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章】 他也是个聪明人
身为太子的唐季云这会儿过来见聂惜环,其实心里是十分矛盾的。稍早前的时候,这个女子还精神奕奕的想尽办法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可是现在,时间才过去了一上午而已,她一人从原本拥有无限可能,沦落到身陷牢狱。
透过铁栏看着她从呆滞中回神看向自己,唐季云站在牢房之外,双眼中阴郁非常:“在这皇宫大内,我们是主子,你便该倾尽所能的服从。即便皇姐从我这里将你带走你心中不满,你怎可对她行刺?你要知道,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在唐季云看来,秀女齐娟该是第一次见到启元公主才对。所以他推测,她伤害沈碧寒的理由,该是怨恨她将她从东宫带离才对。
“殿下,奴婢没有!”双眼中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回想起沈碧寒握着她的手狠狠向着自己胸部刺去的那一瞬间,聂惜环不禁浑身轻颤了下。
她没想到,一向温文的沈碧寒居然可以对自己下得了那般狠手。
“你说你没有?”剑眉拧起,唐季云双手背负于身后,静静的凝视着聂惜环道:“那父皇和昭元殿的一干人等怎会说自个儿是亲眼所见?你说你没有,那你来告诉我,刺伤公主的人是谁?”
“是……”是她自己!
看着唐季云俊朗阴郁的容颜,聂惜环想要跟他说刺伤沈碧寒的人是沈碧寒自己,可是她也明白,即便她说了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就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聂惜环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之中。在这个山洞里,没有人相信她,她失去了阳光的照射,也一时乱了心绪。
“是谁?”看着聂惜环欲言又止的样子,唐季云道:“此刻你且要省的,某刺公主是死罪,若是你不想死的话,最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与我说清楚了为好。”
虽然他派出去调查沈碧寒的人还没有回宫,不过因接二连三出现心痛的感觉,和那颗暗红色的痣,他毅然有几分确定自己该是与沈碧寒有关联的。整件事情应该有一个错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是哪里呢?
摇了摇头,聂惜环呢喃道:“奴婢若是说了是谁,太子殿下真的会相信么?”
唐季云点头:“若是实话,我自然会相信。”
“是公主殿下自个儿。”深深的注视着唐季云,见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愕然,聂惜环苦笑道:“看吧?奴婢说您是不会相信的。”
“你说是皇姐自个儿对自个儿……”双眼微眯,唐季云讪笑:“她动机何在?你可知道皇姐有孕在身,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不会自己动手……更何况了,她身为堂堂的王朝公主,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秀女,何来的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来陷害你?”
听到聂惜环所说的话之后,唐季云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狂笑。
荒谬!
这简直太荒谬了!
看着唐季云脸上的笑意,聂惜环想要跟他说她与沈碧寒以前是相识的。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闪现出沈碧寒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若是她的身份暴露了,那她的父亲和聂沧阳都会性命不保!
想到这一点,他踌躇了。
深深的哀叹了一声,聂惜环转身继续看向牢房的另外一侧,不再看唐季云一眼:“奴婢早就知道殿下是不会相信的,奴婢是该死的,殿下请回吧。”
沈碧寒说的没错,她和她是不能比的。她只会一味的谋算着要报仇,可对方心中所想的却是如何操控全局。由今日沈碧寒忽然布局将她置于此地来看,她确实是个弈者,而她自己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棋子而已。
棋子还不算,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想到这些,聂惜环不禁绣眉蹙起,眼中泪水涔涔。
眼下的她百口莫辩,就算说不是自己做的,人家也不会相信。毕竟刺伤沈碧寒的簪子是从她的发髻上摘下的,而且还有当今圣上亲眼所见,人证物证都有了。有沈碧寒在,聂惜娇即便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敢说出来。
就算她说出了自己是聂家的聂惜环又如何?那样也无非是让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陪葬而已。可是她就这么完了么?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背着黑锅死掉么?这还真是让人死的不服气呢!
看着聂惜环这般模样,摆明了一副不合作的样子。唐季云也只问不出什么了,便转身向后,漫漫登上向上走的台阶。
“太子殿下,您可曾想过,奴婢是从哪里来的?”就在唐季云登上台阶顶部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聂惜环开口道:“奴婢是皇后娘娘派去送给殿下的,也许公主殿下自残玉体,是针对皇后娘娘而去的也不一定。”
虽然不知沈碧寒与楚后有什么瓜葛,不过聂惜环知道她们一定是不和睦的,这从楚后自宫外将她带进皇后对付沈碧寒便不难看出。她沈碧寒不是比她狠么?虽然她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去证明自己的清白,让她多个当朝太子做敌手,也是相当不错的。
总之,她聂惜环不能白死。
听了聂惜环的话,唐季云愣了,脚步也跟着顿住了。
转身看向下方牢房中的聂惜环,他星眸半眯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姐与母后有什么瓜葛?”
依着聂惜环的话,将沈碧寒和她的母后联系到一起,唐季云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感。这种感觉,是他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
诚实的对他摇了摇头,聂惜环道:“奴婢不知,这要太子殿下您自个儿去找出真相。”
表面上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唐季云的心中却不然。思索着整件事情中的种种可能,出了刑部大牢之后,唐季云并未直接回东宫,而是直直的去了昭元殿。
一进昭元殿,见绣珠正在忙着准备午膳,他便与她问了沈碧寒的现状。听说她已然无碍,此刻正在偏殿休息的时候,唐季云心中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后便让绣珠通禀了,说是要进去见她。
过了片刻之后,绣珠去而复返,道是沈碧寒请他进去。
昭元殿的偏殿内,因天气炎热,已然四处都摆满了冰桶。这些冰桶每到快要融化之时,都会有专人负责更换,如此一来,偏殿内的气温便降了下来。外面是炎炎夏日晒得头皮发烫,辅一进入殿内,唐季云便觉一股凉爽之气袭来,使人倍感心旷神怡。
偏殿内侧的锦榻之内床纱轻荡,平躺在床榻上的沈碧寒此刻面色苍白,因发髻已然放下,更显得她瘦弱了几分。
“皇姐!”见她正侧目睨着自己,唐季云上前几步来到床榻前。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随着唐季云一声皇姐出口,守候在沈碧寒身侧的聂惜娇和翠竹纷纷对着他行了宫廷之礼。
柔弱无力的看着唐季云,沈碧寒示意翠竹先退下,而后伸手无力的拍了拍身侧的锦垫,满怀感激的道:“太子殿下坐吧!”
适才在唐季云为她疗伤的时候,沈碧寒的神志一直都是清醒的。正因为如此,此刻她才一脸的感激之色。
且不论是谁刺得,单看是谁救得。虽说沈碧寒深知自己刺得深度不足致命,不过想着那些太医不敢下手的样子,她就不禁想要发狂!就算随生命无忧,她也是肉长的,伤口在她身上,还不断汩汩的往外冒着血,她能不疼么?
侧坐在沈碧寒的床侧,唐季云将手覆在她的手腕上先为她把了把脉道:“不幸中的大幸,皇姐所受只是轻伤,而且未曾伤及胎儿,未曾引起复发。”
关于他口中所说的这一点,沈碧寒其实心中早就有数,不过她还是有气无力的对着唐季云道:“仔细说起来,我还要好好儿感谢太子呢!若不是你,我今儿这罪可遭大了。说实话,适才的时候我还真怕腹中的孩儿有什么差错呢!”
说话间,沈碧寒一脸的惊恐之色。
这是在今生,若是在前世,她的演技恐怕都能够媲美奥斯卡了。有她在,哪里还轮得到芙蓉姐姐说什么要进军奥斯卡?!
“皇姐福大命大,腹中的孩儿自然也是如此。”对沈碧寒温和的笑了笑,唐季云在心中暗暗揣摩着聂惜环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若是她说的是真,那此刻沈碧寒担心腹中孩儿的模样是假的么?
苦涩的抿了抿嘴角,感觉口齿干渴,沈碧寒道:“借太子吉言了。”
端起一边翠竹手中的清水,唐季云舀起一勺凑近沈碧寒的嘴巴,然后喂她喝下:“此刻皇姐身子虚弱,我想问问皇姐今儿早上的事情经过,不知可否?”
唐季云此言一出,站在他身后的聂惜娇先是身子一震。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唐季云微微侧目看向聂惜娇:“华美人为何如此反应?今儿华美人也是在场的吧?”
“是!”局促不安的点了点头,聂惜娇看了沈碧寒一眼,然后对唐季云低头回道:“臣妾如此反应,根本就是今儿个那场面太骇人了,仅此而已。”
仔细观察着聂惜娇的神情,唐季云眯了眯眼,最后还是将头转向了沈碧寒所在的方向:“今日之事,皇姐怕是也吓得不轻吧?今儿一早的时候,皇姐自东宫将那些秀女带回来的时候,我看一切都还好,没有一丝异常。可是为何才过了短短一个多时辰,便出了这等子事儿?”
唐季云很聪明,这点沈碧寒从近两次与他相处之中便不难感觉得到。在他说话的时候,她一直都在看着他,直到他将问题问完了,她才缓缓的道:“她与我说,我让她过来做杂工,是大材小用。若是我不去,那太子殿下便会拜倒在她的裙下,也许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对我如此吧。”
沈碧寒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知音这话确实是聂惜环所说。
看着沈碧寒言辞凿凿的模样,唐季云点了点头,而后对她道:“皇姐该用午膳了吧,等过会儿我会命御膳房与皇姐多做些补血的药粥,你且记得要喝下。”
没想到唐季云就只问了自己这么两句话,便转移了话题,沈碧寒对他笑了笑:“太子有心了。”
没有再多问什么,唐季云又对沈碧寒叮嘱了几句,这才离了昭元殿。
待她离开之后,翠竹退了下去,昭元殿的偏殿内一时只剩下了聂惜娇和沈碧寒两人。看着沈碧寒一脸病恹恹的样子,聂惜娇声声问道:“太子殿下适才说公主您身上有毒,这是怎么回事儿?”
刚开始的时候聂惜娇称呼沈碧寒为大嫂没人发现,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人发现。
顾虑到这一点,所以她兀自便改了称呼。她此刻要问的,是沈碧寒身上中毒一事。适才唐季云在为沈碧寒把脉之后说出的那些话,站在他身后的聂惜娇可听的清清楚楚的。
对聂惜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沈碧寒道:“小毒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沈碧寒此刻这么一说,聂惜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过了半晌儿,她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对于环妹妹,公主殿下您真的一定要这样么?”
虽然无论谁问她都站在沈碧寒的一方,说是聂惜环谋刺沈碧寒。但是事实并不是如此的啊不管怎么说,聂惜环都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啊,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她于心何忍?
看着聂惜娇哭红的眼,沈碧寒摇了摇头道:“适才你已让看到了,即便她知道了四婶娘的死因,却还是要对我下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今日我若是放了她,也许会害的聂家九族遭诛。路是她自个儿选的,并不是我想这样儿的。”
听了沈碧寒的话,聂惜娇一时无语。
聂惜环的个性她省的,沈碧寒说的话有她绝对的道理。
仔细想了想,聂惜娇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她只是道有些闷了,想要去后花园走走,便出了昭元殿。
无论是沈碧寒还是聂惜环,她们都是有野心的人,其实她一个弱质女子可以比拟的?
缓缓的行进在昭元殿的后花园中,想着近日发生的种种,牡丹花群的边上驻足,聂惜娇无奈地苦叹道:“孰胜孰负已然十分明显,我又岂能有扭转一切的本事?”
“你为何没有?”在聂惜娇身手想要触碰面前的牡丹花卉之时,她的身后不期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叹气声。
身子一顿,慌忙的回身望去,见一身锦衣的唐季云独占在自己的身后,聂惜娇心底咯噔一声:“太子殿下!”
嘴角不住的抽了两下,聂惜娇颤声道:“殿下不是回东宫了么?这会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华美人难道不知么?”盯着聂惜娇多看了几眼,看着她的五官,唐季云心中似是越来越笃定聂惜环所说的话了:“我只是想要与华美人问问今日之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真相又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的话很直接,聂惜娇自然也听得明白。
有些紧张的看了他一眼,聂惜娇便低头回道:“适才在偏殿内的时候,臣妾不是已然与太子殿下说过了么?您何来的此刻又要来问?”
唐季云上前走了一步,离得聂惜娇更近了几分,也惹得她更紧张了几分。
“我只是想从华美人口中说出不一样的答案!”看着她不断绞着手中的丝帕,唐季云脸色一变,声音哑沉的道:“在这宫中,若是想要活着,便必然要学会明哲保身。华美人虽然进宫的时日尚短,不过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是懂得的。我此刻要问你什么你直接回到便是,无需与我卖什么关子。”
为了得到事实的真相,今日就算说他堂堂的太子殿下恐吓也好,怎样也罢,他就是这么做了。
适才在昭元殿内,有什么在,聂惜娇不会说实话。但是此刻离了那里,他倒要看看,这个胆子小的像老鼠的女子,该如何应对于他。
心中突突直跳,因唐季云突然变了脸色,聂惜娇也顿时花容失色。紧张兮兮的咽了咽口水,她颤声道:“太……太子殿下想要从臣妾口中听到什么?”
“真相!”唐季云斩钉截铁的道:“父皇将此事交给我全权处理,我便一定要寻出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事情的真相便是秀女齐娟刺伤了公主殿下,陛下不是都看到了么?这世上看的最清的人,唯有陛下一人!”
唐季云一愣!
他没想到脾性怯弱的聂惜娇,此刻居然能够战战兢兢的说出这句话。
是啊!
真相皇上看到了,就算依着聂惜环所言,是沈碧寒自己伤了自己,到头来皇上也不会相信聂惜环的一面之词。这世上能够看得清真相的人,确实只有当今皇上一人。这句话即便是假话,却也说的让人无法反驳。
看着眼前说完话又低下头来的聂惜娇,唐季云已然料到了聂惜环的下场。
无论事实如何,这整件事情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以她的死而告终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唐季云转而对聂惜娇动之以情:“据我所知,华美人当初进宫的时候,只是秀女齐娟身边的侍女而已。你们主仆多年,该是也有感情的吧?你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死掉么?”
唐季云倒不是有多么想要救下聂惜环,而是想要知道真相。只因他知道,这个真相同时牵扯到他的母后和沈碧寒两人。
“因为如此,殿下便认为臣妾该说些什么吗?秀女齐娟是什么样儿的人,臣妾比殿下要更为清楚。所有人都看到她对公主行凶,她会用什么理由与自个儿开脱呢?哦……她应该说是公主殿下自个儿刺得自个儿吧?公主殿下对腹中的孩儿有多么渴望,这几乎是众人皆知的。难道她会不顾孩子的安危,不顾自个儿的危机,去对付一个区区的秀女么?太子殿下……您觉得这有可能么?”
长长的说出一大段话,聂惜娇暗暗在心中与自己不断提道:镇定,一定要镇定!
似是没想到平日里楚楚动人的华美人会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唐季云被她的反问问的哑口无言。
他本想用怀柔政策,好让华美人忆起聂惜环的好,说些他想听到的话。但是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不但什么都没问到,却还被人问住了。
他的皇姐该是不会拿孩子和自己的安危来对付一个秀女的。
看着唐季云被问的一时没反应,聂惜娇对他道:“若是太子殿下没什么事儿要问了,那臣妾且先告退了。”
“且慢!”阻了聂惜娇从自己身边经过,唐季云道:“我此刻改变主意了,想换一个问题。”
闻言,聂惜娇明眸一怔!
“我此刻想问,秀女齐娟从我那里回来之后为何会与皇姐行凶?”
聂惜娇蹙了下眉头:“这个问题适才殿下不是已然问过公主殿下了么?”
她是要告诉唐季云,即便她要回答,那答案也是与沈碧寒一出无二的。
直盯着聂惜娇瞧,唐季云淡淡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聂惜娇眉角动了动。
看他的样子是没有相信的啊!
“太子殿下您知道臣妾在宫中人轻言微,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脑袋,为何却一定要从臣妾的口中问出这些呢?”嘴上理直气壮的反问着,聂惜娇紧握的秀拳中却已然满是汗意。
沈碧寒交给她的这个任务太艰巨了,面对眼前这个目光犀利的太子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硬撑多久。
确实没想到聂惜娇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唐季云眉梢轻挑,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
被唐季云看的有些不自在,聂惜娇叹道:“殿下想要问什么,便一次问完吧,臣妾也好早些回去。”
心中似是有了什么疑问,唐季云依然问着自己先前想问的问题:“你只要回答我适才的那个问题便是。”
“太子殿下适才的那个问题?”双眼中尽是疑惑之色,聂惜娇浅声道:“今儿一早公主殿下从太子您那里带来那些秀女,其实是想要她们将昭元殿重新布置一下的。可是后来正如公主所言,秀女齐娟说若不是公主,那太子您便会拜倒在她的裙下了。公主殿下身为天之骄女,自然不会容她那般无礼,她开始的时候只是命人责打秀女齐娟而已。但是后来……”
唐季云文:“后来如何?”
偷偷地睨了唐季云一眼,聂惜娇继续轻声道:“后来她说她身后有皇后娘娘撑腰,若是杀了公主,也只是为皇后娘娘除掉了一患而已。殿下明白了吧?因事情牵扯到皇后娘娘,所以公主殿下才没与您说的那般明白。若不是殿下苦苦相逼,臣妾也是不会说的。”
说到最后,聂惜娇的脸便垂的越来越低了。
前面的话,她说的大半是真话。但是到了这最后……说假话她总是有些心虚的。
“皇姐怎会是母后的一患?”事情卡在了最重要的点上,没有注意到聂惜娇心虚的样子,唐季云的脑海中回想起聂惜环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聂惜环说沈碧寒之所以自残身体是因为母后,此刻这华美人却说沈碧寒是皇后的一大患。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们二人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瓜葛么?
见唐季云一脸疑惑的样子,聂惜娇道:“这个问题太子殿下只能去问皇后娘娘了。”
没有再与聂惜娇说话,唐季云果真转身离了后花园。
在唐季云离开之后,聂惜娇依然怔愣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她才一身冷汗的开始不断地轻颤着身子。双腿实在是颤的厉害,聂惜娇最后之得任由自己瘫倒在地上。
走廊拐角处的柱子后,侧目看了眼一身虚脱的聂惜娇,唐季云星眸眯了眯,而后嘴角含笑的出了昭元殿。
待到他离开之后,躲在不远处的翠竹探头探脑的从暗处也走了出来。看了眼花园内瘫倒在地的聂惜娇,她无奈的叹了叹气,而后叫上不远处藏着的望春,两人一起上前将聂惜娇搀扶起来,重新将她带回了偏殿之内。
此刻的沈碧寒已然用过了午膳,与沈碧寒仔细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聂惜娇轻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公主让我做的这事儿真是太强人所难了,我适才的心都差点儿跳出来了。还好太子信了……要不,我还不知后果会如何呢?”
适才在后花园内她与唐季云所说之话,全是沈碧寒提前便教好的。
“你以为他真的信了么?”含笑与翠竹对视一眼,沈碧寒语气幽幽的道:“身为天元王朝的太子殿下,他也是个聪明人啊!”
闻言,聂惜娇神情愕然!
【第二三六章】 混淆认知
聂惜娇确实是依着沈碧寒的吩咐回答了唐季云的问题,但是在最后才晓得即使她伪装得再好,唐季云也该是能从中揣摩事情真意的。看着她一脸懊恼不已的样子,沈碧寒与她简单的说了自己让她这么做的原因。
原来,在皇上将调查此事的任务交给唐季云之后,沈碧寒便知即便自己的演技再好,该是也瞒不了一向机敏的唐季云的。想到这些,沈碧寒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如何让整件事情依着自己的想法发展,而不是在对方先提出异议的时候,自己倒先乱了阵脚。
若是事情不出她所料,聂惜环一定不会与唐季云坦白自己的身份。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束手就擒,直接吞了这枚苦果。最后通过唐季云出了刑部大牢便直奔昭元殿来看,沈碧寒知道,她猜对了。
聂惜环还真的做了最后的困兽之斗。
聂惜娇的性子沈碧寒还不了解么?她软弱,胆小。沈碧寒此刻让聂惜娇透露给唐季云她与皇后之间似有瓜葛,她并不是要唐季云完全相信,当然她也深知唐季云不会相信,这从最后他走后隐藏于拐角处便不难看出。
她要的……只是将身为当朝太子的他掺和到整件事情之中。
就在刚刚见过太子的时候,沈碧寒在想,有他在若是要对付楚后怕是又要难上几分了。但是自从偶然间得知了太子身上的那点不寻常之处,沈碧寒越来越觉得,他该是与自己有切身关系的。
此刻她将太子牵扯进来是在赌!
她要赌最后的那个结果!
唐季云当日并未直接去中宫询问楚后,而楚后那边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的。
沈碧寒出事后的第二日,天元帝唐骏天颁旨,道是启元公主凤体违和,册封大典将另择吉日举行。当然,这是沈碧寒所要求的。在皇榜张贴后没多久,聂沧洛与蓝毅两人再次一起进了皇宫。在昭元殿内建沈碧寒并无性命之忧,他们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见有聂沧洛在,蓝毅只是对沈碧寒笑了笑之后,便出宫继续去处理沈家和白家的商号事物了。在沈碧寒的身边,他大方的选择让聂沧洛留了下来。
聂沧洛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聂惜环对沈碧寒行凶,不过却也知道真正的真相该是什么样子的。
面对着眼前为了报仇终于可以将别人的性命看的如此淡薄的女子,他心中的酸涩之感,便不言而喻了。
沈碧寒先是与他说了将望春留在聂惜娇身边的想法,待到聂沧洛应下了,她才将这个决定与两个当事人说了。
四目相对却面面无语,在沈碧寒身侧留了半日之后,聂沧洛也起身离宫了。
在他在的这半日里,沈碧寒一切如常,甚至比之平常还要淡然几分。直到他走了,她的眼神才渐渐的变了晦涩不少。
聂惜环无论想要如何对付她,终还是与聂沧洛血脉相连的堂妹。虽然知道她留不得,也知道沈碧寒必然会对她下手,但是在聂惜环真的深陷囫囵之时,聂沧洛的心情还是十分复杂的。
他的心情,沈碧寒心中了解。
但是势在必行,她既然动了手,事情便没了回旋的余地了。
此刻她想要与他说句对不起,却发现在与他相处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居然大到她口中的对不起那三个字无法说出口。
又过了两日,消息传来,道是在太子正欲与刑部公审秀女齐娟之时,她被发现吊死在了刑部大牢之内。公审前一日自缢而死,这事情未免太过蹊跷。此事一出,一时之间宫中传的更是沸沸扬扬。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宫中人有人道她有胆子行刺公主,必定是受什么人指派的,但是此刻死无对证,此事也只得不了了之了。
得到消息之后,沈碧寒原本是与聂惜娇在一起的。虽然早知结果会是如此,不过沈碧寒还是暗暗叹了一声唐季云果然是聪明之人。过去的时间里,沈碧寒虽然与聂惜环没有什么深交,却也总是像家人一样相处过。看着一边眼泪汪汪的聂惜娇,她的心中也泛着浓浓的哀意。
严格算起来,聂惜环虽然不是她亲手所杀,却也是他一步步的逼到最后自缢的结局。这算是她第一次杀人,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如常的双手,沈碧寒闭了闭眼,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虽然皇上并未因聂惜环自缢身亡而对此事罢休,身为主审官的太子也附议要继续调查下去。但是沈碧寒知道,这件事便就此打住了。聂惜环一事除了之后,除了事发当日楚后来探望过沈碧寒之后,中宫方面便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她们没消息,沈碧寒这边可不乐意了。这一日,才刚刚过了巳时,沈碧寒便书了一纸便签,命绣珠送到中宫之内,亲自交由皇后娘娘手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便签上只写了寥寥几字而已,在看到了便签之后,绣珠回来与沈碧寒说了皇后娘娘面色平稳的表情,便退了下去。
沈碧寒知道,因为她的突然举动,使得楚后一时毫无防备。此刻她不出声儿,便代表聂惜环的身份成了一个永远的秘密,而聂惜娇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来调查了。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之后,有关沈碧寒要天眼去调查的事情,也有了一些零零总总的消息传来。当然,这里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的消息就是早些派出去寻找莫往生的铁骑飞鸽传书说莫往生已然寻到,而且正快马加鞭带回金陵。而坏消息则是关于二十一年前襄王妃临盆之夜的消息——那一夜凡是在襄王妃处当差的丫头和下人们,居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算是天眼也有些束手无策。
在听了徐放禀报之后,沈碧寒不相信那么多人居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知道事情有些棘手,她对徐放没有过多的苛责,只是命他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她相信人定胜天!
“如此一来,便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了。”轻轻叹了口气,沈碧寒侧躺在锦榻之上,一脸的沉思之色。
看着沈碧寒的如此模样,翠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在过了没多久之后,外面绣珠通报倒是蓝毅来了。闻言之后翠竹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先行出了昭元殿的偏殿,见一身黑衣的蓝毅面对自己笑了笑,翠竹先对他行了行礼,而后道:“爷来得正是时候,主子这会儿正烦呢,奴婢也不知怎么劝才好,您还是进去看看吧!”
“烦什么?”眉梢动了动,蓝衣只是问了一句,便直接进了偏殿。
一进偏殿,见沈碧寒正一脸阴郁的躺在锦榻之上,蓝毅的脚步顿了顿,也稍稍变轻了几分:“公主殿下有什么烦心之事么?可否与臣仔细说说?”
闻言侧头,见蓝毅一脸如沐春风的招牌式笑容,沈碧寒的心情也微微转好:“这会儿你不在沈园待着,怎的进宫了?”
“商号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实在是挂念你的伤势,今儿我便过来看上几眼。”因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沈碧寒与蓝毅之间无需太多的言语,便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么?”
“恩!”轻轻点了点头,沈碧寒动了动脑袋,便见蓝毅上前将她头下的秀枕给她垫高了一些。待调整好了姿势,她才目光清远的注视着蓝毅道:“仔细说来这是我受伤之后你第二次来看我。”
上次的时候,他将聂沧洛留在了这里,自己便离宫了。
这跟沈碧寒早前与他的约定可是有些区别的。
沈碧寒的语气之中略带着撒娇之意,蓝毅怎会听不出?只是淡笑不语,他坐在她的床榻边上,低眸看着她道:“说吧,有什么烦心事儿?”
以前的时候,沈碧寒只要有什么烦心事儿,便会拖着蓝毅到外面去骑马。在骑马的过程后中,她心中的愤愤不平也会全都倾诉给蓝毅听。如今虽已是沧海桑田,但是现在她心中有烦闷之事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居然还是蓝毅。
深深注视着眼前温文儒雅的男子,沈碧寒轻咬了下嘴唇,道:“聂惜环死了。”
知道沈碧寒心中所想为何,蓝毅身手顺着顺蜷缩在她耳际边上的长发道:“她的死虽说是因你才造成的,但是却也是必然的。即便你不能动她,日后楚后也会动她。如是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但要死,还有可能是插入你心窝的一把尖刀!”
自从上次与沈碧寒将心事全盘托出之后,对与沈碧寒的事情,蓝毅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虽然她知道,让她去杀人,去背负别人的性命实在是折磨。
但是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那他能做的也只有陪她走下去而已。
抬眸感激的看着蓝毅,沈碧寒嘴角苦涩的动了动,道:“为了聂家,我只能让她死。”
虽然聂家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秀女齐娟便是惜环,但是聂沧洛知道,聂惜娇也知道。他们是亲人,是兄妹。就算她是为了他们必须让聂惜环死,可是在他们的心中,对她定然也是有怨的。
满是心疼的叹了口气,蓝毅倾身上前将沈碧寒温柔的拥入怀中。
听着耳际蓝毅沉稳的心跳声,沈碧寒的心绪静了不少。这种感觉好熟悉,回想起过去,她也曾这般靠在聂沧洛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
收起心中的遐想,沈碧寒动了动脑袋,蹭的蓝毅只是低眉敛目的看着她笑。半晌儿之后,她复又开口道:“我最近真的比较烦,死了个人还不算,适才天眼来报,当年在襄王府做工的丫头和下人,居然一个都找不到了。若是这样的话,那……”
虽然与蓝毅已然将心结解开,但是他进宫的次数并不频繁,也正因为如此,关于沈碧寒对太子身世的怀疑,都还没对他道明。
“那什么?”感觉到沈碧寒情绪波动,蓝毅问道。
“那太子殿下。”从蓝毅怀中起身,沈碧寒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楚后与父皇的孩子。”
心中一惊,难得不再是一脸的从容之色,蓝毅眯着眼道:“寒儿你何出此言?”
伸手想要将衣袖掠起,却不期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间,沈碧寒指着手肘外侧的痣,对蓝毅道:“这个,你知道么?在太子的手肘外侧居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眉头皱起,蓝毅问道:“此事当真?”
“自然当真!”沈碧寒点了点头,道:“我听闻绣珠以前就是伺候太子的,我问她的时候并未提及太子,她却直说太子身上也有。因为如此,所以我前几日命天眼去调查当年母妃生我之时的详情,可是他们此行却是一无所获。”
蓝毅顿了顿,道:“你可曾亲眼看到过太子臂上的痣?”
沈碧寒摇了摇头。
蓝毅又问:“那你可是晾出了自个儿手臂上的痣,问绣珠谁还有一样的痣么?”
沈碧寒又摇了摇头。
前面因为聂惜环之死,沈碧寒心有愧疚。后面因为当年襄王府一个下人丫头都找不到,她心中自然烦闷。知道她是为何而烦的了,蓝毅并未与她多说什么宽慰之语,只是淡定的道:“其实你心中早已有了认知不是么?你命天眼去找寻证人无非是想要证据而已。不过你想过没有,绣珠只是个宫女儿,她虽说太子手臂上有痣,却不是你亲眼所见啊!万一太子手臂上的痣与你手臂上的痣只是巧合,不在同一处呢?”
“可是我感觉……我与他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人的感觉有的时候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就像当年你以为我死了一样,我此刻不是也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么?”将沈碧寒的纱袖放下,蓝毅道:“既然你认定了,与其在这里烦闷不已,倒不如自个儿去求证一下。”
沈碧寒很聪明,她当初认定太子的身世有问题,完全是凭的这颗痣和她对他的熟悉感,蓝毅相信她的感觉,不过就算相信她的感觉,他此刻还是在混淆她的认知。
【第二三七章】一个玩笑
她没有杀过人,刚开始总会于心不忍。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她的心理压力又很大,倒不如故意在她思维不稳的时候,稍稍给她使些坏,好让她有点儿事情做。
听了蓝毅的分析,沈碧寒也觉得有些道理。稍早前因为她身上的伤还未曾痊愈,在与皇上商议之后,她一边让他将册封大典推后,一边则已决定将等到伤愈这后,便暂时回聂府去住些时日。
通过聂惜环之事,她与楚后之间虽然还未曾公开撕破脸面,却也算你来我往,大战了一个回合了。眼下聂家有她安排下的那个小妾在,她更应该趁机回去看看。
不过此刻在她的心中又有了一个决定,那便是等到她伤愈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会会天元王朝的太子殿下。
看着沈碧寒双眼渐渐清明,焕发出了本该就有的生机,蓝毅的嘴角再次扬起淡淡的笑意。他本打算是要与她说一些关于商号上的事情的,但是此刻看着这样的她,他哽在喉间的话语,悉数都咽回了肚子里。
那件事虽然早就该说,但是既然延后了,又何妨再拖些时日呢?
一晃十余日而过,这段时间之内,聂沧洛未曾进过宫,倒是蓝毅自那日之后,每日都会到昭元殿与沈碧寒一叙,因为有他的陪伴和翠竹等人的精心照料,再加上有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上好补药,沈碧寒的身子恢复的极快也极好。
伤口结了痂之后,感觉便由痛转成了痒,因最近一段时日进补良多,而沈碧寒又过了孕吐之期,所以她的脸色也如桃花一般,白中透着粉色。这一日,早早的用了早膳,沈碧寒选了一件斜格子的夏衫,让翠竹为自己梳理了一个简单的散饰发髻,终于告别了躺了数日的锦榻。
有些贪婪的脚踏绣鞋在昭元殿内来回走着,见蓝毅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笑,沈碧寒不禁蹙眉问道:“我这副样子很好笑么?”
噙笑看着沈碧寒,蓝毅轻轻摇了摇头。
“啊!”轻轻的伸了伸懒腰,沈碧寒叹道:“好闷,这阵子还真是闷的人发狂呢!”
叹声刚落,沈碧寒便抬足向着昭元殿偏殿的大门走去。
“主子!”沈碧寒刚刚走到大门处,便见翠竹端着一碗药汁儿挡住了沈碧寒的去路:“您该吃药了。”
柳眉一蹙,沈碧寒看都没看翠竹端着的药汁儿,便直直的越过翠竹往外走去:“我的身子好了,用不着吃药了!”
“主子……”看着沈碧寒一步一步的向外走,翠竹端着药汁儿转身看向她的背影。
刚刚步下偏殿门外的台阶,她又见绣珠端着一碗药汁儿走了过来:“公主殿下金安!”
看到沈碧寒,绣珠忙对她福了福身子。
眉头一直纠结在一起,沈碧寒指着她面前的药汁儿问道:“这是什么药?”
过去这十余日里,她除了每日进补之外,每日这苦涩难咽的药汁儿,也是要喝上好多剂的。
“这是太子殿下与您开的药啊!”不解的看了沈碧寒一眼,绣珠回道。
眉头又动了动,沈碧寒转身又登上台阶回到翠竹身边。
低头看了眼翠竹端着的药汁儿,沈碧寒不禁口中便泛起了苦涩:“这是什么药?”
翠竹直接回道:“这是姑父当初与莫大夫那里取来的保胎药,是您一直喝着的那剂。”
听到翠竹所说,沈碧寒伸手抚摸了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而后端起面前的药汁儿一口气便喝了下去。
“哈……”苦涩难耐的吐了吐舌头,她伸手从托盘里捏起一颗蜜饯塞入口中,而后又再次转身向外走。
唐季云所开之药是与她治伤的,她可以不喝。但是莫往生所开之药是要保住她腥中胎儿的,再苦再难喝,她也要忍着咽下去。
“主子您去哪里?”沈碧寒适才喝药的动作太利索了,以至于她快要走出十米的时候,翠竹才反应过来,急忙问了一句。
沈碧寒此刻要去的方向,明显是出昭元殿的。在皇宫大内,她路途不识,不跟几个宫人怎么行?
“憋了这么久,本宫只是要随便走走,你们无需惊慌!”没有回头,沈碧寒随意的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便出了昭元殿的大门。
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在这皇宫大内之中,青天白日的她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绣珠,你且将药放下,带几个宫人去追公主殿下!”正在翠竹和绣珠都端着托盘站在偏殿门前的时候,适才在里面看书的蓝毅对呆站在门前的绣珠吩咐着。
“呃……是!”轻点了下头,绣珠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一边的一个宫女儿,然后唤了几个人,欲要去追沈碧寒。
可是站在昭元殿的大门前,看着已然没了沈碧寒踪影的亭台楼阁,绣珠的心里便犯起了难来。她们追出来的太晚了,根本不知道沈碧寒去了哪个方向,微微沉吟了片刻,她一跺脚道:“大家且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公主殿下!”
沈碧寒是谁?
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心头肉啊,此刻她伤才刚好,若是再有个什么闪失,那她们的小命儿都保不住了。
看着众人都分头去找了,留在昭元殿的翠竹也是心中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担心的不得了。看着身边一派神态自若的蓝毅,她心中一愣,而后试探性的问道:“主子就这么出去,爷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么?”
蓝毅对沈碧寒的感情,翠竹可是最清楚不过的。此刻沈碧寒自己出去了,而蓝毅却丝毫不为之担心,看样子他该是知道她去了哪里的。
抬眸看了翠竹一眼,蓝毅已然轻笑道:“寒儿在这深宫之中知道的地方屈指可数,不过却是去过东宫的,她此刻只不过是去见太子而已。”
暗道一声果然,翠笑问道:“既然爷您知道,为何适才不与绣珠姐姐明言?”
又是轻轻一笑,蓝毅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书册将扉页翻开:“你不觉得寒儿最近在这里憋闷坏了么?若是整个皇宫都因为找她而人仰马翻,她会不会开心?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无伤大雅,又能让她开心,你我何乐而不为呢?”
“呃……”
看着蓝毅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番话,翠竹的眉角不禁轻轻的抽动了两下。
这是她伺候了十几年的那个爷么?以前的他做事严谨,事事审时度势,总是一板一眼。翠竹不明白从什么时候他也开始与人开起玩笑了?
这对她而言,就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
外面昭元殿的一干宫人都在寻找着沈碧寒,这边沈碧寒已然孤身一人来到了太子所居的东宫。因不久前沈碧寒刚刚来过一次,这次虽是她自己过来的,对宫中谋生的宫人们来说,也是认得她的。
“哎呦喂,公主殿下这会儿怎么自儿个过来了?”左看看,右看看,见沈碧寒确实是孤身而来,在东宫内司职的小太监忙恭着身子,快步来到沈碧寒身前对着她拱手行礼。
被身前突然冒出的太监惊得脚步一顿,沈碧寒稳了稳心神问道:“太子殿下可在宫中?”
上次自从出了行刺事件之后,太子唐季云除了那一日去过昭元殿问了她一些话后,便只是命人过去送些补品和药方,再未踏足昭元殿。
因沈碧寒本打算出宫回聂府,所以她能下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过来找唐季云。
“公主殿下要找太子爷么?”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东宫大殿,那个小太监笑道:“殿下请先到里面稍等,奴才这就去寻了太子爷过来。”
过了半晌儿之后,那小太监去而复返,对着沈碧寒又行了礼,他无奈的道:“让公主殿下久等了,里面的人说太子爷一早用过早膳便出去了。”
沈碧寒蹙眉:“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仔细寻思了一会儿,那小太监道:“虽然不知太子爷会不会去那里,不过奴才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儿。”
“在哪里?”
一路上跟着那小太监出了东宫后门,又顺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了冗长的一段路程,沈碧寒终于与小太监站在了一个别院前。这个院子沈碧寒认得,是上次她与翠竹第一次见到太子唐季云的地方。不过这次这小太监领她走的是东宫后门通往这里的路,所以与她上次走的路大不相同。
与小太监说她知道这里不让人随便进入,将他留在外面,沈碧寒独自一人进到了里面的院子里。行走在暗暗的树荫之下,感觉着周围的生命气息,沈碧寒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一路带着淡笑来到了院子的主屋之前。
在门前停住脚步,透过珠帘流苏看着安坐在里面正在读着什么书信的当朝太子,沈碧寒不禁又开始仔细的打量起他来。
这个男子有可能是她的兄弟么?有可能么?
心中如此暗暗想着,沈碧寒将手握成拳,故意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听到她的咳声,坐在主屋内的唐季云不禁抬头看向门外,见是沈碧寒站在屋外,他对她微微一笑,而后貌似随意的将手中的集约揉作一团。
【第二三八章】劝离
“不知皇姐是几时过来的,怎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轻轻的对沈碧寒一笑,唐季云面色随意的将手中揉作一团的信筏丢到一边的砚台里,起身迎向沈碧寒。
唐季云亲自掀起了面前的珠帘,沈碧寒也一点都不客气,低头进入屋内,沈碧寒走到桌案前看着已然被墨水浸湿的纸团蹙眉问道:“太子殿下适才在看什么?居然如此入神?”
入神到她在屋外站了片刻,他都没有察觉到。
闻言,唐季云眉眼轻挑带笑:“以前在宫外游历的时候,结交了一些父皇所说不学无术之人。眼下虽是回到了宫中,却与这些朋友还有些联系。”
与朋友之间的书信,有那么见不得人的?至于她一来便浸墨销毁么?
心中虽是疑窦丛生,不过沈碧寒也不戳穿他。依着他做出请的动作,她也就顺水推舟的坐在了唐季云适才所做之处。
“最近一段时日父皇着令我调查秀女齐娟刺杀皇姐的幕后真凶,这事儿实在是毫无头绪,查来查去不但没有结果,却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没抽出时间到昭元殿去探望皇姐,不知皇姐的伤可好了?”
侧面向着门外观望了片刻,见没人跟着沈碧寒,唐季云想大概是留在了院外,便坐到与她对面的椅子上,关切的说明了他最近一段时日不到昭元殿的原因。
就算调查案件再忙,总该有吃饭的时间吧?他此刻可以在这个小院儿里闲然读信,却没有时间在来这小院儿的时候拐个弯儿前往昭元殿。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太那啥了点吧!
不过知道在聂惜环的事情上,他已然做出了让步,沈碧寒也不再追究他什么。只道是他因为感觉到了她与楚后之间暗藏的瓜葛,所以才会避嫌不去昭元殿。
暗暗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沈碧寒回道:“其实我身上的伤早已无碍了,只不过是父皇和那些宫女儿们看的紧,我今儿才起身而已。”
“哦?”微微挑眉,唐季云看着沈碧寒,道:“皇姐才刚刚起身,便直接寻我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轻点了点头,沈碧寒道:“我来找太子,全是因为要谢你为我治伤。”
聂惜环是怎么死的,他们两个心知肚明。沈碧寒不能肯定聂惜环一定是自缢而死的,也不能断言说聂惜环是唐季云逼死的。但是这件事既然楚后不作声,而唐季云也想着息事宁人,那她便也没有了再提的必要。
她今天来除了想要认证她从绣珠那里听到的消息,还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那就是……她是来道谢的。
当初在她受伤的时候,在一干太医不敢动手的危急情况下,可是眼前这个天元王朝的当朝太子,与她治疗包扎的。虽然由他来行医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不过他救了她,那也是事实啊!
“皇姐需要与我这般见外么?”微微挑了挑眉,唐季云对沈碧寒道:“若是皇姐果真要谢我的话,那我开个方子与你,皇姐依着方子过活才能保胎儿与你性命无忧!”
又是救命良方么?
想起莫往生曾经给自己的那救命良方,沈碧寒不禁嘴角微微弯了弯:得方子容易,可是要完全依着方子去做却很难。
不过太子既然提出来了,她听听也无妨。嘴角边上的笑意更大了些,沈碧寒指了指桌上现成儿的纸墨道:“太子开方便是!”
唐季云身笑着,拿起桌案上的极品朱笑,在宣纸之上一笔飞龙走凤之后,而后又将朱笔放了下来。稍待了片刻,待到墨迹干涸,他方将宣纸 旋转方向,呈现在沈碧寒面前。
低眉看着宣纸之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沈碧寒的脸上没有出现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似是对方子极为不认同,又似是对这方子十分认同,她看着唐季云浅吟道:“宫闱晦暗,续命需离宫静养……太子的意思是要我离开皇宫回聂府去么?”
轻点了点头,唐季云道:“这皇宫大内虽是富丽堂皇,可是却人情淡薄,处处都布满危机。可能前一刻还一切如常,可是到了下一刻,却身陷险境,就像皇姐前几日一般。”
微微顿了顿,他接着道:“当然,皇姐是聪明人,应对宫中的事物,你有自己的分寸。但是……皇姐莫要忘了,你是双身之人,而且还身中幽潭香之毒。据我所知,这幽潭香之毒,唯有静养,不争世事为最妙。”
沈碧寒与他一定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不想她在宫中再受到威胁,因此此刻他劝她离宫是为了也的安危着想。沈碧寒与他的母后有仇怨,这点若是他不知倒也罢了,但是此刻他知道了,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叵是他的母后出手,那一切将会是什么结果,便很难说明白了。
至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他已然命人去调查了,在一切未明之前,他要她活着,但是她的现况不妙,想要她活着,他就只得在一切宫斗还未曾真正开始的时候,先做到防微杜渐。
他的话里有明显的命令意味,却又隐隐的透露着关切之意。
他一半是怕她对付楚后,表明会附上她对付楚后,一面又打着对她好的旗子,这人还真是里外都是好人啊!
仔细的盯着唐季云片刻,沈碧寒苦笑道:“太子以为我离宫之后,便是一片艳阳天么?”既然她已然将她与楚后之间的矛盾让他知道,就不怕直说出来:“母后已然在我入宫伊始便与我夫君送去了一句貌美如花的小妾。家不怕穷,却怕夫妻之间有人争宠,这是平民百姓家最忌讳的。但是事情是母后提出的,而且还说是为了体恤我?如果我此刻离了皇宫回到聂府,你以为就真的可以无忧无虑的过着幸福生活么?”
好吧!
沈碧寒一早的时候确实是想着伤好了要回聂家的,毕竟聂惜环的婚期将近,而她在聂家的位子被小妾占了多日,她也该回去露露脸了。但是不知为何,只要想到唐季云此刻劝她离宫是为了楚后着想,她便不禁怒火中烧。
就算知道人家两人是母子,儿子护母亲天经地义,但是此刻沈碧寒想到这些,便觉得万分窝火。
唐季云蹙了蹙眉头,仔细的打量着沈碧寒气鼓鼓的面颊,他停了停,终是忍不住笑道:“以往聂府一家子刁难皇姐都不惧,此刻便怕了区区一个妾么?”
沈碧寒一皱眉道:“谁说我怕了?我是当朝公主,有必要怕她么?”
赞同的点了点头,唐季云道:“那皇姐便先回去将院内的火灭了,待到父皇再定下册封大典之期,你再进宫的时候,臣弟自当亲自前往聂府接皇姐入宫。”
“呃……”沈碧寒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然被眼前的这个臭小子给绕到了圈内。不过也罢,反正她也要出宫了,听他的出宫也算还他以前的那个人情:“这个算是我还上次欠你的那个人情。”
与唐季云相处,沈碧寒莫免的少了许多的防备,心中想着说什么,便说出了什么。
“算!”唐季云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唐季云的笑脸,沈碧寒瞥了眼他薄纱倾盖的手臂,不禁嘟囔着从椅子上起身:“你这里的待客之道真是好的没话说,我来了这么久了,连杯茶都没有。这大热天儿的,真是可怜我们母子了。”
说笑间不等唐季云为沈碧寒倒茶,她已然提起桌子上的茶壶,自行在茶壶托盘里的两个杯子里倒了两杯茶。看了唐季云一眼,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她放下茶壶,端起其中的一杯茶佯装要递给他:“太子殿下请用茶……”
许音嘎然而止,沈碧寒手中的茶杯陡然一滑,茶杯内的茶水哗啦一声,全都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皇姐没事吧?”看着沈碧寒忍痛皱眉的样子,唐季云没有理会自己被水浇的湿淋淋的手臂,轻声问道。
“只是扯到伤口了,没碍的!”将茶杯放回到桌案上,沈碧寒抽下腰间的丝帕,覆上唐季云的手臂道:“你没事儿吧?”
摇了摇头,接过沈碧寒手中的丝帕自己擦了两下,唐季云低头看着湿淋淋的纱袖道:“还好是夏天,这茶水又放了稍许时候了,所以不太烫。”
“哄呀,你这么麻烦做什么?”伸手重新将已然被浸湿的丝帕拿回手中,沈碧寒伸手拉过唐季云的手臂,而后将他的手臂上的纱袖,猛地朝上一掠。
“呵……”
沈碧寒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颗痣,反倒在唐季云的手臂上看到一道新鲜结痂的伤痕。
适才在倒茶水的时候,沈碧寒已然算准了要浇他的哪只手臂。她是右手手臂上有痣,若是他与她有关系的话,也该是右手。但是此刻他的右手臂上是一道新的疤痕,根本就不是什么痣。
看着沈碧寒惊讶的反应,唐季云淡笑道:“皇姐不必如此惊讶,那秀女齐娟确实凶悍,这是那日我私审于她时,被她突然抢了官差的刀伤到的。”
“秀女齐娟?”双眼依然盯着那道狰狞的疤痕在看,沈碧寒的眼瞳微微瑟缩了一下。
唐季云手臂上的这道疤痕与她身上的伤痕新旧相似,确实像是最近这些时日才伤到的。不过这会是聂惜环伤到的么?聂惜环对她有仇,对唐季云可是没有的。就算她对她有仇,也没见对她怎么样,反倒是被她陷害,被扣上了刺杀公主的罪名。唐季云这伤真是聂惜环造成的么?沈碧寒很怀疑,她觉得唐季云身上的伤有可能与她身上的伤一样,是让聂惜环背上黑锅而已。
“那丫头先伤了公主,再伤了太子,合着自缢而死太便宜了点。”对沈碧寒笑了笑,唐季云纱袖放下,对沈碧寒道:“皇姐出来功夫儿不短了,我这就送你回昭元殿如何?”
嘴角的笑意微浓,唐季云看了看沈碧寒,而后转身向着主屋外走去。
突然之间觉得聂惜环太过可怜,沈碧寒抬头看着唐季云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天元王朝的皇太子。她一直知道他难对付,但是通过今日的浅谈,她更加笃定他非是池中之物。虽是身子孱弱,却一直安坐于皇太子之位,这便是他的能耐。
沈碧寒知道,若是日后她的父皇天元帝唐骏天驾崩之后,天元王朝皇权落在了他的手中,那势必将呈现第二个天元盛世。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是她对决楚后的最大障碍呢?
深深的看着砚台中被揉作一团的信纸,沈碧寒心中兀自思索着跟唐季云出了别院,直到出了院门,她才道:“我这会儿且先不回昭元殿,去昭明殿吧……我好与父皇提要出宫的事情。”
见门外只有东宫的一个小太监候着,唐季云转身看向沈碧寒:“皇姐出来连个贴身之人都没带?”
沈碧寒的身子才刚刚见好,昭元殿的宫人们怎么敢让她独自一人出来?
摇了摇头,沈碧寒道:“我出来的时候,她们都没跟上。”
是她们没跟上还是你不让人跟啊?!
心中暗暗问了一句,即使不用问出口,唐季云也知道其中的大概经过。想着这会儿昭元殿的人大概已然找沈碧寒找疯了,他提议道:“我们还是先去昭元殿,皇姐先与绣珠丫头吩咐了将东西收拾好,再到昭明殿与父皇请辞,不是更节省时间么?”
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暗暗在心中对唐季云的俊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沈碧寒先他一步顺着上次与翠竹一路而来的方向前行。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谁让她稍早前拿离宫静养换了他上次的人情呢?
沈碧寒在前面走,唐季云和小太监在后面跟着。大约走了有一刻钟的功夫,出了别院前方的花园,便见昭元殿一干在大热天里被热的气喘吁吁的宫人们正在焦急万分的寻找着沈碧寒。
远远的见沈碧寒与唐季云一前一后走来,绣珠眼前一亮,而后便快步跑了过去。
“奴婢给公主殿下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分别对沈碧寒和唐季云福了福身子,绣珠因适才过分焦急,不断奔跑着寻找沈碧寒而双颊酡红。
【第二三九章】关于那颗痣
沈碧寒与唐季云在清凉别院内闲谈了多久,绣珠和昭元殿内的宫人们便在炎炎夏日下寻找了她多久。待到找到她之后,众人都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当沈碧寒提到蓝毅应该知道她到哪里去的时候,绣珠更是一脸的懊恼之色。
当初蓝毅让她去追沈碧寒,她没追上便乱了阵脚。那个时候她想的最多的是沈碧寒去了哪里,根本就没想着要回去询问蓝毅。但是此刻听沈碧寒说了,她便直道自己糊涂了。
难得看到绣珠懊恼的样子,沈碧寒的心情不禁好了几分。咯咯笑了几声,她大概猜到蓝毅也许是故意不直接告诉绣珠她去了哪里,而是想让她看看眼前这些因她而活命的人。
她是昭元殿的主人,也是她们共同的主子,此刻她在宫中得宠,那她们在宫的日子也还好过一些,若是她最后输了、败了呢?
蓝毅啊!
你永远是那个为我将万事想到前面的人么?
想到蓝毅为自己过去做的那些事情,沈碧寒不禁暗暗的感叹了一句。
见到了绣珠之后,也省的回昭元殿了。沈碧寒直接与她吩咐了要她去将她的东西收拾一下,而后便与唐季云一同前往昭明殿内与皇上请辞。
如沈碧寒与唐季云所料一般无二,唐骏天并不想要沈碧寒离宫。
但是考虑到她身怀有孕,而且还在宫中刚刚受了伤,定然是想回去多住几日,他便转而道是准沈碧寒回聂府,不过前提是待到聂惜璇的婚事一过,她便要返回皇宫之内。
在唐骏天与沈碧寒讨价还价之时,太子唐季云一直静静的站在沈碧寒的身边看着,虽然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在唐骏天对沈碧寒一再妥协之下,他眼中的情绪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在皇宫之内,皇子争宠是为了日后的帝位,也正因为如此,每位皇子都想要得到皇上更多的注意。为了这点点的注意,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不惜兄弟相争,与后宫想要争宠的女人一出无二。
但是此刻,在唐季云的眼前,在沈碧寒的面前,唐骏天不再是一代帝王,而只是一个平常的父亲。
为什么她可以得到如此的特殊父爱?难道只是因为她的母亲么?想到这一点,唐季云的心中不禁微微配涩,当年因为楚后不得宠,小小的他为了留在太子的位子上,活的好辛苦。
在他父皇的眼里,他永远都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太子,而不是他的儿子。过去在皇宫之内大多都是这般境地的皇子,所以他不会有什么深刻的感触,但是此刻面对唐骏天对沈碧寒的态度时,他的心中便颇为不是滋味了。
得了唐骏天的应允之后,沈碧寒与唐季云一起出了昭明殿。在送沈碧寒回昭元殿的路上,唐季云一直一言未发。对于他的异常,沈碧发自然感觉到了,侧目看了眼身边的唐季云,她关切的问道:“太子怎么了?为何脸色会如此难看?”
从出别院到昭明殿,他一直与自己在一起,顺利的得到了皇上的同意,她马上就可以出宫了。回想种种,她实在想不出他脸色突变的原因。
低头对上沈碧寒的双眼,只是一秒后又移开了,唐季云道:“皇姐入宫这才没多久,便又要离宫,这来去匆匆的,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沈碧寒不是在宫中长大的,自然不会体会到他心中的感受。
微微蹙眉,沈碧寒笑了笑道:“适才的时候是太子你要劝我离宫的,这会儿却又说有些舍不得,你不觉得有些前后矛盾么?”
无奈的摇了摇头,沈碧寒不再说话,只是与唐季云一路向着昭元殿而去。
到达昭元殿之后,唐季云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沈碧寒也没有再问。在他提出要先行回东宫的时候,沈碧寒也没留他。待到他离开之后,在正殿内稍坐了片刻,沈碧寒问着身边的翠竹:“你们家爷呢?”
翠竹回道:“爷在偏殿阅书呢。”
适才沈碧寒出了昭元殿之后,蓝毅便一直在偏殿内看书。今日的他,似是早已料到沈碧寒回来之后会找他,所以并未出宫。
睨了翠竹一眼,沈碧寒又问道:“绣珠这会儿何在?”
翠竹又道:“绣珠姐姐这会儿正在偏殿内与主子收拾衣物呢。”
暗暗点了点头,沈碧寒这才亲身前往偏殿。
偏殿之内,蓝毅如沈碧寒离去时一般,依然抱着他的那册书卷在阅读着。听到偏殿内正收拾着的宫女儿们唤了声公主殿下,他才缓缓抬头,然后对着沈碧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静静的看了蓝毅一眼,沈碧寒只是嘴角扯了扯,然后对偏殿内的宫女儿们道:“绣珠留下,其她人都到外面去候着。”
“是!”齐齐的应了声儿,众人全都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见沈碧寒独留下绣珠一人,蓝毅有些惊讶的从书册中再次抬头。这次他没有再低头去看书,而是直接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么?”沈碧寒歪在了贵妃榻上,绣珠便几步来到她的身侧对她福了福身子。
启元公主既然独留她一人在偏殿,该是有什么吩咐的才对。
睨了绣珠一眼,沈碧寒道:“没什么吩咐,只是有些话要与你问问而已。”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绣珠应道:“奴婢知无不言,殿下您直问便是。”
主子问话,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只能有问必答了。
“嗯!”轻轻呻吟了片刻,沈碧寒捶打了下自己发酸的腿。见状,绣珠忙上前来到沈碧寒身侧跪下,然后轻轻的为她捶着腿。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疲软渐渐消失,沈碧寒舒服的又叹了口气,才缓缓问道:“上次你可还记得我与你问过关于谁的手臂上有颗痣的事情么?”
微微蹙眉,绣珠点了点头:“奴婢记得。”
她记得她当时回答了啊!
低头看了绣珠一眼,沈碧寒问:“当初你说太子殿下手肘外侧有一颗痣,此事可当真?”
“自然当真!”凝眉想了想,绣珠回道:“以前的时候奴婢便是在东宫当差的,那个时候殿下沐浴也是奴婢们伺候的,太子殿下的手肘外侧确实有一颗痣。若是没有的话,奴婢又怎敢与公主殿下您妄语呢?”
暗道一声也是,沈碧寒想了想又问:“那你再仔细与本宫想想,太子殿下手肘外侧的那颗痣是在左手臂还是右手臂?”
不知沈碧寒为何跟那颗痣较上劲了,绣珠为她捶腿的动作停了停,紧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是右手臂。”
心中咯噔一声,沈碧寒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来:“你可记清楚了?”
点了点头,绣珠道:“公主殿下说要奴婢仔细想想的,奴婢自然想清楚了。”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沈碧寒沉寂了许久没有说话。半晌儿之后,她才对绣珠道:“本宫问你此事的事儿,不可与外人道。”
“是!”绣珠郑重的点了点头。
待到绣珠退下之后,沈碧寒才抬头对上对面蓝毅关切的眼神。
“怎么了?”看着沈碧寒一脸疑虑重重的样子,蓝毅不禁问道。
看了眼已然空无一人的偏殿门堂,沈碧寒对蓝毅道:“适才我对绣珠所问之话,你可曾听到了。”
蓝毅双眼含笑,却未入眼底:“你今日过去找太子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沈碧寒此刻回来先是找了绣珠问话,而后又是一脸沉思的模样,明摆着是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可以说有!”双眼中尽是深思之色,沈碧寒对蓝毅直道:“今日我去见太子的时候,其实就是为了试探他而去的。其间我故意将茶水浇到了他的手臂之上……”
说到这里,沈碧寒双眼微微眯起。
蓝毅追问道:“然后呢?他的右手臂上可有你要找的那颗痣?”
依着绣珠适才的回答,唐季云的胳膊上该是有那颗痣的。
攸然睁开双眼,沈碧寒道:“我不知道!”
“呃!!!”蓝毅难得一脸的愕然。
她是冲着那颗痣去的,既然她看了唐季云的手臂,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来的她会不知道?
抬眼看着蓝毅,沈碧寒道:“我看到他的手臂之上,他手臂上有伤,那道伤疤刚好是在那颗痣的地方。我怀疑他手臂上的那颗痣,被那道伤疤掩去。”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那颗痣,沈碧寒蹙眉补充道:“那道伤疤是新的,他道是环丫头在私审的时候与他动的手,但是环丫头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对他动手啊!”
眉头也渐渐的纠结到一起,蓝毅对沈碧寒道:“事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故意添了那道伤疤将痣掩去了。”
沈碧寒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心中思绪飞转,沉吟片刻之后,蓝毅叹道:“天元王朝的太子唐季云,可不是普通角色啊!”
眼下事情已然大致确定,就算他们没有见到唐季云手臂上的那颗痣,只要天眼那边有一点点的消息,便能够确定他的身份。但是此刻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他也知道了那颗痣的意义了么?
那事情岂不是更好玩了?!
“不是普通角色,便一定是个狠角色。”附议着蓝毅的话,沈碧寒从贵妃榻上起身道:“既然楚后身边有这么一个狠角色,那我们赶紧逃跑出宫如何?”
挑了挑眉,晓毅笑道:“眼下也只得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