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6

似水静阳:平穿花嫁娘 42 - 50

[第四十二章] 大雨

  回到轩园,沈碧寒直接回到自己的寝室之中,面色平淡的将脚下的绣花鞋随意踢掉,她一言未发的脱掉外褂,自己动手掀起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然后闭眼午睡。
  看着沈碧寒的背影,凝霜担忧的咂了咂嘴,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心中暗叹口气,她颇感无奈的出了寝室,然后转身将房门关好,顺着长廊向前厅的方向走去。
  在回来的路上,沈碧寒已然轻描淡写的将今儿个一些的真相告与了她听,一开始的时候,凝霜气愤过,但是气愤过后,她能做的也只是安静的跟在自己主子的身边而已,别无他法!
  “凝霜!”凝霜刚刚从廊子里走进前厅,一身白衣的聂沧杭便从前院走了进来。
  “给三少爷请安!”见是聂沧杭,凝霜急忙福身行礼。
  因为在轩园中兰草,聂沧杭最近这些日子除了夜里,白天都是长在轩园的,加上他风趣幽默,又没有什么架子,所以时间一长,轩园的丫头们,包括凝霜在内,都和他熟稔了不少。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抬了抬扇子,止了凝霜的礼,聂沧杭皱眉问道:“嫂嫂可回来了?”
  “嗯,刚刚从大少爷那边儿回来,这不才歇下么!”跟着聂沧杭皱眉,凝霜低头回道。
  “凝霜丫头莫要担心,在聂府之中,这些事儿刚刚才开始,今儿个嫂嫂想明白了,也省的日后再吃些其他的亏了!”对凝霜笑了笑,聂沧杭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三少爷,您知道今儿个我们家少奶奶遇到了什么事情?”有些惊讶的抬头睨了聂沧杭一眼,凝霜在他身边站定问道。
  整了整自己的外衫,随手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聂沧杭点点头:“璇妹妹刚从我那里走!事情经过她已然全说了!”
  “啊?!”狐疑的看着聂沧杭,凝霜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说实话,开始的时候聂惜璇对沈碧寒的好,凝霜打心底感激她,可是经了今儿个这事儿,对这位主子她实在是不知该做何感想了。
  “且不知璇姑娘与三少爷说了多少?”她总不会将自己算计沈碧寒的事情也说了吧!
  聂沧杭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凝霜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现下快到申时了,按着嫂嫂的习惯,这一觉儿该到酉时过了才会醒吧!”
  在轩园的这些日子里,他在后院里鼓捣花草,而沈碧寒每日午时过了就会小憩片刻,对于这点,聂沧杭大抵上也是知道的。
  “酉时过了应该会醒!”凝霜不确定的道。
  平时的时候,沈碧寒每个午后都会睡上一个时辰,最多的时候也就一个半时辰,凝霜不知道今日心情不好的她,到什么时候会转醒,其实她也担心,沈碧寒根本就不会安稳入睡!
  “放心吧!待到嫂嫂醒了之后,我会与她好好谈谈的!”对凝霜投以云淡风轻的一笑,聂沧杭从椅子上起身:“我且去看看我的那些宝贝儿们今儿个过的怎么样了!”
  他话里的宝贝儿们指的是那些兰草。
  “有劳三少爷了!”嘴角动了动,凝霜对着聂沧洛淡淡一笑。
  聂沧洛为人随和,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总是时不时的逗得沈碧寒发笑,若是他与沈碧寒谈谈,或许她的心情可以好些。
  “还真是屡教不改!”随意的对凝霜摆了摆扇子,聂沧杭掀起棉帘,离开正厅。
  沈碧寒本是睡不着的,在她躺在床上之后不大会儿,天空再次落了雨,这次落雨与前晌儿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同,豆大的雨滴砸落在瓦檐上,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听着有规律的声响,再加上夜里没有睡好,沈碧寒只觉眼皮越来越重,直到沉沉睡去。
  雨势越下越大,到酉时的时候依然未见歇势,原本到酉时的时候便是黄昏了,那个时候天色渐暗,但是此时的天际,却是一片昏暗,如同夜晚一般,
  从睡梦中转醒,耳边传来哗哗的落雨声,看着屋里黑乎乎的一片光景,沈碧寒将注意力放在了外面那一丝丝若隐若现的光亮和嘈杂的人声上。
  “轩园哪里来的这么嘈杂的人声?凝霜……”
  唤了凝霜半晌儿后,见没人应声,沈碧寒知是外面雨声太大,眉头微皱着从床上起身,凭着记忆摸索到自己的外褂,然后凭着感觉穿上,她双腿垂落在床边,借着外面的那点子灯火,在漆黑中寻着自己上床时踢到的鞋子,且费了些气力,终于寻全了两只绣鞋,她暗暗一叹,然后穿上便下了床。
  似是熟悉了黑暗一般,她先是摸索着走到过了床前的屏风,然后又走到圆桌前,知道前面没有了阻碍物,她一路向外,终是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三少爷!眼下廊子里已然摆满了兰草,剩下的这些要放在哪里才好?”说话的是一个身形有些臃肿的中年人,此时的他正手抱一盆兰草,站在雨中询问着聂沧杭该放在那里。
  眼下廊子占满了,若是将东西放到前厅或者是其他厢房,按理该知会大少奶奶一声,得到她的允许,以前的时候府里的大少奶奶不得宠,他们还敢壮着胆子做些什么,现在形势不同了,没有主子的话,找不到担责的,没人敢遭次。
  “搬去前厅,前厅再摆不下,就让望春打开东西厢房,只要是能躲雨的地儿,你们只管放就好!”不顾豆大的雨点砸落在身上,沈碧寒已然来到中年人身边吩咐道。
  “大,大少奶奶……”看到沈碧寒,中年人眼前一亮,然后重重的点了下头,护着怀里的兰草便向着前厅方向奔去。
  此时的聂沧杭已然全身湿透了,站在已然垮塌的大棚前,他正指挥着下人将一盆盆兰草从棚子底下扒拉出来,听到沈碧寒说话之后,他连忙转身,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他有些惊讶的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沈碧寒。
  “嫂嫂刚刚睡醒,怎能淋雨!?”雨势太大了,此时的沈碧寒虽然只出来片刻,倒是全身都淋湿了。
  “这雨太大了,若是这么下去,你种的这些兰草全都得毁了,且别管我了,先救了它们再说!”眯眼阻绝雨水进入眼中,沈碧寒轻捋了两下衣袖,弯身钻进垮塌的棚子下,开始搬着里面的盆栽。
  她是种花之人,自然惜花,眼见兰草要毁了,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嫂嫂……”
  看着大雨中费力搬着兰草的沈碧寒,聂沧杭双眼几乎眯成了线……


[第四十三章] 雨后闲话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的落着,急促的雨滴坠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儿,与地上的水流汇流成流儿,顺着轩园的雨道流出。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被垮塌大棚压在底下的兰草,悉数被转移到了可遮雨之处,忙完了事儿,负责搬运兰草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冒雨离去,经过这次折腾,被雨水一遍遍冲刷的轩园后院,已然满目疮痍!
  “少奶奶也真是的,您刚刚睡醒,怎的可以出去淋雨,这下赶明儿个若是病了该当如何?”将沈碧寒身上多了些分量的湿衣物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凝霜一边为她换上干净的衣物,一边担忧的说着。
  先前的时候凝霜是在前厅安排兰草放处的,所以并未淋雨,待到安顿好了那些兰草,她初来后院,便见沈碧寒一副淋雨过后瑟瑟发抖的样子,莫说她心中要有多心疼了。
  “不碍的!”搓了搓冷的发僵的手,沈碧寒将手伸入凝霜撑好的外褂中:“我的身子你还不知么?怎么会那般娇贵了!”
  “我的少奶奶啊!”轻叹一声,凝霜将沈碧寒的衣服穿妥,然后苦着脸道:“眼下是初春,外边儿太阳虽然大,可是天儿还是凉凉的,尤其这午睡后最怕惊风了,您这还去淋雨!”
  看着凝霜将自己脱下的湿衣服对着脸盆拧出了水,沈碧寒微微一笑:“我喜爱花草你素来都是晓得的,那些兰草有多娇贵你也是知道的,难不成我能看着它们就那么活活毁了不成?”
  “奴婢就知道少奶奶想的是这个!”凝霜皱了皱眉,叹道。
  在寝室内换了干净衣物,又聊了会儿子,合该着也到了晚膳时间了,沈碧寒又披上一件披风,然后带着凝霜一起向着前厅走去。进了前厅,前厅之内空空荡荡只有聂沧杭一人坐在侧椅上,手里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儿的姜汤。
  “小叔……望柳和望春两个丫头呢?”目光扫过前厅的侧门,没见着两个丫头的影儿,沈碧寒疑惑道。
  望柳在柴房只被沈碧寒关了七天,在第七天的晌午,凝霜去找沈碧寒为她求情,她认了错,也就免了罚。
  “嫂嫂先喝了这个!”将手中的姜汤递给沈碧寒,聂沧杭笑了笑道:“两个丫头去传膳了,这雨下的,势必要一个人撑伞一个人取膳了!”
  接过面前的姜汤,用双手捧着碗,沈碧寒皱眉看了看聂沧洛身上的干衣,不解的问道:“小叔适才回去了?”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聂沧杭摇摇头:“这身袍子是上次搭棚子那会儿弄脏的,望柳丫头给我洗了,这会儿子就拿过来穿了!”
  “这丫头还真是细心呢!”笑着多看了眼聂沧杭身上的袍子,沈碧寒吃了口手里的姜汤。
  “这姜汤驱寒,嫂嫂刚刚淋了雨,还是趁热喝了好!”自己动手又盛了一碗姜汤,聂沧杭坐回到椅子上,也喝了两口,然后又道:“这雨势稍晚些应该会歇,适才嫂嫂在更衣,我便做主让两个丫头将我的那份晚膳也取了来!”
  和自己的小叔一起用晚膳?!以往聂沧杭在轩园种花,逢午时必定离开,用过膳之后又来,到了晚膳时分便又会离开,今儿个他要在这里用膳,这可是第一次!
  沈碧寒心里虽觉得有些不妥,不过抬头看了眼外面湍急的雨势,她轻轻应了声儿,低头看着碗里漂浮着的姜沫儿,然后轻吹了两下,慢慢了吃了两口,热热的姜汤滑入喉间,热气暖了胃,驱走了寒意,不大一会儿她便觉得身子热了起来。
  时间不长,望柳和望春两个丫头便取膳回来了,将取来的晚膳一一摆上,看着满桌子比之往常丰富了不少的菜色,望柳笑着与凝霜对视一眼,然后安生的来到沈碧寒和聂沧杭身边,道是晚膳备好了。
  与聂沧杭寒暄了几句,沈碧寒跟他一起移步到饭桌前,看着那满桌菜色,她微微蹙眉对望柳道:“今儿个可有厨房的人来过轩园?”
  以往沈碧寒的一日三餐都很固定,每一次都是四菜一汤,就算是两个主子用膳,无非就是多出两菜才是,可眼下摆在自己面前的膳食,却明明白白的是七菜一汤,而这七菜一汤里,有不少都是她喜欢吃的。
  点点头,望柳道:“今儿午后的时候厨房管事的王嬷嬷过来了,她问了少奶奶都喜欢吃什么,然后便有去了!”
  “今儿午后的时候璇妹妹到了我那里,还说厨房不懂规矩,未曾来问过嫂嫂喜好呢!”笑着落座,聂沧杭依然我行我素,十分随行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素菜吃了起来。
  “这些吃食都只是些身外之物,我已然用了三年,而且觉得一切都好,璇妹妹完全不必这样的!”暗叹口气,也跟着落了座,沈碧寒接过凝霜递来的筷子,也埋头用起膳来。
  抬头含笑端详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洛笑着对望柳和望春道:“这里有凝霜丫头伺候就好,你们两个去里面帮我去清点下,看那些宝贝兰草还剩下多少了!”
  “是!”应了声后,望柳和望春两个丫头便退出了前厅。
  抬头看了眼屋里只剩下的凝霜,沈碧寒皱眉看向聂沧杭:“小叔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
  “嫂嫂真是聪明之人!”对沈碧寒温文一笑,聂沧杭低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看着聂沧杭笑着的模样,沈碧寒暗暗的叹了口气!
  适才在寝室闲聊的时候,凝霜已然将聂惜璇去找聂沧杭的事情告与了她知道,在她的认知里,整个聂家聂沧杭应该是最不想掺和内院之事的人,不过现下看来,即便是风流倜傥的聂家三少,也脱不了俗啊!
  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碧寒吃了两口菜,然后低着头道:“小叔打算与我说什么?”
  “虽然表面上嫂嫂还是如常,只怕眼下心里还是在气着璇妹妹的吧!”聂沧杭看着沈碧寒的样子,十分感慨的道:“璇妹妹虽然有的时候精明非常,可是她也有她的苦处,凡事有因才有果,璇妹妹之所以防备着嫂嫂其中有错不假,确实也该气,不过这却也不能全怪她!”
  心中一惊,终是抬起头来,沈碧寒淡淡一笑:“若真如小叔所言,璇妹妹这么做,怕是该有苦衷的吧!”


[第四十四章] 何以姻缘尽破

  对上沈碧寒淡然清远的双眸,聂沧杭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饭碗放回到桌上:“嫂嫂可见过四婶娘?”
  “四太太?”沈碧寒点点头:“在老太太屋子里曾经见过,也有过短暂言语!”
  聂沧杭笑着问道:“嫂嫂觉得四婶娘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眉头微蹙,沈碧寒嘴角微抿:“在我这轩园之内,从来都不妄议长辈,小叔如此一问,是想要嫂嫂我犯错不成!”
  沈碧寒印象中的四太太贾氏,长相清瘦,眉目精明,看上去倒也是个有心之人,不过这些话她心中知道就好,却不能明明白白的当着三少爷的面说出来,否则的话,不传出去还好,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知道沈碧寒为何会这么说,聂沧杭也不再追问她看四太太是什么人,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依着嫂嫂看来,璇妹妹与四婶娘之间的关系如何?”
  “璇妹妹和四婶娘的关系挺好啊,老太太还让她们一起操持家宴的事儿呢,难道……”被他这么一问,沈碧寒拧眉问道:“璇妹妹和四婶娘之间还有什么隔阂么?”
  世上没有空穴来风之事,聂沧杭既然问她看着聂惜璇和四太太贾氏的关系如何,那就表明虽然她们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私底下该是貌合神离的才是。
  看着沈碧寒,聂沧杭点了点头。
  “唉?”没想到聂沧杭会老实的点头,沈碧寒眉头拧的更深了。
  人人有故事,看来这璇姑娘和四太太之间还真是有故事的!不过这与她防着自己,试探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事儿其实就算我今儿个不说,时日长了嫂嫂自然也该知道的,不过璇妹妹担心嫂嫂今儿个动了真气儿特意去找了我,为了不让嫂嫂与璇妹妹之间有什么隔阂,这和事佬还是要我来当的!”
  看沈碧寒停了筷子,聂沧杭对着凝霜笑了笑,后者会意,连忙上前将餐盘一一收起,然后端着对沈碧寒笑了笑。
  “外面雨大,这些碟子等明儿个再送,且先放到轩园的小灶去!”见凝霜端着盘子对自己笑,沈碧寒轻声吩咐道。
  “奴婢晓得了!”笑着点了点头,凝霜转身向着通往内厅的门口走去。
  “等等!”在凝霜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掀起门帘要离去之际,沈碧寒又叫住了她。
  “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疑惑的回头,凝霜看向沈碧寒。
  “莫忘了沏些热茶来,我要与小叔喝茶闲谈片刻!“
  “是!”知道沈碧寒是不想在夜里与聂沧杭过多独处,凝霜会意的点点头,然后迈过门槛,放下手中的棉帘。
  对沈碧寒与凝霜之间的主仆互动毫不为意,聂沧杭起身走到前厅的侧位上坐下,等到沈碧寒在主位上落了座,他低头思量片刻,然后有些期期艾艾的道:“嫂嫂一定好奇,为何我要让凝霜丫头回避!”
  挑了挑眉,沈碧寒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与往日性格不同,聂沧杭并未发笑,而是颇有些无奈的道:“仔细说来,这关系到璇妹妹的婚事!府里人知道的甚少,所以……”
  “婚事?”沈碧寒愕然!
  聂府内院之中,聂惜璇算是个风云人物,丫头都说她如何如何精明,却总道她是为了不让二房财产落到其他房里才不嫁,却从未提过她的婚事。
  “嫂嫂觉得璇妹妹姿色如何?”对沈碧寒一笑,聂沧杭问道。
  沈碧寒回道:“上上之姿!”
  “嫂嫂觉得璇妹妹为人处事如何?”嘴角的弧度微微下挫,聂沧杭又问。
  沈碧寒又道:“圆滑之至,颇有掌家主母之风!”
  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聂沧杭无奈叹道:“聂家之财,在天元王朝无人能及,聂惜璇之姿属金陵三秀之一,为人处事更是不在话下,可是这样的她,却得不到中意之人家门的认同!”
  沈碧寒闻言,脸色只微微变了变,思量片刻之后,她复又开口:“璇妹妹中意之人是哪家?这又与四太太有何关联?”
  姻亲所需的几大条件,家世、姿色、素养聂惜璇样样齐全,这样的姑娘,哪怕配上皇室,都是有资格的,可是她却无法获得中意之人家门的认同,何故?难道在普天之下,还有比皇室更高的门槛么?
  对着沈碧寒一笑,聂沧杭道:“璇妹妹中意的是金陵汪家大少爷,可是这段大好姻缘,却被四婶娘给搅和了!”
  “此话怎讲?”沈碧寒很好奇,四太太是如何破坏聂惜璇婚事的,而这聂惜璇的婚事被破坏,关她今日算计自己什么事情?
  “金陵汪家与我们聂家本是世交,他们家的子女与我们家打小儿就有走动,十分熟落,仔细说来,璇妹妹和这汪家大少爷汪裴琪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青梅竹马自当两小无猜!”听到这里,沈碧寒不禁开口道。
  轻轻一笑,聂沧杭神色一黯:“他们的确是青梅竹马,却生生的被拆散了!”
  “嗯?”沈碧寒一脸的疑惑。
  “嫂嫂有所不知……”
  原来,汪家大少爷的生母贾氏与聂府的四太太贾氏是同宗远亲,因为家世相当,她们自然走动的也就多了,当初聂惜璇与汪裴琪心结暗结之时,他们本等着汪裴琪考取功名之后,便对家中提及亲事,但是这一切,却被四太太贾氏从丫头的口中知晓了,因为贾氏也有女儿,而汪裴琪条件大好,所以她想要促成汪家与她们四房的亲事,四太太贾氏一边亲自上阵以汪裴琪姨母之姿,引出了聂惜璇的实话,然后允诺她帮她做媒,一边却在汪府有意无意说着聂惜璇的不适,让汪母对聂惜璇看法颇深……
  这像是一个感人的姻缘故事,从侧面讲究着大家宅院里的勾心斗角,听着聂沧杭说到聂家为聂惜璇上汪家提亲遭拒之后,沈碧寒不禁在心中为聂惜璇感到微微酸楚。
  那个时候她该是信极了四太太贾氏的,却不成想最后却因为最信之人,落得一个姻缘尽破的结局!
  “嫂嫂听到这里该明白为何璇妹妹要试探嫂嫂了吧!?”见沈碧寒低头凝思,聂沧杭停止了讲述,直直的看着她。
  “唉……”
  一叹之后,收起自己过多的伤感情绪,沈碧寒对着聂沧杭淡淡一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璇妹妹这么做,是怕我不是根真绳子吧!”


[第四十五章] 伤寒出行

  多了财势,却失了亲情,聂家虽然锦衣玉食,却总是人防着人,少了农家该有的温暖,思量至此,沈碧寒倒开始怀念当初救下自己的那家猎户了,在那里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却可以无所求的照顾她,这样的温暖在聂家该是难寻的。
  听沈碧寒这话,聂沧杭微微一诧,随即露出柔和的笑容。“嫂嫂听过这些之后,心中可还有气?”
  “不!”沈碧寒笑着抿了下嘴唇,淡淡的道:“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未曾气过璇妹妹!”她气的是自己!
  聂沧杭松了口气,看沈碧寒的样子,还真不是生聂惜璇气的样子,既然如此,那也就罢了!眉梢一挑,他对着通往内厅的棉帘着:“凝霜丫头,本少爷我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的,你这茶该上了吧!”
  他说完话没多久,凝霜便从棉帘后走了进来,对着他微微一笑,凝霜一边将托盘放在桌上,一边为沈碧寒和他分别斟上热茶:“赶巧儿了刚进去的时候没有热水了,奴婢又烧了一壶才来!”
  笑看了凝霜两眼,见她有礼的退到沈碧寒身后候着,聂沧杭端起面前的茶水,一口一口的,慢慢的品着,他知道凝霜该是早就在外面的,不过却没有点破。
  将手中的茶杯喝到见底,聂沧杭方才从椅子上起身,然后走到厅门前掀起棉帘,看着外面依然未停的大雨,他道:“这雨我看今儿个夜里是停不了了,凝霜且去帮我取把油伞来!”
  “奴婢这就去了!”点点头,凝霜急急的进了内厅侧门。
  “小叔要走?”从主位上起身,沈碧寒施施然的来到聂沧杭身边,探头观望着外面哗哗的落雨。
  这雨似是酝酿了很久,直到今日才落,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
  深深的看了身边的沈碧寒一眼,聂沧杭想起适才她奋不顾身冲进雨中的样子,不禁语气放柔:“今儿个嫂嫂出了轩园,又遇到那些事情,适才还帮我冒雨救花儿,合该是累了,且早些歇着吧!”
  沈碧寒笑笑:“好!”
  她的双眼依然一片清远。
  仔细算算,在这聂府之中,与她相处时间较久的也就凝霜和望柳望春几个丫头,其次就该数着眼前的聂沧杭了,虽然她曾经想过,此人该是不简单的,不过他对她却从来都是如此的温文慧黠的。
  “三少爷!”凝霜手里拿着油伞重新回到前厅,将油伞递给聂沧杭她苦笑着道:“适才两个丫头已然仔细清点过了,这兰草共剩下八十九棵,损失不少!”
  聂沧杭轻叹一声,然后接过油伞:“省的了,明日我再过来看!”
  笑吟吟的又看了眼沈碧寒,算是道别,聂沧杭掀起棉帘,然后撑开油伞,悠悠然的进入倾盆大雨之中。
  “小叔!”幽幽的沈碧寒又开了口。
  “嫂嫂还有什么什么吩咐?”撑着油伞在雨中转身,聂沧洛定定的望进沈碧寒的眼中。
  沈碧寒望着他,终是一笑:“今儿个关于璇妹妹的事儿,可是她授意你说的!”关于这点,沈碧寒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上一问。
  “不,是我觉得该与嫂嫂说的!”淡笑着摇头,聂沧杭转身离去,在雨夜中,他的身形显得格外修长,片刻之后,他便出了轩园,消失在沈碧寒的眼前。
  “少奶奶,您该歇着了!”自聂沧杭走后,沈碧寒一直在前厅端坐着想些事情,亥时过后,凝霜终是忍不住催促着。
  一直都是垂着眸子,沈碧寒沉默许久,直到凝霜催促过三次之后,她才终于离了椅子:“明儿个一早要早些将我唤起,我要和大少爷一起去西苑!”说完话儿,沈碧寒转身离开前厅。
  在别人面前她称呼聂沧洛为夫君,在凝霜面前则是大少爷。
  紧紧跟在沈碧寒身后应了声儿,凝霜在寝室内,伺候她宽了衣,然后才吹熄了油灯,回自己房里歇着了。
  第二日卯时二刻,天色朦亮,经过一夜的洗礼,大雨总算停歇了,早早的取了温水,凝霜端着脸盆,进入沈碧寒的寝室之内,见她还在睡着,凝霜微微一笑,将脸盆放下,然后以火折子将油灯点亮,以为她难得未受梦魇侵扰,实在不忍唤醒,直到又过了一刻,凝霜才轻唤了两声。
  “少奶奶……”见沈碧寒一直未回应,凝霜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嘴唇干涩,颇感浑身泛着冷意,缓缓睁开艰涩的双眼,沈碧寒润了润嗓子,终是应了声儿。
  “少奶奶……”看到沈碧寒的脸色,凝霜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将她扶起,然后伸手探向他的额际:“好烫!”
  抬手无力的将凝霜的手拂下,沈碧寒淡然道:“只是发热没碍的,该是昨日受了风寒,先帮我梳洗过了,等用过早膳,该就过了!”
  拿出帕子为沈碧寒擦去额际的细汗,看着她一脸潮红之色,凝霜惊叫:“怎会是不碍的,已然烫成这个样子了,少奶奶且歇着,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满的嗔了凝霜一眼,沈碧寒执意起身:“今儿个要去西苑探三太太的病,这是老太太交代的,也已然与大少爷说好了,我怎可不去?!”
  “可是……”
  “莫说了,且帮着我梳洗了先!”打断凝霜的话,沈碧寒命令道。
  深知沈碧寒的脾性,执拗不过,凝霜只得依然为她找出一身鹅黄色的缎花儒裙,然后又为她套上一件绣水蓝的对襟小褂,为了掩住她的病态,甚少化妆的沈碧寒破例在脸上涂上了腮红,如此一来,她整个人都显得娇艳更娇艳了几分。
  将一身收拾妥贴之后,沈碧寒和凝霜一起出了寝室,刚刚跨出门槛,迎面吹来的冷风令她不禁浑身一抖,本就觉得冷的身子,更冷了几分,看着满院狼藉的样子,她一边强打精神向着前厅走去,一边对凝霜吩咐道:“今儿个一早三少爷该过来收拾院子才是,你留下,让望柳跟着我去西苑便可!”
  凝霜在府里认识的人有限,望柳则不同,虽然有的时候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可对府里的那些人和事,有的时候还是要问她的。
  “这……”有些担心的看着沈碧寒,见她蹙眉看着自己,凝霜忙点头:“是!”
  因为发热,实在是吃些什么都觉得无味,随意的扒了几口饭,然后又在前厅歇了两刻,对凝霜和望春懒懒的多吩咐了几句之后,沈碧寒带着望柳,两人一前一后向着锦临院的方向行去……


[第四十六章] 沈家现况

  大雨刚过,万物皆润,锦翰院的书房内双窗连开,双手背负站在窗前,聂沧洛听着身后聂生不断向自己汇报着刚刚打探来的消息,面色变幻莫测。
  静谧许久,他悠然转身,然后一脸阴郁的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问道:“这些消息来源可靠么?可是空穴来风!”
  面色一怔,聂生低头回道:“回爷的话儿,昨儿个小的回了酒楼后找到了那个关外的流商,据他所说,这些事情确实是真的!”
  “你适才说沈家的现下的当家是谁?”双眼微眯,端起书桌上的早茶,聂沧洛淡然的喝了一口。
  抬头睨了眼聂沧洛,聂生再次低头道:“那人所说的沈家当家爷是认得的,据说是……蓝毅!”
  “蓝毅么……”聂沧洛点了点头,然后脑海中思绪飞转。
  这蓝毅他当初在关外通商的时候,曾经是对手也是朋友,他是沈府的义子,打小儿便跟在沈老爷身边,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独自思量片刻,聂沧洛随手从书桌上抽出几本账册,然后又随意的浏览了几页,最后,他眉头皱起,抬头看向聂生:“聂生,你随我南北经商多年,且来说说拥有着沈家商号的沈家如何?”
  抬起头来,聂生好奇的问道:“爷何以这么问?”
  嘴角慵懒的弯起,聂沧洛道:“你且说说对关外沈家的看法!”
  “关外沈家纵贯整个天元王朝,几乎在每座城池之中都有分号,与我们聂家旗鼓相当!”
  沈碧寒若是在的话,听到聂生这话,估计要抓狂了,凝霜以前自小生活在沈府,因为知识有限,所以她只知道沈府在关外如何显赫,却不知沈家的商号,几乎和聂家商号一样,遍布了整个天元王朝!
  沈碧寒在过去的三年内,曾经想过要出聂府,可是却因为这个社会男尊女卑,而且金陵到关外千里迢迢而选择留在聂府谋一条活路,若是她知道沈家的商号遍布天元王朝,在金陵也有商号,八成早早儿的便离了聂府了。
  听了聂生的话,聂沧洛笑容一敛,然后正色道:“你说沈家若是真的如外面传言一般,老爷和少爷都亡故了,这偌大的家业该是谁的?”
  神色一怔,聂生的上眼中闪着丝丝光亮:“爷的意思是……”
  蓝毅只是沈家的义子,沈家老爷和少爷亡故了,那沈家偌大的家业就只能是沈家大小姐的,而这沈家的大小姐,不就是他们府里的大少奶奶么?若是沈家与聂家的家产中和,那么……
  “这事儿不能是听说,要确认消息才可,你马上亲自动身出关,一定要把事情打探清楚!”将账本扔回到书桌上,聂沧洛再次从椅子上豁然起身,在窗户前站定。
  他的岳父沈兼之经商几十年,如果说聂家是天元王朝的第一商号,那沈家则是关外的第一商号,如若这两家全部纳入他的手中,那么他或许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可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王朝!
  聂生先是一愣,然后很快便恢复平静:“小的这就去!”说完话,他转身便急急的向着门口方向走去。
  “等等!”在聂生即将走出书房之际,聂沧洛再次唤住了他。
  “爷还有什么吩咐?”转身对着聂沧洛一恭身,聂生低头问道。
  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自前院石砌小路上悠悠走来的沈碧寒,聂沧洛双眼再次眯起,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道:“若是有可能,尽量查明少奶奶父亲和大哥的死因吧!”
  聂生讶然的望向聂沧洛:“爷是要小的查沈老爷和沈家大少爷的死因?”他的眼神中有着一丝不解之色!
  他们若是要得到沈家,只要确定沈家老爷和大少爷都已亡故便可,若是要细查的话,此次他去关外怕是要待上一段时间了。
  深呼一口气,聂沧洛主意已定:“我们若是要得到沈家,就一定要知己知彼,做好万全应对,这个是必须的!”
  收起自己的惊讶,聂生点点头,然后对着聂沧洛的背影施了一礼,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小的见过少奶奶,给少奶奶请安!”刚刚出了书房,聂生便遇到了带着望柳的沈碧寒。
  “免!”双眼微眯着才能将人看清,沈碧寒轻轻抬手对着聂生问道:“大少爷可是在书房里?”
  “回少奶奶话儿,在的!”聂生低头回道。
  得了聂生的话,沈碧寒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带着望柳便进了书房,待她离去后,聂生挺直脊背,然后嘴角挂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以前的时候,沈碧寒在聂府只有着一个大少奶奶的虚名,可是等到他从关外回来之后,这一切该是会变的吧!
  沈碧寒刚刚进了书房,只见聂沧洛静静的站在窗户前,柔和的阳光洒进窗来,将他的侧脸晕染成金黄一片,更多了一抹柔色。
  “夫君!”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沈碧寒轻声唤着。
  从窗前转身,聂沧洛对着她温文一笑,然后绕过书桌来到她的面前,轻声问道:“夫人可曾用过早膳了?”
  淡淡的点头,沈碧寒道:“早已用过了,不知夫君可曾用过了!”
  与之相视一笑,聂沧洛也点点头:“都这时辰了,自然是用过了!”
  对上聂沧洛温润的眸子,沈碧寒笑道:“昨日我已然与夫君提过了,今儿个一早要去西苑探病!”
  “为夫省的,现下便去就是!”
  看着沈碧寒略微失神的眸子,和她脸上那不自觉的红晕,聂沧洛皱了皱眉,倒是没多说什么,便和她一起相谐出了书房,然后又出了锦翰院,一路向着西苑的方向行去。
  温煦的眼光照暖了半个长廊,行走在院中的长廊上,聂沧洛多次开口和沈碧寒说话,却总是见她笑笑,却不多语,在行出没多远之后,见沈碧寒总是紧抿嘴唇,脸色更加潮红,他终于停下脚步,然后坐到一边的美人靠里,慵懒的道:“这聂府什么都好,可就是院子和院子离得远了些,走了这么久,夫人难道不累么?为夫我可是累的够呛呢!”
  心中深深的松了口气,看着聂沧洛的样子,早已觉得吃力的沈碧寒只是淡然一笑,然后不言不语的坐到他的身边,接过望柳递来的帕子,一下下的擦拭着额际的细汗。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上的不适远远超过她的想像,更没想到锦翰院距离西苑如此之远!


[第四十七章] 西苑探病

  “夫人身上不好么?为夫看着怎么面色如此潮红?”凝视着身边的沈碧寒,聂沧洛伸手欲要抚上她的额头。
  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躲过他的手,沈碧寒对着聂沧洛笑了笑,然后道:“昨夜落了雨,可能是夜里着了凉,夫君无需操心!”说话间,她低垂着头,微微的又叹了口气道:“夫君可已歇好了?”
  嘴角无趣的一撇,聂沧洛站起身来,然后伸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站了起来:“夫人既然身体不适,那为夫搀着你走便是!”
  她身子如此孱弱,何来的如此固执?即便身体不适,却也不开口说不去西苑探病,即便力不从心,在适才的一路上却一直跟着他的脚步!
  低头看了眼托着自己手臂的大手,心中一叹,沈碧寒淡淡一笑,任由他用力扶着自己,继续在偌大的聂府里前行。
  在长廊里又走了稍许时候,过了一个八角亭,然后右转,聂沧洛和沈碧寒一行三人终于来到了西苑门前,看着面前写着西苑两个大字的月亮拱门,沈碧寒嘴角微弯,然后与聂沧洛对视一眼,和他一起跨入其中。
  进了西苑之内,呈现在沈碧寒眼前的是座清新淡雅的水榭庭院,院子里种植的是桃花,因为春早,又恰逢雨后,满院入鼻的都是桃芽的清新滋味,迂回于桃树之间的一条条小径,望着满院子清幽的环境,沈碧寒不禁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淡淡然道:“这里该是小叔居住之处吧,他那样的人,合该住在这样美的地方!”
  眼神依然温润,聂沧洛闻言扬了扬好看的眉毛,嘴角只是一边弯起:“三弟么?满院桃花之处还果真该是他住的地方!”
  这话说的……有歧义!
  眼神微微一变,沈碧寒抬头看向聂沧洛,见他笑看着前方,她也循着方向望去,只见前面急急的来了一个穿着体面的丫头。
  “少奶奶,这是三太太屋里的上等丫头望巧!”远远儿的看了来人一眼,望柳悄悄的,用极小的声音在沈碧寒的另外一侧道。
  转头瞥了望柳一眼,沈碧寒颔了颔首,算是知道了。
  “奴婢望巧,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给两位主子请安!”抿嘴一笑,报上名字的望巧,对着聂沧洛和沈碧寒分别福了福身。
  “这么长日子没见了,巧儿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呢!”笑着让望巧免了礼,聂沧洛在沈碧寒耳边低语道:”巧儿是三婶娘身边的丫头!“
  “哦!”了然的点点头,沈碧寒淡笑着对望巧问道:“听璇妹妹说三婶娘老病犯了,这会儿子可曾起身了?”
  巧儿?!叫的还真是亲切,聂沧洛称呼她的语气,可是和对其她丫头不同的。
  “三太太已然醒了,却还未曾起身,少奶奶且与大少爷一起进厅里来等着,奴婢这就进去报了!”望巧笑呵呵的回了话,然后便引着沈碧寒与聂沧洛一起进了西苑前厅。
  这是沈碧寒第一次进四苑之中的前厅,与平常所住的院子不同,这西苑一进前厅便是一套极好的檀木家具,与老太太屋里相同,对堂是一桌双椅,两边分别左右各摆着四把椅子,每两把椅子之中都有一张较矮的方桌隔着,对门的堂面儿上,是一副极好的字,字下方则摆着几只水果盘子。
  在前厅侧位上与聂沧洛分坐立两边,沈碧寒悄悄的打量完前厅内的摆设后,便端起丫头们刚奉上的茶,喝了两口润桑子,不大一会儿,望巧儿从内屋掀帘而出。
  笑吟吟的在沈碧寒和聂沧洛面前站定,望巧道:“我们家太太听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一起过来了,只道是莫要失了礼,这会儿子已然穿好了衣裳,可是这气喘病不比别的,所以就不出来了,让请两位主子进去说话呢!”
  与聂沧洛对视一笑,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晕眩感袭来,她身子微微一晃,却被身边的聂沧洛再次扶住,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今儿个是为夫在,日后夫人切莫久坐快起!”
  “有劳夫君挂心了!”沈碧寒笑叹:“日后自然当心!”
  看到如此场景,在厅里候着的丫头都是一愣!
  外面都传大少爷回府之后便与大少奶奶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不过这些对她们这些丫头来说,也只是传言而已,今儿个真真儿的见着了,她们自然瞠目!
  和聂沧洛一起进了内厅,铺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药味,眉脚动了动,沈碧寒尽量睁开自己昏乏的双眼扫过整个内厅,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了床榻之上。
  在床榻之上,三太太一脸眉宇纠结,一脸病容的斜躺在床廊上,她的身上盖着一条锦缎的绣被,由于得的是气喘,所以她在喘息的时候总是大起大落的。
  “婶婶这都病了多久了,怎的府里没人通报?”扶着沈碧寒来到床前,聂沧洛待她站定后,坐到三太太王氏的床边儿上,关切的问道:“若不是昨日里夫人来说,侄儿到现下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满脸的倦容的一笑,王氏拍了拍聂沧洛的手臂,然后看向站在床头的沈碧寒。
  “侄媳妇儿给三太太请安了!”见她看向自己,沈碧寒不慌不忙的福身行了一礼。
  示意望巧将沈碧寒扶起,然后为她添了椅子,王氏方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只要阴雨就爱反复,因不想让老太太和大家挂心才不通报的,岂料到最后还是惊了这个那个的!”
  “婶婶这是说的哪里话?这身子不好就要医治,这病又不是一两日了,每每都要花不少的银子,可是每次您犯病了都不曾言语过,这西苑还有一大帮子的下人要养,月钱哪里够用?!”为王氏掖了掖被子,聂沧洛不满的道。
  “是啊!若不是昨儿个璇妹妹在老太太屋里提起,我们谁都不知呢!”沈碧寒也在一边附和道。
  看着三太太王氏与聂沧杭颇有几分相似的长相,沈碧寒没来由的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苦涩的一笑,王氏低声道:“我们聂府何其之大,用钱的地儿也自然就多了,我这院子里不缺什么,自然什么都不用置办,平日里丫头有月钱,也用不了多少,我自己个儿的月钱给自己用药正好,若是每次犯病都跟着府里要钱,那多出来的用做什么才好?”
  定定的注视着三太太王氏,沈碧寒心中微微错愕!
  别的房里都在想着怎么多捞钱,而这三太太不给其他房里说自己的病情,是为了为聂府省钱啊!沈碧寒以为聂家的几房太太都争名逐利,该是大把捞金之人,难道这三太太与与她的儿子一样,都是异数不成?


[第四十八章] 晕厥!

  “婶婶以为侄儿在外面忙碌是为了什么?”挑了挑眉,聂沧洛当着沈碧寒的面,直接道:“不是为了让自家人互相争夺家产,而是为了让大家过的更好啊!”
  让大家过的更好!
  视线淡淡的扫过聂沧洛的侧脸,沈碧寒因为他的这句话,心底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的话虽然不是对着自己说的,但是却让她的心里热热的,暖暖的,格外窝心。
  “洛儿!”舒心的一笑,王氏摸了摸聂沧洛的侧脸,然后叹道:“以前的时候,婶娘因为胆小,所以明明看着你母亲受了委屈却不敢言语,眼下二嫂子走了,我没帮着她照看你们兄妹三个,却要你们来养……”
  说到最后,三太太王氏的眼圈都红了。
  “婶婶!”叹了口气,聂沧洛道:“你且先好好养好身子,这些事情都不要再提了!”
  “唉……”深深的一叹,王氏终究没能止住悲意,一颗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看着聂沧洛和王氏二人,沈碧寒的双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刚刚她话里的意思是什么?难道她和她已然过世的婆婆之间,还有什么纠葛不成?
  “早前儿的时候听璇妹妹说,三太太得的这气喘病过了阴雨天该就好了,如今大雨得过,若以上好药材食之,效果更加!”察觉到聂沧洛转头看向自己,沈碧寒收起自己的思绪开口道。
  “嗯!”笑着点点头,三太太又和他们夫妇二人寒暄了几句,然后他们便告了辞,出了西苑。
  两人一同走出西苑之后,都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不由自主的纷纷叹了口气。
  三太太为人和善,而且不喜家族争斗,可是偏偏这样的一个好人,却饱受病魔困扰。
  相视一笑之后,他们还是一行三人,一路往回走,在回去的路上,聂沧洛回想着聂生早前在书房内告与自己的消息,总是时不时的打量着身边的妻子,而沈碧寒则是因为身体有恙,越是往回走,便越觉得视线模糊,体力不支,就是这样,他们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着顺着来时的路回返。
  因为发热的缘故,沈碧寒越是走动,越觉得视线模糊,明明额际在冒着汗,可是她却总觉得冷,勉强走到了一个长廊的分岔之处,她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聂沧洛。
  “夫人……”一路上聂沧洛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放在沈碧寒的身上,他怕身边之人不知什么时候会自己倒下。
  眼前一片模糊,沈碧寒只能看到聂沧洛的虚影罢了,淡淡然一笑,她对聂沧洛道:“夫君该是要回锦翰院的,我今儿染了风寒,就不过去了!”
  他们的面前是长廊的分岔处,一条往锦翰院走,一条距离轩园的距离更近。
  目光扫过沈碧寒嫣红的双颊,聂沧洛静静的端详她片刻,然后终是温和一笑,对着一边的望柳道:“小心的伺候好少奶奶!”
  “奴婢省的!”惊讶的点点头,望柳连忙应声,伸手搀着沈碧寒的胳膊。
  再次看向沈碧寒,他柔声道:“夫人先行吧,回去后早些歇着,稍晚会儿我会命大夫去轩园!”
  头晕晕的点了点,沈碧寒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同望柳一同向着轩园的方向走去。
  她身体该是极为不适的,却终究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得体,不曾露出一丝软弱,若是关外沈家的传闻是真,那么日后她对他将有着不同的意义,可是眼下她明摆着还在拒他于千里之外,看来他以后要对她再好些才行,只要这样,她才能对他打开心扉啊!
  望着主仆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聂沧洛嘴角微微抿起。
  穿过一条条长长的走廊,又在一个个月亮门中穿梭了约一刻的时间,沈碧寒终于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轩园的大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用舌头轻轻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她终究无力的晃动了下身子。
  “少奶奶,您没事吧!?”急急的扶住沈碧寒的身子,望柳见她双眼迷离的样子,心中一惊!
  “没事儿!”用力的摇了摇头,沈碧寒一边对望柳说着话,一边向着她的身上靠去。
  她的夫君,并不是可以让她心安之人,因为有这个认知,适才在聂沧洛的面前,她才会硬撑着一步步走着。
  “少奶奶!”用力扶住沈碧寒摇摇欲坠的身子,望柳焦急的向着轩园的方向张望着,此时从里面走出一人,那人一身飘逸白衣,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如见到救兵一般,望柳急急的唤了一声:“三少爷!”
  停下脚步,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聂沧杭循声望去,见望柳与沈碧寒之间不算正常的姿势,他连忙转身翻过走廊栏杆,向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奔去。
  “嫂嫂,你这怎么了?”在沈碧寒身前站定之后,聂沧杭才看到沈碧寒一脸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听到聂沧杭的声音,知道他在唤着自己,沈碧寒微眯着双眼,嘴角弯弯的笑了笑,她想要站直身子,却觉得那身子好像不是她的一般,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离不了望柳分毫。
  “三少爷,少奶奶昨儿个淋雨后,怕是惊了风,今儿个一起身便开始发热,此刻又成了这个样子……”意识到沈碧寒似乎是要站直身子,望柳向上用力的推了推,终是让她站定了起来。
  “嫂嫂既然一早儿就惊了风,为何还要出园子!”脸色变了变,聂沧杭犹豫了一下,伸手以手背轻轻碰触沈碧寒的额头,手上传来的滚烫感觉让他心头一惊,见适才望柳险些撑不住她,顾不得叔嫂之仪,他接过沈碧寒的胳膊扶着,然后对望柳吩咐道:“快快去前面儿请大夫来!”
  “是!”被沈碧寒的样子吓到了,望柳应了声之后,火急火燎的便跑着去找大夫了。
  低头看着身边的沈碧寒,聂沧杭关切的问道:“嫂嫂可还能走?”
  此时的沈碧寒已然头脑晕眩,双目模糊,不过听到聂沧杭的声音,她还是轻轻的点头,淡笑着道:“能!”
  那一字刚刚说出口,双眼失去了神采,淡淡的笑容还挂在嘴角之上,沈碧寒的身子却软软的滑了下去。
  她本来还想要撑着,但是却因为身边的人是聂沧杭,而莫名的放弃了那丝想法。
  “嫂嫂!”
  惊呼一声,伸手揽上她的腰肢,聂沧杭一咬牙将她抱起,看着怀中已然晕厥过去的沈碧寒,他皱眉摇了摇头,然后快速向着轩园的方向行去……


[第四十九章] 一对璧人

  回到轩园后,在凝霜和望春的一阵惊慌之中,聂沧杭将沈碧寒放回到她的床榻之上,为她盖上被子之后,看着已然烧的迷迷糊糊的沈碧寒,他吩咐了凝霜去取了冷水和湿巾,小心翼翼的将凉凉的湿巾敷到她的额头和手腕之上,他方才从床前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适才是情势紧急,他才会越礼抱她回来,现下一切都过了,他们之间的叔嫂之礼,还是需守的。
  “三少爷,望柳真的去请大夫了么?怎的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凝霜坐在沈碧寒的床前,每隔一段时间便为她换一次湿巾。
  “从轩园到前面儿怎么的也要些时间的,大夫很快便会到的,别急!”视线依然落在沈碧寒潮红的脸上,聂沧杭安慰着一脸焦急的凝霜。
  她眼下这个样子,该是昨日里淋雨惊了风的,她是为了那些兰草才会这样的啊!
  轻咬嘴唇,凝霜将湿巾又一次浸入冰冷的脸盆中,刺寒的感觉传来,却驱不走她心头浓浓的痛意:“今儿一早起来的时候,少奶奶便发着热呢,因为昨日里和大少爷说好了好去看三太太,她偏偏不想食了言,即使身上不好,还是出了轩园!”
  虽然沈碧寒说过无数次,让她莫提沈家如何,但是看着此时的沈碧寒,凝霜想到的还是过去她在沈家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被沈老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是现下呢?在聂府之中,她过了三年无人问津的日子,如今明明病了,倒了,却依然咬牙坚持着。
  “嫂嫂还真是个固执的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聂沧杭低头思量了片刻,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三少爷,您要走了么?”看着聂沧杭向外走,凝霜急急的唤道。
  如今沈碧寒高热昏迷,大夫又还没来,凝霜身为丫头,在府里地位低下,说话不中用,要是沈碧寒真有什么事儿,她和望春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看到出凝霜眼中的担忧,聂沧杭摇摇头:“这里是嫂嫂的寝室,我在这里总是不妥的,你放心,等着大夫给嫂嫂瞧了病,开了方子,我再走!”
  从沈碧寒的床前站起,凝霜郑重的对着聂沧杭福身行了一礼:“奴婢凝霜,待我们少奶奶先谢过三少爷了!”
  看着凝霜对自己行礼,聂沧杭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转身出了寝室,直直的去了前厅。
  大约过了巳时三刻,去请大夫的望柳姗姗返回,不过她请来的不只有大夫,还有与沈碧寒刚刚分道扬镳不久的聂沧洛。
  回到锦翰院后,聂沧洛在让下人去请大夫之后,便换了一身穿着较为轻松的藏青色棉袍,谁知他衣裳刚刚换上,望柳便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锦翰院中,告与他说他的妻子身子不好,未做任何耽搁,在住在聂府的大夫被请来之后,他便跟着一起赶过来了。
  临进前厅,见聂沧杭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聂沧洛提起袍脚,进了厅来。
  “大哥!”眼前一亮,聂沧杭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嫂嫂怎么样了?”走到聂沧杭的身边,聂沧洛皱眉问道。
  看着聂沧洛皱眉的样子,聂沧杭淡笑着道:“哥哥早前该是和嫂嫂在一起的,何故未曾发现她身子有恙,直到这个时候才来关心?”
  与沈碧寒相处的久了,聂沧杭知道,她是个可以与他大哥相匹配的女人,可是即使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总是被他冷落着。
  气压仿佛一下子降了下来,若非聂沧杭嘴角挂着笑,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兄弟二人正在斗气呢!
  静谧片刻之后,聂沧洛转身对着身后进厅的望柳和大夫道:“先进去为少奶奶把脉!”
  “是!”偷偷的睨了眼聂沧杭,望柳低头带着大夫进了内厅。
  待望柳和大夫离去之后,前厅内只剩下了聂沧洛和聂沧杭兄弟二人,看着聂沧杭浅笑的样子,聂沧洛同样淡淡的道:“让三弟费心了,等你嫂嫂身子大好之后,我便会安排她搬出轩园!”
  眉脚动了动,聂沧杭点点头:“如此甚好!”
  “适才望柳已然说了,刚才是你遇到她们,才解了燃眉之急!”对他话里的语气不以为意,聂沧洛静静的凝视聂沧杭片刻,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日后你嫂嫂搬出了轩园,你在这里种些花草,该会更自在些!”
  他曾多次问她是否身子不适,可是她却咬牙忍着,难道即使是晕倒她也要看面前之人是谁么?心中想到这些,聂沧洛突然觉得会纠结在这点上,实在有够可笑。
  “谢谢大哥了!”看着聂沧洛的反应,聂沧杭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我且先去看看你大嫂!”收回搭在聂沧杭肩上的手,聂沧洛转身掀起棉帘,也进了内厅。
  看着空无一人的侧门,聂沧杭眼神黯然了几分之后,终是幽幽一叹,然后离了轩园。
  这里已经有了该在之人,他本就不该在此才对!
  成亲三年,这是聂沧洛第一次来到沈碧寒的寝室之内,看着房间内简单的摆设,和一尘不染的样子,他的目光越过床前的屏风,看向床上正在昏迷之中的沈碧寒。
  因为发热,她的脸此时已然是嫣红一片,可是即使脸色嫣红,她的嘴唇却因为干涩而起了些干皮,两三步来到床前,看着大夫结束把脉,由凝霜将她的手臂放回到被子里,他挑眉轻问:“李大夫,夫人怎么样了?”
  站起身来,对着聂沧洛作了一揖,大夫捋着自己的胡子道:“夫人该是这几日食用了什么不洁净的东西,加上昨日里淋了雨,伤寒与风寒一起发作,才会如此严重!”
  “食物都是厨房取来的,怎来的不洁净?”微微蹙眉,凝霜问道。
  “不洁净的东西?!”微微挑眉,先将心中的疑问放下,聂沧洛对大夫道:“开些效用好的药,先将夫人的发热止了!”
  “呃……好!”大夫点点头,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开起了方子。
  片刻之后,方子开罢,命望柳跟着大夫去抓药后,聂沧洛接过凝霜手中的湿巾道:“这里我来,你去厨房将管事的王嬷嬷传来!”
  惊诧的抬头看了聂沧洛一眼,见她没看自己,只是专注的为沈碧寒冰敷,凝霜应了声儿,然后依然向着寝室外走去。
  在门前站定,转身看着床上的沈碧寒与她身边的聂沧洛,凝霜的双眼中泛着盈盈之光。
  床上躺着的人,是她的主子,她淡然,美好,坐在床边的是她的夫君,他睿智,俊朗,如此双人,该是璧人啊!


[第五十章] 她是我妻

  大约过了三刻之后,去厨房传人的凝霜返回轩园,与她同行的还有昨日里刚来过轩园的厨房管事王嬷嬷。没有从前院过,而是从前厅的右侧走了廊子,凝霜带着王嬷嬷一路来到后院之中,让王嬷嬷先在门外候着,凝霜先一步进到屋里去通报。
  “禀大少爷,厨房管事的王嬷嬷到了!”凝霜走到床前,对坐在床边儿上的聂沧洛道。
  “让她进来说话!”没有抬头,聂沧洛取下沈碧寒额头之上的湿巾,倾身将之浸入床前的脸盆里。
  看着聂沧洛的动作,凝霜微微皱眉,轻轻的应了声儿,她转身出了寝室,将王嬷嬷唤了进来。
  “奴婢给大少爷请安!”没有走到床前,隔着床前摆放的屏风,王嬷嬷双手插在衣袖里,谨慎的对着屏风后聂沧洛模糊的身影,福身行了一礼。
  面色依然如故,聂沧洛不慌不忙的将湿巾脱了水,然后折叠好,轻轻的敷在沈碧寒的额头之上,在一切完成之后,他抬头看了凝霜一眼,后者会意,连忙上前将屏风折叠起来,摆放到床榻一边。
  王嬷嬷三十多岁,体形削瘦,一身颇为干净的行头,头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圆月髻,看上去是个利索角色,因为聂沧洛未曾说话,此刻的她依然维持着福身行礼的动作。
  “王嬷嬷接管厨房管事一职有不少年头了吧!”未曾让她免礼,聂沧洛接过凝霜刚刚斟满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又将茶杯递回给她,整了整外袍,在床榻边儿上坐正。
  原是偷偷打量了眼床上的沈碧寒,听到聂沧洛的问话,王嬷嬷连忙低头将身子向下又福了一些:“回大少爷话儿,奴婢打老太太手里接下这差事已然三年有余了!”
  “三年了!”淡笑着点点头,聂沧洛道:“先免了礼吧!”
  心中松了一口气,王嬷嬷站直身子,头却依然低垂着,“这午膳时候该到了,不知大少爷这会儿子传奴婢过来有何事吩咐?”
  她本正在厨房内忙活着,却突然见一个丫头找她,一个丫头而已,本来她打算不予理会的,可是却见旁人提到说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丫头时,见了一面,她们这一见不要紧,却道是大少爷传他,心下一惊,她丢下手头的活儿,便赶了过来。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缓缓的伸手再一次取下沈碧寒额头上的湿巾,聂沧洛又为她换了一条,然后状似无意的对王嬷嬷问着:“可知大少奶奶得的什么病!”
  看着聂沧洛轻柔的动作,王嬷嬷心道这大少爷看来真的与大少奶奶和好了,再听到问话,她神情一愕,连忙摇摇头:“奴婢不知!”
  这少奶奶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身子不好,可是这个时候大少爷却传了她,难道……王嬷嬷的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夫刚刚说大少奶奶除了惊风之外还得了伤寒,她这伤寒不是因为风热,而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目光冷冷的注视着王嬷嬷,聂沧洛幽幽的道。
  “这……”王嬷嬷双眼瞪得滚圆:“怎,怎么可能!”
  微微一笑,聂沧洛道:“大少奶奶的吃食都是每日从厨房端来的,其他的时候她甚少吃零嘴,试问,她这病症是如何得的?如若真如王嬷嬷所言,这不可能,但是现下我们聂家的大少奶奶就躺在这里,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说话间,聂沧洛将适才换下的湿巾用力的投掷到地板之上。
  身子一哆嗦王嬷嬷两忙低头对聂沧洛咬牙道:“请大少爷容奴婢三日时间,事情查明之后,奴婢定会给少奶奶一个交代!”
  俗话说的好,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既然事情是出在厨房里,那她一定要先查出个子丑寅卯来,等到那个时候,就算大少爷不找她,她也会给个说法。
  “好!”聂沧洛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我就给你三日时间!”
  “奴婢先谢过大少爷了!”低头又行了一礼,王嬷嬷低声道:“奴婢这就回去调查!”
  “等等!”多看了王嬷嬷一眼,聂沧洛道:“我听闻少奶奶入府之后,厨房昨日才来问过大少奶奶的喜好。”
  诚实的点点头,王嬷嬷道:“确有此事!”
  眼神悠然转冷,侧头看着床上的沈碧寒,聂沧洛道:“传话整个厨房,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不追究,但是日后……她是大少奶奶,是我的妻子,若是谁再敢怠慢了少奶奶,休怪我聂家不顾多年主仆情谊!”
  过去的三年,他对她也不好,所以无权去指责别人,聂沧洛现下在王嬷嬷的面前如此,是因为他要让整个聂府的下人都知道,沈碧寒是聂府的大少奶奶,她不仅仅有大少奶奶的虚名,更有着他的支持,让他们别拿她不当主子!
  抬头看了聂沧洛一眼,对上他阴郁的眸子之后,王嬷嬷连忙点头:“奴婢定会将大少爷的话儿带到!”
  “凝霜,送王嬷嬷出园子,然后去准备午膳!”双手撑在双腿之上,聂沧洛淡淡的道。
  “是!”嘴角弯弯的应了声儿,凝霜抿嘴淡笑着领着王嬷嬷一起离了寝室。
  待凝霜与王嬷嬷离去后,寝室内再次只剩下沈碧寒和聂沧洛两人,看着昏睡的沈碧寒,他轻轻的取下她额头上的湿巾,然后以手背轻轻触碰她的额头,以确定她是否还在发热。
  见躺着的人儿睫毛动了动,聂沧洛以为她醒了,却听到她口中不断溢出的呢喃之语——“冷……”
  “夫人?!”剑眉微蹙,聂沧洛双手覆上她的肩胛。
  梦中,银白色的世界再次出现,沈碧寒不停的在雪中蹒跚奔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可是却只能那样漫步目的的跑着,似乎只有那样跑着,她才能距离她的目标更近些!
  就这样,她跑着,跑着,然后一个踉跄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好冷……”又是一声轻喃出声,令他意识到沈碧寒并非是转醒,而是因为发热在说着呓语。
  “夫人!”皱眉看着不断呓语的女人,聂沧洛心中的某一根弦似乎被拨动了,伸手握住棉被中的有些发烫的手,他嘴角微弯着唤着:“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