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黄道吉日
看似缓慢的出手,却稳住的将庚帖夹在两指之间,一眼都未曾多看,聂沧洛将白凤棠的庚帖随意的丢给一边的聂生,而后对越王爷拱手作揖道:“有劳越王爷了!”
对聂沧洛随意的动作微微皱眉,越王爷也随意的瞥了眼不远处大门敞开的书房,沉声道:“随本王进来,本王有事情要问你!”
眼皮挑了挑,见越王爷已然向着书房方向而去,聂沧洛双手背负在身后,缓步跟上。
进入书房之内,见有几个丫头正在打扫卫生,越王爷又是随意睨了她们一眼,而后道:“你们全都下去吧!”
“呃……”
对突如其来的吩咐有些摸不着头脑,几个丫头看了看越王爷,却只是停下手下的活儿,一时没有任何要出去的意思。
无论越王爷如何尊贵,却不一定聂府的每个丫头都见过他。就算他是锦衣玉食,可是在聂府这些丫头的眼中,她们认得只有聂家的主子而已。
“嗯?”见几个丫头没有动作,越王爷眉头微皱的转身看向已然进入书房的聂沧洛。
“你们先下去吧!”对几个丫头摆了摆手,聂沧洛一脸闲适的做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是!”齐齐的应了声儿,有了聂沧洛的吩咐,几个丫头齐齐退下。
看着聂沧洛一脸闲适的样子,越王爷行至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今儿一早你到本王府上求本王与你说亲之时我王府中可是好好待客的,这会儿子到了聂府之中,连杯茶都没有,难不成这就是你小子的待客之道?”
他确实是先聂沧洛一步进入书房之中的,但是在他进入书房之后,聂沧洛根本就没有让他坐,更逞论与他奉茶了。
“王爷莫不是忘了客随主便住句话?这里是聂府,王爷您找地方随便坐便是,我这个聂家当家一向就没有什么待客之道,这是金陵城中无人不知的。”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账册掀开,聂沧洛继续道:“况且适才您进来的时候让丫头都退下了,也没个丫头好与您奉茶了。”
本来在掌管聂家的时候,聂沧洛就很忙,直到后来又接管了沈家,他的日子便更是连轴转了。平日的时候,他这里来的都是商家,而他是金陵城的第一大商家,没什么会挑他的礼数,说来说去,这一年来敢说他待客不周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位越王爷了。
“啧!啧!啧!”这样的聂沧洛以前越王爷没有少见,没有因聂沧洛的目中无人而动怒,他反倒是一脸淡笑的看着他。
他可以说是看着聂沧洛长大的,以前的的时候,他在商场之上便满是雄心,现下他的愿望达成了,也拥有了可以狂妄的本钱,不过他的心中真如表面表现的这般冷漠了?
未必啊……被越王爷瞅的有些不耐烦,聂沧洛终是放下账册,而后挑眉看向他:“王爷不是有事要与我谈么?”
他正等这越王爷的正题呢,可是这越王爷却没动静了。
“是!”点了点头,越王爷言归正传:“今儿我与白掌柜见过面了,婚事她应下了。”
抿嘴点头,聂沧洛道:“这个我晓得!”
若是对方不应下,越王爷何来的人家的庚帖。对方果然应下了,看来这白家当家白凤棠还真不是简单角色。
“本王与白掌柜谈过了,要你这边挑选几个黄道吉日,而后送过去让她挑选完婚之日。”看了聂沧洛一眼,越王爷语气轻飘。
看聂沧洛的样子,他对白凤棠好似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此推断,白凤棠便是沈碧寒一事,他压根儿就是不知情的,若是在大婚之日他见到了白凤棠,不知会有什么反应?想到这一点,心中虽然还有千百个疑问,不过越王爷对他们的大婚还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呢。
那一夜他一定要留在聂府之中——看热闹!
打定这个主意之后,他对一边抚着下巴深思的聂沧洛催促道:“你小子听到没有?该寻个风水师挑选黄道吉日了。”
抬头看了越王爷一眼,聂沧洛问道:“王爷这么急?”
轻轻的咳了一声,越王爷道:“本王平日里的公事都堆成山了,何来的在你这事儿上浪费功夫儿?”
了然的点了点头,聂沧洛从椅子上起身站至书桌前。
将抽屉拉开,低头看着那份一年多以前沈碧寒曾经书好的和离,聂沧洛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帖纸,提起桌上的嗥笔,他随意的在帖纸上书了三个日子。将嗥笔放下,吹干了上面的墨迹,他笑着将帖纸呈给越王爷。
将聂沧洛的动作看在眼中,越王爷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低头看着帖纸上书着的三个最近两月的日子,他怒吼道:“这是你所谓的黄道吉日?聂家和沈家这么大的家产,你连风水师都不舍得请了?”
在越王爷看来,聂沧洛不是不舍得去请风水师,而是觉得根本就没必要去请风水师!
其实把话说白了,他对白家当家白凤棠,根本就不重视!
对越王爷的怒火置若罔闻,聂沧洛笑了笑,道:“您只管将这日子帖送过去便是,白凤棠选了那个便是哪个!对了,不管她选的是哪一个,到时候莫要忘了带晴儿来吃喜酒。”
看着聂沧洛的笑容,越王爷只得将日子帖收起,而后尘声道:“本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不让晴儿嫁入聂家。”
慎重的点了点头,聂沧洛道:“其实您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请皇上改变主意!”
缓缓的从椅子上起身,越王爷问道:“若是皇兄问起本王原因呢?”
侧目看了越王爷一眼,聂沧洛轻笑着:“您直接与他说明了那个秘密不是更好?省的现下每日都提心吊胆的。”
“你以为事情像你所说的这般简单么?”定定的看着聂沧洛,越王爷道:“皇室血脉,绝对不容混淆。”
“又是一个永远都不能说的秘密么?”默认的点了点头,聂沧洛道:“那您现下能做的只得是尽快促成我与白凤棠的婚事了。”
“哼!”轻哼一声,实在看不过聂沧洛的态度,越王爷从椅子上起身,而后拂袖而去。
再次坐回到椅子上,聂沧洛双眼中渐渐的迷茫一片。
他并不是不尊重越王爷,而是早已习惯了和他相处的这种方式。
他要谢谢他,因为若不是他与越王妃在当年从她母亲的手中买了他的妹妹,那今时今日天元王朝何来的雪如郡主?也正因为当年买人的是越王爷,所以他的妹妹才没有受到一丝的苦难,而是备受宠爱的长大成人。
唐雪晴等于聂惜晴,虽然这个结果让他不能将她接回聂家,却也是很好的一个答案。
除了聂府之后,越王爷并未返回王府,而是马不停蹄的又回到了白府之中,聂沧洛说的对,他要尽快促成白家与聂家的联姻,省的到时候他的皇兄真的将他的女儿许给聂沧洛,兄妹相配?那样一来不是都乱套了么?
越王爷再回白府的时候,沈碧寒正在用午膳,听闻越王爷去而复返,沈碧寒有些像吃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一般,将半颗卤蛋直接给吐了出来。
“请越王爷进来。”用桌边的帕子擦了擦嘴巴,沈碧寒对传话的老管家吩咐道。
时间不长,老管家将越王爷请了进来,见越王爷进门,沈碧寒笑着从饭桌前起身,而后对他盈盈又是一礼。
“白掌柜起身吧!”笑着上前想要将沈碧寒扶起,手臂却在最后一刻停在半空,越王爷苦笑着让她起身。
“谢过王爷了!”站直身子,又对越王爷笑了笑,沈碧寒看了看屋子里的更漏,道:“王爷定是还未曾用午膳吧,若是不嫌弃的话,您在这里与小女子一起用了便是。”
感觉自己确实有些饿了,心中也想着与沈碧寒多待片刻,越王爷笑着点了点头,便也不再推辞。
在饭桌前落座,接过沈碧寒递来的筷子,越王爷一点儿都不当自己是外人的便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越王爷吃的津津有味,沈碧寒的食欲也忽然大好,先是与越王爷闲拉了几句家常,她才转入正题问道:“王爷这才离了我白府片刻便又回返,不知还有何事未曾交代清楚?”
越王爷闻言顿了下筷子,而后风雅的笑了笑,“本王素来是个急性子,适才去了趟聂府,这会儿子过来是与白掌柜日子帖的。”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从袖袋里将那张日子帖取了出来,递到沈碧寒面前。
对越王爷办事的速度暗暗咋舌,沈碧寒放下手中的筷子,而后一脸好奇的将帖子打开。
见沈碧寒在看着帖子上的日子,越王爷慈爱的道:“白掌柜觉得哪个日子合心意便用哪个!”
对越王爷过于慈爱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沈碧寒微微的笑了笑,而后叹道:“这不都是近两个月的日子么?”
“是!”点了点头,越王爷道:“白掌柜不合心意?”
没有立即回话,沈碧寒从饭桌前起身,而后走到一边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桌子前提起嗥笔在帖子上又加了个日子。
“王爷该是晓得的,我白府刚刚入主金陵,商号的事情都在起步阶段,这阵子估计会忙的不可开交。小女子这里也写了一个黄道吉日,您大可拿回去与聂家大少看了,若是他合心意,那便选择这一日吧!”
一边笑着,沈碧寒走回到饭桌前,将手中的帖子又递回给越王爷手中。
【第一四八章】 三少情难放
伸手接过沈碧寒递来的帖子,越王爷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他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而后颇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思:“白掌柜为何偏要选这个日子?”
沈碧寒在日子贴上所书写的日子确实不是近两月的日子,而是一竿子给推到了隆冬之际,而那个日子恰好正是四年多以前,聂沧洛迎娶她进门的日子。那么多日子不选,她独独选这个,这里面该是有什么用意的吧!
似是早就料到越王爷会问,沈碧寒轻轻一笑,然后坐到凳子上淡笑道:“素闻聂家大少与大少奶奶感情颇深,不过小女子不是外面的风尘女子,也不是什么低贱人家,我下嫁于他带去的嫁妆可是整个白府,选这个日子下嫁,也许有的人会说我在与过去的那位少奶奶较劲,但是有些事必须摆在台面上来说,我之所以与前一位大少奶奶选同一日下嫁于他,那是要告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白凤棠日后便是聂家独一无二的大少奶奶。”
沈碧寒在帖子上所书下的日子确实是四年以前她与聂沧洛成婚的日子,她之所以选这个日子,完全是做两方面考量的。
一是她这么做是让全金陵的人……包括楚后在内都知道,她白凤棠下嫁给了聂沧洛,而且是压着沈碧寒的名号下嫁的,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在金陵楚后不会对她下手,而是她考虑到几年之前因为自己逃婚,所以聂沧洛对她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婚期定在这一日,也算是她对聂沧洛几年前的补偿了。
无关乎那三年他对她如何,单单只是这一年来他为她所做的,她便是欠他的了。
听得沈碧寒款款而谈,越王爷问道:“若是聂家大少不依呢?”
满是自信的一笑,沈碧寒道:“那我便不嫁!”
看着沈碧寒一脸坚定的样子,越王爷放下手中的筷子,而后也是一脸带笑的将日子贴收起:“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再去聂府一趟便是,若是一切定下了,本王怕是最近一段时日少来不了白府啊!”
从凳子上起身,沈碧寒轻盈的对越王爷福了福身:“小女子在这里再谢王爷!”
再次离了白府,越王爷还是按照原路再次回返聂府,到了聂府之后在锦翰院内未曾找到聂沧洛,问过聂生之后,知聂沧洛在轩园之内,他便由聂生引着向轩园的方向而去。
轩园的后院之内,聂沧洛神情黯然的站在樱花树下,伸手抚过吊在树上的秋千,他嘴角微微挑起,似是陷入过去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大哥!”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聂沧杭依然一身白衣。
放在秋千的手无力垂落,聂沧洛转身看向三两步来到自己身边的聂沧杭:“今儿没出去么?”
“嗯!”点了点头,聂沧杭道:“大哥不是也没出去么?”
苦涩的一笑,聂沧洛转身看向一边繁花竞放的花田,声音悠悠的道:“今日一早我请了越王爷与白家去说亲,白凤棠应下了。”
自从沈碧寒失踪之后,轩园之内除了住着以前伺候她的那些丫头下人之外,聂沧洛亲自在花田里又播了花种。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等沈碧寒回来的时候与她看看,却没想到如今花开了,她却依然芳踪无存。
安静的站在聂沧洛的身后,聂沧杭静静的凝视着他的侧脸,顺着他的视线,他看到了那片开满繁花的花田。
世人都道他聂沧杭是个风流种子,却从没人知道,若是他的大哥聂沧洛痴起情来,比他要甚之千百倍。
“怎么?”回头看了聂沧杭一眼,聂沧洛轻声询问道:“对这门亲事你没什么话要说么?”
挑眉笑了笑,聂沧杭摇头:“去了白凤棠就等于是得到了白家,虽然我不赞成大哥的这种做法,但是大哥要做的事情,一定不会有错的。”
他倒是想要阻止来着,他倒是不想让白凤棠嫁给他的大哥来着,但是面对他和她命运之间的轮回,他这个地地道道的旁观者能做的除了默不吭声的祝福之外,怕是再无其他了。
“你与你嫂嫂之间关系甚笃,我现下娶别的女子,你心中没有不平么?”深深的叹了口气,聂沧洛闭上双目,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满是花香的清新空气。
也跟着深深的叹了口气,聂沧杭忍着满腔笑意,点了点头:“我该为她不平,不过那又如何?”
眼角扫过走廊转角处由聂生引路而来的越王爷,聂沧杭笑了笑,而后对聂沧洛道:“越王爷到了。”
转身向着走廊方向望去,见聂生与越王爷向着自己走来,聂沧洛眉头蹙了蹙,问道:“王爷才刚走而已?”
他是在问越王爷为什么去而复返。
“见过王爷!”
行至聂沧洛身前,越王爷看了看身边的聂沧杭一眼,对他摆了摆手,而后一边取出日子帖子递给聂沧洛,一边对他道:“本王不是说过么,你的事情越早解决越好,这不……人家白掌柜的日子选定了。”
听了越王爷的话,无论是聂沧洛还是聂沧杭都是微微一愣。
视线停留在聂沧洛手中的日子贴上,聂沧杭问道:“那白掌柜这么快便选定日子要嫁入我们沈家了?”
不是吧!
她还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啊!
转头对聂沧杭又笑了笑,越王爷对聂沧洛道:“先看看人家选定的日子吧!”
看着越王爷的神情,聂沧洛微微有些纳闷儿,到底什么事情可以让堂堂的越王爷可以像个顽童一般,有这么么好玩么?
心中暗暗腹诽着,他将自己早前写的那张日子贴打开……
轩园的后院中一片寂静,看着聂沧洛变化莫测的神情,聂沧杭有些犹豫的问道:“怎么了大哥?”
脸色更加冷峻了几分,聂沧洛啪的一声将帖子合上,而后将之递给聂沧杭,然后转身看向越王爷:“为什么不是我所选定日子?”
这上面说圈注的日子,居然是他与沈碧寒四年前成婚的日子。
那对他代表了什么?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亦或是他开始错过她的那个起点。
可是白凤棠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居然不选他所标注的日子,而是选了这一日。
将聂沧洛递给自己的帖子称打开,看着上面的娟秀字体,和那个貌似是做选定的日子,聂沧杭嘴角隐隐的弯了弯,而后一脸释然的看向正面对面的聂沧洛和越王爷。
沈碧寒啊沈碧寒!
如此狡黠的她……还真是越来越让他放不下了呢?
“白家当家白凤棠说她素闻聂家大少与大少奶奶感情颇深,不过她也说她既不是风尘女子,也不是什么低贱人家,她下嫁与你带来的嫁妆可是整个白府,选这个日子下嫁,也许有的人会说她与过去的那位少奶奶争风吃醋,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败在台面上来说,她之所以与前一位大少奶奶选同一日下嫁于你,那是要告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白凤棠从此以后便是聂家独一无二的大少奶奶。”
没有任何隐瞒,越王爷按照沈碧寒的原话对聂沧洛复述了一遍。
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定定的看着越王爷,聂沧洛双拳紧握。
这个女人是在挑战他么?
她是在挑战他,她在挑战沈碧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就算她嫁入聂府又如何?他聂沧洛的心早死了,早在沈碧寒失踪的时候,他的心就死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事不是死了丈夫,而是明明丈夫就摆在眼前她却得不到他的心。
纵使白凤棠如何有手段,他们两个人都是商人,作为商人,她嫁入聂府得到的或许是更多的金钱,却惟独得不到爱!
伸手将聂沧杭手中的帖子握在手中,聂沧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就这个日子,还有半年时间,半年后我定会迎娶白凤棠!”
冷冷的,似是天气突然从盛暑到了寒冬,聂沧洛如一阵冷风一般,转身离了轩园。
待聂沧洛离去之后,越王爷一脸无趣的叹了口气,而后双眼微眯,继而也转身离去。
他……该进宫去了!
“三少爷您要继续待在这里么?”左右踌躇的看了看,聂生一脸赔笑的看着聂沧杭。
“你且先去伺候大哥吧!”对聂生摆了摆手,聂沧杭刷的一声将折扇打开,一脸随意的扇着风。
“是!”恭敬的应了声,聂生也转身离去。
“众人皆走我独留!”看着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的轩园后院,聂沧杭终是忍不住的扑哧一声大笑出声。
好一个沈碧寒啊!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才能让他的大哥如此抓狂了。
在白府与聂府定下婚约后没多久,皇上便下令要与雪如郡主和聂沧洛做媒,但是越王爷亲自出面,道明自己早已做媒与聂沧洛与白凤棠两位当家。暗叹一声晚了一步,皇上想要将雪如郡主嫁给聂沧杭,却不期聂沧杭再次出门远游未归,一时摸不着人,无奈之下他的赐婚计划也只得搁浅了。
盛夏刚过秋便来,因与聂府有了婚约,白家在金陵的生意进行的十分顺利,在某些程度上,聂家商号与沈家商号对之帮了不少的忙,也正因为如此,白家的酒楼与食材行业在几个月内便在金陵城内站稳了脚跟。
一晃半年而过,秋去冬来,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天气日渐寒冷,而沈碧寒与聂沧洛所定下的婚期也即将来临。
这一日,太阳还算赏脸,将商号的事务处理妥当,沈碧寒身上裹着裘衣,难得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之上,享受着温柔和煦的阳光照耀。
“你还真是好兴致,大婚之日马上临近了,就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么?”十分突兀的,一道沈碧寒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围墙传来,扰的沈碧寒不禁微微蹙眉。
缓缓的睁开双眼,见是半年不见的聂沧杭坐在高墙之上,沈碧寒不禁嘴角翘起。再仔细一看,见他一身好似半年未曾换过的衣物,她刚刚舒缓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你在外面这半年混的就这般窘迫么?居然穷到连件衣服都买不起的地步了么?”
衣服是白色的料子不错,不过聂沧杭的衣服根本就要变成黑色的了,这样还不算,他的身上的衣服身子还破了一个有一个的窟窿。这哪里还是金陵赫赫有名的聂家三少啊,根本就不知是哪家跑来的乞丐么!
不过眼前的场景是那般的熟悉,好似两年前的那个夜里,他翻墙而过的时候。
对着沈碧寒展颜一笑,聂沧杭翻身落在地上,不知为何,他落下的时候脚步轻飘,好似要摔倒一般,这让沈碧寒多少有些不理解。
他的实力她还是晓得的,区区的一道墙壁而已,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是为何……
嘴角依然高高挑起,聂沧杭目光直直地注视着沈碧寒,来到她所坐的摇椅前,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起,而后用力的将之拥进怀中。
“唉!?”嘴巴长成了O形,沈碧寒有些呼吸不稳的笑着问道:“就算是半年未见,你我也不该如此不是么?”
“嘘!”在沈碧寒耳边轻轻嘘了一声,伸手握住沈碧寒的手,聂沧杭眼中的色彩慢慢褪去:“什么话也别说,我这会儿子只想就这么抱着你,好累……兜来兜去还是放不下……怎么办?”
听着耳边有气无力的低喃声,沈碧寒心头疑窦丛生。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没有精神的聂沧杭,刚想要问他为何如此,却突然觉得肩膀上的重量陡沉,等到沈碧寒反应过来的时候,聂沧杭已然慢慢地从她肩膀之上向着地上滑落。
“沧杭!聂沧杭!”焦急的用另外一只手扯住聂沧杭的手臂,缓住他下落的速度,沈碧寒伸手拍着他的脸,想要藉此让他清醒一些。
手掌处传来的滚烫感是那般的真实,低头看着怀中一脸颓废的聂沧杭,沈碧寒转身对着身后愣在原地的翠竹和几个小丫头道:“还愣着作甚?快去请大夫!”
“是!”慌忙应了声,翠竹急忙向外跑去。
“你不能有事!听到没有!”反握住聂沧杭原本握着自己的手,沈碧寒不住的在聂沧杭的耳边低喃着。
【第一四九章】 给不起
室内视线昏暗,供暖的暖炉不时的升起袅袅之烟,高热昏迷的聂沧杭已然被沈碧寒和几个丫头架到了床榻上,而翠竹请来的小大夫也正在为他用心把着脉。
“兜来兜去还是放不下……怎么办?”
低头看着床榻上小大夫正在为之诊治的聂沧杭,沈碧寒的脑海中回响着聂沧杭昏厥之前对她耳语的话,不禁有些苦恼的伸手拍了拍自己光洁的额头。
一个蓝毅,一个聂沧洛,还有一个聂沧杭,她这辈子欠的这情债还真是多的永远都还不清了。
“大夫,他怎么样了?”见小大夫从凳子上起身收起碗垫,沈碧寒将心中的思绪放下,连忙起身问道。
这个小大夫是白府入主金陵之后专门聘请的驻府大夫,虽然年岁不大,不过平日里凡事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开个方子还是可以很快见效的。
“白掌柜稍等!”面色有些凝重,伸手阻了沈碧寒继续询问,示意她稍安勿躁,小大夫再次俯身上前将聂沧杭的腰带卸下,掀开聂沧杭的外袍皱眉看了一眼,他又用力将聂沧杭的身子翻转过来。让聂沧杭趴在床榻之上,大夫对翠竹道:“还请翠竹姑娘帮在下一把!”
“是!”上前两步,翠竹问道:“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上忙?”
感激的看了翠竹一眼,大夫道:“等下我将这位爷的身子搬起之时,有劳姑娘将他的衣裳褪到腰际便可。”
因为是白府入主金陵后才请来的大夫,所以他并不知聂沧杭在白府之中是什么身份,只道他与白家掌柜可能有些渊源。
“呃……好!”理解了大夫的意思,翠竹将身上厚重的棉衣脱下,而后等着他将聂沧杭搬起。
“呵——”
大夫在费力的搬动着聂沧杭的身子厚,翠竹依着大夫的吩咐将聂沧杭身上的外袍悉数退至腰间,衣衫褪下,当沈碧寒看到聂沧杭后背上横七竖八的狰狞刀口时,心中咯噔一声,身子也跟着一颤。
刀伤!
清清楚楚的几道长长伤口赫然交错在聂沧杭的背脊之上,那些伤口有的已然泛黑,有的变成了糯黄色,让人看上去便知这伤口已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可是为什么这些伤口会出现聂沧杭的身上?过去的半年他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为何如此潦倒的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重重疑问充斥在脑海之中,看着聂沧杭苍白的脸色,视线又落在那几道伤口上,沈碧寒的鼻息之间不禁微微泛酸。
聂沧杭几时如此狼狈过?即使在那日延揽花厅内他也未曾如此,这样的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唉……”仔细的检查了聂沧杭的伤口和伤势,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大夫将聂沧杭的身子放下,而后转身行至一边的药箱前,将药箱背起,他对沈碧寒道:“恕我无能,这位爷的伤口太深了,而且还拖了有好长一段时日了,正因如此,他才会高热不退。”
小大夫这话即使不说沈碧寒心中也了然。
在适才看到聂沧杭背部的刀伤之时,她便晓得他是因为伤口发炎所以才会高烧不退,不过这个世界上的医术还不够发达,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专业术语。
“大夫,你适才说恕你无能,这话是什么意思?”挑了挑秀气的眉毛,沈碧寒轻声问道。
面露无奈之色,小大夫对沈碧寒道:“若是他在受伤之初找我诊治,在下可以保证治愈,不过眼下拖过了这些时日……”
听得出小大夫话里的推脱之意,沈碧寒神情转冷:“你的意思是他没救了?”
无论如何聂沧杭都得要活着。
因沈碧寒突来的冷脸而微微一怔,小大夫低头思量片刻,为难的道:“倒不是没救了,只是在下救不了而已。”
心神微微稳了几分,双眼微眯,沈碧寒问道:“那你说谁能救得了?”
一脸的为难之色,那大夫道:“虽然那人救得了,不过此人性格有点怪异,不知他愿不愿救!”
“就算不愿救,他也得救!”冷冷的放了话,沈碧寒问道:“你直接说名字便是!”
大夫回道:“金陵神医莫大夫!”
“莫大夫?”沈碧寒讶异的觎了大夫一眼:“你说的可是莫往生?”
没想到沈碧寒知道莫往生其人,大夫连忙点头“白掌柜您也知道他?看来他的名字已然传到南陵去了啊!”
“翠竹!”没有再理会那小大夫,沈碧寒调转视线看向一边的翠竹。
若是她记得不错,一年多年在沈园之内,为她治疗烫伤的便是这个莫往生莫大夫,记得那个时候她还好好地嘲笑了他一番。
知道沈碧寒要吩咐什么,翠竹连忙点了点头,对一边的小大夫道:“你可知莫大夫现下在哪里行医?速速在前面带路。”
一晃眼一年多快要两年了,自从蓝毅死后翠竹还从来未曾再见过莫往生莫大夫了。
“白掌柜不去么?”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小大夫道:“翠竹姑娘你确定能请得动莫大夫?”他的意思是说翠竹的分量不够。
“少废话了,赶紧的带我过去!”治不了病人还在这里瞎磨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翠竹先他一步出了屋子。
莫往生当初和蓝毅关系匪浅,正因为如此,她跟他也是相当熟识的。只要她去,看在蓝毅的面子上,这莫往生定会走上一遭的。
大约到了午时的时候,翠竹去而复返,当然她回来的时候确实请来了神医莫往生。
进得内室,见沈碧寒坐在床榻之间,莫往生神情一顿,眉头皱了皱,随即迟疑了片刻,他还是轻步来到床榻前。
不动声色的将药箱放在床榻前,莫往生伸手为聂沧杭把了把脉,而后抬手将覆在他身上的被子掀起。皱眉打量着聂沧杭背脊上的刀伤,莫往生依然没有说话,而后以掌为尺仔细的量了量刀伤长度。
莫往生未曾说话,沈碧寒也没有说话。
依然坐在床榻前,她静静的看着莫往生从药箱里一块白布,只见他在白布上浸上了一些液体,而后按在聂沧杭身上的刀口上,片刻之后,将白布取下,他又从药箱里取出了针线。
是麻醉散!
看到这里,沈碧寒大概猜出那白布上的液体是什么了。
将伤口仔细的一一缝合,又取出了一瓶白色的药粉,莫往生叹了口气,将药粉洒在聂沧杭的伤口上。
“那个……只用那个白色药粉就可以了?”见莫往生在聂沧杭的伤口上洒上药粉之后便用绷带将伤口包好,沈碧寒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抬眸看了沈碧寒一眼,莫往生蹙眉回道:“重伤不一定要用复杂的方法才能治好,白掌柜放心,我不会砸了自儿个的招牌的。”
仔细想了想,沈碧寒点了点头,而后便不再说话。待到莫往生将聂沧杭的伤口包好,她小心翼翼的为聂沧杭盖上被子。
见沈碧寒对聂沧杭照顾颇为细心,莫往生一边在桌前开着药方子,一边语速轻缓的道:“可有人说过白掌柜与一年多以前相比变了许多?”
抬头看了莫往生一眼,沈碧寒从床榻前起身:“莫大夫此话何意?”
一年多以前在沈园的时候,沈碧寒与莫往生之间还闹过不愉快,他还记得她这很平常,不过沈碧寒却并不认为他该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但是他既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为何这会儿子却说她变了许多呢?
将手中的嗥笔放下,将方子交由翠竹去取药,莫往生难得对沈碧寒笑了笑,“一年多以前在沈园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白掌柜,印象之中那时候的您并不似现在这般会关心别人。”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啊!
心中的疑惑解开,沈碧寒笑道:“莫大夫与一年多以前相比不是也变了许多么?”
眉头拧起,莫往生等着沈碧寒继续说下去。
“一年多以前的莫大夫遇到我不是会鼻孔冒烟儿么?现下您再看到我,反应不是沉稳多了么?”浅笑之间,沈碧寒已然来到桌前。
赞同的点了点头,莫往生开始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他再次抬头捋着胡子看向沈碧寒。
微微一笑,沈碧寒问道:“莫大夫还有话要说?”
转身看了眼床榻上的聂沧杭,莫往生沉思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对人好是好事儿,不过白掌柜可曾想过,在某些时候,当断不断会反受其乱!”
闻言,沈碧寒心头一紧。
伸手阻了莫往生的去路,沈碧寒疑惑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往生所指的是她与聂沧杭之间的感情么?
可是他是从何得知的?
“蓝毅!”目光坚定的注视着沈碧寒,莫往生道:“一个蓝毅,一个聂家大少,这两个男人现下都因为白掌柜而得不到幸福,试问白掌柜,您现下打算怎么对待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想要的恐怕白掌柜给不起吧!”
从莫往生的口中听到蓝毅两字,沈碧寒心神微漾,不禁苦笑出声:“我的问题我自会解决,无需莫大夫操心。”
为何小大夫口中所说的莫往生那般难请,而翠竹去了便请来了?若是她猜得不错,蓝毅同莫往生之间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真实身份他也是该知道的。他是在提醒她,因为她的存在两个男人死的死、变的变,若是继续下去,聂沧杭也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沈碧寒一脸苦笑的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莫往生背着药箱向外走去。
“莫大夫!”在莫往生即将踏出门槛儿的时候,沈碧寒复又出声:“谢了!”
“白掌柜客气了!”嘴角微弯,莫往生没有回头,由门外的小丫头引着一路出了白府。
【第一五零章】 情感爆发
聂沧杭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三日之后,而在这三天之内,沈碧寒一直守候在他的床榻前,低眉敛目的见他缓缓睁开双眼,沈碧寒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浮现一丝笑容。
“行了么?”深深的松了口气,沈碧寒佯装一脸淡然的问道。、
“这次真是糗大了!”聂沧杭依然趴在床榻上,看着床榻前的沈碧寒,他满不在乎的挑眉一笑。
没有去拆穿聂沧杭这看起来明显就是敷衍的话,沈碧寒不置可否的也跟着挑了挑眉,而后问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聂沧杭以前的时候离开聂家出门那是去南陵白家去做生意,现下白家给了她,他去了哪里又从哪里带来了这一身的伤,对于这个问题,沈碧寒十分好奇。
咬牙动了动身子,聂沧杭挣扎着欲要从床榻上坐起。
“莫动!”伸手压住聂沧杭身上的被子,沈碧寒淡淡的道:“你且好好的躺着,我有话要与你说。”
细长的眼眸眯了眯,聂沧杭苦笑着道:“这大半年未见,我想着你也该有不少的话要与我说,说吧……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看着聂沧杭嘴边的笑,沈碧寒语气幽幽的继续刚才的那个问题,“你的伤势怎么来的?”
他身上的伤刀刀狠毒,似是想要了他的命一般,“这样的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我去了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对沈碧寒温和的一笑,聂沧杭叹道:“这些伤只是一些必须付出的代价罢了!”
听聂沧杭这么说,沈碧寒大概晓得他是不打算与自己说真话了。
收回放在棉被上的手,沈碧寒双手交握放在身前,道:“在过去的这一年时间里,你从来不曾叫过我大嫂……小叔!”
星眸半眯,聂沧杭侧头问道:“你适才说什么?”
他从没想过沈碧寒这个时候会与他谈这个问题,她称呼他为小叔,便是让他喊她嫂嫂的意思,但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现下想要的那个。
“现在已然是隆冬腊月了,过不了几日我便会重新嫁入聂府,嫁给你的大哥。我以前是你大哥的妻子,以后也将是,到了聂府之中……”淡淡的低头看向聂沧杭,沈碧寒说道:“你还是要和以前一样称呼我为嫂嫂的!”
嫂嫂……
她让他称呼她为嫂嫂?
聂沧杭的脑海里一阵嗡嗡作响,面色攸然沉冷如霜,放在被子下的手将身下的褥子猛的一握,他仿佛要将自己手中的褥子捏碎一般。
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又落下,他紧绷下颚问道:“我还受着伤唉,你至于对我这般冷淡么?”
一直以来他的心中都是那般洒脱,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她想要什么,他便给她什么,他一直以为他要的只是这般而已,但是现在,当他听到她要他重新称呼她为大嫂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无法忍受的绞痛感在不断滋生,那种痛让他无法应对!
“在花厅大堂的时候,如果我们两个都死了,那便不会有今日这般的抉择。”神情冷然的注视着聂沧杭的双眼,沈碧寒淡淡的道:“但是我们都还活着,人……不能只为自儿个活着,除了我们自儿个之外,还有自己的家人。”
怔怔的抿嘴看着沈碧寒,聂沧杭道:“因为这样你才会选择报仇,但是即使你去报仇,你为了报仇再嫁给大哥,我依然可以做原来的聂沧杭,做只在你身后守护你的那个人。”
听了聂沧杭的话,沈碧寒紧皱着眉头,伸手抚着额际,她闭了闭眼道:“我嫁给你大哥不只是因为要去报仇你感觉不到吗?”
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聂沧杭笑了。
她嫁给他的大哥不完全是为了报仇他怎么感觉不到,不过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明白的说与他听。
有些犹豫的伸手抚上聂沧杭的俊脸,沈碧寒叹道:“蓝毅死了,这是我这一生之中永远无法释怀的苦痛,我给不了蓝毅,却不能再负了你大哥。”
“为什么?”伸手覆上沈碧寒的手,聂沧杭直勾勾的注视着沈碧寒的双眸:“我没说让你给我什么,只是想默默的在你身后守护你,难道这样都不行么?你何苦的要与我在这个时候划分的如此清楚?”
心中无数次的自己告诉自己,沈碧寒又要嫁给自己的大哥了,聂沧杭从来都知道他们成亲之后他还是要叫她大嫂,却从来都没想过真正的将她当做大嫂。即使他知道她的心分不出三分,不能给他,但是他只要占有那颗心里的一点点分量便好,为何她却要如此决绝的要与自己说清楚呢?
难道想要守护住她沈碧寒,即使是默默的,对他来说都是奢侈么?
“我不要你在我身后默默的守护我,这对我来说只能是负担,是负担你知道么?”心中想要与聂沧杭说的其实是谢谢两字,可是沈碧寒却只得说出这么一句伤人的话。心中涌上无限的酸涩和悲意,这股悲意让她再次有了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
她知道这对聂沧杭而言是伤害,但是对她而言,这是爱……一份特别的爱!
唯有这样,她才可以在日后将他摒弃在危险圈子之外,唯有这样,他才会安全的过活。
若是可以,她想要给蓝毅这样的生活环境,她也想要给聂沧洛这样的生活环境,但是蓝毅死了,聂沧洛是她所需要的,对她而言这份特别的爱,她唯一能给的便是聂沧杭一个人了。
“负担?”聂沧杭本想问问沈碧寒他到底哪里让她觉得有负担了,但是当他侧目的时候,却看到了她眼中隐隐的泪光。
心中如针扎般的隐隐作痛,他低头看着被丫头们擦得光可鉴人的地板,不再过多的言语。
是他那句兜来兜去还是放不下惹的祸吧?
他懂了,沈碧寒这么做,其实很简单,她只是想要他日后过的还像以前一般自由自在,而不希望他为了她去犯险,因为那是她无法承受的。
蓝毅死了,她没办法阻止,或许在蓝毅死之前,她曾经想过不去报仇,与蓝毅浪迹天涯也好。但是随着蓝毅的死,她绝对不会放弃报仇,但是若想报仇,她必须要有他大哥的才可以。唯有他是她不想也可以不让参与其中的那个人。
不是负担!
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沈碧寒默然,她微微侧过脸道:“在这里再养两天身子便回聂府吧,过几日待我成亲过后,聂府再会吧!”心中涌起的那股沉重的感觉让沈碧寒无所适从,沈碧寒从床榻上站直身子,而后翩然离去。
因金陵城比之关外气候较为湿润,所以算是南方,当然这里冬天也下雪,不过却很少下就是了。自那日之后,沈碧寒再也没去看过聂沧杭,两日之后聂沧杭起身乘着马车离了白府,这一日寒冷的天空中竟然飘起了晶莹的雪花。
身披雪白色的裘衣站在院落之中,任雪花一朵朵的飘落在身上,沈碧寒歪头将手伸出,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雪花落在手掌心中,而后又瞬间融化。
“主子!”手中拿着一个账册,翠竹来到沈碧寒身后对她福了福身子。
“什么事儿?”未曾回头,沈碧寒依然与手中的雪花较劲儿。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账册,翠竹道:“您吩咐账房核算的府务清单已然做出来了。”
因为距离聂沧洛与沈碧寒的婚期没有几日了,沈碧寒命府内的账房将白府内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都核算了一番,这个账本儿刚刚做出来。
“嗯……”轻轻应了一声,沈碧寒就又没动静了。
“那个……”微微踌躇片刻,翠竹轻声提道:“三少爷今儿一早离府了。”
纤弱的手臂顿了顿,沈碧寒语气淡淡的:“我晓得。”
“呃……”
面对这样的沈碧寒,翠竹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日三少爷醒来,沈碧寒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静默半晌儿,沈碧寒在一片雪色中转身看着翠竹:“还有事儿么?”
“这个……”扬了扬手中的账册,翠竹道:“您不看看么?”
轻轻地挑了挑眉头,沈碧寒道:“放到书房的桌子上吧,晚会儿我会看的。”
“是!”轻轻地应了声,翠竹转身欲要去放账册。
“翠竹!”在翠竹正要离去的时候,沈碧寒却唤住了她。
“呃?主子还有什么吩咐?”翠竹复又回转到沈碧寒身边。
神情飘远的望着由天空漂亮的六凌雪花,沈碧寒的声音如她的眼神一般轻飘:“你们蓝爷在那三年里过的好么?”
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去问蓝毅,只因她知道,即便那个时候她问了,蓝毅能给她的答案也会是好的。
看着沈碧寒的神情,翠竹呐呐的问道:“主子您想听奴婢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微微转头看向翠竹,沈碧寒轻笑着低喃:“只要是有关你们蓝爷的便好。”
忆起蓝毅,翠竹喉间哽咽,微微的抿了抿嘴,她眼中升起氤氲之气:“蓝爷那个时候过得不好!”
明明知道是实话,当沈碧寒听到翠竹的这句实话,她只得无比心痛的闭上双眼。仰头承受着飘落在脸上的丝丝凉意,沈碧寒嘴角撇了撇,喉间酸涩不已。
静静的看着沈碧寒的模样,翠竹眨了眨眼,任由眼泪从眼睫上滴落:“主子您知道爷以前的时候从来不穿黑衣的。”
“……”
双眼微闭,沈碧寒没有说话,
翠竹的声音有些发颤:“当初老爷、太太和大少爷出事儿的时候,爷本来便因为不是沈家直系而免于劫难,可是他却为了主子您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
“……”
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沈碧寒撇下嘴角也在不断的轻颤着,好似她正在努力忍住心中的痛楚一般。
深深的叹了口气,翠竹继续道:“主子该是知道的,爷以前的时候从来都不曾穿过黑衣,但是当沈家出事之后,他却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从来都穿着黑衣。唯有一次……”声音因为哽咽,翠竹缓道:“唯有进入金陵城时,那一次奴婢将他的衣物遗忘在了马车上,为了去见雪如郡主摆平书局的事情,爷对奴婢训斥了一顿之后,才换上了一件紫袍。”
眼泪终是从眼角滑落,沈碧寒苦笑着将咸湿的泪水抿入口中。
“主子您可知道,在您出嫁的那一日,爷徒步跟着娶亲的队伍,一直跟了三天三夜。”看着沈碧寒眼角的泪水不断簌簌落下,翠竹拂袖抹去脸上的泪水,泣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说的。”
沈碧寒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眼中泛着泪光,她哑声对翠竹道:“我很感激你告与我知道这些。”
“主子……”
“什么都无需说了!后天便是我成亲的日子了,你且先下去将一切准备妥当!”对翠竹摆了摆手,沈碧寒想要自己静一静。
没有再吭声,翠竹缓缓地踏雪而去。
偌大的白府后院之内只有沈碧寒一人,空旷旷的院子里因为落雪而白茫茫一片,伸手直指苍天,沈碧寒的脸上泪流不止:“你当初既然默默为我做了这么多,为何却要让我知道?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上,你真的安心了么?蓝毅!蓝毅……”
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沈碧寒在蓝毅死后第一次感情爆发,她在后院的雪地里奔跑着,哭喊着,像是一个疯子一般让自己将心中所有压抑的感情全部释放出来。
今日,她只是想要释放自己。
释放自己心中的苦痛,释放自己对过去的遗憾,也释放着自己心中的……爱!
她就那样在院子里跑着……跑着……跑着……
直到精疲力尽没有了一点力气!
颓然的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摇摇晃晃的仰面躺在地面上,记忆回到四年半以前自己在雪地里被冻僵的情景,沈碧寒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中十分矛盾的掺满了泪水。
傻瓜!
全部都是傻瓜!
一个傻瓜在她出嫁的时候跟在嫁娶的队伍后面三天三夜,为她而死,一个傻瓜明明不喜欢,却为了她又要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还有一个傻瓜,想要默默的在她身后守护她一辈子。
而她呢?
又要出嫁了!
【第一五一章】 如出一辙的春宵
佳期至,聂府与白府联姻,不只是两座府邸披红挂彩,就连两府在金陵城内的各个店铺也挂上了象征喜庆的红绸。
雪从前日开始下便没有停过,与四年多前的那一日一样,沈碧寒与聂沧洛再次成婚的这一日,金陵城内依然是雪花飘零之貌。
天还没大亮的时候沈碧寒便由几个丫头伺候着开始梳妆打扮,红彤彤的凤衣喜裙穿在身上,看着铜镜之中格外娇美的自己,听着一边翠竹和几个小丫头不时的赞叹声,沈碧寒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而后抬手将摆放在桌上的珠冠戴在头上。
“主子真是越发标致了!”将要蒙在头上的喜帕暂且搁在桌上,看着梳妆打扮一新的沈碧寒,翠竹忍不住赞叹出声。
微微一笑,对翠竹的夸赞置若罔闻,沈碧寒动了动头顶上的珠冠,而后挑眉问道:“这会儿子什么时辰了?”
转身看了看屋子里更漏,翠竹回道:“主子莫急,还有些功夫儿的,迎亲的喜娘还没到呢。”
因为越王爷身份特殊,所以他只算是冰人,却不负责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来迎娶,这次跟着队伍前来的喜娘还是以前沈碧寒说是分量不够的那个冰人。
侧头蹙眉看着翠竹,沈碧寒笑道:“谁跟你这小蹄子说我急的?”
一脸的疑惑,手忙脚乱的接过一边的小丫头递来的苹果,翠竹咧嘴也笑了:“嗯,主子您不急,是奴婢急的!”
看着翠竹的笑容,沈碧寒不禁摇头一笑。
马上……
马上她就要再次嫁入聂府了,经过这大半年的发展,白家在金陵城内的产业全数稳定下来,只要她嫁过去,三大家族的产业便可以汇聚到一起,她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聂沧洛的身边了。
辰时正时,聂府迎亲的队伍到达白府,喜乐在外面不停的吹奏者,喜娘乐呵呵呵的进入沈碧寒所在的屋子里,见她依然坐在梳妆台前,她咧嘴笑着:“时辰到了,给白掌柜道喜,请白掌柜上轿了!”
不用想也知道身后的喜娘现下是什么神情,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沈碧寒拿起梳妆台上的喜帕,沈碧寒将之径自蒙盖在自己头顶上,而后从凳子上盈盈起身。
“翠竹暂且留下与老管家一起处理府中事务吧!”接过翠竹手中的苹果,知翠竹正要上前来搀扶自己,沈碧寒头顶喜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吩咐道。
“主子……”翠竹其实是想跟沈碧寒一起过去的。
听着外面不对奏响的喜乐,沈碧寒轻声道:“我过去聂府了你害怕有什么危险不成?最晚三日我保证一定有人来接你过去。”
“是!”恭敬的对沈碧寒福了福身子,翠竹将搀扶沈碧寒的任务交到一边的小丫头手上。
由两个小丫头搀扶而行,耳边不停听着喜娘的道喜之语,沈碧寒一身红色喜服出了白府府门,而后安安稳稳的坐入花轿之中。
在这个世上,能像她这样明媚正娶坐两次花轿的女子,怕是屈指可数了吧!
在沈碧寒一阵感叹之际,轿帘被放下,鞭炮齐鸣,轿子从白府出发绕着精灵城一圈,向着聂府方向行进。
一年半以来,聂府在金陵的身份俨然依然今非昔比,加之白府的资产颇丰,她们两府之间的联姻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正因为如此,凡是花轿所到之处,必定被人们围的水泄不通。
清风袭来,轿帘轻掀,透过轿帘一角,看着外面飘舞的雪花,还有哪些簇拥的人群,沈碧寒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记得几年前聂家将她从那户猎人家里接来的时候,也是八抬大轿,也是喜乐声声,可是街上的人却大都是在看热闹的,他们都想看看,沈家大小小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竟然敢放聂家大少的鸽子。
如今不同了,当然,他们想看的还是白家当家白凤棠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更多的却是在感叹这两家联姻之后的财势。
迎亲的队伍一路招摇过市,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顺利抵达聂府。
喜轿停摆,跟在轿边的喜娘见一身喜服的聂沧洛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站在府门前,她连忙笑着上前恭了恭身子:“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吉时已到,请大少爷踢轿门,迎新娘子进门!”
眉梢轻挑,算是应了声,聂沧洛与喜娘一同来到花轿前,而后神色淡然的伸脚踢了踢轿门。
轿帘被从外面掀开,听喜娘唤了一声,沈碧寒的手里被塞进一条红绸,感觉到红绸那端的重量,知那边该是聂沧洛了,掩在喜帕下的容颜露出一笑,她脚步轻抬,又由两个丫头搀着下了轿子,而后跟着聂沧洛一同跨过聂府大门的门槛儿。
聂沧洛啊聂沧洛!
这次我沈碧寒可没有再逃婚,算是还了你的债了吧!
心中暗暗叹息着,沈碧寒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聂府之中,直向着正厅而去。
聂府的正厅之中早已摆上了香案,香案上香烟缭绕、红烛高烧,被丫头引到了案前,沈碧寒与聂沧洛相形而站,等着司礼示意。
头盖喜帕站在香案前,沈碧寒的耳边充斥着熟悉的声音,有聂惜璇的,有聂惜雪的,还有许许多多曾经沈碧寒听过的声音。
轮回啊,这就是轮回!
正在沈碧寒兀自沉思之际,老太太的声音传来,随着老太太的落座,拜堂正式开始。
与上次一样,先拜过祖宗牌位之后,便是传统的三拜,一拜天地,二拜双亲,福气相拜,最后又引进洞房。
从始至终,聂沧洛几乎没说过一句话,这让沈碧寒未免有些讪讪然。
外面婚宴正在进行,这边沈碧寒已然被送入锦翰院中,洞房之中彩灯高悬,香案之上龙凤蜡烛燃的正炙,独自一人坐在一片大红的床榻之上,沈碧寒掀起头上的喜帕,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屋子。
这个屋子不是她与聂沧洛以前所住的屋子,倒像是一间由厢房改建的洞房,不过即便如此,屋子里该有的一样不少,在屋子的正中部位摆放着各色果盘,回身看向安叠在床榻上的喜被,抬手轻轻掀起,沈碧寒果然见其中扫着花生和红枣儿之类的东西。
伸手拾起一颗花生剥开,而后填在嘴里吃了,沈碧寒暗笑道:第一次嫁他是盲婚哑嫁,第二次嫁没想到还是他。
红烛映花,喜字相连。
聂沧落再进洞房的时候,沈碧寒早已将喜帕蒙上,听到开门声,她不禁心跳加快一拍。
说实话,她还真是有些期待聂沧洛见到她时会是什么神情呢。
依然是一阵淡淡的酒香之气飘入鼻息之间,低头盯着视线所及之处的一双锦靴,沈碧寒在等着聂沧洛出声,对方却半晌儿无语。
“白家当家白凤棠……”一边轻声低喃着沈碧寒现在的名字,聂沧洛离了床榻前,坐到一边的雕花木椅上。
和四年前一样,他没有去将喜帕挑起,或是说他根本就没有要将之挑起的意思。
“……”
听聂沧洛的语气似乎下面还有话要说,静等着他的后语,沈碧寒一言未发。
“嫁与了我,日后白掌柜便是我的夫人了,我将给予你的,能给与你的,只有在商业上最大的帮助。”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聂沧洛声音温和,脸上却没有一丝新郎官该有的喜悦情绪。
“……”
贝齿轻咬着唇瓣,沈碧寒眉头蹙起。
这情景怎么就这般熟悉呢?第一次成亲的时候,他这般冷漠那是因为她落了他的面子,可是这次她嫁过来可是带着大笔嫁妆来的,他居然还是这般冷淡。
若是不知他是个外冷心热的男人,沈碧寒还真会为他目中无人的骄傲样儿抓狂呢。
对一个新婚的女子,他真的只能这般急切的要将话挑明么?
“夫……”
“为夫言尽于此,夫人早些歇了吧!”
沈碧寒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不期迎来了聂沧洛如此冷然的一句话。
好似心中的热情被浇灭一般,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沈碧寒终是伸手掀起头顶上的喜帕:“我说……”
视线所及……居然是一张空无一人的椅子。
转身看向一边打开的房门,见外面一片雪白之色上的红色身影,沈碧寒颇有些无奈与挫败的将喜帕甩在床榻之上。
她上辈子肯定跟这个男人相生相克,否则也不至于这辈子嫁了他两次,在洞房花烛的时候,却都是这般的草草收场。
谁说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什么她的两次洞房一样的一文不值呢?
想想这个,沈碧寒便不禁觉得好笑。
这跟上次根本就是如出一辙的春宵!
“那小子大半夜的去哪里了?新婚之夜为何不待在这里?”与越王妃刚一进入锦翰院,越王爷便见聂沧落独自一人率性离去。待他与王妃进入洞房之后,对沈碧寒所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他还想看看聂沧落见到沈碧寒之后的反应呢,没想到他却那么冷淡,这不合情理,太不合情理了。
“民妇不知!”收起自己脸上的笑容,沈碧寒优雅的耸了耸肩。
感觉到越王妃处传来的专注视线,沈碧寒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从床榻上起身,对她嫣然一笑:“这位该是王妃了吧?民妇见过王妃,与王妃行礼了。”
没关系,今儿聂沧落看不到她,那是他活该!
重头戏在后面,明日等到行礼的时候,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的反应也应该很精彩才是。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见越王妃还是未让自己免礼,沈碧寒不禁眉头紧紧蹙起……
【第一五二章】 一女二嫁嫁一夫
半年前越王爷初到白府的时候沈碧寒与他请安,他也是半天没让免礼,这会儿子她与越王妃请安,没想到她也半天没动静,这两人一个王爷一个王妃看样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娟容!”见沈碧寒眉头微蹙,越王爷叫着王妃的名字,伸手碰了碰一边的她。
“呃……”从怔愣中回神,越王妃有些牵强的对沈碧寒笑了笑:“聂夫人免礼!”
以前的时候别人都称呼沈碧寒为大少奶奶,或者是主子什么的,越王妃称呼她为聂夫人,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对越王妃笑了笑,她关切的问道:“眼下天色不早了,外面还落着雪,王爷和王妃今儿就甭回去了,在府里住上一宿吧!”
见一边的妻子还在冷冷的注视着沈碧寒,越王爷对沈碧寒笑了笑,推脱道:“今儿一起来聂府的除了本王与王妃之外,还有雪如郡主,府上因成亲之事正忙,我们一家子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沈碧寒也笑了笑:“那王爷慢走,民妇就不送了!”
说这话沈碧寒对越王爷福了福身,抬头见越王妃还在看着自己,而且眼神颇为怪异,她有对越王妃笑道:“日后民妇若是有功夫儿的话,一定回到王府再拜见王妃的。”
神色黯然了几分,越王妃仍是十分牵强的对沈碧寒笑了笑,然后转身先越王爷一步离了洞房之内。
眉头拧起,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越王爷有些无奈的对沈碧寒点了点头,道是先走了,也紧跟着离去了。
待越王爷与越王妃离去之后,沈碧寒还是站在原地未动。
她与越王妃绝对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为何越王妃在看她的时候,会是那般神情。
她的眼神之中总是冷冷的,除此之外沈碧寒甚至觉得还有浓浓的怨怼。为什么呢?难道因为她挤掉唐雪晴嫁给了聂沧洛?不可能啊!若是那样越王爷便不该与他们做媒才是!
总觉得脑海中有一个疙瘩解不开,在越想越乱的情况下,沈碧寒和以前一样,将一切再次放下。
有些事情,到该痛得时候自然会通。
想不通还去楞想,那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大约过了没多见,从门外进来了两个小丫头,两个小丫头来到沈碧寒的身前,先是对她福了福身,而后道:“奴婢们伺候主子歇下吧!”
这两个小丫头是她从白府那边一早带来的,看着她们两个走进来,身后没跟着一个聂府众人,沈碧寒不禁微微蹙眉:“聂府没有丫头留在外面伺候么?”
那两个小丫头相互对视一眼,而后对沈碧寒摇头回道:“回主子的话儿,没有!”
秀眉拢起,沈碧寒思付片刻,而后对两个丫头道:“今儿她们没人与你们安排住处,夜里你们两个就与我一起在这里对付一宿吧,明儿个我再找他们说事儿!”
聂府内的人们有多势利眼早在几年前沈碧寒便见识过了,都说这个世上夫者为天了,眼下将她娶进了门,不关白家的财势如何,在这深宅大院里,那些人看的还是聂沧洛对她的态度。现下在洞房花烛夜聂沧落丢下她一个人跑了,那合着那些家主们,也没几个人想着来问候问候她了。
有这洞房在,她倒还好说,不过外面寒冬腊月的,若是这两个小丫头在外面候着,保不住儿明儿就冻出个好歹来。
想到这些,沈碧寒不禁在心里将聂沧落痛骂了一番!
依着沈碧寒的吩咐,是夜那两个小丫头便与她一起和衣睡在了洞房之内。
第二日一早,雪停了,辰时为到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没有立即起身下榻,沈碧寒让两个小丫头之中的一个去看看,小丫头回来的时候只道是锦临院内传话儿来,说老太太让外面的丫头引着新少奶奶过去请安敬茶。
“怎么?外面的丫头与你们气受了?”看着小丫头一脸委屈的样子,沈碧寒掀起被子走下床榻,伸手接过一边另外一个丫头递来的红色棉裙。
这红色么,平时的时候穿未免太过鲜艳,不过她刚刚成亲,这个时候穿正合适。四年前她成亲之后便搬入轩园,没机会穿红色的衣裳,现下有这个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小丫头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那个……那个姐姐说昨儿夜里大少爷没在主子屋里过夜倒是去了轩园,老太太问是不是主子您没伺候好,还有……”
沈碧寒挑眉:“还有什么?”
轩园?!
原来昨日聂沧洛从这里离去是去了轩园,她就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却去了轩园?!不过他去轩园了,老太太便要与她要说法么?让她伺候他?
唉……等着吧!
“还有什么啊?”挑眉变成了皱眉,见小丫头没立即回答,沈碧寒将身上的棉裙伸展开来,尔后追问道。
表情有些扭捏,小丫头吞吞吐吐的道:“还有……那个姐姐说外面天冷,她在外面等着呢,让主子您快点儿!”
“让我快点儿?这是原话?”听了小丫头这话,沈碧寒可不乐意了。就算她不是沈碧寒,也该是聂府的新任大少奶奶啊?何来的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敢这么说?
见沈碧寒变了脸色,小丫头一瞬间惊慌了起来:“主子您快些将衣裳穿好,奴婢这就去准备热水。”
白凤棠便是沈碧寒,这个秘密翠竹知道,但是白府的其他人并不晓得。
“去吧!”一边系着前襟的盘扣,沈碧寒一边吩咐道:“莫要理会外面那个丫头就是!”
“奴婢省的!”对沈碧寒点了点头,小丫头退了出去。
将大红色的棉裙穿好,又从另一个丫头手中接过一件同是红色却镶着白色绒毛的坎肩儿穿上,沈碧寒坐到一边儿的梳妆台前静等着小丫头取来热水。
半晌儿之后,小丫头端着热水回来,接过她递来的热手巾擦了擦脸,沈碧寒兀自动手开始自己与自己梳妆打扮。
额前不留流海,将长发仔细的盘在脑后,以牡丹步摇固定在头顶上,耳际挂上翡翠玉环,而后仔细的在脸上搽上胭脂,描眉过后以朱砂抿唇,待一切搞定之后,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沈碧寒从凳子上起身,转身看着在一边拿着裘衣等着的小丫头,她笑了笑,上前双臂张开将裘衣穿在身上。
“走吧,该上战场了!”嘴角自信的弯了弯,外面一个小丫头打开了房门,沈碧寒迎着冷冷的冬风出了房门。
看着沈碧寒自信满满的样子,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小丫头一脸的面面相觑。
天可怜见,她们不知道沈碧寒的自信来自哪里,不过却也知道她们的主子不是一般女子。
出了屋子,见不远处的走廊里有个丫头正在来回踱步取暖,看清那丫头的长相之后,沈碧寒对身边的小丫头问道:“适才说让我快点儿的就是她?”
她当是谁呢?!
看来以前她在聂府之中还是不够强硬,否则这丫头怎么还在府里?
小丫头在他耳边低语道:“是的!”
“哼!”不屑的一笑,沈碧寒将身前的裘衣拢了拢,而后向着那丫头走去。
“望月!”还没走到那丫头的面前,沈碧寒便先唤出了她的名字。
听到有人忽然唤着自己的名字,正在走廊之中来回踱步的望月条件反射的回头望去,却不期然对上了沈碧寒含笑的眸子。
“你……”
“怎么?看到我觉得惊讶么?”沈碧寒瞥了望月一眼,而后轻声在她耳边叹道:“世上有太多人希望我死了,不过还好我福大命大还活着。”
看着眼前的沈碧寒,所有的话都梗在喉间,望月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伸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她连忙惊慌失措的颤声道:“奴婢给大少奶奶行礼问安!”
轻颤着身子,她屈身对着沈碧寒行礼。
沈碧寒说对,世上都道她死了,望月也以为她死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聂府新迎娶的少奶奶白凤棠居然和沈碧寒是同一个人。
没有让望月免礼,沈碧寒满是狐疑的问道:“我记得一年多以前已然将你逐出聂府了,为何这会儿子你会出现在这里?”
“奴婢……奴婢……”
天气虽然寒冷,不过望月的手心已然尽是汉意,在身侧的棉袄上蹭了蹭,她努力在脑海中摸索着说辞。
将望月的紧张反映看在眼里,沈碧寒知道自己的出现将她吓得不轻,毕竟不是狠毒之人,她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而后淡淡的道:“莫要奴婢奴婢的了,不是说老太太还在锦临院等着我么?且先过去了再说!”
不等望月在前面引路,沈碧寒先她一步顺着走廊前行,转角消失在拐弯处,进入锦翰院的后院之中。
深深的出了口气,见沈碧寒拐了弯,望月一身轻颤的站直身子,而后面露窘迫的也跟着去了。
因为一天下了大雪,天气较为寒冷,而且时辰还早,沈碧寒等人从锦翰院的后院到锦临院的后院没见着一个丫头。因那次花厅大火,老太太便搬到了锦临院中,这个沈碧寒知道,不过她并不知老太太这会儿子在哪个屋子里待着。
站在锦临院的后院之中,等着望月跟上来,沈碧寒侧身看了她一眼。“现下都有谁在老太太屋子里?”
拘谨的止了脚步,望月低头回道:“因少奶奶今儿要来敬茶请安,所以府里的太太们都在呢。”
暗道一声在的都是长辈啊,沈碧寒对望月又道:“你且先去里面通报了,而后再来引我进去。”
“是!”急急地应了声,望月快步要向着前院方向走去。
沈碧寒初出轩园的时候,她还曾想过要与沈碧寒争,但是自上次被沈碧寒近乎强势的赶出聂府之后,她对沈碧寒便心存忌惮了,尤其是现在,在她本以为沈碧寒死了的时候,她居然又活过来了,而且还以其他的身份嫁入了聂家。
这让除了让望月觉得不可思议之后,也让她在内心深处对沈碧寒产生了恐惧感。
一女二嫁嫁一夫,这本就不是一般女子敢为之事,但是沈碧寒做了,不止如此,她还拥有了白凤棠的身份和地位,如此女子岂是她一个离了聂家无法存活的小丫头可以比拟的。
“等等!”在望月快要转弯之际,沈碧寒又出声了。
“少奶奶您请吩咐。”转身低头,望月恭谨的道。
声音淡然,沈碧寒道:“进去之后只道是大少奶奶要请安,莫要提起我是谁。”
“奴婢遵命!”点了点头,望月终是转身进入前院。
欲要向锦临院的前院走去,却没见身后的两个丫头跟上来,转身蹙眉看着怔楞在原地的两个小丫头,沈碧寒调侃道:“被冻僵了么?”
“呃……不是的!”两个小丫头齐齐的应了声儿。
主子就是主子,适才她们见望月的时候望月还训斥她们来着,可是沈碧寒一出马,望月立马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变得老老实实的。
她们也没见沈碧寒对望月怎么着啊?可是自从她们的主子出来之后,望月的脸立马就变了颜色。她们不知沈碧寒以前与聂家的纠葛,然不知为何如此,所以她们才会在心中疑惑,难道主子就是主子,她天生就会有人怕么?
微微一笑,多看了两个小丫头两眼,沈碧寒自顾自的顺着廊子前往锦临院的前院。
因是隆冬之际,锦临院前院之内的人工湖已然结了一层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沈碧寒心神荡漾,回想着过去的种种。
聂惜璇曾经说过这个院子是聂府之内景色最美的院子,在这个院子里,为了救下凝霜,她失足跌入湖中险些溺亡,却也因此恢复了记忆,在这个院子里,聂沧杭第一个跳入湖中将她救起,可是最终将她从死亡线上拽回来的确实一直对她不好的聂沧洛。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沈碧寒没有发觉身后不远处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靠近自己,知道那道白色身影出声唤了她,她才神情怔了怔,而后微微转身。
“嫂嫂!”见沈碧寒转身,聂沧杭不失俊朗的对她一笑,又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