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汪家裴琪
沈碧寒离开聂府前往白府之时还想着去让翠竹再寻了莫往生来与聂惜璇瞧病,但是刚到白府,还没容她命翠竹去找人,聂生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说聂惜璇大凶。
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消息,在再三确认之后,沈碧寒只对翠竹道了声让她去请莫往生,而后便心急火燎的赶回聂府。
急匆匆的回到聂府之内,顾不得一路上都见着了谁,沈碧寒与聂生一起直接前往南苑。
南苑之中……
刚刚进得南苑之内,便见一片颇为沉闷的哀伤之气,看着满院子的丫头下人,远远的望了眼聂惜璇闺房之外拥堵在一起的那些姑娘们,沈碧寒心中隐隐有着不安,将不断轻颤的双手交握于前藏于袖中,她快步越过众人,一路来到寝室门外。
“大嫂……给大嫂请安!”
见沈碧寒来到门前,原本聚在一起的姑娘们纷纷转身对她福身一礼,此刻与她请安的是四姑娘聂惜霜。
关于白凤常便是沈碧寒这一点,在聂家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见过大嫂!”其她的几位姑娘皆对沈碧寒福身行礼。
面色凝重的睨了众人一眼,沈碧寒对聂惜霜问道:“璇妹妹这会儿怎样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聂惜霜红着眼圈回道:“府里的大夫和大哥他们都在里面还未曾出来,这会儿子到底如何,我们也不晓得。”
淡淡的看了聂惜霜一眼,沈碧寒越过众人推门进入寝室之内。
“我这可怜的孙女儿啊,你的命怎的就这般苦短啊!”沈碧寒刚刚进入寝室之内,便听到老太太恸哭的声音。
心中一阵骇然,匆匆上前两步,沈碧寒看了眼怔楞在床榻前的聂沧洛,见他一脸的沉痛之色,她转而看向床榻上眼睑轻瞌的聂惜璇。
前一日来见聂惜璇的时候,就算她身乏体弱像极了林黛玉那个病怏怏,但是却也还有些生气,但是今时今日躺在床榻上的她,虽然微有气息,却面色乌青,俨然一副即将往生的样子。
呼吸一窒,沈碧寒僵住身子,扭头望向一边的两位大夫,她故作镇定的问道:“都愣着作甚?仔细想办法啊?难道你们没见璇妹妹气息尚存么?”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当初一个身子康健之人突然会变成这般将死模样?!
几个大夫之中的老大夫怔了怔,摇头一叹后对沈碧寒低下头道:“璇姑娘今儿一早便开始咳血不止,此刻已然昏迷不醒,药石妄医,还请大少奶奶您节哀!”
看着一边静默不语的聂沧洛,沈碧寒知他心中必定大痛!
稳了稳情绪,她有些恼羞成怒的道:“此刻她气息尚存,你便让我节哀?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聂府之中养着你们又有何用?”
“……”
面对沈碧寒的眼里斥责,几位大夫又是一阵摇头之后方对寝室内的几位家主纷纷拱手道:“请老太太、大少爷与大少奶奶节哀!此刻府里且早些与璇姑娘准备好后事为重。”说完话,不等沈碧寒再开口,几个大夫纷纷退出寝室之内。
“璇丫头……自你母亲亡故之后,你怎么忍心让我这白发人再送黑发人啊!”看着几位大夫都退了出去。老太太更是心情沉重的哭起来。
“主子您且仔细自己的身子!”双眼中满是泪水,老嬷嬷看了聂惜璇一眼,而后伸手扶着老太太摇摇晃晃的身子,极力保持着两人的平衡。
上前两步到聂惜璇床榻前,沈碧寒降低头摸了摸她的额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她对一边的老嬷嬷道:“且先送老太太回锦临院去。”
“我不走!”没有抬头,老太太面色哀伤的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掌一下下的为聂惜璇拨弄着额前的乱发。
“先送奶奶回去!”正在老嬷嬷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聂沧洛开口说道。
“洛儿!”回头望向聂沧洛,老太太急道:“你……”
老太太口中所有的话,在看到聂沧洛眼中的泪光之后,全部哽咽在了喉间。
“奶奶且先回吧!”怔怔的瞪大双目,聂沧洛尽量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
对于男人来说,眼泪所代表的便是软弱,在沈碧寒失踪的时候他从未哭过,因为他知道,即便要哭,他也要等到为沈碧寒报仇之后再痛快的哭。
但是现在……他这一生之中只为两个人哭过,一个是他的母亲,另外一个便是他的妹妹聂惜璇。
适才在大夫告与他说让他为聂惜璇准备后事的时候,他真的恨极了自己,若在过去她生病的这些时日里对她多一些关心,那她或许……或许……
因为聂沧洛的开口,老太太被老嬷嬷搀扶着出了寝室。看着依然怔楞在原地的聂沧洛,沈碧寒轻轻上前,将他拥到自己的肩膀之上低喃着:“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天无绝人之路!”
沈碧寒现在唯一期盼的便是翠竹能够将莫往生找到,继而赶快来聂府为聂惜璇医治。她恨啊!为什么上辈子她不是学医的?
静静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聂沧洛忽的转身向外走去。
“夫君这会儿子要去哪里?”看着即将出门的聂沧洛,沈碧寒连忙问道。
“我去将璇儿想见的人带来!”深深的看了床榻上的聂惜璇一眼,聂沧洛转身消失在棉帘之后。
在聂沧洛离去之后,沈碧寒并未征得如大夫所说在寝室内干等着聂惜璇去死。命丫头们将聂惜璇所喝的药热好端来,即便喂不进去,沈碧寒依然用汤匙将药汁往聂惜璇的嘴巴里送。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聂惜璇依然是滴水未进,一脸乌青之气,在她的身上连一丝的好转都没有发生。
距离聂沧洛离去时间大约半个时辰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寝室的门再次从外面被推开,出乎沈碧寒所料的,不是聂沧洛回来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身披甲胄,面相俊朗的白袍将军。
微喘着行至床榻前,那白袍将军单膝跪在鞋榻之上拉起聂惜璇的手柔声唤道:“璇儿……”
此情此景,就算沈碧寒不去问,也大约猜到眼前之人是谁了。能够对聂惜璇如此的,除了汪家少爷汪裴琪,还能有谁?
汪裴琪虽在军中为将,但神色之间却透着书生之气,剑眉飞拔,双目如星,一身的白色甲胄,掩不去他俊朗的容貌和气质,看了看床榻上虽然气色差极但是容貌姣好的聂惜璇,沈碧寒不禁在心中暗暗为之感叹!
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亲。
该死的四太太居然舍得昧着良心拆散这对金童玉女!
“你曾经说过今生定要与我共结连理,眼下一切都是那般顺利,何来的你又如此?”神情的抚摸着聂惜璇的面容,汪裴琪虎目含泪,但是即便如此,躺在床榻上的聂惜璇却依然没有一丝反应。
注视着汪裴琪的侧脸,沈碧寒面色凝重的宽慰道:“璇妹妹不会有事的,这一关……无论如何她都能挺过来的。”
终是注意到了一边的沈碧寒,汪裴琪砖头看向沈碧寒,而后勉强的苦笑一声:“若是以前我情意坚定,她也不会在今日落到如此地步,是我愧对于她!”
将汪裴琪的满脸懊恼尽收眼底,沈碧寒沉默片刻,叹道:“这会儿子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纵使有千言万语,此刻在聂惜璇生死未卜之际,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定睛看着沈碧寒,汪裴琪面色沉重的从床榻前站直身子,低头轻轻拉着聂惜璇的手,他对沈碧寒深深的鞠了一躬!
眉梢轻佻,沈碧寒对汪裴琪的动作深感讶异:“你这是作甚?”
重新站直身子,汪裴琪道:“璇儿曾经与我说过,在聂府之中唯一可以如此真心待她的除了大哥和奶奶,你不是他们两个,那就该是大嫂才对……汪家汪裴琪见过大嫂!”
聂府的家主儿汪裴琪都认得,但是沈碧寒他从前从未见过,所以他很容易便猜测的出眼前的灵秀女子是谁。
沈碧寒一听,眉头皱的更深了:“璇妹妹是我夫君的妹妹,她对我好,我自然对她也好。”
回头动情的看着聂惜璇,汪裴琪隐隐有些抱怨的道:“别看她平日里锐利多语,其实她心存善念,对谁也好!”
在真心相爱的人眼中,对方是没有缺点的。
看着眼前的汪裴琪,沈碧寒为聂惜璇能觅得如此佳婿而庆幸,也祈愿她能咬牙度过这一关。
又多看了汪裴琪一眼,沈碧寒没有说话,只是苦涩一笑了之。可是在她苦笑之际,汪裴琪居然再次对她又鞠了一躬。
“……”
若说适才鞠的那一躬是见面之礼,那汪裴琪现在再鞠的这一躬,她又不明白了。
重新单膝跪在床榻前,汪裴琪没有看沈碧寒疑问的眼神,而后一边深情的抚摸着聂惜璇的脸,一边道:“半年前家父曾经问我与白掌柜是何关系,我不解其中用意,现在我才知能让家父接受璇儿的是嫂嫂你啊,我的这二礼,嫂嫂完全受的!”
通过汪裴琪的两礼,沈碧寒知他是至情至性之人,再说她过去确实帮过他们,他这一礼她受得。不过若是聂惜璇挺不过这一关,那无论她做过什么,都只能是白费心机而已。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候,寝室的房门再次从外面打开,棉帘掀起又落下,聂沧洛拉着一名女子进入寝室之内。
双眼微眯,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之后,沈碧寒双目陡然圆睁……
【第一六零章】 胎记女孩
“姐姐?!”与沈碧寒一样双目圆睁,被聂沧洛拉着进来的女子看到沈碧寒之后声调提高,对沈碧寒喊了一声。
雪如郡主--唐雪晴!
看着眼前称呼自己为姐姐的女子,沈碧寒怔楞之余,心中思绪也是百转千回。
聂沧洛说要去带来聂惜璇想要见的人,沈碧寒一直以为这个人便是汪裴琪,适才在汪裴琪来了之后,沈碧寒便想问聂沧洛去了哪里,但是因汪裴琪对聂惜璇情深意重,她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可是现在……当聂沧洛紧紧的拉着唐雪晴进入寝室之内后,沈碧寒的脑海中忽的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可是不对啊!
唐雪晴是皇室中人,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她怎么可能与聂惜璇扯上关系?
“你放手!”一直以为沈碧寒死了,没想到会再见到沈碧寒,费力的想要重重的甩掉聂沧洛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可是唐雪晴试了两次却都未能如愿。
缓缓上前,沈碧寒对唐雪晴笑了笑,而后看向聂沧洛,皱眉问道:“她也是璇妹妹想要见到的人?”
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聂沧洛拉着唐雪晴三步两步便来到床榻前。从汪裴琪手中接过聂惜璇的手,聂沧洛将唐雪晴的手放到她的手背上,动情说道:“璇儿感觉的到么?你不是一直要哥哥找到晴儿么?哥哥现在将晴儿给你带来了,你倒是睁开眼睛看一看啊!”
聂沧洛此言一出,屋子里的沈碧寒和汪裴琪都是一愣,而唐雪晴被放在聂惜璇手背上的手也不禁轻轻颤了一颤,可是即便如此,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聂惜璇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晴儿?!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沈碧寒看着聂沧洛,聂惜璇与唐雪晴放在一块儿的手,不禁连忙问道:“她真的是晴儿?”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越王爷当初会顶着皇上震怒的危险为她与聂沧洛说亲了,若唐雪晴便是聂府的七姑娘聂惜晴,那当初越王爷的举动便十分合理了,可是为什么唐雪晴会是聂惜晴?据沈碧寒所知,当初越王爷与王妃确实育有一女,现在的雪如郡主是聂惜晴,那真正的唐雪晴又去了哪里?!
低眉敛目的凝视着床榻上死气沉沉的聂惜璇,唐雪晴没了初时来到这里的不耐之色,反倒多了几分沉思,半晌儿之后,她看了眼沈碧寒,而后又一脸迷茫的看向聂惜璇:“她是谁?”
适才的时候她本来是在王府后院练习骑射的,但是谁知刚刚练了一半,聂沧洛便硬硬闯进了王府之中,拉着她便来到了这里。
适才聂沧洛口中提到晴儿?!
为什么在聂沧洛适才这样说话的时候,她的心底会有那种好似被刻意遗忘的痛楚?
“她是……”
“她是你的姐姐。”在沈碧寒刚要开口对唐雪晴说明聂惜璇身份的时候,聂沧洛先她一步沉声回答了唐雪晴的问题。
“我的姐姐?”一脸不解之色的蹙眉看向聂沧洛,唐雪晴一脸不信的撇嘴道:“玩笑可以开,但是这种玩笑不能开,我乃是皇室中人,就算有姐姐也是当朝的公主和郡主和你的夫人!你这里哪里给我编排的姐姐?”
一边说话,唐雪晴扬起下巴指了指一边的沈碧寒。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低头对上唐雪晴灵动的眸中,聂沧洛伸手抓起唐雪晴的另外一只手,然后将她的食指竖起:“你还记得不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忙于奔波养家,你自儿个调皮想要做饭与我吃,险些切掉了自儿个的手指?”
一脸迷茫的看着聂沧洛,唐雪晴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楞!
聂沧洛所说的事情她记忆力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她的食指之上,确确实实有一道长长的刀痕。
这是她自小便带着的伤,除了越王府之内的人,没有外人知晓,可是聂沧洛不仅知道,而且还能说出它的出处。
看着唐雪晴神情怔楞的模样,聂沧洛指着床榻上的聂惜璇道:“璇儿虽然只长你两岁,你可记得在你小的时候她经常背着你出去玩耍?”
那个时候聂惜晴还小,他们一家很清贫,但是却很快乐,虽然聂沧洛知道一个几岁的孩子步可能记得太多,但是他不想让她忘了她的亲人和她自己。
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唐雪晴面色微变的看了聂沧洛一眼,而后拿掉他的手,倾身上前将聂惜璇的身子微微抬起稍许。
双眼中氤氲之气慢慢汇集,定定的看着聂惜璇颈项后面的那块粉红色胎记,唐雪晴咂了咂嘴,终是没能忍住眼中的泪水。
她记得……她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经常有一个长她一些的小女孩背着她在田间玩耍,而这个小女孩的颈项后面,就有着一块粉红色的胎记。
别的她可能不记得,可能会忘记,但是那个带着粉红色胎记的小女孩,一直都出现在她的梦中,直到现在有的时候她偶尔还会梦到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双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聂惜璇身上的粉红色胎记,唐雪晴开口问道。
“……”
房间内一片静谧,没有问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说话啊!”眼泪簌簌的落下,唐雪晴扶着聂惜璇的手不断在轻颤。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总是背着她的胎记女孩为什么跟个活死人一般躺在这里,聂沧洛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她需要答案,谁能告与她知道,她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谁……
“妹妹……”上前一步来到床榻前,沈碧寒伸手覆上唐雪晴不断轻颤的手,示意她克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是你的亲生姐姐聂惜璇,你不是越王爷的亲生女儿,而是我们聂家的七姑娘聂惜晴,在十三年前的时候,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你被越王爷和王妃带回了王府,从此我们兄妹三人人海两茫茫!”就算她雪晴情绪如何激动,聂沧洛依然兀自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公布于众。
双眼泛红,唐雪晴多此一问:“你就那么肯定我就是你妹妹么?”
“我肯定!”转头凝视着唐雪晴,聂沧洛道:“关于你的身世,你父王也是晓得的,待他回来,你大可与之询问!”
“聂惜晴?”低头看着身前的聂惜璇,唐雪晴呢喃道:“那个总背着我的女孩原来是你……聂惜璇……”
她做了十三年的梦,却从未想到与她同为金陵三秀的聂惜璇便是自己梦中的那个拥有着粉红色胎记的女孩。
聂沧洛说让她找她的父王询问,她的心里最明白不过了,她此刻根本就无需找任何人去询问。
微微苦笑,唐雪晴暗叹道:她是她的姐姐啊!
“她是我的姐姐!”倾身上前将聂惜璇紧紧的拥入怀中,闭眼静默片刻之后,唐雪晴抬头看着双眼紧闭的聂惜璇,继而惊疑问道:“她怎么了?为什么这般模样而且一直不醒?”
若说适才的时候是事不关己她没发现聂惜璇的异常,那此刻身为她的妹妹,她便没了那份淡然自若。
找到了梦中那个拥有粉红色胎记的女儿之后,她多想与她问问她们小时候的事情啊!
伸手摸了摸聂惜璇的头发,聂沧洛一叹:“因为大夫说她快死了!”
他早已想过要让聂惜晴当一辈子的雪如郡主,也如是答应过越王爷,但是因为聂惜璇的突然病重,便使得他不得不说出这个本来便不应该说的秘密。
无论后果如歌,无非都是他一个人去但当。
唐雪晴一抖,不信的道:“不可能!”
她刚刚找到她,怎么可能任她说死就死。
转身背对着聂惜璇和唐雪晴悄悄落泪,聂沧洛抬头叹道:“身为兄长,我从来都盼着你口中的不可能会发生。”
“姐姐得的是什么病?金陵城这么多大夫难道没一个人可以医治的了她么?聂家不是富可敌国吗?你倒是将天元王朝的大夫都请来啊?”连续不断的说了一大串的话,唐雪晴摇头道:“不行!我要进宫去找皇伯父,我要去与姐姐请御医来。”
转身看向梨花带雨的唐雪晴,聂沧洛喉头滑动:“御医我请过了,金陵城的大夫我也请过了,可是他们都对璇儿的病无能为力,都是这样……”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死啊!”泪如泉涌,唐雪晴不停的跺着脚,没有了以往小霸王的气势,此刻的她俨然一副小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
在这短短的片刻之内,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虽然不知以前为何他们分离,虽然只是短暂片刻,她还恍如梦中,但是毕竟有血脉亲情相连,她怎么能够承受刚刚得到却又要失去的痛楚?若是那样,那老天这个玩笑开的也未免太大了点儿!
“我去找!我一定要找到可以救璇儿的人!”看着他们兄妹相认,一直未曾开口的汪裴琪霍的站起身来,转身欲要离去。
“站住!”聂沧洛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充满了不可违逆的意思。
“大哥!”回头看了聂沧洛一眼,汪裴琪道:“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的这么看着她死……我要救她……”
“没人说要看着璇妹妹死!”沈碧寒适时开口,缓缓来到汪裴琪身前,她轻声问道:“你去找谁?去哪里找?”
“这……”汪裴琪一时无言以对。
淡淡的叹了口气,沈碧寒道:“自从璇妹妹得病以来,天元王朝能够请来的大夫,夫君已然全部请来与她诊治……”转头看了抱着聂惜璇的唐雪晴一眼,沈碧寒道:“包括宫中的御医!”
“难道璇儿真的命该如此么?”纵使是堂堂七尺男儿,在这样的打击下汪裴琪也不禁轻颤了颤身子,而后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他们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终于使得感情开花结果,现下果子还没摘,难不成花就要谢了么?
他不甘心啊!
“你的意思是说……”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眼前不那么模糊,唐雪晴开口问道:“姐姐真的没救了?”
轻轻的摇了摇头,沈碧寒说道:“应该还有一个人可以救她。”
汪裴琪问道:“嫂嫂说的是谁?那人呢?”
“是神医莫往生!”看了眼聂惜璇,沈碧寒道:“我已然命人去请了,我们且等等看。”
沈碧寒这么一说,汪裴琪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深深的吸了口气,他重新回到床榻前,而后从唐雪晴的怀中接过聂惜璇。
哪怕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放弃……一定!
等了没多少功夫儿,翠竹便回到了聂府之中,当然她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沈碧寒命她找的人--神医莫往生!
在翠竹引着莫往生进入寝室之时,聂沧洛、唐雪晴和汪裴琪都是精神一震,现在他们所有人已然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莫往生的身上了。
与沈碧寒对视一眼,莫往生没有理会屋子里的其他人,提着药箱便来到床榻前,看了眼聂惜璇的神色,他眉梢一挑,而后对汪裴琪道:“劳烦将军将姑娘暂且放下!”
“好!”点了点头,汪裴琪心中虽有百般不舍,却还是依言将尚有一息的聂惜璇平放到床榻之上。
与沈碧寒等人的焦急之色不同,莫往生先仔细观察了下聂惜璇的脸色,而后慢条斯理的又检查了下聂惜璇的眼睛,最后才开始为她把脉。
只用了片刻,见莫往生一脸高深莫测的收起碗垫,沈碧寒忙上前询问道:“莫大夫,璇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侧目看了沈碧寒一眼,莫往生并未立即回答,而后将视线一转,落在了沈碧寒稍早前喂聂惜璇喝的那碗药上。
先是抬手止了沈碧寒的问话,他起身来到摆放药汁的桌前,而后将药汁整个泼洒在桌子上。看到他这个动作,沈碧寒眉头微蹙,却没有出言打断他的思路。只见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汤匙,将药汁里残生的药渣子一一划分开来……
【第一六一章】 杀人不见血
凝眉来到莫往生身前,见他低眉敛目的拿着手中的汤匙一下下敲着桌面,沈碧寒忐忑问道:“莫大夫,璇妹妹所服之药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咬着嘴唇沉吟片刻,莫往生啪的一声将汤匙丢在桌子上,而后转身回到床榻前:“白掌柜有什么要问的都且放下,我们先救人再说。”
莫往生此话一出口,一边的唐雪晴和聂沧洛等人都是精神一震,双眼中闪着光亮之色,汪裴琪颤声问道:“莫大夫能救?”
“在我莫往生的手下什么病人都有,唯独没有死人!”自信满满的看了汪裴琪一眼,莫往生低头来到聂惜璇的身边,将她的两只手腕上的袖子分别捋到肘部。
“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见莫往生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自己,沈碧寒急忙问道。
点了点头,莫往生低头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我需要一盏灯!”
“灯!”轻声重复着莫往生的话,沈碧寒转身对一边的翠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离开了寝室之内。
片刻之后,翠竹端着一盏灯重新进入寝室内,将油灯放在桌上,她对莫往生点了点头,道:“莫大夫,您要的灯!”
微微颔首,莫往生从药箱里取出两只白色琉璃碗,还有一把薄如蝉翼的刀。
“你想怎么救璇儿?”看着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的刀子,一直沉默不语的聂沧洛终于开口问道。
“对啊!你要怎么救我姐姐?”一边的唐雪晴也附和的问道。
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见她只是定睛注视着自己,却未曾发问,莫往生将两只白色琉璃碗其中的一直放置在床榻内侧聂惜璇的手腕下方,而后淡淡然回道:“放血!”
“放血?!”闻言之后唐雪晴的声调再次挑高。
“晴儿!”回头制止了唐雪晴的大惊小怪,聂沧洛抬头与沈碧寒对视一眼,而后对莫往生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尽管吩咐。”
对唐雪晴和汪裴琪他们这些生活在这一世的人来说,放血是根本无所听闻的,但是对于他与沈碧寒来说,虽然这个世界的医术没有他们的前世来的发达,但是有的时候放血也是最好的医治方法。
“我自己做不到的自然会吩咐你们来做。”捋了捋胡子,莫往生指了指刚刚放下的白色琉璃碗,对汪裴琪嘴角轻扯:“过会儿的时候,你来扶着她的手。”
“呃……是!”低头看了眼床榻内的白色琉璃碗,汪裴琪点点头,翻身上床半蹲在一边。
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瓷瓶,将瓷瓶内的一颗白色药丸倒出递给沈碧寒,莫往生吩咐道:“将药丸让她含在嘴里。”
“好!”点了点头,沈碧寒上前费力的掰开聂惜璇的檀口,将药丸塞了进去。
轻轻点了点头,将另外一只白色琉璃碗与聂惜璇的手下比了比,莫往生将之放在了鞋榻上。手中拿着刀子重新离了床榻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来到桌前,将刀子开始放在油灯上烧烤。
事关聂惜璇的生死,屋子里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莫往生的动作,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开口发问。
终于……薄薄的刀片被烤的通红,拿着刀子的莫往生重新回到床榻前,没有任何犹豫,他倾身上前拿着刀子在聂惜璇的手腕靠上之处便是一刀。
“呵--”
看着从雪白手臂上喷涌而出的血液,唐雪晴不禁暗暗的倒抽口气,而后闭了闭眼。
那刀子虽然是划在聂惜璇的身上,可是却好似疼在她的身上一般。
对众人的反应毫不理会,莫往生面色凝重的将刀子移到聂惜璇的另外一只手臂上,而后嗖的一下又是一刀。
“嘀嗒……嘀嗒……”
莫往生在为聂惜璇放血的这个过程之中,整个屋子里静谧非常,没有一个人说话,耳际之间只有血液滴落在白色琉璃碗内的清脆声响。
看着即使挨了两刀却依然没有反应的聂惜璇一眼,莫往生悻悻的将手中的刀子扔到一边的水盆内,而后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闭上双眼。
“血……”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的时候,站在聂沧洛身边的沈碧寒扯了扯他的手臂。
顺着沈碧寒的视线望去,看着白色琉璃碗中依然在不停滴落的血液,聂沧洛不禁双目一愣,星眸眯起。
从聂惜璇身上流出来的血居然是黑色的?
这说明了什么?心中越想越冷,聂沧洛原本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攸然握起,而且越握越紧!
又是一刻功夫儿之后,莫往生准时睁开双眼。
定睛看着马上就要被鲜血盛满的白色琉璃碗,他从椅子上起身重新来到床榻前。
伸手从一边的药箱内取出一罐药粉洒在聂惜璇双臂之上的伤口上,莫往生又拿出纱布将伤口包扎好,待一切收拾完毕,他又从袖袋里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塞入聂惜璇的口中。
最后又为聂惜璇把了把脉,莫往生提着药箱转身回到桌前开始从里面取出一个个盛着药丸的瓷瓶。
“莫大夫……”与聂沧洛相谐来到桌前,沈碧寒一脸关心的问道:“璇妹妹的身子怎么样了?”
分别将四瓶药丸摆放在桌上,莫往生看了沈碧寒一眼,而后转身对床榻上的汪裴琪道:“这会儿子且放心吧,你的心上人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将碗里的血端过来吧!”
莫往生的声音不动听反倒带着稍许的沙哑,不过此刻他的话在众人耳中却好似天籁一般。
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汪裴琪深深的看了聂惜璇一眼,而后抿嘴起身端着身前的白色琉璃碗下了床榻来到桌前。
“还有这一碗!”一边的翠竹将鞋榻上的那碗血也端了过来。
接过汪裴琪和翠竹手中的白色琉璃碗,看了眼里面泛着乌黑之色的血液,莫往生往桌边的椅子上一坐,而后将两只白色变了颜色的白色琉璃碗推至聂沧洛面前。
怔怔的跌坐在椅子上,聂沧洛看着眼前的两碗黑血,沉思道:“以往的时候我也曾经猜测璇儿是中毒了,但是各个大夫都曾着这点仔细诊治过……”
讪讪一笑,莫往生道:“他们的结论是聂姑娘没有中毒吧?”
聂沧洛眉头拧起。
伸手安慰性的拍了拍聂沧洛的肩膀,沈碧寒看向莫往生:“你是如何推断出他们的结论为何的?”
之乐者桌上的药渣子,莫往生道:“若是单纯把脉的话,聂姑娘确实没有中毒的迹象。”
看了眼桌上的药渣子,沈碧寒看向莫往生:“那问题是出在药材上?”
面色微微一变,在沈碧寒问出疑问之后,聂沧洛也开口问道:“为何那些大夫在璇儿的脉象上把不出异常?”
聂惜璇从体内排出的血液是黑色的,这明摆着表明她身上是中了毒的,可是何以过去的大夫在把脉的时候都没有察觉这一点?不仅如此,他们还曾信誓旦旦的与他说聂惜璇是肯定没有中毒的。
“这药渣子里面的药材没有一味是可以让人有性命之忧的。”在对沈碧寒说出这句话之后,莫往生冷下一张脸转而叹道:“不过问题确实是出在药材上的。”
双眉微挑,聂沧洛面色冷凝的注视着莫往生等着他的下文。
绕过聂沧洛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沈碧寒问道:“这些药材都是无毒的,但是让璇妹妹变成这副模样的真正原因确实是出在药材上?莫大夫这么说不觉得矛盾么?”
“对啊?璇儿的身子到底为何如此莫大夫直说便是,无需与我们绕圈子!”因莫往生说聂惜璇已无生命之忧,汪裴琪在对他说话的时候,多了几分敬重。
因为他知道,若是没有莫往生在,这会儿子他可能只能枯守在聂惜璇身边,等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这个大夫就算医术了得,也该直接与我们说明患者病情才对,这么婆婆妈妈的不顾别人感受算什么神医!”一直等不到莫往生的回答,年纪最小的唐雪晴第一个沉不住气了。
不悦的转头看向唐雪晴,莫往生眉头皱了一皱。
她说话的语气与两年前的沈碧寒如出一辙。
一直都未曾怕过什么人,但是在莫往生的犀利目光下,唐雪晴出人意料的低下头咕哝道:“大夫就该有医德才是……”
莫往生听到这话之后,脸色更是沉重,只是耳朵动了动,他微微沉思一下,而后对着唐雪晴轻哼着扯了扯嘴角,伸手开始扒拉着桌子上的药渣子。
簌簌的声音停下之后,桌子上的药渣子也被划分成了八味,指着上面的药渣子,莫往生道:“在聂姑娘过去所服用的药中,一共有这八味药,这八味药全部都是无毒的。但是……”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莫往生将八味药材其中的六位悉数用袖子扫落在地板之上,而后指了指独留在其上的两味药材:“这两位药却是不该存在的。”
聂沧洛冷冷的看向桌上的两味药材的熬过之后的药渣子,对莫往生道:“还请莫大夫明示!”
这两味药材是不该存在的,可是为何却出现在了聂惜璇的汤药之中?
掬起桌上的一味药材的药渣子,莫往生道:“这味药材叫做五色梅,它周身的根茎都是有毒的,但是这些小毒只会让人精神萎靡不振,当然……这味药毒素在体内囤积的多了,自然会加重病情,不过五色梅却要不得那个人的命!”
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那一味药材的药渣子,沈碧寒问道:“那这一味药材呢?”
五色梅不会使人致命,那最大的问题该是出在剩下的那味药上才对。
将手中的药渣子放下后,手指轻轻扫过剩下的那堆药渣子,莫往生面色幽冷的叹道:“这是熏香,虽然它无毒无害,可以起到绝育的作用,但是在某些时候它却可以与五色梅的毒素中和,隐匿在人体的血液之中,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时而快速时而缓慢的将这个人的性命一一吞噬掉。”
“杀人不见血!”听了莫往生的解释,沈碧寒直觉毛骨悚然。
“是谁……”砰的一声用力的拍击在桌面上,聂沧洛霍然起身怒道:“不管是谁,我聂沧洛发誓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罪魁祸首揪出来。”
能做出这等好事,有机会做出这等好事的人肯定是聂府中人,聂沧洛没想到,他为了让老太太老来得慰,容忍府里其她几房如同蛀虫一般吃聂府的住聂府的,到头来她们却将黑手伸向了自己的亲妹妹。
上次在他母亲病故的时候,有父亲和奶奶苦苦相劝,他才就此息事宁人,现在他妹妹病重,而沈碧寒也回来了,为了她们,早在两年前他便决定的事情,看来现在要真正实行了。
“我今儿来时冲着白掌柜的面子,如今人救了,原因也分析过了……”对聂沧洛耸了耸肩,莫往生道:“对于是谁干的,我即便是神医也是不知的……你们家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晓得是谁?”
知道莫往生说的是实话,而他救了聂惜璇已然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事情必须要他着手去调查了。收起脸上的冷凝之色,聂沧洛对他感激一拱手,道:“莫兄的救命之恩,聂某感激不尽!”
“咳咳!”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莫往生扯了扯嘴角从椅子上起身:“莫要与我称兄道弟的,你我并不熟捻!”
“呃……”转头与身边的沈碧寒相视一笑,聂沧洛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问道:“敢问莫神医……舍妹身上的毒是否已然全解?若是解了,依着她的身子眼下还请莫大夫开个方子,我们好仔细与之调养。”
回头看了眼床榻上双眸紧闭的聂惜璇,却不期与唐雪晴来了个四目相对,颇为兴味的对唐雪晴一笑,莫往生转头指着桌子上的四瓶丹药吩咐道:“聂姑娘适才已然服过两颗药丸,这两颗药丸一为逼毒,二为止血。而这四种药丸,你们要记得每隔三个时辰与她喂服一次,就按照摆放的这个顺序,每三个时辰换一次丹药便可。至于调养身子的方子……”喟然一笑,他淡淡的道:“除了这几种丹药之外,若是想要调养好她的身子,最好的方子便是不给她任何药吃!”
听了莫往生的话,沈碧寒与聂沧洛的心头都是一亮!
聂惜璇的身子从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微恙,后来便让人开了方子,而她自从吃上了药,身子便再没好过,此刻莫往生的意思十分明白,他是在告诉他们如何照顾聂惜璇的同时,与他们指明了要从哪里着手查这件事情。
将聂沧洛留在寝室内与汪裴琪和唐雪晴照顾聂惜璇,沈碧寒与翠竹主仆二人送莫往生出门。
出了寝室之后,见院子里还聚集着不少的家主,沈碧寒视线清冷的扫过每一个人,而后对她们道只是一场虚惊,璇姑娘已然无碍,让大家都散了。
“聂府之中的亭台楼阁高耸,怪石嶙峋遍地,白掌柜暌违将近两年再回聂府,可有什么感叹没有?”一边与沈碧寒和翠竹向外走着,莫往生一边欣赏着沿路的美丽风景。
沈碧寒听到莫往生的话后,神情淡然的一笑,坦言道:“我再回聂府才区区两三日,而这两三日之中事情又颇多,纵使有什么感触这会儿子也还无心去舒叹啊!”
会意的点点头,莫往生笑着问道:“不知自从白掌柜再嫁聂府之后可曾回过沈园?”
秀眉微蹙,沈碧寒问道:“莫大夫此言何意?”
不知为何,沈碧寒总觉得莫往生并不似她眼前所见到的这般简单,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似是都思索良久之后才道出的,而这其中好似有什么深意一般。
呼出一口长长的热气,紧了紧身前的衣襟,莫往生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的对她问道:“白掌柜难不成也是那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主儿?”说完话,莫往生看了眼不远处的聂府大门,做出了一个不太符合他身份和年龄的动作。
他……居然单手支撑着栏杆翻身而过,直直的出了聂府大门。
不过这些还不是沈碧寒所在意的,她所在意的是适才他所问她的前一句话。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他过去与蓝毅交情匪浅,适才又与她提到了沈园,那话里的旧人该是说的蓝毅没错,那新人呢?是聂沧洛吧!不过他此刻说这种话又是什么意思?
看着莫往生离去的身影,沈碧寒站在走廊内沉默良久。
“主子,我们回吧!”又等了片刻,见沈碧寒依然一脸沉思之色的站在走廊上,翠竹不禁开口催促道。
回头看了眼翠竹,沈碧寒神情木纳的问道:“莫大夫与蓝毅过去时什么关系?”
聂沧洛说莫往生早在一年前便不再行医了,可是每次她让翠竹去请,他都会立刻赶来。在适才的言语之中,他也曾经提过,今日来聂府与聂惜璇瞧病完全是冲着她的面子。此时此刻,莫往生与蓝毅之间的关系成了沈碧寒心中的一个谜团。
听到沈碧寒的问话,翠竹拧眉回道:“莫大夫与爷之间是什么关系奴婢不清楚,不过以前爷还健在的时候,经常与莫大夫在一起饮酒。”
“他们的关系只止于酒肉之间么?”嘴里随时这边轻声呢喃着,不过沈碧寒心中思绪确实百转千回。
莫大夫与蓝毅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所说之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次的时候她的身边有聂沧洛,而他却一语与她道明,让她莫要拖泥带水到头来伤人伤己,但是现在呢?他的意思是让她念着蓝毅不要接受聂沧洛么?
将心中的疑问暂且搁下,她转身顺着原路返回南苑。
沈碧寒再回到南苑的时候聂惜璇的气色已然好转,见屋子里只有汪裴琪一人守候在聂惜璇的窗前,沈碧寒轻松对汪裴琪道:“你大哥与雪如郡主何在?”
抬头对沈碧寒颔首一笑,汪裴琪轻声回道:“说是到一边帐房去谈话了。”
“嗯!”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汪裴琪眼中的笑意,沈碧寒情绪稍缓的转身离了聂惜璇的寝室,向着帐房的方向而去。
“妹妹怎么了?”沈碧寒刚刚进入帐房之中,便见唐雪晴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满是楚楚可怜。
抬头看向沈碧寒,唐雪晴呢喃道:“姐姐,大哥说母亲死了,他说她死的时候还在叫着我的名字。”
就在刚才,聂沧洛将当初她如何流落越王府的经过一一讲明与她知道了。
她从没想过她不是越王府夫妇的女儿,也从没想过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个日夜守着她,护着她,却从来不曾与她道明真实身份的母亲。
以前的时候,她的生母,也就是聂沧洛的母亲,经常到王府中去与王妃谈心,那个时候每到她看到唐雪晴的时候,总是会露出无比宠溺的眼神,那个时候的她是那般和蔼可亲,可是唐雪晴却不知那个是她的生母。
她不清楚,当她当着她生母的面在唤着越王妃的时候,她的生母心中是何种的心情?
“她明明知道我是她的女儿,却到死都没有与我相认!”心中思绪乱作一团,唐雪晴倾身靠在沈碧寒身侧终是失声痛哭。
轻轻的拍了拍唐雪晴的肩膀,聂沧洛神情凄苦:“母亲当初将你交与越王爷抚养的时候,越王爷曾经给过她一笔银钱,让她得以救下舅舅的命,因为有这笔银钱在前,她总是认为当初是她卖了你,而越王爷又对你有恩,她无颜与你相认!其实……”聂沧洛的声音微微哽咽:“母亲是怕你不认她!”
本来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唐雪晴身心疲惫的闭上双眼,任由泪水继续簌簌落下。
将当年的事情悉数告与了唐雪晴知道,聂沧洛在得到她的谅解之后,对她道是越王爷和越王妃与她恩重如山,让她日后好好对待她们。
对聂沧洛和沈碧寒仓惶的点头,唐雪晴因心绪实在难平,又去看了聂惜璇一眼,便匆匆告别回王府去了。
待唐雪晴离去之后,看着眼前聂沧洛落寞的背影,沈碧寒心旌微微一荡,倾身上前从背后圈着他的脖颈:“眼下璇妹妹的身子有了起色,晴儿也与我们相认了,夫君无需再绷紧每一根神经,好好放松一下吧!”
微微侧头,蹭了蹭沈碧寒搁在肩膀上的脸颊,聂沧洛将她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好,而后面露疲惫之色的:“事情要不来的时候总是一片风平浪静,若是要来却都喜欢一起来。”
沈碧寒再嫁给她本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在这天大的好事之后来临却是一件件让人棘手、又让人痛心的事儿。
先是商号的商船无故被扣,又突然放行,再是聂惜璇病重险些丧命,现在并不是聂惜璇的身子有了起色,唐雪晴与他相认之后便没有事情可做了。到底是谁在用杀人不见血的方法想要置聂惜璇于死地,关于这一点,他们需要立即去查。与此同时他们还要分出心来提防着朝廷那边的会有什么动作。
要为沈碧寒报仇,他们便要与朝廷为敌,那是在与虎谋皮啊!只要一个不小心,他们便有可能落个与沈家一出无二的结局!
综上种种,这些全都是聂沧洛现在要操心的,他怎能不累?
深深的叹了口气,知聂沧洛心中所想,沈碧寒拉着他的手问道:“夫君说过商号的事情你去处理,那府里的事情便交与我吧!”
“夫人……”深情看着眼前坐在自己面前的沈碧寒,聂沧洛什么话都没说。
抿嘴而笑,沈碧寒把玩着聂沧洛的手掌,低头道:“以前的时候慕凝主管沈园,而你负责商号的生意,你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我心中还有些羡慕呢。你的夫人与你一样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异数,也许别的女子该是柔弱的,但是我比她们坚强,这点从我如何治理白家你该是能看的出的。”
“你曾经羡慕过慕凝么?其实我们就算置之不理也没什么。”伸手抚上沈碧寒的侧脸,聂沧洛无比温和的道:“等到以后的时候,我们也许都会死掉。”
眉梢轻挑,侧目凝视着聂沧洛,沈碧寒笑了:“夫君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悲观了?虽然我曾经说过与你同生同死不假,不过事情没有到最后,谁又能猜到结果如何?我们现在要做的,在做的都是为日后我们能活着而做的,而不是一味的等死。”
“好吧!”注视沈碧寒良久之后,终是抿嘴一笑,聂沧洛深情款款的注视着沈碧寒,而后与她紧紧的相拥:“我继续去处理商号内的事情,至于府里的事情便都交给夫人你来打理,不过你且记住了,这次无论调查的结果为何,你都不可以心软,也不可以听从奶奶的意见,以前的时候我们对她们太过纵容了,所以才使得她们变本加厉。”
抬头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沈碧寒轻声在聂沧洛耳边厮磨:“罚望柳,治蕙歌,掌掴夫君还不算,还提着剪刀追杀于你,夫君觉得以前我在府里做处事心软么?”
耳边传来一阵酥麻感,浑身都暖洋洋的,聂沧洛终是抿嘴一笑:“以前的夫人……似是有暴力倾向!”
【第一六二章】 厨房捉奸
自与聂沧洛详谈之后,关于聂惜璇中毒之事便由沈碧寒开始着手调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便一定要从头儿仔细的抽丝剥茧。
这一日,命丫头们仔细伺候好聂惜璇的起居,沈碧寒命凝霜悄悄的将府里的两位大夫传到轩园之内。
莫往生说过,聂惜璇的身子本来便没什么大碍,既然病人身上没问题,那问题便要从别的地方去寻求答案。
一早儿的时候,聂沧洛用过早膳便起身离府前往浩瀚楼了,让丫头们搬来一把椅子,将一张上好的貂皮铺盖在上面,手捧暖炉安坐在椅子上,沈碧寒身裹狐皮披风,一副从容淡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大夫。
而这两个大夫便是一直常住在聂府之内的驻府大夫了。
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大夫,沈碧寒动了动手中暖炉的盖子,低眉敛目的问道:“二位可知我今儿请你们来所为何事?”
有些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两位大夫中的李大夫对沈碧寒拱手道:“请大少奶奶明示!”
都说时间万物造化弄人,见到聂府中的新任大少奶奶之后,李大夫便完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以前的沈碧寒会变成了今日在他眼前的白凤棠。
抬眸看了两位大夫一眼,沈碧寒轻轻抬头从一边的桌子上取出一包聂惜璇所服之药的药渣儿,而后递给一边的凝霜,继而对他们道:“容两位仔细瞧瞧,这里面的药可是你们开与璇妹妹吃的。”
“是!”眉头一皱,李大夫先应了声,而后从凝霜手中接过药包,将之在一边的桌子上摊开。
与另外一边大夫讲药包内的药材划分开来,面色微微变了一变,李大夫与那位大夫交头接耳一阵,对沈碧寒低头道:“禀大少奶奶,这药确实是我我们所开的方子。不过……”
眉梢轻轻挑起,沈碧寒斜睇着李大夫,等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稍稍踌躇片刻,李大夫轻咳了一声,而后黑着脸色沉声将自己所开的方子中的药材名字一一与之道明。
“你说这熏草是你所开方子里的一味药材?”听李大夫道出了熏草,沈碧寒不禁打断他的话,狐疑问道。
沉声道了是,李大夫道:“薰草虽然常服可致女子不孕,不过只要剂量得当,它的香气便可以舒缓病人的心绪,起到很好的醒神作用。因此在开方子的时候,我特意加上了这味药材,不过这个药并不是常用的,在丫头取药的时候,我已然与丫头交代过让她注意用量了。”
“哪个丫头?”沈碧寒的面色平静如常,可眼神却锐利许多。
“呃……”看了眼沈碧寒之后,李大夫回道:“是南苑的上等丫头望香。”
望香丫头!
沈碧寒听了,心底微微一顿,秀眉蹙起,她接着问道:“既然这方子里有薰草,那我问你……这里面不是八味药么?那多出的一味药材呢?”
面色顿变,李大夫和身边的那位大夫都对沈碧寒恭身拱手道:“大少奶奶明鉴,五色梅乃是毒物,虽然它平日里食了只会让人腹泻发热,但是若与薰草相煎熬,那便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啊,医者父母心,我等乃是大夫,怎会做出那般害人性命之事?”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沈碧寒问道:“府里可有人晓得这一点?”
纷纷抬头,而后又纷纷摇头,“关于这点若不是行医之人,很难晓得这一点。”
“你们做大夫的在开方子的时候没有开出这味药,那为何它会出现在璇妹妹平日里所服的药中?”一脸的深思之色,沈碧寒轻声低语,似是在自己思索问题,又似是在询问着身前的两位大夫。
“这……”伸手指着桌上的五色梅,李大夫颤声道:“大少奶奶的意思是说在璇姑娘的药中被放入了五色梅?”
若是那样的话,他们便明白为何无论聂府请来何等厉害的大夫都诊断不出聂惜璇是何病了。
五色梅配上薰草,那便是一种在脉象上不会显现的毒药,这两种植物相遇之后所产生的毒素不会破坏人的内脏,只会将人的血液染毒,而后将毒素遍布那人的全身上下。
好毒好阴险的害人手段啊!
抬头对上李大夫的双眼,沈碧寒面色严肃,语气郑重的道:“既然两位大夫都说这药方里没有五色梅这一味,那合着五色梅该是其他人放进去的,关于这一点我会再查,不过两位……”双眼中的光线亮了亮,沈碧寒接着道:“今日之事暂且烂在肚子里吧!”
都是心有余悸,两位大夫闻言连忙对沈碧寒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待送走了两位大夫之后,沈碧寒第二个要问的人并不是望香,而是在南苑中负责与内聂惜璇熬药的丫头,派人去了南苑,凝霜回来说璇姑娘的药全部都是在厨房煎熬的。
从椅子上起身,让身边的望春接了个稍微烫些的暖炉,沈碧寒与望春吩咐了两句,便带着凝霜和翠竹两个丫头出了轩园,而后顺着长长的走廊向着厨房方向而去。
顺着走廊走了有两刻钟的功夫儿,在沈碧寒与两个丫头将要拐角之时,却见不远处一抹白色衣袂,微微顿足,停在两条走廊交际之处,沈碧寒对远远而来的聂沧杭淡淡一笑,静等着他缓步上前。
“沧航见过嫂嫂,给嫂嫂请安了!”在沈碧寒面前站定,聂沧杭的脸上已没了原来的黯然,看似恢复了以往随意洒脱的样子。
对聂沧杭而言,沈碧寒想要他称呼她为嫂嫂,那他便顺着她的心意去做,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边,那在背后默默的守护她,便是聂沧杭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想要做的。
看着聂沧杭脸上的笑意,沈碧寒再心中暗暗对他感激不已。神情淡然,她轻声问道:“小叔这是要去哪里?为何最近几日不曾见你在府里走动?”
淡然一笑,聂沧杭洒然一笑,道:“我的性子嫂嫂还不晓得么?有事没事总是闷在聂府之中,非要被闷出病来不可。这不……昨日半夜的时候,我刚从外面翻墙回来呢。”
“又是半夜翻墙啊!”沈碧寒听了,满是感叹的点了点头,而后说了一句,思及聂沧杭与聂惜璇感情甚笃,她转言叮嘱道:“去南苑看看璇妹妹吧。”
剑眉微拢,聂沧杭闷声道:“关于璇丫头的事儿我今儿一早听望音说了,她此刻没事儿了吧?”
“九死一生!”面色沉郁,沈碧寒对聂沧杭勉强的笑了笑:“不过此刻已无大碍,只等着好好养养身子便是。”
“嫂嫂放心,璇丫头那里我自会过去的。”将沈碧寒的神情看在眼中,聂沧杭低头沉吟片刻,然后笑问道:“嫂嫂这会儿子这是要去哪里?”
心中微微思量稍许,沈碧寒对聂沧杭道:“有一些事情,我需要先到厨房一趟!”
“何事?”为沈碧寒让出一条路来,聂沧杭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抬头无奈的看了聂沧杭一眼,知他是想与她一起过去,沈碧寒随意的找了个理由揶揄道:“最近璇妹妹身子不好,我想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药膳对调养身子效果好些。”
沈碧寒何尝不知,有的时候明知不可却不忍道明,到头来却只能让对方更加不舍。
所以即便不舍,理智还是告诉她要她与聂沧杭保持距离。
“药膳么?”出乎沈碧寒预料的,聂沧杭俊朗的一笑,而后悻悻道:“要问府里谁做药膳最好,嫂嫂问我便是问对人了,无需再去厨房。”
沈碧寒瞟了聂沧杭一眼,不解的笑问着:“小叔为何如此胸有成竹?”
“在聂府之中一般的药膳都是由大夫开了方子,然后再到厨房去做,不过我知道一个可以连方子带做药膳的人。”对沈碧寒展颜一笑,聂沧杭神神秘秘的道:“这可是个秘密,知道的人少之甚少!”
谁能做到既可以开方子又可以做出药膳?这个人必定是要精通各种药材药效才行。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呢?
心中悬念陡增,看聂沧杭将话说到如此,沈碧寒挑眉道:“小叔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便快快说来,莫要在这里与嫂嫂浪费功夫儿了。”
“嗯!”点了点头,聂沧杭老实回道:“因我母亲过去身子一直不好,所以自幼时开始母亲便让巧儿开始识别各种草药,以便平日里为她料理药膳!”
望巧!
沈碧寒怔了怔神,继而问道:“小叔说她可以识别各种草药,那草药的药性她也该是一清二楚的吧?”
“那是自然!”对沈碧寒笑了笑,聂沧杭调侃着道:“若是她不熟知药性,怎么能够做药膳搭配?”
认识各种药材,而且熟知药性,她所猜测的那个人是望巧儿么?是她在聂惜璇的药中放入五色梅的么?若真的是她,那此事与三太太有什么关系么?
“有时候看上去不争之人,不一定真的不争……”
聂惜璇曾经在南苑之中与自己谈论过三太太的话重新再沈碧寒的脑海中响起,心中如同惊起了惊涛骇浪一般,沈碧寒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无法回神。
“嫂嫂?”见沈碧寒一脸愣神,聂沧杭轻唤着她。
“呃?”从思绪中回神,沈碧寒对聂沧杭干笑两声,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到厨房去与璇妹妹点些吃食,晚点儿便去差人将望巧传来。”
整件事情且先不论与三太太有什么关系,牵扯到望巧,她便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眉梢轻皱,聂沧杭道:“如此也好!”
“小叔无需跟着我了,你且先去璇妹妹那里等我,我去厨房吩咐过了便过去。”对聂沧杭又笑了笑,没等他回话,沈碧寒终于迈开步子带着凝霜和翠竹一路向着厨房方向行去。
看着沈碧寒远去的身影,聂沧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片刻之后他也转身向着南苑方向去了。
以前的时候沈碧寒只到过厨房一次,这次再次进入厨房之内,她多少有些故地重游的感慨,看着厨房内熟悉的摆设和各色果菜,她对一边行礼的人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缓步向着厨房内的那间管事们所在的小屋行去。
“大少奶奶……”在凝霜刚刚要上前掀起小屋棉帘的时候,厨房管事王嬷嬷便从里面迎了出来,神情慌乱的拢了拢头顶上凌乱的头发,她对沈碧寒福下身子请安:“奴婢给大少奶奶行礼问安!”
看着王嬷嬷慌慌张张的样子,见她前襟的盘扣还系错了一个,沈碧寒不禁眉脚轻抽了两下。
“王嬷嬷看样子很忙啊!”越过王嬷嬷,沈碧寒两三步来到小屋前伸手似是要掀起门帘:“这会儿子不是忙时,你大约也可以得空歇歇吧。”
战战兢兢的看着沈碧寒放在棉帘上的手,王嬷嬷急忙点头应道:“是奴婢失职……奴婢该在外面盯着的。”
平日里早膳过后厨房内都是一片萧条之色,她做梦都没想到沈碧寒这会儿子会过来。
见王嬷嬷一脸提心吊胆的睇着自己的手,心想这屋子里必然有什么秘密。沈碧寒低眉睨了她一眼,而后只是不屑的轻哼一声,便将小屋门前的棉帘给掀了起来。
嗖的一声!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小屋内窜至沈碧寒身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灰色身影早已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她面前,哭声求道:“小的该死,小的下次不敢了,少奶奶饶命!”
看着身边的灰色身影,王嬷嬷面色忽的一白,本是在施礼的身子也跟着噗通一声改为跪倒在地上:“少奶奶饶命。”
看着眼前的情景,沈碧寒突然感觉一阵头大!
适才的时候她只是感觉王嬷嬷从小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然,所以便依着心中揣测,兀自掀开了棉帘,可是谁知她这一掀还真的就掀出个男人来,而且这男人和王嬷嬷的衣着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居然也是衣衫不整的。
苍天啊,大地啊,她现在所遇到的是什么情景?这里可是厨房啊,外面还有这么多的厨子们在处理膳食,他们居然在这里干出这等勾当!
“你们……”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观望的丫头下人们,沈碧寒怒道:“这里有这么多眼睛在看着,你们还不嫌丢人现眼么?且随我先到里面说话,莫要在这里不成体统了。”
“快些!”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探头观望的厨子们,沈碧寒对王嬷嬷和那灰色男子低声低斥一声,便面色阴郁的转身进入小屋之内。
和记忆中的摆设格局一模一样,小屋里还是一张檀木方桌和两把椅子,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在桌子的后面多出了一座土炕,土炕下可能是因为通着厨房的火道,所以只要走近便可以感觉到热腾腾的暖气儿。
微微蹙了蹙眉头,这次沈碧寒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直接穿着绣鞋便盘坐在了小屋内的土炕上。
低头看着炕头前面的跪着的王嬷嬷和那灰衣男子,沈碧寒让翠竹去倒茶,自己则是颇有些不愿启齿的问道:“王嬷嬷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她本来想问王嬷嬷贵庚为何,但是想到前世中那个询问别人年纪的笑话儿,她便改儿问她多大年岁了。其实就算不问沈碧寒也知道,这王嬷嬷岁数不小了。
低头看着眼前的地板,王嬷嬷吱吱唔唔的回道:“奴婢……奴婢虚年三十有三了。”
三十三岁?!
仔细端详着王嬷嬷的模样,沈碧寒心中暗暗诧异。
在这个世界上三十三岁的女人有的都当上婆婆了,所以显得老。在前世的时候呢?那个时候三十三岁的女人还很年轻,甚至有的都还没结婚呢。
恰逢翠竹端着茶进来,接过翠竹手中的茶杯,沈碧寒那茶盖捻着茶沫儿问道:“你是三十有三难道就没有子女没有家人没有脸面么?”
王嬷嬷与这灰衣男子做了什么好事根本就不用言明,看着他们俩人沈碧寒不禁暗叹声他们胆子够大的。这个世界和她的前世可是不一样的,若是男女通奸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浸猪笼淹死的。
依然没有抬头,王嬷嬷有些委屈的道:“奴婢那口子早在十年前便死了,留下儿子由奴婢一人抚养。”
沈碧寒微微怔然:原来是个寡妇啊!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眼前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她今年三十三岁,十年前的时候该是二十三岁,从二十三岁守寡至今,却在这里偷偷摸摸与男人厮混,她何不直接再嫁给这个男人得了?
心中暗暗思附着这些,沈碧寒将视线转到那灰衣男子身上:“你是何人?”
撑着地板的双臂不禁轻颤着,那灰衣男子抬头看了眼沈碧寒,吞吞吐吐的道:“小的……小的……是……”
这灰衣男子此刻虽然脸色不佳,不过仔细看来长的也还算能看,虽然只是一眼,沈碧寒却也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般。
“少奶奶,这人我以前来厨房的时候见过,是厨房的采买,听说他还与四太太有些关系呢。”在灰衣男子支吾之际,凝霜凑到沈碧寒耳边低语道。
厨房采买?那个曾经害她晕厥的罪魁祸首?那个靠着四太太的关系进入厨房的下人?她记得她很早以前便将此事交与四太太处置了,没想到来来回回之后,她还是将自家的亲戚留下了。看来这厨房真的不适合继续让四太太管理下去了,暗自摇了摇头,沈碧寒对灰衣男子道:“你与四太太是什么关系?”
一听沈碧寒提起四太太,灰衣男子立马来了精神:“回大少奶奶的话儿,四太太是我家姑母。”
“姑母啊?!难怪我看着眼熟了!”淡淡的又看了灰衣男子一眼,沈碧寒的语气忽的变得格外冷冽:“就算四太太是你的姑母,这厨房是做饭的地方,该是聂府最干净的地方,哪里容得你们在这里败坏德行?”
沈碧寒此话一出,王嬷嬷和那灰衣男子都是面色微变。
惊慌失措的看了沈碧寒一眼,灰衣男子央求道:“看在姑母……不,看在四太太的面子上,少奶奶就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沈碧寒挑眉:“饶过你这一次?”
灰衣男子点头如捣蒜。
“你且先出去等着吧,我有事要问问你王嬷嬷。”淡淡的叹了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火气,沈碧寒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是!”点了点头,灰衣男子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转身道外面去等着了。
低头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王嬷嬷,沈碧寒叹道:“你也算府里的老人儿了,有的时候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合着你心中大抵该明白,这等丑事你以为我聂府之中会容得下么?退一万步讲,即便今儿我容下了,那日后你们被四太太撞见了,或是被老太太撞见了,那我聂府的颜面要往哪里摆?”
说道情绪激动之处,沈碧寒不禁伸手用力拍了拍炕头儿。
“奴婢……奴婢这也是迫不得已啊!”怯怯的出声,王嬷嬷声泪俱下的颤声道:“奴婢是个寡妇,又带着个十四岁的儿子,在外面实在是没法子糊口,虽然一直在府里都备受欺凌,但是好歹在这里能活着。少奶奶您以为奴婢真的中意这贾管事么?他是四太太的侄儿,在这厨房里一向蛮横惯了,奴婢怎能不知这样做没有脸面、伤风败俗?可是这也是迫于无奈啊!”
沈碧寒眼中泛着冷色:“照你这么说,在这厨房之中,就因为他的姑母是四太太,仗着四太太的身份,他贾管事难不成想要哪个丫头,便要哪个丫头?”
她这回是真的怒了!
他以为他是谁?贾似道还是杨国忠?区区一个采买居然胆敢将聂府内的厨房弄的这般乌烟瘴气、奢靡不堪?!
没有回答沈碧寒的话,王嬷嬷泪垂于睫。
“全是些混账王八羔子!”抬手将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到门边儿上的墙壁上,沈碧寒心中暗暗生着闷气。
狗仗人势的狗可恨,但是它所倚仗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聂沧洛说得对,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聂府肃清!
屋子里的凝霜、翠竹和王嬷嬷都被沈碧寒的突然震怒吓得一哆嗦,咂了咂嘴,凝霜想要跟沈碧寒说莫要动怒,但是看到沈碧寒盛怒的眼神之后,她只得将话咽回肚子里闭嘴不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静谧许久之后,沈碧寒面色依然冷峻,不过语气已然有所好转,看着地上的王嬷嬷,她缓缓开口道:“关于这件事情过会儿在议,我此刻要与你问一件事情,你要一五一十的回我,否则的话仔细你的身子骨儿!”
舍避寒不想威胁人,不过也知道若是不这样她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
“是!”王嬷嬷轻轻点头。
将手重新收回到袖子里,沈碧寒与王嬷嬷问道:“负责与璇妹妹熬药的人是谁?”
身子怔了怔,王嬷嬷心底暗沉,回道:“是南苑伺候璇姑娘的望香丫头!”
聂惜璇险些丧命,这会儿子沈碧寒过问是谁与她熬药的,必定该有什么说法才是,处于明哲保身的打算,王嬷嬷在回答她的问题时没有丝毫的隐瞒。
“嗯?”沈碧寒满脸的疑惑之色:“不是说璇姑娘的药是厨房煎熬的么?”
王嬷嬷摇了摇头,道:“那药是在厨房煎熬的,但是确实是璇姑娘屋子里的望香丫头亲自看的火!”
“望香……”兀自沉吟片刻,沈碧寒接着问道:“在望香与璇妹妹熬药的时候,你可曾见过三太太身边的望巧与她碰过面。”
眉头皱了皱,王嬷嬷终是点了点头,道:“因三太太身子本就不好,望巧丫头每日必定都会来厨房为三太太熬药,光奴婢见过的,望巧和望香丫头在一起熬药的次数便不下数次。
“这就对了!”冷笑着点了点头,沈碧寒动身从炕上下了地,而后对王嬷嬷道:“你与我一起出来。”
“是!”恭身的点了点头,王嬷嬷整了整自己依然凌乱的发髻,而后跟在凝霜和翠竹的身后,与沈碧寒一起出了小屋儿。
小屋内是一片天地,出了小屋之后又是一片天地。看着厨房甬道上站着的丫头下人们,沈碧寒双眼微眯着带着王嬷嬷和自己的两个丫头一路向前。
“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
沈碧寒走到哪里,甬道上的丫头下人们都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大少奶奶,四太太来了,这会儿子怕是刚刚进院儿!”厨房内的人们其实早就看不惯贾管事的嘴脸了,这回被沈碧寒碰到他与王嬷嬷的奸情,他们都盼着沈碧寒能将贾管事这个害群之马清出聂府,但是想到外面听说出事儿而赶来的四太太,他们又都觉得不可能如愿。
“四太太来了?”停下脚步看着与自己通风报信说四太太来了的那个厨子,沈碧寒嘴角微弯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菜刀,而后转身向外走去:“今儿甭说是四太太,就算是老太太来了,本少奶奶也要将这败坏门风的奴才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