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4

似水静阳:平穿花嫁娘 173 - 177

【第一七三章】 一梦知真情!

  一个老人家在迟暮之年最想要的不是权利与金钱,却恰恰的亲情,是那种儿孙满堂的温暖氛围。老太太就是这样,也正因为她的这个想法,使得二儿媳妇儿郁郁而终,使得聂家之中连年勾心斗角落到如此地步。
  听到沈碧寒所说……聂惜璇中毒是有人提前布下的一个阴谋。老太太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之色。
  先是吩咐老嬷嬷去外面拿了些上好的补品来交给望香,她对望香吩咐道:“等会儿子出去之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为何来锦临院,你可知该如何回话?”
  望香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低声回道:“奴婢来锦临院是与璇姑娘取东西的。”
  望玉从早便教育她们,要少听、少说、多做,听了沈碧寒适才所说之话,就算用脚趾头想,她也晓得,再听下去对她这个丫头来说,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微微的点了点头,老太太轻声一叹,而后对望香摆了摆手:“你且先回南苑去伺候璇丫头吧!”
  “是!”如临大赦一般,望香暗暗松了口气,而后抱着老嬷嬷递给自己的上好补品,恭身退了出去。
  “少奶奶请用茶!”在望香退下的时候,老嬷嬷又为沈碧寒沏了一杯热茶。
  “有劳嬷嬷了。”淡淡然一笑,沈碧寒接过老嬷嬷手中的热茶捧在手中,将暖炉置于一旁。
  看着沈碧寒脸上的阴沉卸去,换上了一脸的轻松之色,老太太揶揄道:“以前的时候我以为你这孩子稳重大方,从不曾想过这脸色变得如此之快呢。”
  对老太太的调笑之声不置可否,沈碧寒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方道:“这人呐,每日若是多一些笑容少一些烦恼,生活不是更加美好么奶奶?”
  这也是她对聂家日后生活的一种憧憬。
  “说说你所说的那个阴谋吧!”似沈碧寒一般云淡风轻的喝了口茶,老太太没有去看沈碧寒,也没有再跟她贫下去。
  见老太太一副做好心理准备的样子,沈碧寒点了点头,而后叹道:“孙媳已然将实情查处了十之八九,如奶奶您所料,下毒之人确实是府里的家主儿,不过……”
  在知道聂惜璇是中毒而非得病之后,老太太也与沈碧寒谈过话,她那个时候便道下毒的该是府里的家主儿,跑不得外人。
  “不过什么?”老眉微微皱起,老太太问道:“这里面难得还有其他事情?”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沈碧寒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在沈壁寒这种模凌两可的态度下,老太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老太太苦笑一声,沈碧寒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的道:“奶奶您猜对了,与璇妹妹下毒的确实是府里的家主儿,不过并不是一个家主儿而已那么简单。在这整件事情里面,不仅牵扯到了三太太或者四太太。”
  老太太目光一滞:“你的意思的它们两个都有份?”
  她原想想下毒的是老四家的,不过看沈碧寒的样子,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只是三太太和四太太有份!”沈碧寒斩钉截铁的对老太太摇头道:“更有甚者连孙姨娘与娇妹妹都脱不了干系。”
  放在桌子上的手一抖,心中思绪陡转,老太太面色肃穆的看向沈碧寒:“说这话你可有证据?”
  老太太确实猜测凶手该是几个儿媳中的一个,却从未想到沈碧寒这一说不仅牵扯到了三房和四房,就连四房的偏房也没放过。
  摇了摇头,沈碧寒笑道:“适才的时候孙媳便说过了,奶奶您有可能不信。不过事情确实如此。只要奶奶您容我去做,所有有不良居心之人,都会自儿个露出马脚。”
  老眉深皱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老太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有些为难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沈碧寒还是将自己心中的推论与之道明:“本来的时候璇妹妹中毒,孙媳以为是四太太那边下的手。毕竟四太太想要环妹妹嫁入汪家,而汪家却最终选择了璇妹妹,这大有可能使其不忿。”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老太太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是……”抬眸看了眼老太太的神情,沈碧寒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道:“适才孙媳问望香话的时候,奶奶您也看到了。给璇妹妹熬药的是她,但是她没有下毒的那个胆子。”
  老太太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说那毒是望巧下的?”
  仔细说起来望巧也是聂府的家生丫头,她自小跟着三太太在西苑过活,合着冒险这么做,也该是听了三房那里的命令才对。可是……
  老太太将脸上的冷笑收起。老太太拄着拐杖起身,开始在内厅里来回踱步的走着:“三房素来都称病在西苑,甚少出院子掺和府中事物,她平日里对璇丫头更是宠爱有佳。这次璇丫头病了之后,她也是最为伤心的一个,纵使药材是望巧取的,也不一定就是她下的毒,这事儿也肯呢个跟你三婶娘无关啊?”
  看着老太太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沈碧寒笑着点头:“孙媳也认为三太太为人和蔼,处处都透着与世无争。”
  老太太挑眉:“可是你就是怀疑她了。”
  笑着从椅子上起身,沈碧寒接着道:“奶奶您且接着往下听。”
  “李大夫曾经说过,熏香是药,五色梅是毒,这两者若是单独用,还不至于能够要的了人命。但是当熏香与五色梅之毒混合之后,便是足以要人命的剧毒。”
  老太太拿拐杖轻戳了两下地板:“这些你与我这老婆子说过。”
  淡然一笑,沈碧寒又道:“不过李大夫还说了,这熏香与五色梅一药一毒,平日里碰到一起的机会根本就微乎其微。璇妹妹的药方子从来都未曾出过府去,但是璇妹妹她恰恰就是中的这种混合之毒,依着孙媳来看,下毒之人,该是府中之人,而且极为精通医理才对。”
  老太太神色一凛,忙道:“府中有常驻的大夫,我还从没听说过谁精通医理呢。”目光炯炯的看着沈碧寒,老太太又问道:“关于这个人是谁,你该是调查清楚了吧?”
  “是!前一阵子孙媳在与小叔的一次闲聊中他与我说因三太太身子不好,故……”抬头睨了眼老太太的神色,沈碧寒接着道:“故望巧自小便在研读医术的同时,学会了自儿个与三太太配药。”
  想到自己迟早要与三太太撕破脸,沈碧寒便不禁有些不知该对聂沧杭如何。
  无论他再怎么不喜欢,三太太也是他的母亲啊。
  老太太本来就脸色不佳的脸上在听到沈碧寒的话之后一阵青一阵白的,暗暗的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似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除了这些还有……”早说晚说都得说,既然要说,沈碧寒便打算与老太太和盘托出:“孙媳还查明,在我失踪之前,孙姨娘便暗中与三太太过往甚密,而且在这其中,娇妹妹也经常出入西苑。”
  眉梢一挑,老太太睁开双眼,神眼更加晦暗。
  稍稍停歇片刻,沈碧寒轻咬朱唇,“在孙媳失踪之后,关于娇妹妹与璇妹妹之间的事情,奶奶您是知晓的,我便不再言明了。”
  脸上不是青色,不是白色,而是一脸铁青之色。气闷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问道:“既然你说是望巧投的毒,那老四家偏房与娇丫头为何也被牵扯进来了?她刻意抬高她们的身份为的是什么?”
  孙姨娘与聂惜娇一个是姨娘,一个是庶出小姐,她们是聂府之中地位很低的人,三太太既然可以让望巧投毒,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孙氏这块烂泥扶上墙来?
  关于这点,老太太正在心里暗暗斟酌着。
  看着老太太失笑,沈碧寒也不再多卖关子,坦然道:“若是孙媳猜的没错,她这是要与奶娘您斗!”
  “嗯?”老太太眦目欲裂。
  嘴角之上的笑意分不清的苦笑还是淡笑,沈碧寒叹道:“因为三太太晓得奶奶您想要什么。投毒之事若是她一个人做了,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必定没有好下场。不过三太太想的该是您一直希望聂家和乐,若是东窗事发,她一个人的罪过,你大可罚她一个人,不管是将她驱逐还是怎的奶奶您斗不会犹豫。但是若是人多了呢?俗话说法还不责众呢……在这件事情里,她拉上的人越多,为自儿个留的筹码也就越多。”
  沈碧寒记得那次到轩园探病的时候,三太太身子孱弱,一副慈爱模样,而且后来还处处与她讲些在聂府的立足知道。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从来都没想过,在聂府之中比之大太太和四太太更为狠毒的人,其实就是慈眉善目的三太太。
  她曾经对着聂沧洛与她忏悔未曾为二太太出头,她曾经因自己的儿子对她不闻不问而心痛,眼睛曾是真真切切看到过的,沈碧寒心中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假的。
  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那个躲藏在聂府院杀人不见血的女人,却偏偏就是她!
  握着拐杖的手不断发颤,老太太因气急攻心而不断喘着粗气。
  “奶奶……”
  “主子……”
  连忙起身冲到老太太身前,沈碧寒和老嬷嬷一前一后为老太太顺着气儿。
  半响儿之后,气息恢复平稳,老太太面色依旧难看的对沈碧寒问道:“若这整件事情都是你三婶娘策划的,那是否可以说与四房无关?”
  知道老太太心中尚存一丝希望,沈碧寒摇头叹道:“四太太虽然与璇妹妹中毒之事没有关联,但却是大太太与二弟妹蕙歌去安宁寺进香之时抢孩子的始作俑者!”
  那日听了望柳所说蕙歌与大太太在安宁寺发生意外的经过之后,沈碧寒便抽出白府一部分的人手四处打探有关于这件事的蛛丝马迹。索性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白家的酒楼之内,有一醉汉与他人互相吹嘘,说他曾经收过聂家贵人的钱财,在安宁寺抢过一次孩子。将那人暗自拿下之后,待到那人酒醒,沈碧寒从他口中得出了真相。
  她曾经拿过聂府之中几位太太和姑娘的画像与你人辨认,他一眼便认了四太太出来。
  “这些混账王八羔子……”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老太太身子不支的由老嬷嬷搀扶着坐回到一边儿的椅子上。
  “还请奶奶消消气儿!”沈碧寒端起茶杯递到老太太面前,让她喝了口茶,好压压咳嗽。
  她从一开始打算将事实告知老太太的时候便知道。
  老太太知道了真相了会是这般模样,但是就算如此,也比待年后没有心理准备在众人现形的时候被气死来的好。
  “这群混账东西,我给她们吃好的穿好的,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知足的!真是让人心寒啊!”不停的喘着粗气,老太太对沈碧寒问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孙媳已然想好了怎么做,不过一切都要等年后再说。”轻轻的叹了口气,沈碧寒附耳在老太太耳边轻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心中对沈碧寒的心思明了,老太太心中暗暗叹了声沈碧寒心细。略一沉吟片刻,她心中的火气也渐渐落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能言喻的失落。
  用拐杖气机的戳着地板,愤怒道:“眼下立马儿就要过年了,你回来了,璇丫头的身子也大好了,晴儿也找到了,可是这些混账家伙却个个儿都为了一己之私……”
  关于唐雪晴身世的秘密,虽然不能随意往外说,不过沈碧寒在与聂沧洛商业之后,还是将真相告诉了老太太。
  关于聂家的七姑娘,老太太一直盼着她回家,而且还一盼就是好多年啊!
  了解老太太的心思,沈碧寒抿嘴轻叹一声,而后笑着对老太太道:“璇妹妹这次虽然得以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不过孙媳并没有与府中之人说到底是和缘故,眼下我想着她们也该不会有什么轻举妄动。今年过年的时候,孙媳定会好好的准备一番,让聂家可以真真正正的聚在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
  虽然老太太毕生的心愿不能完成,不过吃了这顿团圆饭之后,她的心中也多多少少能有一丝丝的安慰了。
  让老嬷嬷早些伺候老太太歇下,沈碧寒未在内厅再多做停留。
  将府里的事情悉数告知了老太太,出了锦临院的前厅,沈碧寒的心中莫名的轻松了不少。年后她要将聂府这种混乱的情形从根本上遏止了,她还要投身于白家商号、沈家商号之间的融资上。沈家被灭门的原因她还没弄明白,她的情仇家恨都未曾得报。两年时间,她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
  “奴婢见过少奶奶,给少奶奶请安!”正在沈碧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一道温柔的女生传来,将她从思绪之中拉回到现实来。
  是望月!
  看着眼前端着茶杯有些别扭正福身与自己行礼的望月,沈碧寒心中忽然会她生起一丝同情,对望月摆了摆手,沈碧寒叹道:“你且免礼吧!”
  望柳曾经说过,望月要模样有模样,无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极为妥帖。
  仔细想来,她沈碧寒无非就是命好。若是望月与她一样投生到富贵人家,以前也不会为了一个通房名分儿费尽心机,这会儿子又何来的在她面前蹑手蹑脚。
  “谢大少奶奶!”战战兢兢的将身子站直,望月低眉敛目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儿,等着沈碧寒离去。
  经过那次被赶出聂府之后的艰难求生,此刻的望月早没了以前的抱负,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而已。
  “我记得以前已然将你逐出了聂府,怎的这会儿子你依然在府里伺候?难不成当初我说的话,望满没当真?”没有如望月所愿的离开,沈碧寒已然站在原地,双脚未曾移动过分毫。
  “不是的。”语气之中有着明显的急促,望月端着盘子的手不停的轻颤着:“当初望月确实是将奴婢依着大少奶奶您的命令逐出府去了。”
  沈碧寒疑惑的问道:“那你何来的这会儿还在聂府?”
  “是大少爷。”生怕沈碧寒再将自己逐出聂府,望月在说出聂沧洛之后,偷偷的睨了她一眼。
  “大少爷?!”听到望月的回答,莫名的……沈碧寒心中泛起酸涩之意。
  聂沧洛对她如何她知道,可是即便如此,此刻听到是聂沧洛将望月带回聂府的,她的心中还是微微的酸上了一酸。想想也觉得好笑,为何在面对聂惜璇与王裴琪的时候,不会对聂沧洛有与之相似的感觉,可是此刻她心中却好似在吃飞醋一般?
  看来她是真的对聂沧洛动了情的,可是情之所至为何与其他人的不同呢?心中暗暗思索着个中原因,沈碧寒一时竟忘了继续查问提心吊胆站在自己面前的望月。
  “大少奶奶您莫要误会了,大少爷与奴婢真的没什么,他只是那次在外面谈生意的时候见奴婢在外面过活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的……”望月期期艾艾的说着,见沈碧寒重新将实现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后面说话的声音细弱蚊蝇。
  看着望月的样子,沈碧寒反倒觉得自己像个大恶人似得。
  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日后你在锦临院里好好伺候奶奶就好,无需再担心有什么人会将你逐出聂府了。”
  望月听的心中一动,满目诧异的看向沈碧寒。
  没有再说什么,沈碧寒淡笑着转身离去。
  最恨一个人的方式就是饶恕,相对的,若是饶恕了别人,也是饶恕了自己。
  她与望月之间本没有什么恩怨,可是在这个封建制度下的世界上存活,她们的身份却又成了她们之间恩怨的导火索。一个是正室,一个是通房,她们本就很难和平相处。
  而此刻呢?
  望月看开了,她也看开了。既然如此,她们同样身为女人,女人……又何况要为难女人?
  沈碧寒原想着是要到锦翰院去看看的,但是见过望月之后,她忽然还是怀念起轩园之中她那暖暖的被窝儿。嘴角噙着淡笑,沈碧寒从锦临院到锦翰院的后门,又由锦翰院的前院出了正门,拐角进入竹林当中,抄小路直接回轩园。
  进入寝室之内,见凝霜正在往碳炉中添火,沈碧寒踢掉脚下厚重的棉靴,直直的走到床榻前掀起被子便躺了下来。
  “少奶奶您身子不舒服么?”放下手中的活路,凝霜一脸担忧的来到床榻前。
  “没有。只是外边儿天太冷了。”对凝霜微微一笑,沈碧寒窝在被窝儿里,对她吩咐道:“将炭火炉子搬到床前吧!”
  “是!”沈碧寒说她没事,凝霜也就放心了。将炉子搬到床榻前,凝霜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为沈碧寒放下棉帐后,便坐在鞋塌上往炉子里不停的添着炭火。
  冬日里的夜晚来的早,太阳从偏西一直到落下,沈碧寒一觉便睡过了酉时。好久没见她这么好的睡过了,无论是凝霜还是翠竹和望春,她们谁都不舍得将沈碧寒叫醒。
  睡梦中--
  沈碧寒坐在轩园后院的秋千上,身后不知是谁在一下下的推着秋千,不过她的心情却好似被放飞一般。脸上绽放出一个如春风般的笑容,沈碧寒随着秋千的摇摆一次次的被推上半空。
  “夫人好似好久没这么开怀的笑过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聂沧洛从远处的一片朦胧之中缓步走来。
  “夫君……”看到不远处带着春风一笑的聂沧洛,沈碧寒欣喜莫名。
  她是爱他的,在这一刻沈碧寒可以确定。也许是在她还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也许是在他为她放弃自己的商业王国之后。但是无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无论她有没有与其他夫妻在一起相处的那种感觉,适才她看到他的时候,她心跳的速度是那般的真实。
  这种感觉,在蓝毅死后,她是第一次感觉到。
  “寒儿……”又是一道轻唤传来,沈碧寒身子微微一怔,而后循声转身向后,看着一直在为她推动秋千的人。
  寒儿……
  那声音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她听到之后,便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蓝毅……”呢喃着叫出对自己温润笑着的男子名字,沈碧寒忽然心中一紧,好似被撕裂一般。
  “你能笑真好!”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旧,蓝毅看了眼远处缓缓而来的聂沧洛,而后低头对沈碧寒道:“此刻你身边已然有了他,我便只得在另外一个地方守护你了。”
  “蓝毅……”
  看着蓝毅淡笑的模样,沈碧寒莫名心悸,她想要抓住蓝毅的手,却终是看着他眼睁睁的在自己眼前消失。
  “蓝毅!蓝毅……”
  双眸紧闭,沈碧寒的手不停在空中胡乱的抓挠着,直到她抓住了床榻边上垂落的棉帐。
  缓缓睁开双眼,满头大汗的看着手中抓住的东西,沈碧寒终是闭上眼睛轻叹一声,而后将手中的棉纱松开。
  “少奶奶,您醒了?”一声疑问出口,凝霜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到圆桌上,而后上前将床榻边上的棉纱挂了起来。
  “嗯!”无力的躺在床榻上,沈碧寒轻轻应了一声。
  “您又做恶梦了么?”看着沈碧寒满头大汗的样子,凝霜扯下腰间的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着。
  “没碍的!”伸手接过凝霜手中的帕子自己擦着汗,沈碧寒问道:“这会儿子什么时辰了?大少爷还没回来么?”
  “三更刚过!”点了点头,凝霜回道:“奴婢提前让翠竹和望春歇着了,因怕您醒了会饿,适才便去厨房端了碗燕窝粥来,奴婢还没见大少爷回来呢。”
  面色疲惫的点了点头,沈碧寒命凝霜将燕窝粥端来,后来慢慢喝下。
  轩园外,聂府围墙之后--
  天空在点点繁星点缀夜空,夜色如墨,聂沧洛定定的注视着距离自己一丈远的黑衣人,沉声问道:“你是谁?”
  适才他刚刚从府外回到轩园,便见有一黑衣人蒙面人伫立在沈碧寒的床榻前。他本以为那黑衣蒙面人是要对沈碧寒不利的,不过似是感觉到自己的实现,那黑衣蒙面人直接从他身边飞窜出屋子。
  对方的身手极快,快到连他条件反射去抓都没抓住。
  “你到底是谁?”见到对方曾回答他的问题,却也不急着脱身,聂沧洛问话的声音更加低沉。
  这一次,对方有了动作,不过不是回到聂沧洛的问题,而是抬脚离开。
  “站住!”一声怒喝,聂沧洛身形如电,脚下快行两步,直接伸手向着那人的喉间谈去。
  身子轻飘飘一侧,黑衣蒙面人轻松躲过聂沧洛的探手,而后快速后退。
  “哼!”怒哼一声,聂沧洛欲要再追,却见有一物快速向自己飞来。外袍一甩,用棉袍将之接下。聂沧洛再看那黑衣蒙面人,早已杳无音信。


【第一七四章】 各有隐瞒

  夏沧咯那晚回去之后,并未与沈碧寒提及有关黑衣蒙面人的事情,而是自那日起每日天一擦黑便早早的带着帐册回到轩园,与沈碧寒过起了平淡,却又让人觉得格外温馨,想要一直沉浸其中的日子。
  在这短短几日的时间里,沈碧寒终于明白自己与聂沧洛之间的感情,到底与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大风大浪过后,在她与他之间,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饭一茶,都能尝出不一样的滋味。因为刚要得到又要失去,沈碧寒觉得他们之间的感觉像极了前世中不放糖的咖啡,虽然清苦,却让人回味良久。
  腊月二十八,距离过年还有两天。
  一年四季接连流转,金陵的天气又开始转暖了。头一天刮了整整一夜的风,第二日风停了,天却出奇的暖和。
  早起醒来的时候见聂沧洛已然起身,摸着身边已然冰凉的床榻的床塌,沈碧寒深深喟叹一声,双眼迷离的侧目透着窗棂看着外面天气大好的晴空。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聂沧洛在为她一直奔波劳累。同样身为穿越人,聂沧洛知道对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也知道她心中一直放不下蓝毅,故此她和他之间可以算是柏拉图式的恋爱。
  但是此刻呢?
  她身中奇毒,而且只有两载生期,面对对她如此的一个男人,她还有什么不可以给他的呢?
  没有再穿御寒的裘衣,命凝霜找出了一件淡蓝色的锦缎棉褂,沈碧寒自己又选了条白色襦裙,将衣服穿妥之后,她由翠竹伺候着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而后与自己随意的梳理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此刻在沈碧寒的发髻之上虽不着任何珠钗,却让人觉得清丽脱俗。
  “临近过年府里的事儿较多,少奶奶您难得休息一日,何来的要这会儿子便忙着起身?”一边将餐盘上的菜盘摆放在圆桌上,凝霜一边不舍的问道。
  最近这两日沈碧寒又开始做恶梦了,好似回到了以前在轩园的那三年,每每恶梦缠身,沈碧寒都会很难入睡,只有聂沧洛陪着的时候还稍好一些。
  “睡不着还躺着,那便是受罪了。”坐在饭桌前,接过望春递来的玉筷,沈碧寒看着桌上多出的几道菜肴,不禁挑眉问道:“大少爷呢?可是出府了?”
  “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凝霜回道:“大少爷说临近年关了,商号的事儿都已然处理的差不多了,铺子也关的七七八八的了,今儿就不出府了。”
  “哦……”长长的应了声,沈碧寒蹙起眉头问道:“这饭菜有他的份儿,合着他是要与我一起用的吧?”
  “呃……奴婢还没来得及请大少爷过来用膳呢!”对沈碧寒干笑了两声,凝霜道:“这就去了。”
  “且慢!”淡淡的出声阻了凝霜的动作,沈碧寒放下筷子从桌子上起身:“你且与我说他此刻在哪里,我去请便是。”
  嘴角噙着笑意,凝霜与一边儿的翠竹含笑对视一眼,而后回道:“回少奶奶的话儿,大少爷说他去竹林练剑了。”
  跟着几个丫头一对眼,也是微微一笑,沈碧寒对凝霜吩咐道:“且先将饭菜放在暖炉里温着,我还真没见过夫君练剑呢!”
  “是!”凝霜轻笑着应了声。
  出了屋子,见翠竹和望春两个丫头跟着自己,沈碧寒看了她们一眼,吩咐道:“在聂府之中你们还怕我丢了不成?谁也不许跟着了。”
  “是!”齐齐的低头应了声儿,翠竹和望春再抬头的时候,沈碧寒早已走出去两三米的样子,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冬天竹林,不再似以往季节的竹林,秋天刚过,竹叶的颜色由翠绿色渐渐转换成黄绿之色。
  聂沧洛说是练剑,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剑,他只是手持一根半长的竹竿,不断的在竹林里来回翻越挥舞,似是练剑一般。
  劲风挥出,竹竿所到之处竹叶飘零,聂沧洛借力打力,以竹竿之力将竹叶一一打落到一边地上所画好的圆圈之中。
  双目炯炯的注视着竹林内步伐稳健,动作俐落的男子,沈碧寒不禁嘴角微弯。
  此刻的情景让她想起了那一次在西苑后院聂沧杭的舞剑,桃花瓣瓣却终是触不得剑尖。沈碧寒虽然从来都未曾真正将聂沧洛与聂沧杭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过,不过若是论舞剑,聂沧杭的动作是洒脱是随性,而聂沧洛则是稳重之中透着刚毅。
  “好棍法!”见聂沧洛做了收势,沈碧寒淡笑着拍了拍手。
  呃……此刻聂沧洛手中拿着的不是剑,而是竹竿,这算不得剑法,再怎么的也是棍法吧。
  将竹竿负手于身后,聂沧洛循声望去,见沈碧寒一脸笑意的模样,不禁也对他温和的一笑:“夫人!”
  “一直以来金陵城内都道聂家大少是商场上的奇葩,却从没有人知道夫君你还有这么好的身手啊!”缓缓行至聂沧洛身边,沈碧寒笑着为他拂去肩膀上的竹叶。
  伸手揽上沈碧寒的肩膀往回走,对她的溢美之词不置可滞,聂沧洛笑问道:“这会儿子还早,夫人何不多睡片刻?”
  对聂沧洛一笑,沈碧寒道:“今儿天气不错,我想早些起来晒晒太阳。”
  “嗯哼!”俊眉轻挑,聂沧洛笑了:“夫人好似真的很爱晒太阳。”
  “那是当然!”沈碧寒点了点头,问道:“夫君可知我前世的名字叫什么?”
  聂沧洛摇头:“不知!”
  她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他,她的前世叫什么名字。
  “阳!我叫恋阳!”神色渐渐黯然了几分,沈碧寒叹道:“因为我是孤儿,所以孤儿院的阿妈给我取了个无比温暖的名子。依恋阳光,她希望我的生活之中多一些阳光,少一丝晦暗!”
  暗暗的叹了口气,聂沧洛又是湿润的一笑:“可惜啊!”
  “可惜什么?”沈碧寒挑眉。
  她只是说出了他原来的名字,根本别的什么都没做,他何来的可惜?又在可惜什么?
  俯身亲了亲沈碧寒的额头,轻轻的将她飘荡在耳前的发丝揶到耳后,聂沧洛在她耳边低语道:“为夫说可惜的意思是……若是我能够回到前世,一定会匠到那个叫恋阳的女孩,而后温暖她的一辈子。”
  耳边聂沧洛说话呼出的热气弄的酥麻不已,沈碧寒的鼻息之间微微泛着酸楚。
  这个男人是越来越会说她喜欢听的话了,只这一句话,就让她心里觉的暖暖的!
  娇嗔的嗔了聂沧洛一眼,沈碧寒拿手拍着他的胸膛道:“净挑好听的话儿跟我说,眼下我们都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再回去?”
  “所以我才说可惜啊!”握住沈碧寒的小手,聂沧洛低眉敛目的似是在观摩着沈碧寒的手相。眼中的神色渐渐化为隐痛。沉吟半晌儿之后,他将心中的痛楚咬牙咽下,面后云淡风轻的抬头对沈碧寒轻声道:“不过前世不行,我们还有今生,这辈子我一定温暖你。”
  感受着聂沧洛灼灼而富有仅略性的目光,沈碧寒灿然一笑:“好,我且等着看你的行动!”
  “好!”聂沧洛搂着沈碧寒继续往轩园的方向行进。半路上似是想起了什么,聂沧洛皱眉问道:“对了夫人,为何你前世的时候叫恋阳,名字那么温暖,而今生却取名字叫碧寒呢?一个暖一个寒,是不是有点南辕北辙么?”
  “嗯……”微微沉吟,沈碧寒轻笑着送给聂沧洛一个白眼:“夫君这辈子为何叫聂沧洛,而不是叫安硕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都已然是现在的身份,名字是父母取得,难不成我一个几岁的人说要将名字改成沈恋阳,便能够改成么?”
  “嗯!”笑看着沈碧寒的样子,聂沧洛轻快的点头:“那肯定不行!”
  投给聂沧洛一个那你还问的眼神,沈碧寒转而说道:“不过当初听父亲说过,我这名字确实是有涵义的。”
  “哦?”聂沧洛满脸兴味。
  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靥,沈碧寒道:“先回轩园用膳,我等会儿告诉你。”
  聂沧洛点头应是:“听夫人的!”
  回到轩园之后,让凝霜等人将早膳摆好,沈碧寒与聂沧洛相形坐在饭桌前,开始用早膳。沈碧实现在的菜色与以往相比可算是丰富了不少,看着饭桌上的四荤四素还有一道羹汤,沈碧寒便不禁与聂沧洛调笑说他们两人有浪费粮食的嫌疑。
  用罢早膳,等几个丫头将饭桌收拾了,而后送上了茶水,沈碧寒便让几个丫头下去了。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聂沧洛一脸好笑的道:“这青天白日的夫人遗丫头们都下去,人家还指不定想些什么呢?”
  “去!”对聂沧洛轻斥一声,沈碧寒从颈项之间将自小带到大的那块玉佩摘了下来。
  “这是……”看着沈碧寒放在桌上的玉佩,聂沧洛一脸的狐疑之色。
  微微苦笑一声,沈碧寒将玉佩重新拿入手中,然后递给聂沧洛面前:“夫君你且仔细看看。”
  脸上的狐疑之色并未退却,聂沧洛接过沈碧寒递来的玉佩,然后放在手中仔细的观察起来。
  聂家的产业之中有典当行与古董行在列,聂沧洛更是这一行中的明眼儿。沈碧寒递给他的这块玉佩色泽圆润,晶莹剔透,玉佩之上的龙凤呈祥之意更是栩栩如生,如此精细的雕工,一看便知不知凡品。
  不过沈家本就是商贾大家,能拥有这等物件儿,实在不算稀罕。
  “夫君,你且看看这玉佩的背面儿。”见聂洛只顾着看玉佩的正面,沈碧寒不禁提醒道。
  低眉敛目的将玉佩在手心中翻转过来,聂沧洛在看到玉佩上的寒字时不禁双眸微眯。
  这玉佩的反面刻着一寒字,不过这寒字在雕刻的时候,用的是很独特的一种刀法。
  “现在夫君该晓得为何我叫碧寒了吧?”指了指玉佩上的寒字,沈碧寒道:“别人都道我是因为生于隆冬面得名,其实他们不知除了那个,还因为我自小身上就带着这块玉佩。”
  聂沧洛抬眸看了沈碧寒一眼,问道:“这玉佩是夫人自小便带着的?是岳父给的么?”
  “是吧……”对聂沧洛眨了眨眼,沈碧寒摸了摸玉佩上的纹路,叹道:“不是父亲给的也该是母亲给的。”
  合着她是根本不知这玉佩是从何而来的啊!
  定定的多看了沈碧寒两眼,聂沧洛眉梢一挑,而后对沈碧寒道:“夫人这玉佩看样子是自小便戴在身上的,怕是也该有感情了吧?可容为夫多看两日。”
  未做多想,沈碧寒点点头道:“夫君拿着便是,记得还我就好。”
  聂沧洛也跟着点了点头。
  聂府之中说没事,那便是没事儿,若是有事,那事儿就多了去了。沈碧寒本想着储内过年的食材和物件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她大可在轩园里忙里偷闲等着过年,可是天不遂人愿,已时之时,门房来报,说汪家与聂惜璇求亲的冰人到了,道是老太太让她过去见见呢。
  其实眼下聂府之内的情形,就算老太太不说,众人也看的出她已然将府中事物全都交给了沈碧寒打理。
  沈碧寒去见汪府派来的冰人了,聂沧洛则是独自一人回到锦翰院的书房之内。
  双手背负于身后,聂沧洛习惯性的站在床前透着窗棂看着外面的景物。天色虽然回暖,但依旧是冬天,锦翰院的前院内也是一派的萧条之色。星眸微眯,聂沧洛看的并不是外面的景色,而是在努力理清心中的思绪。
  书房之内的桌子上,平放着一封信件,这信件是那日那个黑衣蒙面人留下的。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可是就是这几个字,让他在这几日里饱受内心煎熬。
  尊夫人在越王府身中剧毒,无药可解,唯有两载生期,望聊以夙愿。
  回头又看了书桌上的信件扉页一眼,聂沧洛右拳紧握,双眼猛然睁开,挥手将面前的窗棂一拳打穿。
  沈碧寒知道她自己中毒了,可是她未曾与他道明,他也知道她中毒了,但是顾及到她的想法,他选择了隐瞒下去。
  他们两人此刻的关系,俨然变成了各有隐瞒!
  “爷……”身子前倾想要上前,又恐聂沧洛更加动怒,聂生不明所以的看着聂沧洛,有些进退维谷。


【第一七五章】 侧刀流派

    冷冷的看着被自己击穿的窗棂,聂沧洛不动声色的转身看了眼聂生。拿起书桌上的帕子将正流着血的手随意的裹了裹,他坐回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对聂生问道:“我们府里可还有张添大匠雕刻的字篆?”
    “有!”恭敬地对聂沧洛点了点头,聂生回道:“张添大匠自从出宫之后,一共出过三件字篆,其中有两件都在我们聂府。”
     伸手将沈碧寒的玉佩从绣袋中取出,聂沧洛对聂生吩咐道:“去将府里那两件取来。”
     “小的这就去!”点头应了声,聂生退出书房去取字篆了。
     没过多久,聂生去而复返,在他手中也多出了聂沧洛命他取来的字篆。
     将字篆放到书桌上,聂沧洛将手中的玉佩递给聂生:“你以前的时候在古董行当差,眼力也是不错的,且看看爷我有没有看错。”
     眨了眨眼,聂生没有去接聂沧洛手中的玉佩,而是干笑了两声:“爷您是这一行里的明眼儿,您看过的东西何时错过?”
     “能医者不自医,事关己则乱,今日这玉佩你来看!”动了动拿玉佩的手,聂沧洛示意聂生快些接过去。
    “呃……”连忙接过聂沧洛手中的玉佩,聂生狐疑问道:“这玉佩是爷的?”
     听聂沧洛适才的话,这玉佩该是他的。
    没有回答聂生的话,聂沧洛催促道:“莫要问那么多了。你且先看看这玉佩吧!”
    “是!”点了点头,聂生也不再多问,仔细的开始观察起手中的玉佩来。
    “唉?”看到玉佩背面的寒字时,聂生口中发出狐疑之音。低头将桌子上盖在字篆上的两块红绸掀起,聂生看了眼字篆上的刀法,又摸了摸玉佩上的刀法,不禁惊叹出声:“侧刀流派?”
    沈碧寒玉佩之上的那个寒字,与普通的雕工不同之处便在寒字在雕刻的时候,使用的是刀锋侧入,而不是普通的正面下刀。
    眉梢轻挑,聂沧洛端起书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道:“你看着也是侧刀流派?”
    聂生有些情绪激动地点了点头,道:“爷也是晓得的,这张添大匠的侧刀流派到了他这一代便再也没往下传了。早年的时候,他只为皇室雕琢珍贵器具,罕少有流于市面的。自十五年前他封刀之后,想要得到他的作品,变更是难上加难的。”又看了眼手中的玉佩,聂生叹道:“如今这一件玉佩若是放在我们商行定会是无价之宝!”
    冷冷的睨了聂生一眼,聂沧洛从他的手中将玉佩取回来放在手中握紧,而后对他道:“张添大匠不是说就住在金陵城外的山上么?你去将他请到府里来,就说我有事相询。”
    “这……”微微面露难色,聂生道:“爷您也是知道的,这张添大匠我们商号以前曾去请过多次,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此刻若是想要请他来,怕……”
    没有继续说,聂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张添大匠是铸造陶器与玉器的当代大家,俗话说的好,有才则倨傲。而这张添大匠也正因为如此,恰恰脾气相当怪异。以前的时候为了聂家的生意,聂家商号曾经出重金想要聘他,可是他却始终一口回绝。
    现在聂沧洛说让聂生将他请到聂府来,这对聂生而言,自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了聂生一眼,聂沧洛不动声色的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宣纸,而后将玉佩刻有寒字的那一面浸入一边的砚台之中。片刻之后,他将玉佩从砚台里取出,而后将之如同盖印章一般,放在宣纸之上。
    待到宣纸晾干,聂沧洛将纸张折好递给聂生:“带着这个区,若是他实在不答应过来,见了这个大抵也会动心的。”
    聂沧洛虽然不知沈碧寒身上带着的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是小件儿比之大件儿雕琢起来还要困难。他猜测着,对于鲜少雕刻小件儿物品的张添大匠来说,这块玉佩定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才对。
    “小的省的了!”对聂沧洛恭了恭身子,聂生带着那张纸离了书房。
    从锦翰院回到轩园的时候,沈碧寒已然在等着聂沧洛用午膳了。看着端坐在饭桌前的沈碧寒,聂沧洛微微一笑,走到一边接过望春递来的热手巾擦了擦手,而后在沈碧寒身侧落座。
    “我们聂府要有什么喜事了么?夫人这般高兴?”伸手接过翠竹递来的玉筷,聂沧洛看着沈碧寒喜滋滋的摸样,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
    笑着为聂沧洛布了菜,沈碧寒夹了一筷子酱爆嫩笋塞进嘴巴里,咀嚼了两口才道:“适才汪府与璇妹妹说亲的冰人刚刚离府。”
    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聂沧洛侧面笑看着沈碧寒:“璇儿的亲事说定了?”
    “嗯!”点了点头,沈碧寒笑道,“过了年汪府便来下聘!”
    “说起璇儿,我还需多谢夫人呢!”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洛道:“前不久在外面应酬的时候,听汪家老爷说是夫人你说动他的……”
     话,点到为止,聂沧洛知道沈碧寒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么?”对聂沧洛欣然一笑,沈碧寒道:“璇妹妹不仅仅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啊!”
    聂惜璇的婚事定下来了,聂沧洛心中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将沈碧寒为自己夹着的菜都吃到精光光,没有多说感激之言,他面色随意的道:“等会儿子用过午膳,为夫要出府一趟。”
    停下手中的筷子,沈碧寒问道:“不是说商号的事情依然处理妥贴了么?这会儿子出门要去哪里?”
    “去越王府!”也给沈碧寒夹了些菜放到碗中,聂沧洛无光痛痒的道。
    身子一怔,沈碧寒看了聂沧洛一眼,而后轻声问道:“按理说越王爷是你我的大媒,快过年了合着确实该给他去送些礼品过去。”
    聂沧洛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再多做解释。
    想到越王妃与越王爷,沈碧寒便一头浆糊。
    弄不清楚与他们之间的恩怨,她恐怕死都不会瞑目的。不过想要弄明白,为越王爷他绝对是不会说的,这从上次她问的时候便不难看出。不过越王妃呢?
    心思转了转,沈碧寒对聂沧洛道:“我与你一起过去吧。”
    “夫人也要去?”眉头蹙起,聂沧洛道:“我过去除了与越王爷谢媒之外,还想着要将晴儿接回来过年。”
    “说起晴儿,我想我更有必要跟夫君一同过去了。”将筷子放下,沈碧寒道:“上次我前往越王府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去见见晴儿妹妹么?”
    “是!”眼神深处多出了一丝晦暗,聂沧洛暗道:若是那次不让你去,你何来的会身中剧毒。
    没有留意聂沧洛的眼神,沈碧寒又道:“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见到晴儿妹妹,丫头说她是身子不好,不过我猜着她八成是被王妃软禁了。”
    唐雪晴被进足这点沈碧寒是可以肯定的,否则的话既然与聂惜璇相认了,她何来的这些时日从来都未曾来聂家探望过?即便不想燃刃知道,这一次也不来未免就太说不过去了。
    在她与聂沧洛与聂惜璇相认的时候,越王爷还在关外,越王府内只有越王妃可以将之禁足。难道她是因为知晓了唐雪晴与聂家的关系才对她下毒的?
    心中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沈碧寒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是为了唐雪晴与聂家的关系,那越王妃也不至于对她沈碧寒下毒啊?!
    看着沈碧寒一会儿深思,一会儿摇头的样子,聂沧洛不禁也放下筷子:“夫人你去了难不成就能让越王妃放了晴儿?”
    “我……”张了张嘴,沈碧寒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越王妃若是肯听她的,那哪里还犯得着对她下毒啊!
    轻轻的拍了拍沈碧寒的肩膀,聂沧洛道:“夫人对我兄妹的关切之意,我在这里心领了,不过今儿这越王府你还是不要去了。”
    他今日去试要与越王爷探问关于沈碧寒中毒和那黑衣蒙面人之事,根本就没想过要带着她。
    “那夫君早去早回!”怒了努嘴,沈碧寒只得说出这么一句。
    即便是今日见不到越王妃,总有一天她也要再去会会她。
    她家人是因何而死的到现在都还没个定论,最起码她要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要不她比窦娥还要冤呢!
    用罢午膳,聂沧洛便出了聂府前往越王府,而沈碧寒则是闲着无事在聂府之中闲逛。将府邸逛了个大半,沈碧寒便与凝霜一起有说有笑的坐在走廊的美人靠里聊天儿。
    话说到一半儿,凝霜见远处缓缓行来几个人,仔细一看便对沈碧寒道:“少奶奶,二少奶奶抱着小少爷也出来游园子了。”
    循着凝霜伸手所指的方向,沈碧寒远远看着走廊另外一端由几个丫头簇拥着的蕙歌。
    自从再次嫁入聂府之中,蕙歌知晓了她的身份曾到轩园去找过她几次,不过都被她以有要事再身给回了。两年未见,此刻的蕙歌俨然一副成熟夫人打扮,比之过往多了几分成熟风韵。
    而此刻在她的手中,正无比亲昵的抱着一个身着锦装的小娃娃。
   “弟妹!”一声轻唤之后,沈碧寒站在原地笑意盈盈。

 
【第一七六章】 鬼刀张添

    与蕙歌一起坐在走廊边上的美人靠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刚刚闲聊着,偶尔提及自己过往两年在外面的经历。沈碧寒见蕙歌不时担忧的看着远处由丫头们抱着的小娃儿,不禁莞尔一笑:“弟妹真的变了好多。”
    回头看了沈碧寒一眼,蕙歌笑的温柔娴淑:“大嫂这是在夸我吗?”
    “我是不是在夸你,你觉得是夸不就好了?”恬然一笑,沈碧寒远远地看着那小娃儿两眼,而后蹙眉道:“这小家伙儿跟二叔长的还真像呢!”
    那小娃儿不管是眉眼还是神色,都与聂沧豪有几分相像。
    凝视着沈碧寒的笑容,蕙歌意味深长的轻声道:“谢谢你,大嫂。”
    “嗯?”沈碧寒满脸的不解之色。
    她们这都两年没见了,蕙歌何来的与她说这声谢谢?
    蕙歌又看了看小娃儿,对沈碧寒道:“当年若不是大嫂,我恐怕早已命归黄泉了,哪里还能有此刻这般的好日子?”
    脑海中忆起当初蕙歌自缢时的一脸决绝之色,沈碧寒又转头看了眼天空中明媚的阳光:“弟妹你该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路都是自儿个走的。我当初所做的只不过是将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而你之所以有今日的好日子过,完全是你直接走对了路。”
    当初的时候,蕙歌不能生养,沈碧寒只是给她指了一条路而已。
    试问,如是在望梅产子之后,蕙歌依然怒从心生,那哪里还有的今日之势?蕙歌做对了,她不但没有因为自己不能生养而妒忌望梅产子,相反的却在安宁寺之时舍身护着那个小娃儿,视那小娃儿为己出。如此一来,她不仅得到了望梅的尊重,也更加为聂沧豪所珍爱。、
    人与人相处,只要欲望少一些,只要稍微多付出一些,那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心如磐石,也终有一天会被捂热。
    将沈碧寒话里的意思理解的十分透彻,蕙歌满目慈爱的起身从丫头的手中接过小娃儿,而后对沈碧寒笑道:“以前的蕙歌待人尖酸刻薄,喜欢贪图小利,却又想要在福利摆起主子的架子,那样的我太过嚣张与无理。如是没有大嫂,时至今日蕙歌怕早已不知死在哪里了。”
    蕙歌的话说的一语双关,虽然不中听,却句句是实话。
    对蕙歌淡淡一笑,沈碧寒从美人靠里起身,而后有些心痒难耐的接过她手中的小娃儿来回轻晃着:“眼下立马就要过年了,弟妹与我这小侄儿且好好地过个年。年后的时候,一切过往也都该结束了。”
    听到沈碧寒的话,蕙歌的神情微微有些错愕:“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蕙歌又是淡淡一笑,沈碧寒没有解释,只是在不停的逗弄着怀中的小娃儿。
    “大嫂!”明白了沈碧寒意欲何为,蕙歌摇了摇头上前来到沈碧寒身边,劝道:“我晓得现在府里的事物奶奶已然放手交给大嫂来做,也晓得大嫂你做事利落,不过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聂府之内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啊!”
    明白蕙歌的紧张从何而来,暗叹一声她真的与之以前有着本质上的改变,沈碧寒跟怀中的小娃儿蹭了蹭鼻子,而后回头看了蕙歌一眼:“时间会造就一个人,也会改变一个人,弟妹眼下真是今非昔比了。不过你也无须担心,聂府的水有多深,我自儿个大抵上是晓得的,无论府里的水有多深,我都要好好地趟上一趟。”
    听沈碧寒一席话,知她有所准备,蕙歌明显松了口气。
    伸手将沈碧寒怀中的小娃儿接了过来,蕙歌道:“无论大嫂要怎么做,蕙歌只想恒儿可以在世间安然长大便好。”
    聂沧豪与望梅所生之子,名唤聂恒儿。
    “我这侄儿叫恒儿么?”伸手笑着捏了捏小娃儿滑溜溜的脸蛋儿,沈碧寒问道。
    “对!”蕙歌点了点头,回道:“恒存于世的恒!”
     看着蕙歌眼中的坚定之色,沈碧寒叹道:“为了这个孩子,弟妹与大伯母都改变了许多。”
     对沈碧寒微微一笑,蕙歌看着沈碧寒身后的方向,轻声道:“我说过的话,大嫂心中一定要仔细思量了。今儿怕是不能再深谈了,夫君过来接我们母子回东苑了。”
    循着蕙歌的视线转身向后看,沈碧寒果然见聂沧豪远远的顺着走廊而来。
    “沧豪见过大嫂,给大嫂请安。”来到沈碧寒与蕙歌身前,聂沧豪满是慈爱的看了蕙歌怀中的聂恒一眼,而后对沈碧寒拱了拱手。
    自沈碧寒重新嫁入聂府之后,聂沧豪曾经与她也算见过两面,所以此刻见到她,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
    对聂沧豪笑了笑,沈碧寒问道:“来接弟妹与我这小侄儿回去么?”
    “是!”站直身子,也对沈碧寒一笑过后,聂沧豪点了点头。“恒儿该午睡了。”
    “那你们且赶紧回去吧!”对两人摆了摆手,沈碧寒笑眯眯的道。
    “过两日听说府中有年宴,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好好与嫂嫂过话。”聂沧豪携蕙歌与沈碧寒福了福身,而后相携远去。
    看着聂沧豪与蕙歌相携而去的背影,沈碧寒不禁为他们身上那种为人父母的气息所感动。
    因为有了聂恒,蕙歌有了下半辈子活下去的希望,因为有了聂恒,大太太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样子,变得沉稳而与世无争。
    思绪忆及初出轩园是在延揽花厅外见到蕙歌的情景,沈碧寒不禁暗暗在心中喟叹一声,而后带着凝霜一路返回轩园。
    亭台楼阁依旧,却少了家该有的温暖。行走在偌大的聂府庭院之中,沈碧寒心中微微有些晦暗之意。两年之后,她也将离开这里,前往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也许会少些烦恼吧。
    “少奶奶,您看,是聂生!”正在沈碧寒暗自伤怀之际,凝霜指着不远处刚由另外一条廊子拐过弯儿来的聂生。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远远向着聂生所在的方向望去,见聂生身后好似跟着一中年男子,沈碧寒不禁眉头微微皱起:现在聂家的商号已然关的差不多了,商号内的管事也大抵上都回家过年了,那此刻跟在聂生身后的中年男子又是谁?
   心中暗暗思忖着,沈碧寒脚下步伐依旧,缓缓的向着聂生相迎而去。
   “小的见过少奶奶,给少奶奶请安。”见沈碧寒来到身前,聂生与身后的中年男子同时停下脚步,袍袖一甩,他对着沈碧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免了吧!”对着聂生摆了摆手,沈碧寒与聂生问道:“夫君这会儿子不是去越王府了么?你这是要去哪里?”
    说话间,她微微侧目看了眼聂生身后一直低头不语的中年男子。
    对沈碧寒讨好的笑了笑,聂生回道:“回少奶奶的话儿,适才在午膳之前爷命小的去城外的山上将张添大匠请来,这不……小的刚带着张添大匠回府。”
    “张添大匠?”沈碧寒的另外一个身份是白家当家白凤棠,她也是个做生意的,自然对这张添大匠有所耳闻。
    “是!”退后一步将张添让至身前,聂生赞道:“这位便是被誉为鬼刀的张添大匠。”
    因张添大匠在器物雕琢之上颇有建树,故在这一行内人们送了他一个鬼刀的雅号。
    沈碧寒一笑,对张添道:“原来这位便是张添先生,在这里沈氏且有礼了!”
    这张添大匠个头儿不高,大约比聂生低了半个脑袋,不过他的面皮看上去白白净净,却相当年轻。也许是因为经常专注于某处,他的双眼格外聚光。
    “先生不敢当,鄙人只是一介布衣罢了!”一边说这话,张添一边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
    一眼之后,他眉头问微蹙,心中似是思索着什么。
    对张添的自谦毫不为意,看着他的一身布衣,暗道他说的倒也贴切。沈碧寒对聂生道:“今日夫君命人将张添先生请到府上来,想必是想要您再次出山才是吧?”
   “呃……”见张添有些怔楞的在注视着沈碧寒,聂生连忙接话道:“看到张添大匠,是个人都会这么想。不过这次爷命小的请他来,是另有其事的。”
   会意的点了点头,沈碧寒道:“你这办事儿的速度可是越来越快了,夫君头晌儿让你将张添先生请来,你这过了晌儿便请了过来。你们家爷这会儿子该是还在越王府的,你且先带着张添先生到书房稍等片刻吧!”
   “小的省的!”对沈碧寒又恭了恭身子,聂生与张添让出路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张添大匠请这边走。”
    没有应聂生的话,张添仍然一脸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处没有挪动半分。
    “凝霜,我们先走吧!”本来的时候,张添大匠身份特殊,沈碧寒该代聂沧洛招呼一下的。不过她曾经答应过聂沧洛,不会再插手商号的事情,所以此刻她要做的便是会轩园去饱饱儿的睡上一觉。
    “少奶奶请留步!”正在沈碧寒欲要离开之际,张添突然转脚挡住她的去路:“容我多问一句……您可是那个佩戴玉佩之人?”
    闻言,沈碧寒不禁双眼微眯……


【第一七七章】 该姓皇姓

    端坐在锦翰院的书房内,沈碧寒先请张添在一边的椅子上落座,而后面色淡漠的挑眉对聂生道:“适才张添先生所说的玉佩是怎么回事儿?”
    适才的时候,沈碧寒本打算回轩园歇下,却不期张添拦住她的去路,问她是不是佩戴玉佩之人。初时的时候沈碧寒还在狐疑着张添所说的是什么,故她放弃原来的想法,直接带着聂生与张添便来到了锦翰院中。
    “是这个……”从袖袋里取出那张拓印了玉佩背面的宣纸,聂生将之舒展开来,递到沈碧寒面前的书桌上。
    聂沧洛在与聂生看玉佩的时候,从来都未曾提及那玉佩是沈碧寒所有。故此聂生以为他找张添来是为了公事,也没有对沈碧寒隐瞒什么。
    视线扫过宣纸上的内容,沈碧寒的眉头再次拧起:“这就是夫君今日请张添先生过来的用意?”
    “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聂生道:“爷让小的看到这块玉佩之上所雕琢的寒字,乃是张添大匠独有的侧刀流派才可雕出的东西,所以小的这会儿子才将张添大匠给请进府来。”
    双眼再次眯起,沈碧寒淡淡的看了聂生一眼,而后对他道:“你且先到外面候着,我有话要问张添先生。”
    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谨守做下人的本分,聂生对沈碧寒恭了恭身子,而后退出书房外候着。
    待凝霜与张添奉茶之后,沈碧寒 以眼神示意她先下去。凝霜会意,只是对沈碧寒点了点头,便也退出书房外,与聂生一左一右候在门外。
    “张添先生!”对张添微微一笑,沈碧寒将书桌上的宣纸拿在手中,淡笑着问道:“你何来的晓得这玉佩是我身上所佩戴的?”
    依然仔细观察者沈碧寒,张添看了眼沈碧寒手中的宣纸,而后叹道:“太像了,你与当年我为之雕琢这玉的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心中咯噔一下,沈碧寒眉头皱起:“先生何出此言?”
    张添说她长得与当年为之雕琢的人太像了,这是什么意思?这玉佩不是她父母找人雕琢的么?可是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与她们朝夕相处,虽然她母亲的样貌也算是清秀,但却不能说与她相像!
    就因为这个,自小到大她的大哥总是逗弄她,说她是捡来的孩子。而每当那时,她的父母反倒会说,她们家寒儿是沈家的人才尖子!
    可是现在呢?
    现在摆在她眼前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况?
    那个与她长得相像的女子是谁?这玉佩又为何会一直从小到大佩戴在她的身上?
    “嗯?”满是疑惑的看了沈碧寒一眼,张添皱眉问道:“难道这玉佩不是夫人的令堂所赠之物么?”
    心中隐隐有着某种不祥的预感,沈碧寒轻颤了下唇瓣,问道:“当年……当年请张添先生雕琢此玉的人,你可认得?”
    似是感觉到了沈碧寒的异常,却又不知她的异常从何而来,张添没有立即回答沈碧寒的问题,脑海中电光一闪,他开口问道:“适才夫人说自儿个姓沈?”
    沈碧寒茫然点头:“我确实姓沈!”
    皱眉思量片刻,张添摇了摇头,道:“不对啊!您怎么可能姓沈?!”
    双眉一凛,沈碧寒脱口问道:“那先生您认为我应该姓什么?”
    “夫人该是姓唐啊!”几乎是脱口而出,张添大匠抬,眸看到沈碧寒一脸怔然之后,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姓唐?!”双目不敢置信的睁大,瞠目结舌的瞪着张添半晌儿,沈碧寒呐呐开口:“为什么会姓唐?”
    唐!
    天元王朝的皇姓!
    普天之下只有天元王朝的皇亲贵族才可拥有的姓氏!
    为什么她不该姓沈?不该姓聂?赵钱孙李……百家之姓,为何她偏偏该姓唐?!
    若是她该姓唐,那么她到底是谁?楚后要对她的父母痛下毒手也是因为她么?
    心中一个个疑问接踵而至,他们仿佛在一霎那间充斥了沈碧寒的脑海,不断的、快速的吞噬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夫人?您没事吧!”见沈碧寒一脸苍白的样子,张添关切的问道。
    以手掩额,沈碧寒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安静的停歇了片刻。见她如此,张添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安静的在一边等着沈碧寒开口。
    半晌儿之后,沈碧寒依然用手掩着额头,轻声慢道:“正如张添先生所说,这块玉佩确实是我自小便佩戴在身上的,你可知这块玉佩的来历?”
    张添点了点头,道:“世间万物,之所以存在于世,自然有它的因果。这玉佩当年乃是出自我手之物,我自然知道它的来历。”
    似是耗尽了全部的心力,沈碧寒抬头看了张添一眼,而后问道:“如不介意,先生且说来与我听听如何?”
    张添微一迟疑,还是决定将事情说道与沈碧寒知道:“世人都知我张添年轻之时曾经只为宫中贵胄雕琢物件儿,从不在宫外动刀。”
    微微一笑,沈碧寒点头:“这个我也早有耳闻。”
    这块玉佩她自小便佩戴在身上,若不是在过去她失忆三年,她决计不会将之取下。她只因为这玉佩是她父母给的,应该格外珍惜。可是她千想万想,却从来都未曾想过她身上带着的这块玉佩居然是宫中之物。
    见沈碧寒的脸色有所缓和,张添接着道:“事情要追溯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个时候我尚且在宫中当差。记得那个时候瑞雪初降,那个时候的皇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为庆祝落雪在宫中摆宴宴请所有的朝廷家眷。其中大到王爷皇子,小到都尉夫人,都在邀请之列。”
    “下了一场雪便要举朝欢庆么?”沈碧寒呢喃开口。
    点了点头,张添又道:“那个时候的天元王朝刚刚经历了一年大旱,初入冬来便降瑞雪,确实是喜事一件。”
    沈碧寒道:“后来呢?你就是那个时候在宫里见到了让你雕琢玉佩之人?”
    张添点了点头,回忆道:“皇宫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那个时候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难得进入皇宫,初入皇宫,她们看着什么都稀罕,见到我在雕琢器具,自然而然的便簇拥过来要求。“
    沈碧寒若有所思。
    那个与她长的相似的女子,该是在那个时候找张添雕琢玉佩的吧?
    心中如此向着,沈碧寒便问出了口。
    点了点头,张添道:“那位夫人那个时候已然怀有身孕,而且看上去似要即将临盆的样子。惟恐她在人群中因拥挤出了乱子,我特例为她雕琢了一件这件玉佩……那个时候她说这玉佩是要送给她即将临时孩儿的礼物。她说话的神情温柔无比,所以我记忆十分深刻。”
    心中一片凄然,沈碧寒闭了闭眼睛,努力在心中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沈家二老对她恩宠有加,根本就做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他们若不是她的父母,那为何他们却对她那般之好?即使在明知沈家要被灭门的时候,他们还想着要保下她的性命?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无私?亦或是伟大!
    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而后对张添问道:“张添先生可知那女子的身份?”
    从一开始沈碧寒在问自己各种问题的时候张添便感觉到了异样,现在看到沈碧寒的反映,他总算明白了。
    眼前的女子是那腹中胎儿,而那女子确实是将玉佩传给了她的孩儿,可是她们或许因为什么缘故而分离,以至于今时今日的聂家大少奶奶并不知自己的身世为何!
    终是摇了摇头,张添在沈碧寒期待的目光之中对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听她身边的丫头称呼她为王妃,却不知她是哪个王爷的妃子。”
    “王妃……”那她该不会是位郡主吧!
    双眼迷离的转身看向窗外,却见窗棂上一片狼籍。眉心微微泛红,她转头对张添道:“张添先生可还有什么关于这玉佩要与我道明的么?”
    又摇了摇头,张添道:“对夫人您,我今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题因沈碧寒的情绪变化而显得沉重了不少,张添在与沈碧寒说话的时候也从一开始自称鄙人到了最后改成了我。
    感激的看了张添一眼,沈碧寒心神一转,而后对张添道:“我夫君过会儿子应该会与张添先生再问些什么,关于这 玉佩之事还请先生酌情……”
    “夫人您不想我将真相与聂家大少爷道明?”依着沈碧寒的神色,张添猜测道。
    “正是!”沈碧寒直接肯定了张添的猜测。
    “这……”张添一脸的思忖之色。
    “张添先生!”绕过书桌来到张添面前,沈碧寒对他苦笑道:“玉佩的来历您清楚,此刻我这里的情况您大概也能猜的出什么吧?正如您所说的,我该姓的是唐,是皇姓,可是我姓的是沈。我的母亲该是那个为我雕琢玉佩的女子,可是养我长大的却不是她……”
    说到最后,沈碧寒知道就算自己不再多说什么,张添也该明白个中缘由了。
    皇宫大内不必寻常人家,聂家只是一个商贾之间,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频出,更逞论堂堂的皇宫大内了。
    若沈兼之夫妇不是她的亲生父母,那她的亲生父母是谁?沈碧寒猜测,她的身世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不过她也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让她的身世与楚后牵扯到什么关系。
    否则的话,那就便民沈家人是因她而死……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深知沈碧寒心中所顾虑之事,张添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听了她的建议。
    “不管我该姓何姓,今日都谢过张添先生了!”双手交叠放置于身前,沈碧寒对着张添福身行了规规矩矩的一礼。
    “夫人且快快请起!”连忙对沈碧寒抬了抬手,张添叹道:“您是金枝玉叶之躯,若是如此我怎担待得起啊?”
    神色微微黯然,沈碧寒叹道:“礼是我行的,我自然觉得你担待得起。”
    将张添留在书房之内,沈碧寒独自一人出了房门。对聂生吩咐了句让他好好待客,沈碧寒带着凝霜便直接出了锦翰院的大门。
    “少奶奶,您没事儿吧!”在回轩园的路上,凝霜见沈碧寒一路上都未曾看口,而且脸色也差的离谱,不禁开口问道。
    “没事儿!”淡淡的应了声,沈碧寒依然心不在焉的向前走着。
    她该姓皇姓,那边是皇亲贵族才对?可是她到底是谁?
    “主子!”大老远的,翠竹见沈碧寒与凝霜往回走,不禁跨步跑了过来。
    “翠竹,你这会儿子不在轩园当差,怎的出来了?”还没等沈碧寒说话,凝霜便开口问着跑的气喘吁吁的翠竹。
    “呃!”胡乱的拍了拍急喘的胸口,翠竹对沈碧寒道:“奴婢是出来寻主子回去的,莫大夫来了。”
    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沈碧寒看向翠竹:“你说谁来了?”
    翠竹回道:“莫往生,莫大夫。”
    眼珠子兜转了了两圈,沈碧寒一边重新向前走着,一边问着身边的翠竹:“他没说来做什么呢?”
    莫往生曾经答应过她要与她找出幽潭香的解药,这会儿子过来不会是与那解药有什么关系吧!
    摇了摇头,翠竹道:“奴婢刚刚将莫大夫引到轩园之内,他只是吩咐奴婢将少奶奶您找回去,并未说是为何事儿来。”
    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沈碧寒,又看了看翠竹,凝霜问道:“莫大夫不是与璇姑娘看病的神医么?他这会儿子来府里找少奶奶做什么?”
    “这……”
    “莫要多问了!人家还等着呢!我们且快些回去吧!”没等一脸忧虑的翠竹绞尽脑汁的想出答语,沈碧寒催促了一声,而后先两个丫头一路向着轩园方向而去。
    在长长的走廊中兜兜转转,重新回到轩园之内,沈碧寒刚刚进入前厅之内便不禁秀眉微蹙。
    此刻坐在前厅椅子上正在喝茶的男子,一身白色襦袍,头扣白色丝巾,颇有魏晋之风。他一脸眉清目秀不说,居然还透着几分儒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