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赤焰冷:一只小妖出墙来(原名:风妖)1 - 6


【内容简介1】

胆小贪吃的猪妖遇上了腹黑的半神。
半神说:烤肉去。
猪说:你在逼我同族相残。
猪遇到了早产的魔。
魔说:丫头过来。
猪捂住眼往反方向走:我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猪还遇到了精神分裂的道士。
道士红着脸说:小妖我给你擦擦口水。
猪张嘴就上去咬一口:你晚上竟然拿那把破剑追杀我,我咬,咬死你。
最后猪遇到了她的劫。
半神说:那也是我的劫。
魔说:丫头我会保护你。
道士说:早注定的又如何?
猪只看着半神说:我累了,想回家。

【内容简介2】

半神风畔无意间收了一只只知道吃、天真懵懂的猪妖陈小妖,从此开始了一起捉妖的旅程。
风畔在一次捉妖途中,受了重伤,坠入阴间,于是在阴间遍地的彼岸花田里他找回了自己,前世的记忆。 
原来,半神的前世爱上了迷糊、可爱的陈小妖。
风畔不惜违抗天命与她在一处山间廉守,却无法违抗小妖体内对立的神的威胁,最终他只能无奈地封住了陈小妖的记忆,独自尝尽了半世的相思。
然而这一世他和陈小妖注定要相遇,当集满一千只妖的妖力时,就会唤醒她体内的神,而陈小妖的魂魄会就此消失,因为她是魔。
记忆已经找回,前世的情缘未断,风畔到底是唤醒神还是让身为魔的陈小妖继续活着与在他一起?


  【引】

  上百年了吧,陈小妖不太记得了,反正这个庙盖好前她就在这里,当时她还是刚有肉身的小孩子,经常抓山林里的小兽吃,后来这里就盖了这座庙,听说是用老和尚化缘得来的钱盖的,所以老和尚成了这里的第一代主持,经常会有人来烧香,留下好多好吃的供品就走了,所以之后她就专门吃供桌上的供品,不再捕山林里的小兽了。
  师傅说妖是不能进庙的,会被庙里的佛光打得神形俱灭,但她不知怎的一点事也没有,和如来佛祖抢供品吃,一吃就是百年了,而且可能因此沾了佛气,她的力量也增强了,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师傅说再过几年就把她嫁给对面山上的虎精,她才不要,那虎精她见过一次,已是个老头了啊。
  师傅说这事由不得她,但她想好了,如果那虎精来逼婚,她就躲进庙里,反正其他妖不敢进来。
  今天是月圆夜,这里的狼大哥又在对着月亮乱叫了,他说这叫抒发感情,可陈小妖觉得,这是修炼不够,所以她干脆躲进庙里来,图个清静。
  庙里好像来了客人呢,她隐在暗外往屋里张望,先是看到这一任主持油光光的头,然后才是他对面的人。
  是个好看的男人,穿着月白色的儒衣,发髻随意系着,腰上还别着个葫芦,他说话时一直在微笑,声音也是轻声细语,陈小妖几百年里也算见过不少人了(都是香客),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
  “咝!”
  呃,好像是她的口水下来了呢,她忙拿手擦掉。
  风畔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那边隐在暗处的墙角,似有什么东西,他眉轻皱了下,不是人,却也感觉不到妖气,是什么?
  “风施主在看什么?”主持慈眉善目的笑问道。
  “哦,”风畔收回视线,“看到一只老鼠而已。”
  “老鼠?”主持跟着转头去看,随即一笑,“是老鼠啊。”


  【1】半神

  听别的妖说,师傅其实是只猫妖,但她从没见过师傅现原形。
  那男人说她是老鼠,如果真是这样,那应该早就被师傅吃掉了吧。
  “小妖,你过来。”师傅今天有些神秘。
  “什么事啊,师傅。”
  “你是不是在庙里看到那个男人了?”
  “哪个男人?”
  “腰上别着个葫芦的男人。”
  陈小妖想了想,是那个漂亮男人吗?师傅打听他干嘛,难道想抓来做丈夫吗?以前师傅的一个好姐妹就喜欢引诱漂亮的凡间男人,玩了几天就把他们吃掉。
  “到底看到没?”师傅看他不说话,推推她。
  “有是有啊,可师傅问他干什么?”她不太情愿的承认。
  师傅眼中立即闪过一抹妖光,欣喜道:“他果然出现了。”
  “他是谁啊?”陈小妖有点莫名。
  “他是个‘半神’,听说吃了他的肉可以得到至少五千年的道行,”师傅已经在流口水了,“还有他身上别的那只葫芦听说已经存了五百只妖的妖力,如果既吃他的肉又能得到葫芦里的妖力,我就能修成正果了。”
  “五百只妖啊?”那师傅会不会是第五百零一只?陈小妖可没有师傅那么乐观。
  “小妖,你帮师傅好不好?等师傅修成了成果,师傅带你一起上天。”
  “这个……”她不想成为第五百零二只啊。
  “啊!师傅白疼你了。”师傅又故伎从施,那个“啊”字听上去就像猫叫。
  陈小妖捂住耳朵。
  “啊……!”
  “好吧,好吧。”陈小妖投降。
  ***
  陈小妖其实不那么爱穿这么露的衣服,但师傅说男人们都爱,就算对方是半神,只要是男人也会被她的美色引诱。
  美色引诱?师傅为什么不自己引诱?
  她再次拉了拉快看到乳房的衣服前襟,唉,虽然她是妖,但也是一只清纯的小妖,师傅也不能这样糟蹋她啊。
  庙中的西厢房灯还亮着,那个半神还没睡吧?
  她现了形,就着清凉的衣服进了厢房。
  他似乎睡着了,应该是看桌上的佛经时睡着的,那个葫芦还别在他的腰间,就这么靠上桌案上。
  油灯上的火苗闪啊闪的,她看着男人清俊的脸。
  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她的口水又下来了。
  伸手想去摸他的脸,男人轻轻的哼了哼,别过脸去。
  诶?没碰到?
  她不死心的想绕过身去再摸,眼角却瞥见了桌上的一盘桂花糕,雪白的桂花糕散发着甜香,她的目光马上被胶住了,去他的漂亮男人,去他半神,她直接冲着那盘桂花糕去了。
  塞了块进嘴里。
  唔……好甜。
  她又塞了一块,空出的手也抓起一块。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她边吃边想,然后肚子痛起来。
  越来越痛。
  怎么回事?
  她不情愿的放下桂花糕捂住肚子,难道吃错东西了?可她是妖啊,凡人才会肚子痛。
  阵阵冷汗冒出来,她蹲在地上,然后看到那半神的脚动了,她抬起头。
  男人已醒了,正看着她。
  “小妖儿,胆子好大啊。”他笑着道,伸手一点那盘桂花糕,那几块吃剩的桂花糕成了张张纸片,是符纸。
  她觉得肚子更痛,却没有叫出声,眼睛瞪着他,看他慢慢的拿下腰间的葫芦。
  原来她才是第五百零一个妖啊。
  男人拔开葫芦的盖子,放在桌上,然后开始念咒。
  陈小妖觉得身体如被撕裂般的痛,她咬住唇没有叫,只是瞪着他。
  那男人“咦”了一声,忽然停下来,复又盖上那葫芦的盖子。
  那撕裂般的痛随即消失。
  他看着她的眼,很仔细地。
  “你可伤过人?”他问。
  “没有。”虽然不明所以,她答。
  “你为什么能进这庙来?”
  “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
  “把手伸过来。”
  她把手伸过去。
  男人柔软的指抓住他的臂腕,把脉一样。
  “原来如此。”好一会儿,他点点头,松开她,“你叫什么?”
  “陈小妖。”虽然他让她很痛,但她还是很老实的答。
  “陈小妖?”他笑,忽然伸出两指放在唇间轻轻的念。
  又来,陈小妖捂住耳朵,然而哪里挡得住那烦人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男人停下念咒,看着蹲在地上的一只粉色小猪,轻轻抱起来。
  “小妖,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和你该有一段缘。”他边笑,边把原本套在自己腕间的七色石取下,套在小猪的颈间。
  小猪的鼻子在他掌间拱了几下,他一笑,将她放下。


  【2】魔降

  魔旦生时,乌云闭月,雷声阵阵,天地混淆在一起,如同一潭泥沼。
  她意外怀孕了,没有成亲就怀孕了,那是要被浸猪笼的,所以她逃了。
  她不要这个孩子,从来没有与男人接触过的她怎么会怀了孩子?她认为那是个妖怪,就如同梦中时常梦到的那样,那是个长着银眸,头发血红的魔,她吃过打胎药,故意跌倒,但体内的孩子仍然平安无事,他长的太快,不过一月便已撑大了她的肚子,似将要出生。
  外面在下雨,破屋里一片漆黑,偶尔划过的闪电,惊现出她无比恐惧的脸。
  肚子在动,翻江倒海般的动,那个妖怪要钻出来了吗?
  又是一个闪电,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要在他出生前杀了他。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她举高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胎动最厉害的一头猛扎下去,“嗤”的一声,感觉不到疼痛,匕首似被什么咬住,她一惊,用力往外拔,匕首却一寸寸的往里面钻,怎么回事,她惊恐的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闪电划过时,他看到匕首已全部没入自己有肚腹间,然后是金属被折断,磨擦的声音,似有人在津津有味的咀嚼那把匕首。
  四周无端亮起昏黄的光,不似人间的光,带着无边的魔性让人恐惧不已。
  她看到自己肚腹间那被划开的口子竟然有东西往外伸出来,她的血同时跟着涌出,没有疼痛,她只是惊恐的看着那东西,随着那东西越来越往外伸,她分辨出那是一只婴儿的手,然后是手臂,另一只手,手臂。
  那道口被扯宽,头也同时冒出来,血红的发,紧闭的眼,她叫不出声,喉间发出“咳咳”的声音。
  忽然那双眼张开了,银色的眸瞪着她。
  “啊!”她终于叫出声,已不似人的声音。
  “乌云翻涌,电闪雷鸣,有魔降生了,”风畔看着天空的乌云,指间来回的掐算着,“只是,好像早出生了一个月啊。”
  他自土坡上跳下来,回身看了眼自己的小跟班,问道:“烤好了没?”
  “哪有这么快?”陈小妖恨恨的回道。
  “怎么这么慢?”
  “要不你来烤。”她扔掉手中的烤肉。
  “小妖儿又淘气。”他懒懒的往回走,手状似无意的去拨另一只手上缠着的七色石。
  陈小妖打了个激灵,忙捡起那块被扔掉的烤肉:“好嘛,好嘛,马上烤。”另一只手去摸自己颈间的七色石,不知怎地,只要他一拨他手上的七色石,自己颈间的那条便似有了感应,变得滚烫,她可不想手中的烤肉还没烤熟,自己先变成烤乳猪了。
  “半神,狗屁半神!”她边烤边低骂着,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恶魔,分明是在修行,却荤惺不忌,尤其爱吃猪肉,明知道她是猪妖,还让她每天上演手足相残的戏码,她恨死他了,恨死他了,为什么颈间里那条破石链拿不下来,只要能拿下来,她一定把他吃了,一解多日来的心头之恨。
  “小妖儿,在咕哝什么呢?”风畔微笑的坐在她旁边,即使离开了那座寺庙,她身上仍有极淡的檀香味。
  “没什么,”陈小妖只顾埋头烤肉,忽然想起什么,道,“小妖就是小妖,不要加个‘儿’字,我都几百岁了,你在这一世不过二十几岁,怎么说我都比你大很多,不要把我叫小了。”
  “呵呵,”风畔笑,这小猪妖还真有趣,心思想法已完全如人类,看来这百年混迹在人间已有了人的心性,“知道了,小妖儿。”他回道。
  “你还叫,你还叫。”陈小妖气得直跺脚。
  他仍是笑,伸手从她手中的烤肉上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嚼。
  “唔……再烤一会儿就可以吃了,”他把手中多出来的凑到她嘴边,“你要不要?”
  “我呸呸呸!”陈小妖躲开几尺远,那是猪肉好不好,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她眼泪汪汪。
  而那男人恶作剧得逞一般,将肉塞进嘴里,轻轻的笑,眼睛却是看着天上的乌云,乌云未散,天地处在灰暗中。
  “看来世间将有一劫了,不过幸亏他早出生了一个月,魔力应该也削了一半吧?”他边嚼着肉,边自言自语道。


  【3】冰花(一)

  她一直是最美丽的,这个城里最美的,或是这个国家最美的,她最关心的就是她的美貌,最爱的就是对镜自怜。
  别的,她都不关心。

  陈小妖终于知道宝葫芦的秘密了。
  原来,是用来收妖的。
  好好的一只狗妖,道行近千年了吧?就这么念了几句咒语,拔开葫芦把它收了。
  可怕,好可怕!
  “小妖儿,你冷吗?”大掌拍拍她的肩,那个可怕的男人道。
  “冷?我是妖,怎么会冷?”
  “那你抖什么抖?一路抖到现在了。”
  “我……我。”呜……好想哭啊。
  “你哭什么?”
  “我没有哭啦。”陈小妖边说边眼泪汪汪。
  风畔看看她的表情,微微的笑,这小东西被吓坏了啊,抬眼看到旁边有人在卖冰糖葫芦,便要了一串,正想逗她玩,却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后面还有人不断跑上去。
  “有热闹看吗?”他咬了一口冰糖葫芦。
  “好像都是男的。”陈小妖接着道,同时愤愤地看了一眼风畔手中的冰糖葫芦,一个大男人还吃冰糖葫芦,真不知羞。
  “想吃吗?给你了,”又咬了一个下来,才把手里的冰糖葫芦扔给她,“去看看热闹。”
  陈小妖瞪着只剩三个球的冰糖葫芦,气的真跺脚,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好可怜哦,说着咬了一口,跟过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宅院,人太多,堵在门口,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有人钱掉了。”那个男人喊了一句。
  一群人马上蹲下捡:“哪里?哪里?”
  男人趁机拉着陈小妖越过蹲地找钱的人,走到门口。
  “咦?”他咦了一下。
  “怎么了?”
  “门上没贴门神。”
  “那怎么了?”
  风畔凑近她,在她耳边很轻的说道:“说明有妖怪。”
  陈小妖张大嘴巴。
  那女人的确很美,连陈小妖也看傻了,怪不得一群男人挤破脑袋就为了抢一朵这个女人送的花,花耶,又不能吃。
  “公子请喝茶。”女人十指纤纤,捧着青花茶杯,盈盈而来。
  风畔接过,手不小心碰到女人的手,冰冷异常,他犹如未觉,掀开杯盖,里面浮着几片鲜红的花瓣,有股异香扑鼻而来。
  “这不就是你送给那些人的花?”旁边的陈小妖先叫出来,看着她自己手中的茶水。
  “那叫冰花,喝了可以补气强身,是我们朱家秘方栽培的。”那女人叫朱仙妮,笑的闭月羞花。
  “补气强身啊,那一定要喝。”陈小妖一口喝干。
  朱仙妮掩嘴而笑,道:“这可是上等的冰花茶,要慢慢品的。”
  陈小妖红了红脸,她想起庙里的第一任主持喜欢喝茶,因为是个漂亮的男人,所以她喜欢躲在暗处,看他慢慢地品茶。
  也许是太久以前的事了,陈小妖忘了茶其实是应该慢慢品的。
  风畔喝了一口,那鼻端的异香便入了口,进了腹,他不喜欢这种香气,所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不好喝吗?”朱仙妮歪着头问她,当真倾国倾城。
  “是啊,不好喝吗?”陈小妖有样学样,也歪着头问他。
  他笑笑,手伸到另一只手的衣袖里,陈小妖马上坐正,拿起空了的茶杯,装模作样的喝,心里却在想,你敢,你敢碰那七色石,我就与你拼了。
  风畔只拉了拉衣袖就缩回手,笑着对朱仙妮道:“很好喝,只是喝茶要清心,姑娘站我面前,我哪能清心呢?”
  “这么说是小女子碍了公子喝茶的雅兴了?”虽是这样说,朱仙妮却是很开兴的样子,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子,不由又看了几眼,再靠近了一些。
  色坯,两个色坯,陈小妖对着空茶杯吐舌头。
  肚里似乎冰冰冷冷的,她伸手抚着肚子,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难道是饿了吗?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咬了一口,眼角看到朱仙妮几乎已经靠在风畔的身上,而那男人居然还在笑。
  色坯,她又骂了一句。
  风畔说他与朱仙妮的父亲曾有过些交情,朱仙妮便请他们留在家中过夜。
  陈小妖是不怎么相信风畔的话的,但有的住总是好的,总比露宿郊外被逼着替某人烤肉强。
  朱府不算大,朱仙妮父母早逝,只有她和几个仆人,晚上留客,烧了一大桌的菜,除了猪肉都是陈小妖喜欢吃的,确切点说除了猪肉,没有是她不喜欢吃的。
  朱仙妮殷勤的夹菜,当然只夹给风畔一个人吃,风畔没吃几口,只是一口口的喝酒,喝到后面他似乎醉了,一遍遍地夸朱仙妮有多美,夸得陈小妖胃口也没了,原来这个被称为“半神”的男人除了爱沾荤腥,还喜欢女色,陈小妖心里无比鄙视,本来决定哪天挣脱他的魔掌后便吃了他,现在已经没胃口了。
  到后来,风畔彻底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陈小妖边嚼着花生米,边瞧着他的俊脸通红,本来粉色的唇沾了酒水泛着水光,一颗花生米从她嘴里掉下来,然后手里的也掉了,不是说不屑吃他了吗?怎么又在流口水了,她擦擦嘴角。
  “小妖儿,送我回房睡觉。”风畔抓住她的手臂。
  “让下人送吧。”朱仙妮走上来。
  “不,我就要她送。”他勾住她的脖子,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陈小妖认命的承受他的重量,奇怪,喝这么多酒怎么没酒气?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陈小妖用力的吸了几口,觉得吃他的胃口又上来了。
  朱府的路左弯右拐的,压在她身上的人也是左跌右倒的,陈小妖握住拳头想趁机在他的肚子上打几拳,可是每次她打左边,他便正好往右边倒,打右边,又往左边跌,干脆打中间,他就整个人跌下,还得将他扶起来,陈小妖气得直咬牙。
  好不容易到了房中,陈小妖一把将他甩在床上,准备啃他一口肉再走。
  月光下,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可惜她是那种小粉猪,没有骇人的獠牙,不能增加恐怖的气氛,但她不理会这些,对着他的脖子咬下去,她还要吸血,好好报复他。
  脸慢慢的靠近,就要碰到时,风畔的眼却忽然睁开了。
  “小妖儿,你想干什么?”他带着笑问道。
  “吃你,吃了你。”陈小妖扑上去。
  颈间在同时灼热的疼痛起来,她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僵在那里,看着他的一只手已经碰到了另一只手的七色石。
  “我错了。”她可怜兮兮的求饶,好烫啊!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她已经在哭了,真的好烫好痛啊。
  风畔“嘿嘿”一笑,终于收回手。
  “咦,你不是醉了吗?”陈小妖这才回过神,摸着脖子瞪着眼前的男人,“你骗我?”
  “是你笨。”伸手打了下她的头。
  “我分明看你喝了很多酒?”打的好痛哦。
  “喝很多酒不一定会醉,”风畔看着眼前一脸不解的小猪妖,终于好心的凑近她道,“这一世,我的酒量似乎好的很。”
  陈小妖仍是不解:“那为什么要装醉。”还让她背回来,真的好重啊。
  风畔笑笑,有些高深莫测,道:“小妖儿,先去问一下茅房在哪儿吧。”
  “干嘛?”问茅房做什么,陈小妖下意识的捏住鼻子,凡人的茅房都好臭啊。
  “你要上茅房就自己去问。”她又加了一句,肯定是他要去,才让她问,她是妖怪,不是丫头。
  风畔还是笑,倒头往床上一躺道:“我是为你好,你不问就算了。”闭眼就睡。
  陈小妖做势向他踢了几脚,却不敢真的踢上去,咬牙切齿的想,他有地方睡了,自己又要睡哪儿?这朱仙妮好像没有给她安排房间,得出去问问她。
  出了门,外面静的吓人,分明是暖春,却有阵阵寒意飘过来,什么鬼地方?陈小妖心里嘀咕,方才还看到有好几个下人呢,现在怎么连个人影都瞧不见?难道都睡了?
  肚子在同时痛起来,她抚住肚子,觉得有股冰冷的气在肚中回旋,她一下子跳起来,叫道:“不好,要上茅房。”
  那股冰冷的气来势汹汹,陈小妖边跑边找茅房,却哪里也找不到。
  “人呢?人都跑到哪里去了?”肚子痛极,陈小妖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才想起风畔的话,不禁叫道,“他肯定早知道,肯定早知道。”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问题再说,她是妖,妖怪不是凡人,本来就是就地解决的不是?
  她一脚踹开前面的一扇门,然后看着里面愣住了。
  “茅房?”居然给她找到了。
  她冲进去。
  直拉得天地变色,陈小妖想,她大概把今晚吃的东西全部拉出来了,好臭,她捏住鼻子,自己开始嫌弃起自己来。
  从茅房出来时有些虚脱,她边走边想,若是被师傅和其他妖怪知道一定会嘲笑她的,一个妖怪拉肚子拉到虚脱真的闻所未闻。
  方才因为着急,所以四处乱跑,她这才发现居然迷路,朱府不就是这么点大的地方吗?怎么会迷路?陈小妖站在分叉路口,犹豫着该往哪条路走,忽然看到前面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极微弱的灯光,却让陈小妖决定朝着有灯光的方向走。
  越靠近,寒意越浓,她抖了抖身子,裹紧衣服往前走,心想,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冷了?微微施了下妖力,护住身体,她伸手推开那间亮着灯光的房门。
  “有人吗?我迷路了,麻烦……”她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屋里吊着三个人,而同时身后被拍了一下。
  “啊!什么?”她吓得跳起来。
  “妹妹,是我啊。”朱仙妮拿着灯笼站在身后,灯笼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苍白的吓人。
  “屋里……屋里……”陈小妖指着屋里。
  “屋里怎么了?”朱仙妮凑上去看,“这是一间空屋子,屋里什么也没有啊。”
  “有亮光,有人。”陈小妖捂住眼睛不敢往里面看,刚才被吊着的三个人表情好狰狞啊。
  “哪有人?是间空屋子,”朱仙妮轻笑,“妹妹,你再看看,没人啊。”
  陈小妖捂住眼睛的手张开一条缝偷偷地看,咦,真的没有,她拿下手,还是没人。
  怎么回事?她用力的揉揉眼。
  “一定是妹妹错看了,走吧,我送你回屋去。”朱仙妮笑着拉她的手。
  陈小妖忙甩开,好冰的手。
  “怎么了?”
  “没什么?”陈小妖抓住被朱仙妮握过的手,觉得她好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没有去细究,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你带我回房间吧。”她说。
  回到房间,风畔已睡着,陈小妖一屁股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分明是看到三个人啊,怎么会又没人了呢?她看看屋梁,又看看地板,再看看床上的风畔,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比来比去。
  “眼睛没问题啊。”她自言自语。
  一个怪声音同时从肚子里冒出来,陈小妖低头看看自己肚子,愁眉苦脸,刚才把肚子拉空了,现在饿了啊,但深更半夜又到哪里去找吃食?她又回头看看床上白白净净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男人,看起来是很可口,却不敢吃。
  口水又流下来,她吸了吸口水,可怜兮兮的窝在床的一角,准备睡死算数,在梦里吃东西吧。她躺下来,才不要睡地上,又不敢靠风畔太近,所以整个人缩成一团。
  睡,睡着就好,她闭上眼。


  【4】冰花(二)

  居然一觉睡到大天亮,陈小妖揉了揉眼,发现自己呈八字形躺在床上,而身边的男人已不见踪影。
  她一下子坐起来,屋里也没人。
  她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肚子,糟了,会不会因为太饿半夜里把他吃掉了?陈小妖马上跳下床,找了一圈,地上没有衣服,也没骨头,不会吧,自己这么饥不择食,连衣服和骨头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也吃下去了。
  陈小妖张大嘴巴。
  “小妖儿,过来。”有人喊她。
  “哦。”她应了一声就奔过去。
  风畔蹲在门口。
  “你,你!?”陈小妖指着他,不是给自己吃掉了吗?
  “发什么呆?”风畔打了下她的头,“捡一朵我看看。”他指着掉在门口的好几朵粉色的花。
  “哦。”她低头去捡,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为什么要我捡?你自己不能捡啊。”陈小妖回过神,不由有些生气,原来没有把他吃掉啊,那脖子还是会痛下去,她伸手摸摸脖子上的七彩石。
  “乖。”风畔很好心的摸摸刚才被他打过的地方,但口气却没那么好心,陈小妖听出威胁的味道,马上蹲下来捡了一朵,好冰啊,她差点丢掉,怪不得让她捡,不好的事情总是让她做。
  风畔盯着她手中的花,花瓣透明,散着阵阵凉意。
  “可以了,丢了吧。”
  陈小妖马上扔掉,对着手哈气,那花掉在地上不是轻盈而落,而是很轻的“啪”的一声,然后碎了,真的像冰做的一样。
  “这是什么怪花?”陈小妖盯着那花的碎片。
  正奇怪,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死人啦!”
  陈小妖吓了一跳。
  “我们去看看。”风畔脚跨过那几朵花,往外走。
  出大门不远的街上,围着一群人,陈小妖挤了半天才挤进去,风畔则任由她开道,跟在后面。
  三具死尸躺在地上,皮肤成了酱紫色,似被吸干了血,已没有人样。
  “吓!”陈小妖没做好准备,吓的不轻,反射性的往风畔身后躲。
  风畔笑笑,将她拎到一旁,轻声道:“你不是妖吗?也会被死人吓到。”
  陈小妖脸一红,摸摸鼻子又看了眼那三具死尸,确定自己真是害怕,天,比师父用面粉做脸时的样子还可怕。
  “听说他们昨晚逛窑子了,才被那里的蝙蝠精吸干了血。”有人在旁边道。
  “已经死了十五个人了,既然还有人敢去。”有人搭腔。
  窑子?蝙蝠精?
  蝙蝠精陈小妖是知道的,但窑子又是什么?
  “窑子是什么?”她好奇的拉住旁边的人。
  那人白她一眼:“小姑娘问这干嘛,快点回家去。”
  陈小妖不死心又转头问另外一个人:“窑子是什么?”
  那人不怀好意的笑笑:“小姑娘想去的话就跟我一起。”
  陈小妖觉得那人笑的好难看,狐疑的看着他。
  “小妖儿过来。”身后风畔叫他。
  她回过神,跑过去。
  风畔蹲在一具尸体的旁边,陈小妖用袖子遮着眼,一步步挨近:“干什么?”
  “看看他耳朵里是什么东西?”风畔站起来道。
  “啥?”她眼睛瞪得老大,马上摇头,“不看。”
  “乖。”风畔眯起眼,全是威胁的意味。
  “我不。”痛死也不干。
  “那好。”风畔伸出手,陈小妖以为他要去摸那串五彩石,闭眼准备忍受那股灼热的痛,却听到“嘶”的一声。
  “咦?”她一愣,不痛?怎么不痛,她摸着颈间的石头,不烫为什么?这才敢睁开眼,却见风畔蹲在地上将一团白布塞进一具尸体的耳中,拉出来时,白布上有点点粉色。
  “那是什么?”不仅陈小妖好奇,围观的人也好奇。
  风畔不语,将他白布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道:“走了。”
  陈小妖被他拖出人群,跌跌撞撞,忽然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四下打量自己,也没发现什么,看风畔往一个方向走,忙跟上去。
  “要去哪儿?”
  “窑子。”
  “窑子?”陈小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叫道,“窑子!”
  原来窑子里有好多带着黑眼圈的女人,像师父发情时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陈小妖好好奇,跟在风畔身后这边看看,那边摸摸。
  风畔给了老鸨一锭金子,那老鸨见钱眼开,哪里顾得上大白天的,姑娘们都还在睡觉,全部都一骨脑儿叫出来。
  风畔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手里又多了锭金子:“谁知道蝙蝠精的事?”
  红衣女人带着风畔他们一路绕过花园中的大池子,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小院的大门上了锁,缠着粗粗的链子,红衣女人站在院门口,指着大门道:“就这里了。”声音有些发颤,很害怕的样子。
  风畔看着大门上的锁:“这里以前谁住的?”
  “是秋云姐。”
  “秋云?”
  “她以前是这里的花魁,这院子是妈妈专们盖了给她住的,大约一年前秋云姐忽然失踪,接着院里飞来很多蝙蝠,本来妈妈想让别的姐姐搬进来,但谁住进来,谁死,这不,昨天那三个客人喝醉了酒偏要说去捉妖,结果……”女人面露恐惧。
  “你们看到蝙蝠杀人?”
  “是,是啊。”女人点头。
  风畔的眉微微的皱,看了那锁半晌,忽然道:“这锁是哪来的?”
  “是个捉妖的道士给的。”
  “锁可曾打开过?”
  “上了锁之后不曾打开。”
  “不可能,那这三个人是怎么进去的?”陈小妖可听得清楚,这女人分明说话自相矛盾。
  “他们是爬墙而入,像中了邪一样一定要进去,只是人刚爬进半个身子,就忽然死了,我昨天就在旁边,看得清楚。”女人说到这里时身体抖的厉害。
  “这么可怕?”陈小妖瞪大眼睛,她在山里可从没见过蝙蝠妖有这么厉害,她认识的那只妖是个瞎子,走路总是东撞一下,西碰一下,满身瘀青。
  “把锁打开。”风畔忽然在旁边道。
  “我,我不敢,”女人向后退了一步,“我可不想死。”
  看到女人的脸色,陈小妖也觉得害怕起来,结巴道:“还是算了吧,看上去好可怕。”
  风畔摸着下巴,眼睛看着陈小妖。
  陈小妖被他看得心口一凉,他又要动坏主意了。
  “小妖儿,爬上墙头试试?”果然。
  “我不,你想也别想。”陈小妖头摇得像波浪鼓,被杀了怎么办?
  “大家都是妖,里面的那个不会把你怎么样。”风畔凑到她耳边轻轻说。
  似乎有道理,陈小妖怔了怔,又马上反应过来,摇头道:“还是不行。”谁说妖与妖比较友好的?上次师父就被一只山鸡妖啄伤了头,养了好几个月伤才好的。这个坏人,这种差事总是让她做,还骗她,她绝不上当,绝不。
  陈小妖打定主意,决定绝不妥协,但颈间却忽然有股灼热感涌上来,她一惊,抬头看风畔,见他正倚上墙上,手似乎无意识的摸着手腕间的彩石。
  这个恶棍!陈小妖被烫的眼冒金星,在就要痛得大叫出声时,跺脚道:“我上去,我爬上去就是了。”
  踩着墙边的石头往上爬,陈小妖小心翼翼。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口中念着,人已爬上墙头。
  却不敢睁开眼,只怕看到可怕的东西,下面风畔咳了一声,她一惊,这才不甘愿的睁开眼。院中的一切一览无遗,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屋,东西两厢,小亭,石山,应有尽有,只是因为长久没人居住已是杂草丛生。
  “那是什么?”眼睛过处,忽然停在一处,陈小妖“咦”了一声,正想看个究竟,只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声音扑面而来,似翅膀拍动的声音,夹着风声越来越近。
  “什么?什么?”她心里莫名一慌。
  而与此同时,下面的风畔忽然跃起,在陈小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抱起背对院内,另一只手中的葫芦一抖,缠在葫芦上的流苏舞动,忽然金光一闪,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风畔抱着她跃回地面,葫芦上有一截流苏居然断了。
  “什么?什么?”陈小妖完全晕头转向。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红衣女人已吓得坐在地上,口中道:“蝙蝠,刚才有蝙蝠。”


  【5】冰花(三)

  陈小妖的额头上起了个大包,像被蜜蜂蛰了一样,一碰就痛,她眼泪汪汪的跟在风畔身后出那窑子,想用袖子擦眼泪,忽然发现自己左手的袖子被扯掉了一大块。
  “咦?”怎么回事?她瞪着袖子,这可是她最爱的一件衣服,袖子雪白雪白的,像花妖姐姐起舞的样子,怎么就被撕掉了呢?
  “小妖儿,发什么愣?”风畔回头,看着身后发呆那只小妖。
  “我的袖子呢?”她仍然盯着自己的左手。
  “被我撕了。”
  “被你撕了?”什么时候,陈小妖眼睛眨啊眨的想。
  “我用它塞进刚才那具尸体的耳朵里了,”风畔看着她的呆样,走上去碰一下她头上的包,“走了。”
  “好痛!”陈小妖跳出半尺高,痛的眼泪直流,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你这凶手,你欺负我,你还我袖子,呜……”原来他撕了自己漂亮的袖子去验尸,还有她的额头,好痛啊。
  她干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风畔轻轻的笑,好脾气的蹲在她旁边看她哭,最后自己干脆也坐下来,抬头看头顶耀眼的阳光:“天气真好。”他伸了个懒腰。
  陈小妖停下来,看了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一眼,愣了愣,随即又回过神,继续哭。
  呜……好伤心啊。
  路上有人经过看着他们,一个大哭的小女孩和一个微笑的大男人。
  “怎么回事,媳妇哭就安慰一下嘛。”年长的大婶看不过去,指着风畔道。
  风畔只是笑。
  然后越来越多人停下来指责风畔。
  陈小妖哭了一会儿才听到周围有声音,她小耳朵动了动,边哭,边从指缝里偷看风畔。
  风畔的一只手已放在手腕上。
  她心里一凉,人也抖了抖。
  “好了不哭了。”同时却有一个大掌盖住她的头顶,轻轻的拍了下,声音很温柔。
  咦?她差点噎到,惊讶的看着笑得如暖风般的男人:“你,你……”
  “乖,待会儿买冰糖葫芦你吃。”他抻手扶她起来。
  “我,我……”陈小妖向后退了几步,但想到有吃的,又往前移了一步,狐疑的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不用那破石头烧我?”
  “不用。”
  “买冰糖葫芦?”
  “嗯,”他拉过她的手,“走了,小妖儿。”
  陈小妖有些晕乎乎的,这个男人怎么忽然转性了?买冰糖葫芦给她?好耶!她早忘了刚才那档子事,很快乐得跟着走了。
  结果。
  “呜……”陈小妖,看着风畔留给她的最后一颗冰糖葫芦,这颗已经蛀掉了啦。
  她呑了呑口水,充满怨气的瞪了眼风畔,然后张开嘴,一口将那颗蛀掉的冰糖葫芦吃掉。
  她好可怜,她边嚼边想。
  ***
  “小姐说不见客,你们还是走吧。”朱府的管家面无表情的把风畔和陈小妖栏在门外。
  “我们和她父亲认识啊。”陈小妖在旁边叫。
  “老爷生前从未出过远门,没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管家客气的说。
  “啥?”陈小妖眼睛瞪得老大,上次不就是因为风畔说认识这家老爷才让住进去的吗?这回又说不认识了?
  怪不得师父说人是最奸诈的东西了,比山东边的狐妖还奸诈。
  “呸!呸!”她朝地上呸了两口,觉得很解气。
  两人被拒之门外,风畔却并不在意,等管家关上门后,抬眼望了眼围墙内透着冷意的朱府,回头对陈小妖道:“看来今天得住隔壁的窑子。”
  又去?
  “不,不去。”陈小妖摸着额上的包,头拼命的摇,“那里有妖怪,会,会咬人。”
  “别忘了你也是妖,小妖儿。”风畔拎起她就往旁边的窑子去。
  陈小妖几乎被拖着走,双手双脚张牙舞爪的却使不上劲,只顾叫着:“我不去,不去啦。”
  最后还是被拖去了窑子。
  风畔又给了老鸨一锭金子,老鸨笑得跟母鸡似的,一路“咯咯咯”的把风畔和陈小妖带到最好的房间,然后趁陈小妖好奇的四处看,凑近风畔道:“要什么姑娘啊?胖的瘦的,有才有色的随你挑。”
  风畔笑笑,拉过陈小妖,道:“我有她就够呛了,再来一个可吃不消。”
  老鸨一直狐疑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是姘头吧?看陈小妖长的瘦瘦小小的,虽然有点姿色却哪里及得上这里的姑娘有风韵;是夫妻吧?夫妻怎会一起到这种地方,真是够怪的,但最近这里不太平生意也不好做,只要有钱赚,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于是很识实务的拉上门往外走:“我去替你们准备好酒好菜。”
  结果一桌的鸡鸭鱼肉,比那天在朱仙妮家吃的还好,陈小妖眼都直了,从今天早上起她除了吃了个蛀掉的冰糖葫芦还没过东西呢。
  “吃的。”她扑上去。
  风畔一把拎住她的后领,她本来向着桌子中央的鸡腿,被风畔一拉,只抓到一棵小菜叶,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塞进嘴里。
  “好吃。”她一口呑下去,准备再次攻向那只鸡腿,却见风畔已坐在桌旁,手里拿的正是那鸡腿,然后很幽雅的咬了一口,“鸡腿!”她几乎是惨叫。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她气极,站在风畔背后,张开嘴想向他的脖子咬下去,但最后却忍气呑声的挨坐在他旁边,捡他弃之一旁的鸡肋,塞进嘴里用力的嚼两下。
  “小妖儿今天在墙里面看到什么了?”风畔喝了口酒,看着旁边的那只妖狼呑虎咽。
  “没什么。”陈小妖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她吃东西都来不及,哪有空和他说话。
  又是一只鸡腿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眼前一花,想也不想的张嘴就咬,可惜,那鸡腿长脚,陈小妖一下咬空,这才看见是风畔拿了鸡腿放到她面前。
  对哦,鸡是有两只腿的,她怎么没想到?她看着那只腿兀自流口水。
  “告诉我你在墙里面看到什么,这个就归你。”风畔将鸡腿凑近她,又缩回去,像逗狗一样。
  “到处是杂草,别的没什么。”陈小妖伸手去抓。
  “没有什么特别的?”风畔哪会让她这么容易得手,手一晃已躲了开来。
  陈小妖又扑了个空,她赌气的瞪了风畔一眼,又看看那只鸡腿,咽了口口水道:“就是有棵奇怪的树,上面开着很多粉红色的花,就像昨天我们在朱府看到的那种花一样。”但那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管他呢,陈小妖又向那只鸡腿扑过去。
  风畔这回没有躲,一笑,直接顺着陈小妖扑过来的力道,将鸡腿塞进她嘴里。
  看她心满意足的捧在手里大嚼,他随手擦了擦油腻腻的手,眼睛望向窗外,窗外一轮明月当空。
  “小妖儿,待会儿,我们再去那个有蝙蝠的院子。”他似漫不经心,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
  “啥?”陈小妖“噗”一声吐掉鸡骨头,随即拼命摇头,“不去,要去你去。”
  “随你。”风畔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不过一会儿功夫,陈小妖忽然扔掉还没啃完的鸡腿也跟着冲出去,口中骂道:“你这坏人,又用那破石头烫我。”


  【6】冰花(四)

  月下的小院更显阴森恐怖,陈小妖躲在风畔身后,只敢露出头。
  风畔被她缠着只觉得好笑,世上竟有这么胆小的妖。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蝙蝠飞过来?”虽然露了个头,但陈小妖却是闭着眼的。
  “在你身后呢。”风畔随口说。
  “啊!”陈小妖一把抱住风畔的腰,“在哪里?哪里?”开玩笑,额上的包还肿着呢,她可不想再被蛰一下,很痛的。
  风畔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扯开,抬眼,小院就在眼前,一股沁骨的寒意自院中透出,说不出的阴森。
  风畔走上几步,回头对吓得发抖的陈小妖道:“我们爬墙进去,还是从大门入?”
  “都不要。”陈小妖转身想跑。
  风畔一把将她拎回来,笑道:“算了,还是先把你从墙头扔进去引开妖怪,我再从大门入。”
  说着就要动手。
  陈小妖尖叫一声,又上来抱住风畔,死活不肯松手,风畔哈哈大笑,任她抱着,单手结印直指那大门上的铜锁,叫了声“开”,那铜锁应声而开,掉在地上,瞬间化成一张破旧的符。
  “咦?”陈小妖本来还想着千万不要被风畔扔进去,看到那好好的铜锁化成了一张纸,顿时一愣,脱口道,“那是什么?”
  “锁符,”风畔捡起那张符,符上用极细羊毫描上了了数笔,却将这么大只妖困在其中不得而出,“倒是要会会那道士。”他自言自语。
  正在这里,院门忽然大开,一股阴风夹着寒意直冲过来,风畔反应极快,宽袖一抖将陈小妖护在身后,只见无数只蝙蝠一样的东西自院中向着两人而来。
  风畔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词,手同时挥出,一道火光化作龙形自指尖窜出,龙头处随即分出无数只,向那些蝙蝠而去,一阵电光石火,蝙蝠纷纷被火光包围,瞬间化作灰烬。
  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火光将陈小妖照得满脸通红,她张大嘴巴一时竟然合不上来。
  这就是半神吗?原来他不止会用石头烫她,用葫芦收妖,还可以用火烧妖怪,如果他把刚才那一招用在自己身上,那自己还有小命在?
  她打了个机灵,拉着风畔袖子的手一松,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风畔回身看着惊慌失措的妖。
  “没,没什么。”陈小妖咽了口口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好害怕啊。
  风畔一笑,上去拍她的头,她竟然又躲开。
  风畔皱起眉。
  天上的那轮月不知何时隐入云中,四周死一般的静。
  陈小妖终于憋不住大哭:“哇,你不要烧我啦,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哭声震耳欲聋。
  有乌鸦配合的“嘎嘎”叫了两声,随后又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风畔轻轻一笑,也任她哭,独自进了院中。
  院中杂草丛生,原来的石头小路也被藤蔓覆盖,根本无路可走,杂草尽头一株并不算高大的怪树开满粉色花朵阵阵寒意直逼而来。
  月亮再次破云而出,月光下的树妖气冲天。
  风畔只是看着,静立不动。
  不知谁在此时吹响一支洞箫,衬着月色无限幽怨,风畔眯着眼,看着那怪树的树枝随着夜风轻轻的摆。
  空气里有种欲掩还休的杀机,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就是那棵树。”这时一旁的陈小妖终于平静下来,正犹豫是趁此时转身逃走还是乖乖跟着风畔,抬头看到那树,不由叫了一声。
  似乎是一个讯号,说是迟,那时快,陈小妖话音未落,那怪树的古怪枝丫忽然抖了一下,无数粉色的花粉自花中射出,直冲风畔。
  花粉不同于方才的蝙蝠,无形无状,漫天飞舞,花粉过处,杂草顿时化成枯黄,失了生气。
  陈小妖瞪大眼睛,她知道那些花粉在吸附生气,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只要一碰到花粉,全身精气就会被吸干,花妖姐姐的老姘头黄风怪就是这样,来去只是一阵黄色的风,风过处不留一丝生气,这么美貌的花妖姐姐就是怕黄风怪吸走她的生气才委身于他的。
  “快逃!”她想也不想,拉了风畔就想逃。
  风畔却纹丝不动,腰间的葫芦已在手中,盖子打开,他口中默念咒语,那葫芦上的流苏顿时金光闪烁,葫芦口同时紫光一闪,那些无形无状的花粉竟被尽数吸进葫芦中。
  只是那怪树仍自发威,再一抖,花粉又散出,似无穷无尽。
  陈小妖站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那妖怎么这般厉害?之前风畔收妖只要一念咒,妖怪就会自动恢复原形,再由他打开葫芦一收了事,现在怎么这么大费周章?
  师父说山外有人什么的,风畔会不会不是那妖怪的对手?如果风畔被那妖怪杀了,自己会不会也难逃一死?不要,她不要死啦。
  她越想越紧张,决定还是趁机逃走算数,心念方动,却听风畔叫了一声:“收!”
  只见那葫芦顿时变大数倍,吸力也比初时大了几倍,那妖树散出再多的花粉,顷刻间就被葫芦收去,风畔不等妖树再次发威,空着的手结印向那妖树打出,一道金光闪过,那妖树的枝丫被纷纷砍断,掉在地上瞬间化为灰烬。
  “好耶!”陈小妖已忘了要逃跑这档子事,看那妖树被砍断了枝丫,顿时兴奋不已,捡了石头就去砸那妖树,只是石头还未掷出,那树被砍去的枝丫竟又尽数重生,树枝抖动间,漫天花粉又袭来,“怎么会这样?”陈小妖拿着石头已傻眼。
  “那妖原神不在那树上,小妖,快站到我身后去。”旁边风畔忽然冲陈小妖叫了一声。
  “哦。”让她躲起来,陈小妖速度最快,几步躲到风畔身后,却仍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那棵怪树。
  以为还会是一阵缠斗,只听风畔又是一声“收”,四周同时卷起风浪,吹乱了那些花粉,陈小妖只觉身上衣服“猎猎”作响,风沙走石中眯眼看着前方,那棵妖树竟被巨风连根拔起,连同那些花粉,尽数被卷进风畔的那只葫芦里来,妖树化成点点尘埃,眨眼之间,消失在葫芦中。
  风即刻停了。
  风畔将葫芦盖好,别回腰间,陈小妖张大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畔回身看她一眼,一笑,踩着已枯黄的杂草进了院去。
  方才被拔去妖树的地方留下一个大坑,坑里竟是一具粉色的枯骨,枯骨上盘居着众多的蛇虫鼠蚁。
  陈小妖已经跟上来,看到坑里的东西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什么东西啊?”她踢掉爬到她脚边的蛇,看风畔又往院中正屋的方向去,忙也跟了上去。
  不管是正屋还是东西两厢都已许久无人居住,结满了蜘蛛网,陈小妖忙不跌的拍掉缠在自己发上的蜘蛛网,看风畔站在正屋门前不动,眼睛只是盯着门板,便也凑上去想看个究竟。
  “门板上有什么?”她其实是只好奇的妖,看风畔一直盯着门板,便也眯着眼睛仔细看。
  “小妖儿,”风畔忽然道,“把门打开。”
  “哦?”陈小妖心想,妖既然已经给他收了,那屋里就应该没什么可怕的东西,开门就开门呗,见门上尽是蛛网,便抬脚去踢门。
  门应声而开。
  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摆设,却有一股寒气直逼过来,正好全向着陈小妖,陈小妖来不及避开,寒气侵入肌肤,顿时打了个机灵。
  “好冷。”她抖着身子叫道,下意识的使出妖力想将寒气逼出去。
  风畔那只葫芦上的流苏却忽然闪了一下,风畔按住葫芦,冲陈小妖道:“快把妖力收起来。”
  陈小妖忙收起妖力,看着那只葫芦咽了口口水,好险,它该不是连她也想收了吧?
  全身冷的慌,她无奈,只得裹紧衣服,看风畔进屋去,犹豫了下,回身看了眼那边那个大坑,觉得有点可怕,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进了屋。
  进了屋去,渐渐适应了屋中的黑暗,才发现屋里不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月光还是能照进来,再加上妖的眼力本就胜于人,所以陈小妖已能大体看清屋中一切。
  不过是平常不过的摆设,除了多了点蜘蛛网和灰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陈小妖眼睛扫了一圈,不懂风畔进屋来是干什么,却见他正向着窗口走去,陈小妖忙也跟上去。
  窗口有一盆不知名的花,正在月光下怒放,陈小妖刚进来时并没有觉得那花有什么特别,但此时再次注意到它才发现这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咦?”随着风畔走近那盆花,那葫芦上的流苏金光闪烁,“我没有使用妖力啊。”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风畔按住葫芦,断了根流苏,葫芦不太受控制,另一只手,他伸过去拿起那盆花。
  只是手还未及触到花,一股锋利的气流破空而过,他不一留意,手上便多了一道血痕,风畔并没有缩回手,一下拿起那盆花。
  冰冷异常。
  “原来元神在这里。”他似乎自言自语,手一挥,指间竟是刚才那张“锁符”,直接贴在花上,不过转眼间,花失了颜色,枯萎下去。
  “什么什么?”陈小妖跑上来,“是妖啊?”她瞪着那已枯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