照她的话去做?
  有?没有?生?死?
  全凭天。
  陈小妖跑回庙里,并没有去看风畔的尸体是否已经被抬走?她直接拉了一个和尚问:“你们的方丈呢?”
  问完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因为风畔说要将那张符拍在那方丈的胸口,所以她回来了。
  和尚指了方向,她就往那个方向去,是佛堂的主殿。
  墨幽没法靠近,站在主殿外,忽然后悔,为什么要让那只妖回来?葫芦还在她手中,如果她进了里面再不出来,自己不是白忙一场。
  他看着手中的红线,羁云刀已在手中,若是必要,毁了这佛堂又如何?

  方丈。
  他没有得到那只葫芦,却看到那个客人死在禅房中。
  当时,他微微的失望又有些庆幸,失望是因为他与梦茵只能在梦中相见,庆幸是他不用再为了夺那只葫芦而犯戒。
  然而现在,又觉得自己虚伪的可以,犯戒?心里不洁便已犯戒,自己又在庆幸什么?白日里的高洁清世,晚上的暧昧不清,自己早已不是什么高僧,而是已入了魔道了吧?
  “佛祖,弟子明知错,却看不开,又该如何呢?”他跪在佛着,低声道。
  “方丈。”陈小妖冲进佛殿。
  他一惊,转头,正好看到陈小妖怀中的葫芦,原本空洞的眼带着一丝很难说清的情绪,人站起来。
  “葫芦?”他朝着陈小妖。
  而陈小妖同时从怀中摸出那张符。
  当他的手伸向葫芦时,她手中的符也准确无误的拍在他的胸口。
  四周一道白色的光。

  风畔看着手指,生前被他咬破,与那只妖一起画符的那道伤口,愈合了,说明,妖已经照他的话做了。
  “不是说讨厌我吗?为什么?”他自言自语,手遮住眼,然后又松开,“好吧,既然天,指了方向。”说着他闭上眼。
  眼前一道白色的光。

  方丈。
  看到了一个女子和两个孩子。
  “梦茵。”他冲着那女子叫了一声,奇怪,他分明在佛堂,没有入梦,为何能见到梦茵?
  梦茵却似什么也听不到,然后有一个男子走过来,轻轻搂住梦茵和那两个孩子。
  他大吃一惊,那个男子竟是自己,只是穿着俗世人的衣服,留了发。
  “若你偷到了那只葫芦,那就是你所憧憬过的生活。”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是谁?”他转头寻找。
  四周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
  “其实一切不过是欲望,你只是好奇而已。”那声音又说。
  “什么?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十五岁的时候吗?”
  眼前有关梦茵的场景一转,是一条热闹的街,他认得,是寺外镇上的大街。
  “那是你第一次出寺,也是你第一次看到俗世人的生活。”
  那声音刚落,他果然看到一个小和尚在一家茶铺前坐下,讨了一杯水坐着慢慢的喝,茶铺的老板娘正背对着他在做事情,老板则在旁边让自己的妻子不要做了休息一下。
  这一切没什么古怪,然后当那老板娘转头时他愣住了,那老板娘竟是梦茵。
  “为何?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吃一惊。
  那声音却并不回答他,而是道:“你当时看着那对夫妇,你就在想,若不做和尚,像这样过日子不知又是什么滋味?是不是?”
  他抓着头,眼睛仍是看着那个老板娘:“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那佛经震的并不是什么蛇妖,而是你内心欲望的反射,你记得那个老板娘的样子,希望有这样的妻子,所以梦中就有了与老板娘长得一模一样的梦茵,你希望过俗世人的生活,所以你有了两个孩子。”
  “不,不是这样子的。”他拼命摇着头否认。
  “灵珠,你的欲望已经把主意打到我的葫芦上了,你还不醒吗?”那声音暴喝一声。
  他一惊:“你是风畔,那个死了的人。”
  “不错,我的符咒可以让我在你的梦境里活一个时辰,这点时间,足够让你看清自己的欲望。”
  场景一转,又回来初时的场景。
  “若得到葫芦,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我且让你看全了这一生。”


  【50】彼岸花(三)

  “静海?好古怪的名字?你姓静吗?”那只妖奇怪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那是贫僧的法号,法号是没有姓的。”他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是天的意思吗?这只妖就在他面前,在他未收集完一千只妖之前就早早的出现在他眼前。到底是为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佛珠,指指桌上的糕点:“这些都给你了。”
  “真的?”妖睁大了眼,大块朵颐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看她吃着,他轻声问。
  “陈小妖。”她口齿不清。
  “陈小妖?”他嘴角扬了扬,好直接的名字,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轻轻的写,“是这样写的吗?”
  妖看也不看:“我不识字。”
  他笑了:“我教你如何?”
  她摆摆手:“学这些做什么,没意思。”
  “你每学会一个字我就给你一块桂花糕。”
  “真的?”
  “真的。”
  ……
  妖缩在石头后面,蜷着身子。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她,也不急着把她从石头后面拉出来,人坐在石头上拿了怀中的笛子轻轻的吹,一曲吹完又吹另一曲,直到月亮偏西。
  “静海,我饿了。”她终于不甘心的从石头后面出来,抚着肚子。
  “知道出来了?”他放下笛子看着她,“为何不理我?还躲起来。”
  妖别扭的绞着腰间的布条,好半晌才道:“因为你收了兔妖姐姐的花包。”
  三月三,妖界的女子选情郎,送花包就是表情意,如果对方收了便是代表接受。
  原来是这样,他轻笑了笑,笛子在掌中拍了拍:“那么你的花包呢?送给谁了?”
  “才没有送谁?”她马上否认,看到他洞悉一切的眼,心里慌了慌,“我送谁跟你有关吗?”
  他仍是笑,人站起来,手里忽然多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我房中的书案上发现的,也不知是什么,是谁放在上面的。”
  “什么不知什么?那是花包啊。”她急急的说明,又马上惊觉自己上当,低着头不说话。
  他笑的温柔,伸手抚她的头:“走吧,吃东西去。”
  她别扭的不肯走,他也不拉他,一个人走在前面,走了几步,转身对着她道:“我并不知道你们妖界送花包是什么意思,方才来找你之前才刚刚明白,所以已经还给那兔妖了。”
  她一怔,抬起头:“真的?”
  “真的。”
  “那,那我的呢?”她指指他手的怪东西。
  “原来是你的啊?”他如梦初醒般,看着手中的东西,有些为难道:“怎么办?要不也还给你,再说实在丑得要命。”
  “你敢,收了怎么还,不行,不行。”她着急的摇手。
  他看着她,没说话,那怪东西仍在拿在手中,果然,那妖对他有情,抬头看着西沉的月,在转头看她时忽然正色。
  “小妖,我只是个和尚,而这个东西却是送情郎的,以后莫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伸手过去把花包递给她,“拿回去吧。”
  “不拿。”陈小妖恨恨一声,转身,跑了。
  ……
  他无心念佛,佛珠停在手中,抬头看眼前的佛。
  佛永远是那种表情,淡定的,沉默的,似乎什么都在他眼中,又似乎目空一切。
  那妖整整三个月没有出现在庙中,不来找他,他也不再找她,像两个从未遇见过的人,他在寺内,她的寺外,决无瓜葛。
  他以为心里会如平常一般平静无波,不过是只妖,虽然对他的修行至关重要,但决不会放在心上。
  他对她好,宠着她,只不过是为了她死时不要怪他太多,看似仁慈,实则残酷。
  仅此而已。
  然而,三个月。
  三个月对修行的人来说不过弹指光阴,却渐渐的觉得度日如年,他希望有人声音对他说:静海,我饿了。
  他曾好几次幻听,匆忙回头看,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与人相处,平淡之交。
  其实,也是会留下痕迹的,很深的痕迹。
  “菩萨,是弟子修行不够吗?”他看着佛的神像,佛沉默无言,半晌,人站起来,拿起放在旁边的包袱,他要去远游。
  与其说远游,实际逃开一切。
  向佛再拜,转身离寺。
  寺外山花烂漫,如同那妖的笑颜,他看着,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妖在山中家的方向,却望到一股带煞的妖气。
  他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去。
  这座山一直是风水极好的所在,树木葱翠间有太多的灵气游荡,各色妖怪精灵安身其间,若只是平凡之人,很容易就被迷了心智,迷失山林。
  他身着素色的僧衣,虽然那些异样的气息近不了他的身,却难免被树枝荆棘勾破了衣服,人有些狼狈。
  因何而往,不过是那带煞的妖气?还是……
  他停下来,轻轻的喘气,英俊的脸上带着薄汗。
  还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见她的借口?
  脸上扬起一抹极淡的苦笑,他又往前去。
  就是那个洞口,不知是哪一朝的文人游历到此,在洞口写下“清风洞”三个字,他一定不知,那清风洞里之后就住了一群妖怪。
  妖若不伤人,他是绝不会与之为敌的,所以这清风洞他只来过一次,因为那妖说要让他认认洞口的三个字,因为洞里没人识字。
  当时洞里的那些妖被他身上的佛气震的不敢近身,只能远远看着,只有他和小妖坐在洞口的岩石上,他笑着看那只妖用棍子打旁边枣树上的枣子,然后抓了一把,凑到他面前献宝一样:“吃不吃?”
  现在,季节不对,那棵枣树叶子掉光,更不可能有满树的枣子。
  他看着那棵树,然后耳边听到有人在轻轻的哼着歌,他寻声望去,就看到那只妖,一身红衣,坐在洞口的岩石上,头发盘起,结了个漂亮的髻,双腿轻轻晃着,似穷极无聊的哼着歌。
  那是新娘的打扮,为什么要作这样打扮?
  他愣愣的看着她,不动,可能是目光也有感知,妖慢慢的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他,口中的歌停住。
  “静海。”她轻轻的叫。
  他说不出话,被心中某种情绪怔住,人向后退了一步。
  他错了。不该回头,应该提着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么几年后再回来时,他至少可以坦然面对她,甚至无情无意。
  然而回头了,以为是因为那妖气而来,以为见到她也无仿,正好可以说声再见,却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弹指一挥的三个月原来可以囤积这么强烈的情感,竟然因为那妖轻轻的唤一声,想转身逃开,然后躲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安抚自己狂跳不已的心。
  所以,他真的转身,想走。
  “我今天就要嫁人了。”那妖在身后忽然喊。
  他脚步一顿。
  “是狗妖,他就在洞里。”
  原来煞气是那狗妖身上的,他下意识的握紧脖子上的佛珠。
  “我不喜欢那只狗,他身上的味道好臭。”妖低头缠着腰上的流苏,又抬头看他。
  佛珠几乎被他扯断,半晌,他终于回头,他想说那样很好,成了亲也不错,却忽然冒出一句话,连自己也吃了一惊。
  “若不是看到那股煞气我来到这里,你是不是等到嫁了他也不会告诉我?”竟是恨恨的口吻。
  妖,愣了愣。
  “说什么不喜欢那只狗妖,那你为何三个月都不出现?却要在此时跟我说这些吗?”他手抚在胸口,微微的抖着。
  “静海?”妖从岩石上跳下来,向他走了几步。
  而他似忽然惊觉自己失态,愣在那里。
  他垂下手,觉得自己太不像自己,他方才说的那是什么话?竟像是情人间的责怪,他是和尚,他是半神,又哪来这些俗世人的情绪?
  “进去吧。”最后,他微微的叹气,轻声道,“嫁人以后要听夫婿的话,不可以总是吵着要吃的。”说着转过身去。
  若有一天真要杀她,自己如何下得去手?如何?
  就算自己离她几年,再回来时,真的下手杀她?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他一惊,猛然转身,却见一支箭速度飞快的向他射来。
  而没等他反应,那妖已飞身挡在他面前,他头皮一麻,叫了声:“快闪!”箭已刺穿她的肩。
  来的太突然,若妖不替他挡,他必定中箭,而那发箭之人也愣了一下,扔了弓,却接妖跌下的身子。
  而他忽然暴怒,一向云淡风轻,此时却面露怒意,手中龙火射出,避退向他发暗箭的那只狗妖,一跃身,接住小妖。
  那狗妖复又上来,他眼一橫:“我不想伤你性命,快退!”
  狗妖一向暴虐,方才也是看到自己的新娘居然与其他男子说话,才放了此箭,此时见眼前的和尚居然抱着小妖,更怒,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妖力便直冲向他。
  他哪惧这种小把戏,提气一震,那妖力反弹回去,狗妖被自己的妖力所伤,倒飞出去。
  他看也不看一眼,抱起小妖,转身走了。


  【51】彼岸花(四)

  妖脸色惨白的呻吟着,只知道吃的猪妖何时受过皮肉之苦,只是缠着他,就算到了安全的所在,想将她放下,她也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放。
  他想板起脸让她放手,但看到肩上的伤,终于狠不下心,任她赖在自己的怀中。
  “好疼。”她嘤嘤的哭,眼泪流下来,颇有撒娇的意思。
  他仔细看了下插在她肩头的箭,并不是妖物,只是普通箭矢,只要拔出来,以妖的复原能力,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好。
  “你忍一下,我替你将箭拔出来,”说着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两根手指夹住穿过她身体的箭头,一用力,那箭头居然被他生生夹断,又扶起她,看看她的脸色道,“疼就叫出来。”同时趁她还未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抓住箭尾,一使力将箭从她身体里拔出来。
  “啊!”她尖叫一声,箭已离了她身体,他眼明手快的按住她的伤口,不让血流的太多,她看着带血的剑,又是一阵大哭。
  他扔了箭看她的模样,轻轻的笑,松开按住她伤口的手,果然是可怕的复原力,那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于是安慰道:“不出半个时辰,伤口就会复原,连疤都不会留。”
  妖仍是哭。
  他无耐,自怀间拿出白瓷瓶装着的金创药来,那本是为他的远游准备的,倒出一些,轻扯开她伤处的衣服,敷在伤口上。
  “好了,好了,上了药就好了,”他轻轻的哄着,怀中的人儿却还在哭着,“你要怎样才不哭呢?”他低头去看她,以前她也会哭,无理取闹般的哭,稍不顺心就哭,他一板脸也哭,他多半不理睬,任她在一旁哭个痛快,此时却无法不理会,只因她的伤全因他而来。
  “你方才怪我了。”她抽噎着说。
  “方才?”
  “你说我三个月不出现,分明是你不想看到我。”她泪眼看着他,手轻轻的扯他的衣领有一下没一下。
  原来并不是因为伤痛而哭,是因为他方才的话,他眼沉了沉,抓住她的手。
  不想见到她吗?还是逼着自己不要见她?
  “小妖,你怕死吗?”他忽然问。
  “死?”
  “若有一天我要你的命,你会如何?”
  “要我的命?”妖的眼看着他,眼中未干的泪淌下来,他想也没想的接住,然后看着指尖上晶莹的泪。
  “为何要杀我?”妖问,“你真忍心杀我?”
  不忍心,所以要逃开,他闭上眼,如有魔障缠身,生不如死。
  “等伤复原就回去吧,去那妖狗妖成亲,我送你回去。”他忽然冷下声音,手想松开她。
  妖瞪着他,好一会儿才从他怀中站起来。
  “若你今天不出现,你猜我会怎么做?”她幽幽地说。
  他听着,无言。
  “我会让轿子从你的寺前经过,让你看到我开开心心的嫁人了,然后再从寺后的山崖上跳下去,师父以前说过,只要不用妖力,妖怪也是摔得死的,让那狗妖娶不了我,因为他实在太臭。”
  他听到这句话时,人颤了颤,眉头皱起。
  “我若真摔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哪怕一点?”妖问。
  “住口!”他却忽然大声叫她住口。
  她吓了一跳,看着他。
  他发现自己的手抖着,不由自主的抖,自己竟连一个死字也听不得,他问她,若杀了她,会如何?此时她却问他,她若死了,他又如何?
  其实是一样的问题,可他又为何胆战心惊?若他不去找她,此时她是不是已命丧崖底?
  终于还是不舍,就算再逃开仍是不舍。
  忽然明白,今生他再无可能杀她。
  然后顿时坦然,今生不杀她又如何?他非要逆天而行又如何?
  “小妖,”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至多许你这下半生。”这世他不可能杀她,那他必定又入轮回,来世如何?他无法许诺。
  “下半生?”
  “我这下半生,是你的。”他轻轻的说,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
  “什么意思?”她手下意识的圈着他的脖子。
  “就是这个意思?”他倾身吻向她。
  ……
  他早早的醒了,看着窗外山顶升起的紫烟。
  已有两个月了,他不曾回寺,她也不回山洞,他在一处风光极好的地方设了结界,在结界了盖了他俩的住处。
  神妖双栖,天诛地灭。
  他们在逆天而行。
  他知道有报应,所以他只许下半生,人生一半的时间对天来说太短,稍纵即逝,他认为报应不会来的太快,就算来,他也要想办法挡住。
  然而……
  妖,裸着身在他怀中熟睡,他低头吻他的额,然后眼睛停在她近胸口的那处红点上。
  那就是报应,报应在妖的身上。
  他闭上眼,几乎是每晚,他夜夜在梦中见到那个红衣女子,他比谁都清楚,那个红衣女子是谁?
  “你不救我了吗?你竟然与那妖做出天理不容的事?你信不信我会毁了她,等她心口处布满了红点,她就得死,就算我不能重生,我也要让她死。”全是这样的话,用她略带尖锐的声音说出。
  他一直忽略那红衣女子的话,但昨天看到那个红点,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
  “小妖。”他眉一皱,拥紧她,只两个月吗?不是半世,是不太短,太短了?
  妖被他拥得太紧,醒过来,看到他眼中有晶亮的东西,伸过手去:“你怎么了。”
  他不言,低头吻她,越吻越深。
  妖半梦半醒,承受着他忽然的热情,心微微觉得不安。
  好半晌,他自激情中抬起头,看她,似要将她印进心里。
  “能再说一遍,昨晚你对我说的话吗?”他说。
  “什么话?”她还在喘着气。
  “昨晚我吻你这里时你说的。”他低头吻她的胸口。
  她脸一红,想起是什么话,却咬着唇不说。
  他张口咬她一下:“快说!”
  “我爱你,静海。”她求饶,乖乖的说道。
  “我也爱你,”没想到他马上接口说,同时吻她的唇,“记住了。”
  妖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口想要求证,他却不松开她的唇,狂乱的吻,一只手同时伸到她的额头。
  一滴泪自他眼中滴落,同时抚上她额头的手蓝光一闪,妖昏睡过去。
  “这半世,我不想看你死,所以,我封了你的情念,连同你的记忆一起抹去,你醒来,再不会记得我。”
  ……
  妖,试了好几次才敢进这座庙来,师父说庙是妖不能去的地方。
  她爬到树上,偷看院中的一个和尚,他桌上有一盘透着香气的糕点。
  “嘶”,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而同时那和尚发现了她。
  “下来,这个全归你。”他笑着,拿起那盘糕点,递给她。
  她飞快的抓了几块,又躲回树上,看他。
  他只是笑,转身坐回桌前继续看经文,翻经文的手轻轻在抖着。
  终于,她又回来了,只是一切归零,她再不记得他,也再不会爱上他。只是一只无情无念的妖。
  他许了下半生,只是没想到,这下半生竟是这样过的。
  再次轻笑,他转头看树上的妖,仿佛又听到:静海,我饿了。
  泪水,忽然涌出。


  【52】彼岸花(五)

  梦境里的一生转眼即逝。
  方丈。
  看到自己与那蛇妖的孩子长大成人,看到他们成亲,看到他们为了分家产的事大大出手,看到自己第三个孙子得风寒而死,隔了一年自己第二个儿子在外出做生意时被山贼杀死,然后他的妻子,那个蛇妖终于受不了俗世的纷扰,没有陪到他老死,在某一夜也离他而去。
  不过眨眼之间他看到了儿子们各自成家的喜悦,也看到生离死别的痛处,最后他看到自己老了,生病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有大儿子偶尔来看看他,然后他就在一个大雪的夜里孤独的死去。
  似乎太快了些,像戏台上的人生,转眼就是几十年,但却又不似看戏般冷眼旁观,因为那是自己的人生,每一个人,每件事都与他有关,而因为太深刻,他觉得自己也随梦境只那个年老的自己一起老去,一起将一切看淡了。
  原来,人生不过如此。
  “你肯定在想,我给你看的一生未免太苦了些,”风畔的声音在此时又起,“但这确实是凡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悲欢离和,如此而已,而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所有欲望堆砌的一生,不管是喜是苦,到头来,不过是一梦黄梁,你总会死的。”
  方丈听着风畔的话,看着那个躺在床上僵硬的自己,感同身受之下居然扬起一丝淡淡的笑。
  “灵珠,你本是佛祖手中那串佛珠中的一颗,因在佛祖经过人间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而被坠入轮回,我这张符不过一个时辰,醒来如何,由你决定。”符的威力在减弱,风畔的声音渐淡,四周的梦境也飘乎起来,而不过一眨眼,梦境退散,人仍在佛殿之内。
  抬头,他正好看到大殿正中的佛,佛慈眉善目,微笑注视着他,他想起梦中看到的一切,再对上佛的眼。
  昨日梦中他与梦茵厮守,方才梦里他却已看完一生人已老去,而现在他又是一身僧服对着佛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实,什么是幻?谁说现实就是真,梦境便是假?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埃?世间一切没有真假,其实皆不存在,迷花眼的只是人的心而已。
  原来如此,他顷刻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低头对着佛祖再拜,抬起头时额上已有一抹淡淡的朱沙印。
  陈小妖看着他的变化,张大了嘴。
  “你知道佛祖手中的佛珠每一颗都各司其职,有一颗名唤灵珠,管的是神仙的生死,”方丈站起来,看着陈小妖,“风畔算准了自己会死,所以他用这一招来逼我顿悟,好去救他。”
  陈小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是听师父说过,佛界的人额上都有一抹朱沙,这和尚怎么忽然之间额上多朱沙印,莫非是佛界的人?
  方丈看看她:“随我来吧。”
  说着,人走在前面。
  陈小妖愣了愣,抱着葫芦跟上去。
  后院的厅里,风畔的尸体躺在正中。
  陈小妖去而复返,此时又看到风畔,人下意识的向他走了几步,又停住,眼睛看着他。
  “你方才那张符呢?”方丈冲陈小妖伸出手。
  陈小妖愣了愣,将已淡去的符纸递给他。
  方丈看了一眼:“还好,并未完全消失,还有救。”说着口中念念有词,陈小妖看到他全身都亮起来。
  那是什么?越来越亮,几乎睁不开眼,然后听到方丈忽然高声说了一句:“彼岸花地不可久留,风畔,回来吧。”说着手中的纸猛的燃起,方丈顺势一拍,直接拍进风畔的体内,风畔的身体同时震了一下。
  “啊!”陈小妖跟着叫了一声,又凑近些看究竟,莫不是要活了?
  果然,她看到风畔微微的眨开眼,她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条件反射,抱着葫芦竟然转身就跑。
  风畔真的醒了,在一大片破碎的记忆中被生生的扯回,然后他先看到的是逃之夭夭的妖,直到看清,那妖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外。
  他太虚弱,完全的动不了,只是看着那妖消失的方向,又闭上眼,心里是未散去的浓浓哀伤。
  过了许久,风畔才有坐起的力气,看到方丈,轻声道了一句:“灵珠,我欠你一份情。”
  灵珠一笑:“你让我顿悟,也算互不相欠,不过,”他轻皱了一下眉,“不过,你不怕我执念太深,无法顿悟吗?如果再晚一步,那符上的字迹完全消失,我便救不了你。”
  风畔轻笑:“你乃佛界之人,慧根深种,本来就该一点便悟的。”
  “是吗?”灵珠若有所思的看风畔一眼,“那么你呢?两世也无法让你悟吗?”
  风畔眼神微沉,没有接话。
  灵珠不再追问,道:“你且在寺中修养两天,我将你的伤治好。”
  “谢了。”风畔道了声谢,手伸到另一只手上碰了下七彩石。
  陈小妖一下子跳起来,摸着脖子,颈间滚烫:“这个坏蛋,这个坏蛋。”说着不甘愿的往回走。
  “哪里去?”墨幽看看她的动作,将她拦住。
  “当然是回去,”陈小妖白他一眼,“你没看到那个坏蛋又烫我?唉呀,烫死了。”她在原地跳着。
  “哪个坏蛋?”墨幽并不知风畔死而复生的事,看着陈小妖摸着脖子,眼神一冷,“风畔吗?”
  “当然是他,不然还有谁?不行,我得回去,”说着抱着葫芦往回去,“早知道在他死后把他的带七彩石的手割下来,该死,真该死。”
  墨幽一把垃住她:“你说那半神活了,你确定?”
  “确定,确定啦,不然怎么能烫我?”陈小妖疼的哭出来。
  墨幽看着她颈间的七彩石真的闪着灼热的红,怎么可能?分明是一刀毖命,他还探过他的鼻息,确定已死,难道这庙里有高人救了他?
  “我随你一起。”说着跟在陈小妖身后一起进了庙。
  一进庙,恼人的感觉又来,他握紧羁云刀,全身杀气重燃。
  风畔远远的就看到一魔一妖缓缓而来,魔一身杀气,妖抚着脖子前顾后盼。
  很久,他的视线一直停在陈小妖的身上,猛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恍如隔世?不是恍如,确实隔世。
  灵珠边替风畔疗伤,边笑盈盈的看着向他们而来的一魔一妖道:“麻烦来了。”
  “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魔扛着刀,冷冷的瞪着风畔,“还找了帮兄。”
  风畔一笑,却并不理会,看着魔身后的陈小妖道:“小妖,过来。”
  陈小妖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在墨幽身后道:“过来做什么?”
  风畔仍是笑:“过来把葫芦还我,没有它我便没了武器,难道你想看那魔再杀我一次?”
  陈小妖一怔,看看怀间的葫芦,竟然有些心动,要不,把葫芦还给他?
  正想着,身前的墨幽却冷笑道:“我前次杀你时,葫芦也在你手中,也不是照样死在我手中?”
  “对啊。”身后陈小妖恍然大悟。
  一旁看热闹的灵珠看到陈小妖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这妖果真有趣,”他又看了眼那魔,冲风畔道:“与前次神魔大战时几乎不能比,现在至多只及当时三成的魔力。”
  风畔不语,眼睛仍是看着陈小妖,眼神微微有些黯,半晌才对灵珠道:“既然只有三成,你可有把握对付他?我可不想再死一次。”
  灵珠收回替风畔疗伤的手,道:“我是方外之人,并不想淌这趟浑水。”
  “这么说,你想袖手旁观?”
  “正是。”灵珠退了一步,真的站在一旁。
  风畔唯有苦笑。
  远处有钟声响起,惊起栖息在寺院屋顶的群雀,而同时,魔的羁云刀已经劈过来。
  风畔坐着不动,身旁的灵珠只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陈小妖没有缓过神,没想到那魔说劈就劈,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魔劈杀风畔了,一日里两次,她下意识的看向风畔,他怎么动也不动?
  灵珠的诵经之声不绝于耳,分明是该看着那一刀怎么劈向风畔的,她却不由自主的看向灵珠,素色的僧服,英俊的脸,万事皆空的神情,她脑中忽然用力痛了一下,人捧着头蹲下来。
  风畔本想着如何化解此刀,见那妖忽然蹲在地上,神情变了变,同时羁云刀已近在眼前,他弯身躲开,肉掌直接拍开刀锋,竟被震得手掌发麻。
  他顾不了这么多,指间龙火射出,将魔逼开几步,这才发现身上的伤居然毫无痛处,低头一看,那几处伤竟已复原,原来身旁灵珠虽然袖手旁观,此时口中念的正是治伤的咒语,他冲灵珠道了声谢,人跃出厅去。
  魔与神在厅外的院中大大出手,灵珠只是在一旁看着,再看蹲在地上的妖,他走了上去。
  “两人对决,你希望谁赢?”他问道。
  陈小妖放下捧住头的手,抬头看看灵珠,想了想道:“魔。”
  “为何?”
  陈小妖皱起眉:“那风畔实在讨厌。”
  “怎么个讨厌?”
  “他不给我吃,还老是烫我。”
  “这样啊?”灵珠笑笑,“那你方才在风畔死后为何又要去而复返?”
  陈小妖一怔,抓着头,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个原因了,便道:“我也不知道。”
  灵珠看着她的神情,若有所思,却不说什么,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同时长袖忽然抖出,万道金光直向缠斗的两人。
  “停手!”他暴喝一声,将两人格开。
  两人同时向后急退。
  “佛门清净之地,请两位到寺外去吧。”他冲两人道。
  风畔虽然伤口愈合,元气却未复原,方才过招已显下峰,灵珠这一下正好解了他的围,他知道灵珠有意施以援手,但如他说所绝不会真的淌这趟浑水,那魔若再出手,自己未必能自保,难道真要再死一次?
  正想着,看到一旁的陈小妖,忽然眼前一亮,冲一旁的灵珠道:“方丈,方才的钟声可是寺中要开饭了?”
  灵珠一愣,不知风畔为何有此一问,正想回答,却听那边的陈小妖叫了一句:“开饭?”似一下子有了精神。
  “小妖,要不要吃饭?”风畔问道。
  旁边的魔听到他这样问大叫不好,正想阻止,却见陈小妖低着头,并没有回答,不觉一愣,只见她脚不断的踢着地面,好一会儿才道了一句:“我不要吃饭。”
  风畔眼中的光辉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暗去,而魔仰天大笑:“风畔,你也有今天。”挥刀正想再砍。
  陈小妖却忽然道:“墨幽,我们出寺去吧。”
  墨幽的刀停在半空。
  “我肚子饿了。”陈小妖抚着肚子。
  “你不想我再杀了他,好取走七彩石?”墨幽有些不甘心。
  陈小妖抬头看看风畔,又摸摸颈间的石头,冲风畔道:“你能替我取了它?”
  风畔不知是伤未痊愈还是别的原因,脸苍白的吓人,半晌,才道:“我绝不再烫你便是。”
  “真的?”陈小妖有些不相信。
  “真的。”风畔轻应,微微闭上眼。
  “那我走了。”陈小妖看看他的表情,觉得他是在怪她,怪她没有说那句话吗?可是她也不想看到那魔傻乎乎的问她要饭吃啊,“走了。”她又说了一遍,抱着葫芦走真的走了。
  魔有些悻悻,眼看着陈小妖离开,本想不管不顾的杀了风畔再说,却最终没有出刀,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要听那妖的话,反正,就是跟着走了。
  半晌,等他们走远,风畔才睁开眼,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七彩石,动也不动。
  “风畔?”旁边灵珠叫了一声。
  风畔仍是不动,然后忽然抬手,挥手间,那串七彩石飞灰烟灭。


  【53】七宝葫芦(四)

  陈小妖抱着葫芦从庙里出来,直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墨幽跟在她身后,看到她的眼神,不知怎地,有些心烦意乱。
  “丫头,你该让我一刀杀了他。”他对陈小妖道,却不知说出这句话太不像魔的作风,魔杀人,何时要看他人的眼色?
  陈小妖低着头,手指缠着葫芦上的流苏,心情莫名的不好,前面那次魔杀了风畔自庙中出来,她就觉得很不痛快,此时第二次,似乎更糟。
  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半神了?她还记得是他将她从庙中带出来,让她烤肉,跟她抢东西吃,尽是些讨厌的事,以后,她要离他远远的了。
  “你不是已经杀过他一次。”她回头睨了眼魔,看到他眼里杀气未散,那把刀还扛在肩上,人向旁边闪开几步,会不会把气撒在她的头上啊?
  魔看到她的反应,“切”了一声,念了诀收起羁云刀,手反枕在脑后,边往前走,边道:“走了,我请你吃饭。”
  陈小妖差点就忘了吃饭的事,听到他说吃饭,心里的烦恼瞬间抛掉,来了精神:“好啊,好啊,我要吃饭。”
  “丫头!”魔一个没站稳,向前磕出几步,“你是不是故意的。”说完便换了脸色,拉着陈小妖的衣角要饭吃。
  陈小妖傻住,看着墨幽,自己真的是不小心啊,看他吵闹不休,便伸手往他身上掏:“你银子放哪里了啊,没钱怎么吃饭?”掏了一会儿,又忽然停下,手收回来,看着掌心被她找到的银子,脑中忽然想:为什么风畔方才说吃饭时,自己就是知道他想干什么呢?分明是她最容易说出来的话啊。
  她抓着银子,好半晌都想不出个答案来,魔一劲的吵着要吃饭,自己的肚子也在叫,她终于失了耐心,心想,今天就去吃顿好的,把这些银子都用完。
  说着,牵着魔,往集市那头走。
  不远处,胡旋,站在墙头,远远的望着一魔一妖还有妖怀中的葫芦,手指滑过眉角,露出妖媚的笑。

  魔吃了三碗饭后终于恢复过来,然后看着前面的碗发怔。
  一桌菜,他只吃了饭,那妖却已将菜吃的差不多了。
  也不生气,看着妖吃得一脸油腻,阴阴一笑,然后就看着那只被妖遗弃在桌角的葫芦。
  除了那妖,任谁都碰不得的葫芦。
  几百只妖的妖力聚集其中,如果可以为他所用,不止可以治他胸口的空洞,还可以让他的魔力提高很多。
  只是,该怎么用?
  “丫头,你拔开那葫芦试试看。”他忽然对那妖道。
  陈小妖正吃得欢,听到这句忙摇头:“不行,打开,那些妖全都会跑出来,不行。”她用力摇着头。
  “有我在,你怕什么?”魔满脸不屑。
  妖觉得似乎有道理,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不行。”她是亲眼见过风畔收妖的,每只至少上千年的妖力,如果全跑出来,即使魔也未必对付得了。
  见她坚决,墨幽也不强迫,看了那葫芦半响,他试着用手去碰,只是还未碰到,一道光一闪,将他的手弹回来,他微微有些不甘心,使了些法力再试,谁知反弹的力道也加倍,差点将他震下凳子。
  陈小妖啃着鸡腿看魔的动作,看到第二次的力道居然这么大,不由大吃一惊,油腻腻的手去碰葫芦,没有任何阻碍的抓住了。
  为什么?她是妖,为什么就能碰这只葫芦?她疑惑的看着那只葫芦。
  墨幽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妖便是妖,身上却有如此重的檀香的味道,隐隐的诵经之声,还有那半神,为何要将这妖带在身边而并不收了她,现在又是这只葫芦,就像她是它的主人,全无排斥之力。
  这丫头似乎不简单,他记得自己曾经搭过她的妖脉,一片白雾,根本无迹可循。
  他细长的眼微微的眯起,手再次搭上陈小妖的妖脉,然后闭上眼,试图在那片白雾中带出哪怕一丝线索。
  前次陈小妖的情念未解,这次墨幽一搭上她的妖脉,一股浓浓的哀伤扑面而来,他试图想随着那股哀伤往前寻找,差了自己的半丝元神直接进入那团白雾中,拨开再拨开,漫天漫地的白雾却似无休无止,他忽然意识到,不是他看不到妖的前世今生,而是被人抹去了记忆,并不是封印,而是销毁,再不可恢复,是谁?如此决绝?他沉在那团白雾中,猜测着,却忽然瞥到一抹红色的影子,他一惊,遂想跟过去看个究竟,然而拨开浓雾,什么都没有,他不甘心,又往前行,想直到小妖的内心深处,不想忽然一股力向他打来,他避不开,那半丝元神便被逼了出去。
  “哇!”墨幽一口血喷出来,胸口的空洞,刀刺一般痛。
  陈小妖看他原本正闭眼搭着自己的脉,表情变幻莫测,却忽然松手喷出一口血,不由一惊,一桌菜全都溅到了血,她来不及可惜,跑到墨幽跟前道:“你怎么了?”
  墨幽摇摇头,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看着陈小妖道:“你可见过一个红衣女子?”
  陈小妖一怔,半晌才道:“什么红衣女子?在哪里?”
  “在你心里。”墨幽喘着气,又吐了口血。

  一直到夜深,墨幽都在盘腿调息,额上有汗水滴下来,脸色仍是苍白,一旁的陈小妖已睡去,睡梦中低低呢喃着什么,墨幽睁开眼,看她抱着葫芦,口水自嘴角淌下,滴在怀间的葫芦上,睡颜娇憨,眼神不由沉了几分,胸口却同时有一股气冲上来,他气息一乱,一口血喷了出来。
  该死!他低咒了一声,提气调整紊乱的气息。
  胡旋隐在暗处,看到墨幽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一闪身,消失不见。

  几里外。
  一身白衣的书生,手里一柄长剑,抬头看着头顶的明月。
  胡旋现了身,看到那书生,一笑,人站在不远处的大树后,白色的狐尾忽然显现,将自己困在其中,不多时,狐尾又无端消失,胡旋不再原来的样子,而是一个妖媚动人的女子。
  夜风吹过时,扬起一抹天地为之动容的笑。
  妖怪的性别虽然可以变化,但实际的性别早在修练成妖时便已定下,唯有白狐一族,有一个与其他狐族不同的地方,它们没有雌雄之分。
  因此胡旋,此时变成女子的样子,并不是法术,而是他的另一个肉身。
  方才还是翩翩美少年,此时却已是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轻轻一笑,人向那白衣书生走去。
  “妖王。”身体盈盈下拜,朝着那书生。
  书生一怔,看到胡旋,眼睛便盯着她绝美的脸,然后往下移,停下在衣衫单薄的胸口。
  好一会儿,才移开眼,哼了一声:“你这只狐狸,又来引诱我。”
  “我哪有?”胡旋细眉一拧,委屈万分,凑近那书生道,“我哪有引诱,我是真的喜欢妖王。”说着细长的手指伸到书生的胸口,轻轻的抚过。
  书生眼神转深,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胡旋胸口的两团粉白,他有些难耐,手一伸已将胡旋拥在怀中,胡旋顺势攀向他的身体,直接吻上书生的唇。
  月光透着淡淡的紫色,两具身体近乎疯狂的需索着彼此,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的暧昧,而当胡旋的手从书生的长衫下摆往里伸,就要抓住某样东西时,书生猛的推开她,一柄剑直接对准她的喉咙,剑锋擦过她的颈,割出一道血红。
  书生眼中有异样的神色,胡旋不敢动,看著书生眼神似微微挣扎了一下,又恢复到方才的神情。同时,对着她喉咙的剑松开。
  “怎么?”胡旋问了一句,伸手抚过颈上的伤。
  “他似乎不愿意我碰你,”书生有些不甘,却又冲着胡旋轻笑,“他不喜欢你身上的狐骚味。”
  胡旋扬唇:“白天的那个吗?”
  书生“哼”了一声。
  “可惜啊,可惜,”胡旋叹道,“白天的大好时光已经让给了他,晚上还要受他摆布。”胡旋说着拉了拉胸口已零乱的衣服,眼神里尽是媚态。
  书生不说话,手中的剑却握紧,看了胡旋半晌,用一只手捂住了左耳才道:“上次按我们说好的,我杀死那半神,你夺那只葫芦,葫芦呢?”既使此时他体内的镜妖是沉睡的,但仍可感应他此时所听到看到的一切,不然不会有方才的意外中断,所以他用手捂住了左耳,这样晚上所发生的一切,镜妖便不会知情。
  胡旋看着他的动作,一笑:“不是说杀了他吗?你却只将他刺伤,现在却问我要葫芦。”
  书生瞪她一眼,道:“那时的情况你也看到,若能杀他,我早将他杀了,葫芦呢?”只要得到葫芦里的妖力,他就可以借助这股力将体内的镜妖吞掉,这样现在这个身体就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了。
  “别急啊。”胡旋推了他一把,道,“我来,不就是跟你说葫芦的事,它已不在那半神手中,而是在那只没用的妖和一只受伤的魔手中。”
  “魔?”
  “对,他受了伤,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不如趁现在,把葫芦抢到手。”
  “他们在哪里?”书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急不可待。
  “你随我来便是。”胡旋幽幽一笑,人走在前面。
  书生跟在她身后。
  没错,那书生就是明了,而胡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心里想着,夜还长,她还有足够的时间。

  几里路,对妖来说,眨眼就到。
  胡旋和现在是剑妖的明了,在那魔面前现了身。
  魔已经感觉到异样的气息,睁开眼,羁云刀同时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推醒还在睡觉的小妖。
  小妖睡眼迷濛,看到明了和一名女子,不由愣了愣。
  “放下葫芦,我饶你们不死。”剑妖盯着陈小妖怀中的葫芦,冷声道。
  谁知魔轻嗤了一声:“不凭你?”说话时羁云刀已挥出。
  剑妖侧身闪过,同时手中长剑朝墨幽刺去。
  墨幽举刀一挡,刀与剑相撞,撞出紫色的火光,两人同时手中一麻,向后退了一步。
  墨幽毕竟受了伤,人微微的喘,胸口的空洞疼痛起来,他不动声色,静看着剑妖的动作。
  两人对持着。
  胡旋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看着陈小妖怀中的葫芦,对两人打斗并不放在眼中,没错她也要这只葫芦,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给那只剑妖?只是他妖力微小,至多是迷惑人的小把戏,就算那魔已伤,她也不敢轻易涉险,所以找来了那只一心想摆脱镜妖的剑妖。
  此时魔已被那妖缠住,自己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只是那只葫芦她是碰不得的,所以,她身形一转,就在陈小妖面前又幻化成人的样子。
  “啊!”陈小妖张大嘴,指着他,“你是胡旋。”
  “没错!”胡旋一笑,伸手去摸陈小妖的脸,见陈小妖嫌弃的躲开,他的眼中瞬间闪起两团狐火。
  没错,他只会些迷惑人的小把戏,却极有用。
  果然,陈小妖看到那两团狐火,顿时不再挣扎,任他的手在她脸上游走。
  “呵呵!”胡旋捂嘴轻笑着。
  变成男人勾引女人,变成女人迷惑男人,他的媚术没人可以抵挡。
  他笑着,牵起陈小妖的手:“跟我走。”
  那边的魔虽然与剑妖僵持着,却并不专心,他还要顾着陈小妖,而当看到陈小妖被那只狐狸带走时,他心念一动间,手中的刀朝狐狸砍去,而那厢的剑妖看准机会,同时出手,剑直刺墨幽。
  眼看就要中剑,墨幽却早有防备,猛的回身,来了个回马枪,方才砍出的力道全向着剑妖而来,剑妖一心只想刺中墨幽,并未防备,身体留出一个大空档,那刀砍来他收不回往前冲的力道,只有被砍。
  分明占了上峰,却瞬间变了局面,那边的胡旋也是一愣,却并不施以援手,眼看那刀砍中剑妖,剑妖跌在地上,他嘴角一扬,在墨幽砍中剑妖,刀势还未收时,手中一团狐火燃起,朝着墨幽背后的空档,正是那空洞的地方拍过去。
  好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墨幽抚住胸口,狠狠地瞪着狐狸,也跌在地上。
  陈小妖仍被迷惑着,她满脸惊恐却动弹不得,只听胡旋轻轻的笑着,渐渐大声,最后是仰天大笑。
  “本来以为今天能得到葫芦就已经是成功,后面的事还得花费些功夫,却没想到这么容易,”他的手在陈小妖眼前一挥,撤了迷惑她的妖力,冲她道,“小妖儿,你且看着我如何得到你这葫芦里的力量。”
  陈小妖瞬间清醒,下意识的抱紧葫芦:“你要怎么样?”
  胡旋向地上的一妖一魔分别射了两枚定形针,封住他们的行动,才不紧不慢的回头看陈小妖。
  他轻笑着,漂亮无匹的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额头:“哎呀,我忘了纠正我上次的慌话了。”
  “什么慌话。”陈小妖看了眼地上动弹不得的魔,又向后退了一步。
  胡旋任她朝后退,笑道:“我说你是会被这只葫芦收下的最后一只妖,其实不是你,而是我。”
  “你?”陈小妖瞪大眼。
  “不幸啊,凡是参与那场神魔大战的妖都在被收之例,我是最后一只。”
  竟是骗她,亏她想尽办法把这葫芦从风畔身旁夺来,陈小妖说不出话来。
  胡旋抬头望着天上的月:“而我又怎么甘心被收了呢,在凡间躲了这么久,却还是遇到了那个半神,所以我想,不如把这葫芦夺来,我来主宰这股力量,我来做妖界的王,到时谁敢动我?”他说话时转头看了眼那边的剑妖。
  那剑妖怒目而视,而他只是冷冷的笑,看着剑妖道:“其实你不用和那镜妖争什么,你确实比他笨上很多,只配被我利用。”
  说完再不看他,转头又向着陈小妖,陈小妖却在他看向剑妖时已退到很远处,正准备抱着葫芦逃跑。
  他捂着脸轻轻的笑,同时身形一转,已在陈小妖的面前,伸手抚上她的头发。
  陈小妖打了个寒颤,人向后躲,却被他用手臂一把勾住脖子,整个人倚在她身上,暖暖的气息喷过来:“不过小妖儿,有一点是真的,你真的很讨我喜欢,所以等我做了妖王,我还是让你做妖后可好?”
  他声音如丝,带着浓重的媚惑,陈小妖全身寒毛竖起来,本想破口大骂,却发现他的手就在她的颈间,只要他一用力,她的脑袋就没有了,眼睛骨碌碌转着,却不敢说话。
  胡旋并不松开她,低头看着她怀中的葫芦,眼中的笑意不减,轻声道:“知道怎么把葫芦里的力量取出吗?”他指指前面地上的一魔一妖,“那把刀和那把剑,同时劈向那只葫芦,那葫芦就破了,你可愿帮我,你拿剑,你拿刀,我们一起劈开这只葫芦?”
  陈小妖眼珠转着,心里斗争着要不要同意,然后瞥到那边剑妖的神情,愣了愣。
  天还没亮啊。


  【54】七宝葫芦(五)

  天还没亮,明了却慢慢的站起来。
  胡旋大吃一惊,冲明了道:“你分明受伤,被我用定形针定住了。”
  明了一笑:“受伤,的确,那剑妖确实受了伤,你也确实将他定住了。”
  “你是镜妖?”听出说话的口气不对,胡旋这才意识过来。
  “没错,我是镜妖,虽然我和他合用一个肉身,但剑妖的真身却是那把剑,所以他所受的伤及法术,我可以尽数转到那把剑上。”
  “这不可能。”
  “眼见为实不是吗?”明了仍是笑着,手中一挥,几道符同时从袖中飞出,向着胡旋。
  胡旋眼中一寒,却并不闪避,抓过身旁的陈小妖,将她挡在自己面前。
  陈小妖“啊”的一声,身子往后缩,口中骂道:“你这个坏蛋,刚才还说要娶我当妖后,现在居然把我当挡箭牌?”说话时,符已飞来,她只有闭眼等死,明了却已在同时生生的撤去那几道符,符在空中自动燃成灰烬落在地上。
  “放开她,”原本斯文的明了,此时有股迫人的凌利之气,上前几步,逼近胡旋,“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不死。”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让开道,让我离开,”胡旋说话时迅速变成女身,眼中同时狐火重燃,向着明了,“听我的话,快让开。”声音满是蛊惑,他相信,就算是身为妖王的明了也逃不开他的诱惑。
  然而明了只是冷笑,道:“你忘了我是妖王,如果这点小把戏就被你迷惑,我又如何统率众妖。”说话时手指一弹,一道赤色的火焰在他指间燃起,与胡旋眼中的狐火遥遥相对,胡旋眼中的狐火顿时失了法力。
  “赤狐火?!”胡旋叫了一声。
  “不错,出妖界时我问狐王要来的,”明了将手中的赤狐火凑近胡旋,“怎么样,想不想试试被你们族的狐火烧死的感觉?”
  胡旋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赤狐火,冷笑道:“可以啊,有这只妖与我陪葬也不错。”
  明了果然不敢再逼近。
  两人僵持着。
  陈小妖抱着葫芦,被胡旋牢牢掌控着,到此时她反倒不怎么害怕,因为看样子只要自己没事,那胡旋才会没事,但被她这样控制着真是很讨厌,心里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的,刚从风畔那里逃出来,本以为可以和那魔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怎么转眼就成了这狐狸的人质了呢?
  对,都是这只葫芦,以前庙里的老和尚给她说过一个成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不是这只葫芦,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她下意识的瞄了眼怀中的葫芦,忽然又想起那个问题:为什么别人都不可以碰,她却碰得呢?那么风畔可以用这只葫芦收妖,自己其实也可以收妖呢?要不要拔开葫芦试试?
  但又马上否决,不行,万一胡旋没被收,葫芦里的妖怪全逃出来怎么办?她自顾自的摇着头,被胡旋用力推了一下,叫道:“别动!”
  陈小妖用余光白她一眼,虽然还是白不到她,却很解恨,看看前面不敢轻举妄动的明了,忽然眼前一亮,对了,明了不是妖王?那些妖怪就算逃出来也得听他的,这样不是又多了帮手?她想着,趁胡旋正防着明了,偷偷的拔开了葫芦。
  可惜,等了一会儿,一只妖怪也没有跑出来,诶?她很失望,摇了摇葫芦,然后又被胡旋推了一下,于是心里越发愤愤不平,让你推,再推我就收了你。
  她心里骂着,拚命想着以前风畔收妖时的情形,但那种情况她多半是捂着眼不敢看,到底是怎么收来着?她绞尽脑汁,好像是先叫妖怪的名字,然后喊“收”,好像是这样,她想着,口中真的叫了一声:“胡旋。”
  胡旋正盯着明了的动作,冷不防被陈小妖叫了一声,怒道:“做什么?”
  “收!”陈小妖下一句道。
  一股力道从打开的葫芦口中溢出,并且力量越来越强,夹着风声朝挟持着陈小妖的胡旋而来,胡旋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松开陈小妖叫道:“这不可能。”
  然而话音刚落,他整个人被吸起,向着那只葫芦而去,瞬间消失在葫芦中。
  陈小妖完全傻住,她本来只是想试一下的,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这葫芦在她手中竟与在风畔手中的威力一般大,眨眼竟真的将那狐狸收了。
  那股吸力还在外泄,她尤自未觉,那边的明了叫了声“不好”,觉得那吸力正朝他而来,他忙冲陈小妖道:“小妖,快盖上葫芦。”
  陈小妖正自发愣,听到明了的声音,这才发现不对劲,忙将手中的葫芦盖上,而在盖上后的一瞬,葫芦瞬间沉了几分,陈小妖没拿住,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正在疗伤的风畔猛的睁开眼。
  “怎么了?”替他疗伤的灵珠问道。
  风畔迅速掐指一算,道:“方才,七宝葫芦已收全一千只妖了。”
  “哦?”灵珠大奇,“这么说来,还有人可以用这只葫芦?”
  “是小妖,那葫芦,本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