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一切有我!
聂——苍——洛!
双眼依然圆睁,找回了自己声音的沈碧寒一边在心中暗道锦翰院不能住了,一边欲要抬脚将床上背对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蹬到地上去。“你这个小人!居然趁人之危?”
“友谊之吻!”背对着沈碧寒,聂沧洛悠哉悠哉的道:“我只是想要分你一半苦而已。有件事情本来是要过几日与你说的,不过为夫见你现下可能是睡饱了,便先与你说了,好让你早做打算!”
抬起的脚停滞在半空中,沈碧寒疑惑的问道:“什么事情?”
让她早做打算么?看来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儿!
微微思量半晌儿,身子向后侧了侧,聂沧洛别着脑袋对沈碧寒声色清淡的道:“你那日对我行凶之日沈家商号便送过帖子,说蓝毅要来求见!”
“蓝毅?!”刚刚平和的面容再次变黑,愁容上脸,沈碧寒轻声喃道:“他终于决定要来见我了么?”
“他不来的时候你不是总想着他为何不来么?眼下他要来了,你却又是这副样子!”微微挑眉,聂沧洛将沈碧寒按回到床榻上躺好:“我这会儿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你露出这副样子的,而是想让你想好到时候该怎么面对他!”
想起以前与蓝毅在商场上的较量,聂沧洛便不禁有些头疼。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不似他一般冷漠,却在商场上从来不曾让他多占到一分一毫的便宜。
心绪纷乱的躺在床上,将薄被拉过胸部,沈碧寒在心中思量着过几日她该以何种姿态去见蓝毅。
夜色如风,天亮鸡鸣,东方的天际泛着鱼肚白,一夜未眠的沈碧寒伸手晃了晃聂沧洛的肩膀。
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嗯……”睁开惺忪的睡眼,聂沧洛翻身与沈碧寒同床而对:“夫人一夜未睡,总算是想好了!”
昨夜因为连夜赶路,聂沧洛稍显疲惫,所以也就睡下了。不过半夜他每每睁眼,都见沈碧寒睁着眼睛望着屋顶。他知道……她还在纠结关于如何去面对蓝毅的那个问题。
“那个……”深吸了口气,经过一夜的深思,沈碧寒双眼中尽是平和之色,“待到蓝毅来到聂府的时候,还请夫君与我演一场戏,就当我还是没有恢复记忆的那个沈碧寒吧!”
双眉蹙起,聂沧洛问道:“夫人想好了?”
双眼依然直视着床闱,沈碧寒轻声道:“即便我对他有情,无论蓝毅是如何掌控沈家的,在不明前情之前,我能做到只能是这样了。夫君……”转头对上聂沧洛的双眼,沈碧寒问道:“你说若是我想要回沈家的掌控权,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该是什么?”
沈碧寒不傻,不过在商场上绝对没有聂沧洛精明。
“夫人离开沈家三年,眼下若是想要掌控沈家,暂且不说蓝毅会如何,你当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嘴角弯了弯,聂沧洛笑眼看着她:“查账!”
渐渐的合上眼睑,沈碧寒低喃道:“那等到他来的时候,我便要求查账便是了!”
“天都亮了,夫人要睡了么?”伸手将沈碧寒身上的薄被向上拉了拉,聂沧洛转而问道。
重新睁开眼睛,沈碧寒蹙眉:“夫君还有事儿?”
天亮了,黑夜过去了,眼下她和他还是聂家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双臂支着床榻坐起身来,将薄被堆在腰际,聂沧洛对沈碧寒一脸疲惫的笑道:“有句俗话说的好——先安内再攘外!”
“我身子都这样了,夫君还想着要我明日出院子么?”眼睛睁开了又闭上,沈碧寒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先安内再攘外!
他是想要她去主动找老太太去缓和关系!
“我没说要夫人明儿就得去,只是想着你在蓝毅登门之前,先将府里的人事处理了,省得到时候再横生枝节!”掀起薄被步下床榻,聂沧洛起身。
眼下沈碧寒在府里已然将四太太得罪了,府里的人都是听风看事儿的,这会儿老太太因为她伤了他的事情仍然在盛怒之中。
虽然她恢复记忆的事情知道的人还很少,不过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没有老太太的支持,聂沧洛只怕日后沈碧寒在府里的路不会好走。
咬了咬嘴唇,沈碧寒再次睁开眼睛:“这聂府之中说来也挺有趣的,明明都是亲人,却少了亲人之间该有的关切,总要在暗地里勾心斗角!”
“以前的时候你可听过一个穷人中了五百万的故事么?”讪讪一笑,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聂沧洛一饮而尽:“穷人在没有中奖之前,跟亲戚之间虽然鲜少走动,却关系十分和睦,可是等他中了五百万大奖,他的亲戚一个个都登门来访。表面上看他的亲戚走动更频繁了,可是在亲情上却涂上了另外一层颜色。”
将茶杯放回到桌上,聂沧洛继续道:“原来聂家落魄的时候,舅父出事,母亲曾经去求过伯母婶娘们,可是到了最后只有三婶娘拿出了一些银钱,大伯母和四婶娘全都决绝的推托了。”
沈碧寒撇了撇嘴:“人际关系总是在这样发展的,不过我很好奇,当初既然她们那么决绝,为何婆婆她还会同意老太太将几房统统召回聂家?”
聂沧洛面色稍显沉重的道:“可能因为母亲是个至孝之人吧!”
想起自己的母亲,聂沧洛多少有些伤感。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沈碧寒道:“我想过了,前几日书房内的事情,府里的各房应该会消停了!”
“夫人何出此言?”微微一笑,聂沧洛转身看向沈碧寒:“自从她们入了府,府里的争斗素来都有,千万莫要过早松懈了!”
了然的耸了耸眉头,沈碧寒又道:“夫君那日在书房与璇妹妹说的不是义正言辞的么?听了那样的话,府里的人们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是!”
聂沧洛淡淡的睨了沈碧寒一眼,然后伸出小手指道:“夫人来与我打个赌如何?”
怔愣的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指,沈碧寒愕然:“赌什么?”
“赌府里的争斗还会继续,四房之争也不会消停!”晃了晃自己的小手指,聂沧洛笑道:“夫人说的没错,经书房一事之后,府里的人在做什么之前都会先掂量掂理自己的分量。正因为如此,府里的妹妹们不会争什么,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以后都是要离府的。不过府里的伯母婶娘们么……她们可是觉得自己的分量很足呢!”
“切,傻子才跟你赌!”轻轻仰了仰头,沈洛寒与聂沧洛对看了一眼,然后挥手将他的手打落:“那日你们说的是若是分家了,聂家的家业其他房里一分都得不到,这样子一来府里的太太们以后谁也不会再嚷着要分家了。若是分家没有她们的份儿,那么不分的话,她们不就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可以花么?”
有些无趣的起身,聂沧洛自行走到一边的衣柜,从里面取出一件青色的长袍,自己动手穿上。
一边的嘴角弯了弯,沈碧寒笑道:“原来夫君也是不用丫头伺候更衣的。”
“以前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淡淡的看了眼床榻上的沈碧寒,聂沧洛道:“夫人再睡会儿,若是凝霜丫头进来伺候喝药,便老老实实的喝了。我且先去浩瀚楼一趟,将那里的公务处理妥当。好早些得空陪你一起去见奶奶。”
“晓得了!”静静的看着聂沧洛将长袍穿妥,又在腰际束了腰带,沈碧寒没有再说话,而是欣然闭上双眼。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无论前路如何,她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只有这样,她才能去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迎接一个又一个人生的挑战。
蓝毅啊!
脑海中闪过那抹淡定的紫色身影,沈碧寒即使是闭着眼,还是觉得鼻腔间尽是酸涩……
经过聂沧洛的开解,沈碧寒的心情好了许多。丫头们送了膳食和药汁来她便吃着,丫头们让睡了她便睡觉,如此这般,她的身体很快便好了。
这一日,沈碧寒稍微改变了下发型,额前留了一缕刘海,头上梳着落海发髻,身着一件鹅黄色褶裙,跟在聂沧洛的身后,她不理会周围丫头们的眼神,只是低头亦步亦趋的走着,直到——
抚着被撞痛的额头,沈碧寒仰面看着身前已然转身看着自己的聂沧洛,一脸不悦的瞪了身前的男人一眼,道:“夫君走路就是走路,何来的突然停下?”差点没撞死她!
不顾周边人的视线,聂沧洛亲昵的伸手帮着沈碧寒揉了揉被撞痛的额际,不管弄乱了她的刘海:“夫人不是平日里很有自信么?何来的今儿一定要跟在为夫身后?”
蹙眉转身瞪了眼身后跟着的凝霜和望春,沈碧寒对聂沧洛道:“不是说夫者为天么?我这才守了礼反倒又有不是了!”
“夫者为天?”聂沧洛嗤笑了笑,拉着沈碧寒的胳膊将她引至身前:“夫人在与我发威的时候且都还不记得什么叫夫者为天,眼下又何来如此多此一举的!”
沈碧寒撇了撇嘴,将视线放到了一边长廊中缓缓行来的聂惜璇身上。
步下长廊的台阶,聂惜璇带着望香含笑来到聂沧洛和沈碧寒身前:“大老远的我还在稀罕这会儿是谁在这里站着呢,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哥哥嫂嫂啊!”
聂惜璇话中的调侃之意溢于言表!
说好了是要演戏的,在这聂府里别人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沈碧寒笑了笑,对聂惜璇道:“这两日身子不好,那日多亏了妹妹照顾了,想与妹妹道谢的时候,谁知你这贵人倒不露头儿了!”
听了这话,聂惜璇看了眼一边的聂沧洛,见他一直低头轻笑,她施施然道:“嫂嫂这话说的玩笑了,府里的事物繁多合着该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还寻思着有嫂嫂帮衬于我呢,可眼下你这身子如此单薄,若是把你累着了,哥哥定会心疼的。”
“你这张嘴哦……”
淡笑着摇头,沈碧寒比聂沧洛先行一步。
与聂惜璇和聂沧洛一起走到延揽院的时候,便见四太太和孙姨娘两人的丫头等在院子里。还是一样笑眯眯的模样,站在孙姨娘的身前,四太太见沈碧寒与聂氏兄妹一起进了前厅,不禁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只是片刻,她便又扬起了一脸的笑容迎了上去。好似前几日在锦翰院书房信誓旦旦要休了沈碧寒的事情从来未曾发生过一般。
“见过四婶娘了!”温和的一笑,聂沧洛对四太太颔首示意。
“给四太太请安!”眉梢挑了挑,沈碧寒对四太太福身行了一礼。
“侄媳妇儿快快免礼吧!”伸手扶着沈碧寒起身,四太太贾氏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总是如此多礼,你看璇丫头,见了我不是一样不拘礼节的?
人人都好面子,这面子么……四太太自然也好。
眼下聂惜璇还记挂着前几日的在锦翰院与四太太之间的不悦,并未对她行礼。到了她的嘴里倒成了亲如一家,不拘礼数了。
眉高眼低的睨了四太太一眼,聂惜璇不屑的一哼,然后对四太太道:“四婶娘与我们姑嫂本来就是一家人,我这也是被你们宠坏了,才不思行礼的。”
依然笑着,四太太点头称是:“璇丫头说的是!”
沈碧寒站在一边坐山观虎斗,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却不禁被聂沧洛扯了扯衣角。
不解的侧头看着身边的聂沧洛,沈碧寒轻声耳语道:“怎么?”
笑着以眼神示意,聂沧洛对她道:“嬷嬷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老嬷嬷正站在内厅门前对着自己浅笑,沈碧寒蹙了蹙眉,然后便与聂沧洛迎了过去。
“又是几日不见了,不知嬷嬷过得可好?”笑着对老嬷嬷问了一声,沈碧寒回头见聂惜璇与四太太还在“唇枪舌剑”不禁暗暗摇头。
“见过大少爷!见过大少奶奶了!”轻轻福了福身,老嫉嫉笑着对沈碧寒回道:“奴婢一切都好,有劳大少奶奶挂心了!老太太刚刚在佛堂诵完经典,这会儿就过来了!”
“哦……”
轻轻应了声,沈碧寒规矩的站定在聂沧洛身边,不再言语。
息事宁人!息事宁人!
老太太已经得罪了,这会儿她也只能佯装成贤妻的样子,老实的待在聂沧洛身边了。
盯着沈碧寒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聂沧洛心中暗笑,然后轻声在她耳边道:“放心,一切有我呢!”
呃……
抬头看向聂沧洛一脸温润的样子,沈碧寒神情清淡的挑了挑眉毛。
第一次她打他的时候,他与老太太说是教她变得强硬;第二次她伤他的时候,他把分家都搬出来了,要的就是不让她被扫地出门;她现在倒要看看,他此刻说一切有他,他要怎么扭转她在老太太眼中的不良形象!
春天快过了,天气渐渐热了,延揽花厅内厅的棉帘已然换成了珠帘。片刻之后,从里面走出两个小丫头将珠帘掀起,老太太手拄着拐杖脚步稳重的步出内厅。
站在内厅前,老太太先是看了眼在一边寒暄的聂惜璇和四太太,目光落在了站在一边的聂沧洛和沈碧寒身上。见沈碧寒一直低眉敛目的站在聂沧洛身边,老太太眉梢轻挑了一下,然后走到厅内的正椅上,然后掀起裙襟安然坐下。
“奶奶!”对着老太太率先一恭身,聂沧洛笑着道:“孙儿带着碧寒来与您请安了!”
听到聂沧洛的说话声,一边的四太太和聂惜璇对视一眼,然后快步行至老太太面前,福下身来:“儿媳(孙女儿)给母亲(奶奶)请安!”
“免礼吧!”随意的摆了摆手,视线依然停留在沈碧寒身上,老太太轻哼一声:“听人说前两日你身子又不好了,可有这回事儿?”
以前沈碧寒沉湖的时候发热,老太太心急如焚的怕她烧坏了,这会儿却问得如此云淡风轻。
暗叹着自己这待遇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沈碧寒又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前日孙媳身子确有不适,不过昨儿就大好了,烦劳奶奶挂心了!”
将手中的拐杖交给一边的老嬷嬷放好,老太太一脸严肃的盯着她道:“前几日洛儿说你精神不好,护你倒是护得紧,这会儿你既然来了,我便不得不问了!”
眉脚一跳,知道老太太是要将她伤聂沧洛一事重提,沈碧寒直接跪下身来:“孙媳有错,还请奶奶责罚!”
有错没错直接磕头认错,这总是不会错的!
“你……”
没想到沈碧寒认错认的如此干脆,老太太倒是先怔愣住了。
“奶奶!”趁着老太太怔愣之际,见四太太欲要开口落井下石,聂沧洛忽的出声道:“前几日之事虽然夫人有错,不过起因却在孙儿,您且莫要过分责怪她才是!”
“哦?”一脸的狐疑之色,老太太老眉深皱的问道:“你倒是与我说说是如何的起因,险些酿出了我聂府的有史以来的第一血案?”
是啊!是啊!
沈碧寒在心中偷笑!
她也想知道聂沧洛所说的事情起因是什么!
【第一一八章】 聂府核心
瞥见沈碧寒幸灾乐祸的样子,聂沧洛面色微讪,恭身对老太太不依的道:“仔细说来,这事儿还得怨奶奶您呢!”
聂沧洛这话一出,整个外厅内的人们都是一怔!沈碧寒更是不明所以的睨了他一眼!他这理由也太过牵强了吧?那天的事儿跟老太太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点关系!
老太太一听这话可就不依了:“你们两个你追我赶的那会儿,我可是不再锦翰院的。如今我是要追究这事,不过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怎的又牵扯到我这老婆子的身上了?”
沈碧寒和聂沧洛起争执的时候,她可正在延揽花厅内诵经呢,这会儿可好,居然开始赖起她来了。
“奶奶那日不在锦翰院不假,不过事情起因也确实与您老人家有关联!”面色笃定的看着老太太,聂沧洛道:“上次掴掌的影响还未曾过去,合着夫人为人处事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的。
再次与我动武……而且还是拿着一把剪力满院子的跑,难道她就不知道这是犯错的?不知奶奶您会追究么?”
心中也是疑虑重重,老太太佯装镇定的挑眉问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合着她该是受到什么大的刺激才会如此的?”
点了点头,聂沧洛站直身子道:“自然是受到刺激了,而且还是莫大的刺激!”
同是一脸的疑虑之色的聂惜璇附和道:“平日里嫂嫂性情平和,我也很好奇那日哥哥是如何惹怒她的,气得她居然对你动起了剪刀!”
她如此一问,外厅内的人们,包括四太太和孙姨娘在内,悉数将视线放到了聂沧洛的身上。
目光丝毫不离聂沧洛的面容,老太太一咬牙道:“你说!”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她这孙子无论以前如何优秀,现下看来怕是也要忘了他这个奶奶了。她倒要听听,他能弄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为自己的妻子开脱!
看了眼一边的沈碧寒,聂沧洛深呼了口气,然后佯装一脸窘迫的道:“奶奶该是知道的,因为上次夫人捆掌孙儿的事情,她降罪于望月,削了她的上等,而且还将之逐出了我的屋子!”
好么!
为了沈碧寒能安全过了老太太这关,他就当一次食色性也的男人吧!
虽然他一直都很洁身自好!
聂沧洛这句话大出老太太的意料。
她原本很好奇自己的孙儿会如何为沈碧寒开脱,可是却没想到他突然将望月又扯了进来。
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家人,聂沧洛温和的一笑,一脸无辜的道:“那日前半晌儿的时候夫人处理完府里的事物便去了越王府,在她自越王府返回之后我便去寻了她,告与她知道望月是奶奶您准给孙儿的,是孙儿的通房丫头,若是想要处置孙儿自儿个就行,容不得她随意处置!”
听到聂沧洛这话,外厅内的众人都是一愣!
按照府里的规矩,即便望月是大少爷屋里的通房丫头,那身为大少奶奶的沈碧寒完全有权利处置她。可是聂沧洛却因为望月是老太太准给的,便另眼相看,说什么容不得沈碧寒处置!
这明摆着是告诉沈碧寒,她在锦翰院,在聂沧洛眼里还不如老太太准到院子里的一个丫头来的重要。
打蛇随棍上!
见身前的众人都愣着,沈碧寒一脸委屈的低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是孙媳错了,孙媳不该处置您派去的丫头,孙媳没那个资格!”
说话之间,沈碧寒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哼!我说嫂嫂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感情是哥哥你说了这话!”聂惜璇与沈碧寒一唱一和的登场,走到沈碧寒身边,弯身将之扶起,然后一脸怒容的咄咄气道:“望月就算是奶奶准给哥哥的通房又如何?无论怎么说她也只是个丫头而已,何来的嫂嫂没权利处置?若是真的如此,那日后那小蹄子在锦翰院还不上了天去?”
佯裴愠怒的看了聂沧洛一眼,聂惜璇道:“仔细说来嫂嫂拿剪刀算是轻的了,若是我……我定要提着把刀子直接朝着哥哥身上伺候!”
四太太不是与汪家说她刁蛮任性不懂人情么?既然那边都信了,她聂惜璇也用不着在府里装什么淑女,讨什么人的喜欢!
瞥了眼老太太变幻莫测的脸色,聂沧洛轻声斥道:“璇丫头!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好了!都少说几句!”冷冷的开了口,老太太看向一边的沈碧寒:“我当初将望月指给洛儿为的是他与你这孩子素来不和,身边没个枕边人总是不好的,眼下却没想到成了你夫妻二人之间的隔阂所在!”
咬了咬嘴唇,沈碧寒轻声道:“望月是老太太您屋子里调教出来的,合着对您忠心耿耿也是应该的。不过孙媳想着她既已到了孙媳的屋子里,就该守我那里的规矩。像上次那样,若是我与夫君在屋子里一有什么摩擦,便要劳烦您出马,那孙媳在府里便莫要再过日子了。处置她是孙媳考虑欠周,可是我好歹是锦翰院的正主儿,是府里的大少奶奶,夫君说的那话实在是太伤人了!”
说到最后,沈碧寒还应景般的掉了两滴眼泪。
轻咳了一声,老太太面色动容的道:“洛儿说话是过分了些,不过有什么委屈你大可来我这里告与我知道。哪里有那么烈的性子,提着剪刀要谋杀亲夫的!”
“是孙媳没控制好脾气!”得!这一会儿时间她总是在认错!
“唉呀!”快步走到老太太身边,四太太劝慰道:“我就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儿么,眼下这不一切真相大白了?!”
此刻的四太太似乎忘记了当初是谁要让老太太将沈碧寒逐出府去的。
愧疚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洛对老太太道:“孙儿有一事要求奶奶,还请奶奶准命!”
漫不经心的看了聂沧洛一眼,老太太道:“什么时候你与奶奶这么疏远了?”
“奶奶!”聂沧洛轻唤了一声,“您当初怕我没人照顾,便准了望月与我,念着她是奶奶身边的人,即便她是个丫头,孙儿也从来未曾刁难过她。”声音顿了顿,聂沧洛接着道:“可是那丫头的心在奶奶这里,而孙儿的心现下在夫人身上,若是如此她还留在锦翰院,那我跟夫人日后怕还会因她再起争执!”
听聂沧洛现在的一言,厅子里的众人神情各异!
老太太终于明白他的所为!四太太和孙姨娘没想到聂沧洛会道明自己的心在沈碧寒身上!而聂惜璇则是暗暗窃喜!
老太太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她有些勉强道:“我看现下你和孙媳妇儿的关系颇为和睦,这本是好事。若是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望月大可再调到延揽院做事!”
心中蓦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沈碧寒大概猜到了老太太接下来要说的话。
温和的一笑,聂沧洛点头:“奶奶请说!”
他也猜到了!
老太太笑道:“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夫妻二人成亲到现今也三年有余了,以前的时光虚度了也就罢了,这以后一定要与我早些抱了曾孙才行!”
虽然早猜到了老太太会说这个,不过在她一字一字的说出口后,沈碧寒还是微微有些脸热!
她在纠结啊!
纠结怎么才能让老太太知道她这辈子都别想抱到她沈碧寒为聂家所生的曾孙啊!
转头看着聂沧洛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沈碧寒哭笑不得的睨了他两眼,然后对老太太急急的福了福身子:“孙媳先告退了!”
结果如聂沧洛设想的一般,他在老太太,四太太和孙姨娘的面前将对沈碧寒的看重表现的一览无遗,却又十分顺利的以影响夫妻和睦为由,将望月这个通房丫头又重新退回到老太太身边。
出了延揽院,让凝霜和望春且都回锦翰院歇着,沈碧寒与聂沧洛和聂惜璇一同行走在通往南苑的走廊上,其间各人有各人的表情。
“哈哈……”
终是爽朗的笑了出来,聂沧洛靠坐到一旁的廊柱上,肩膀轻颤不已。
看着聂沧洛开怀的样子,聂惜璇娇嗔道:“哥哥适才怎的不在奶奶面前如此笑来着,偏跑到这里来偷笑!”
十分淡然的看着聂沧洛笑,沈碧寒问道:“有这么好笑么?”
为什么越是相处,她就越觉得这个男人并不讨厌呢?
轻咳几声止住了笑意,聂沧洛抿嘴看着沈碧寒,不顾聂惜璇在场,轻声道:“夫人,我们一定要好好努力,好让奶奶早日达成愿望!”
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不自在的耸了耸肩膀,沈碧寒拉着聂惜璇一边向前走,一边去聂沧洛道:“我先与璇妹妹去南苑转转,夫君你还是去忙你的公务吧!”
乌龟放到水里照样是乌龟!果然不能将他看得太好!
一边向前走,聂惜璇一边巧笑倩兮的回头望着聂沧洛:“嫂嫂可知道,从小到大,我这是第一次见哥哥这么开怀的笑呢!”
沈碧寒闻言眉头微皱:从小到大哦?那得多久啊!莫不是这家伙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一直带着面具示人?!
想到这个可能,她不禁又回头多望了两眼,只见那身青色的长袍,早已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了。
沈碧寒到了南苑之后,直接便被聂惜璇拉到了书房内开始窃窃私语。
其实她们说的话题很直白,无非就是聂惜璇将府中的几个太太和姑娘们的事情一一讲与她知道。当然……有些事情从聂惜璇的口中说出,要比凝霜打探来的消息更为详细,也更为可靠!
“依着妹妹所说,若是日后我真的要接手府中事物,那四太太将是最大的敌手了?”随手翻着聂惜璇递给自己看的账册,沈碧寒漫不经心的问道。
“除了四婶娘以外,还有……”笑着把玩着桌上的笔架,聂惜璇道:“三婶娘!”
沈碧寒一脸的愕然:“三太太?!”
聂府之中,大太太掌管府中家具摆设,四太太掌管厨房事物,孙姨娘虽然有子嗣不假,不过府里等级还算森严,她一日是姨娘,只要有四太太在,终生都只能是姨娘了。如此一来大太太、四太太和聂惜璇之间的争斗便成了重头戏。在整个聂府的宅斗之中,沈碧寒唯一没计算在内的便是三太太王氏,却没想到聂惜璇恰恰提到的便是她。
哑然失笑,聂惜璇绕过桌子来到沈碧寒面前,十分洒脱的一跃坐到桌子上,来回晃悠着自己的双腿:“嫂嫂觉得三婶娘为人如何?”
“呃!”因为聂惜璇有失大家礼仪的行径,沈碧寒回神道:“我与三太太见面比较少,不过却也有过深谈。”
言谈之间她好似胆子很小,却可以看透许多事情。
轻轻一笑,聂惜璇垂头看着椅子上的沈碧寒:“仔细说来多年来唯一未想过要瓜分聂家的是三婶娘没错,不过……”抬头望着屋顶,聂惜璇叹道:“哥哥说有的时候越是表面上不争的人,其实野心就是越大的!”
脸上露出深思的样子,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随意的靠在桌沿上:“可是若是三太太从未想过要争,那璇妹妹这般,岂不觉得与她不公么?”
侧头撅嘴看着沈碧寒,聂惜璇轻叹了一声,悠悠的道:“嫂嫂觉得三婶娘不会争么?”
“这事儿谁都说不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沈碧寒耸了耸肩膀,双手抱肩:“不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么?我与三太太本来交际便少,对她的为人知道的自然也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已!”
聂惜璇适才暗示说三太太会争的人是聂沧洛,可是想起那日在西苑聂沧洛与三太太之间的温馨对话,她又未免觉得有些背脊发寒!
难怪聂惜璇说聂沧洛从来未曾笑过,这聂家的水果然比眼前见到的要深的多啊!
嘴角撇了撇,聂惜璇问道:“奶奶前几日将府里大伯母原本负责的事物交与了嫂嫂,嫂嫂可去查看过?”
沈碧寒摇头失笑:“这几日事情太多,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个个都是要与我讨说法的,我哪里来的时间去查看那些呢?”
从桌子上跳下,聂惜璇拉起沈碧寒的手便向外走去。
“妹妹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被聂惜璇拉着,沈碧寒提着裙摆一步一抬头的看着前面的聂惜璇。
聂惜璇挑眉一笑:“嫂嫂不是还没去查看过么?我这会儿带你到库房先去查看一番!”
被聂惜璇拉着出了南苑,沈碧寒与她带着望香一起重新回到了延揽院中。不过她们这次并没有再进延揽花厅,而是直接顺着廊子一路向后院走去。
“咦?璇妹妹这是要领我去律罚堂么?”这路继续向里走,不是去律罚堂又是去哪里?
脚下的步伐没有任何停顿,聂惜璇只是回头神秘的一笑,不再说什么,而是引着沈碧寒来到与望满所在的院子相邻的一个四合院内。
“这里是哪里?”看着院子里来来回回的下人们,沈碧寒蹙眉问道。
呵呵一笑,聂惜璇并未言语,只是拉着沈碧寒步上院子东面的一个台阶。在门前站定,只见她伸手将面前的紧闭的门扉推开——
屋子里本是有人的,他们之中有家丁也有丫头。因为房门突然被打开,屋子里的人们纷纷抬头或者扭身看向门口。见站在门前的是聂惜璇和沈碧寒,他们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都是匆忙的起身,快走步到屋子正中央规规矩矩的站定成排,向着两人行礼:“见过璇姑娘!”
侧头看着身边的聂惜璇,见她嘴角挂着淡笑,沈碧寒不禁眉头蹙得更深了。
恬然一笑,聂惜璇对屋子里的众人道:“怎么?只看到我这个姑娘了,没见着我身边还有大少奶奶么?”
众人一听,皆是身子一怔,却谁都没有抬头,又都整齐划一的对沈碧寒行礼道:“见过大少奶奶!”
“免!”别人都对自己行礼了,沈碧寒自己也不客气。
直直的从众人之中穿行而过,沈碧寒一脸淡然的走到一旁的一个桌案前,倾身向前随意的看了看桌案上摊开的一本帐册两眼,“这府里的地方还真是大得出奇,今儿若不是璇妹妹带我来,我且还不知府里有如此一个地方呢!”
“那日奶奶将府中采购家具摆设的职责交与嫂嫂的时候,合着第二日我便该带着嫂嫂来这儿的。可谁知当日还未过,便出了那档子事儿……”不动声色的站在沈碧寒身边,聂惜璇轻声软语点到为止。
收回账册上的视线,沈碧寒深吸口气:“这里该是府中日常运转的核心了吧?!”
聂惜璇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嫂嫂本就是聪明之人!”
淡吟浅笑,沈碧寒越过聂惜璇,看着她身后的一干人等:“这些人合着妹妹该好好引荐引荐才是!”
聂惜璇一点头,转身与沈碧寒一同看着众人,“老太太有命,日前府里由大太太负责的家具摆设方面,日后由大少奶奶代办……统居房望莲上前见礼!”
聂惜璇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身子纤弱的丫头从众人中走出,这丫头一身藕色上等丫头服饰,头堆落樱髻,长相还算清秀,尤其是眉目之间,多少还透着几分英气!
【第一一九章】 朝中靠山
以沈碧寒理解的意思来看,统居房便是府里负责家具摆设的一个专属部门。除了负责家具摆设的统居房,府里还有三太太负责的浣衣房,四太太负责的膳房,以及聂惜璇所统驭的总账房。
这些分房全部聚集在延揽院的后院办公,每个房内都有一个由老太太亲自挑选的上等大丫头和三个上等丫头负责,她们与前院的外事管事分别保持联系,组成了聂府之中百口来人足以过活的运转核心。
望莲是统居房的上等大丫头,在与沈碧寒见礼之后,她熟捻的为沈碧寒介绍着关于府中各房的家具摆设,和平日里家具更新的情况。这个丫头丝毫不像府里一般的丫头那般忸怩小气,反倒多了几分只有大户小姐才该有的气质。
心中暗暗思量着,沈碧寒随意瞟了眼账册上的一笔笔账目,不禁淡淡抿嘴。
在账目之上,动辄便是几百两的花销。要知道这些在外面,足以够一个村庄整年的生活费用了。
简单的了解了下统居房的进项和出项,沈碧寒便对望莲道以后若是有事便直接到锦翰院禀明,在得了望莲的应声之后,她又与聂惜璇一起翻查了一些帐房的账目,然后与之拿了几本账册便离了屋子,一路朝着锦翰院悠然行去。
回到了锦翰院中,见聂沧洛悠闪的坐在正厅内饮茶读书,沈碧寒与聂惜璇相谐进入厅内。
“夫君回来的那么早,怎的没去商号?”看着正位上的聂沧洛,命凝霜去准备了茶水,沈碧寒与聂惜璇坐到一边的对椅上。
“为夫对夫人而言总是那般无所谓么?为什么我说过的话总是忘记呢?”聂沧洛早在沈碧寒急火攻心的那一日便说过要处理完公事好与她一起去见老太太,可是眼下老太太见过了,她似乎忘记了他的公事已然处理完了。
面色上没有一丝波澜,沈碧寒看了聂沧洛一眼,“早知夫君在,我与妹妹便回南苑去了!”
放下手中正在看着的书籍,聂沧洛满是不悦的感叹道:“你这话说的,还真是让为夫伤心呢!”
撇了撇嘴,沈碧寒不再理他。接过凝霜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她掀开自己刚刚拿来的帐册,开始阅览第一页。
适才在延揽花厅的时候还彼此相护,这会儿又是这般模样。
聂惜璇对聂沧洛与沈碧寒的相处方式只是一笑而过,见沈碧寒认真的在阅读帐册,聂惜璇也喝了一口茶,方道:“嫂嫂现在看的是府里的总帐册,也就是出自帐房的那本帐册,而底下的这三本分别是统居房、膳房和浣衣房的帐册,你即使现在将这几本都看了,其实也不一定就知道府里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聂惜璇这么一说,沈碧寒倒觉得自己不用看了。随意的将账册合上扔到桌上,她端起桌上的茶水惬意的喝了起来。
聂惜璇眉梢一挑:“嫂嫂不看了?”
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沈碧寒将口中的茶水咽入肚中,道:“妹妹话都这么说了,不就是要告诉我凡事不能看账目么?这账册怕是依着府里各那几房负责人的意思做出来的,而妹妹你的那本总账该也是这样出来的。如此这般,账册成了摆设,有妹妹在这里,我何来的费心去看那些没用的!”
“嫂嫂就不能佯装看一下账册吗?”回头望了眼一边喝茶的聂沧洛,聂惜璇接着笑道:“我原本还想着要在嫂嫂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呢,却没想到每次刚提出话头儿,你便猜出了下文,这样一来还有什么意思?”
“真是的!”无奈的一叹,聂沧洛重新拿起书籍又阅读了起来,而且他一边看着书还一边说着:“若是你嫂嫂遇事儿都跟个榆木疙瘩一样,这会儿子恐怕你早就跳脚了!”
听了聂沧洛的话,沈碧寒蹙了蹙眉头,又笑着看向聂惜璇:“妹妹早不说要这样,若是早知你的意思,我这做嫂嫂的装傻便是!”
“呃……”人家果然是夫妻啊!
在聂惜璇微怔之际,聂沧洛噗哧一声笑了。
“哥哥!”眉头皱起,聂惜璇一脸不依!
嘴角挂着温和的浅笑,聂沧洛挥了挥手中的书:“快到晌午了,你嫂嫂要按时用膳。你赶忙说你的,我不再出声便是!”
抬眼看了下一边桌上的沙漏,聂惜璇微点了点头,也便不再耽误时间了。直接让厅内的丫头都到外面去候着,她对沈碧寒问道:“我们聂府之中明明都是自家人,出多少都是自儿个身上的油水,嫂嫂可知为何却又要多此一举的出这么一本做满了假账的册子?”
沈碧寒淡淡的点头:“世上之物总有它存在的原因,我寻思着这账册该是也有什么特殊意义存在的吧!”
其实在刚才的时候沈碧寒也在疑惑,不过却没想到聂惜璇这么快便要告诉她答案。
聂惜璇怔了怔,然后以眼神询问一边的聂沧洛。
抬眸对上聂惜璇的双眼,聂沧洛温润的一笑:“你嫂嫂是哥哥‘最’亲密之人,若是你想说,便没什么不可说的。”
在最字上,他特意加强了语气,这让沈碧寒不禁暗暗蹙眉。
沈碧寒僵住,她的视线开始在聂氏兄妹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这聂惜璇现下到底要跟她说什么?!
收回与聂沧洛对视的目光,聂惜璇又兀自沉思了片刻,终是笑了笑,对沈碧寒道:“这个其实是连奶奶都不知道的,府中上下只有父亲、哥哥与我知晓!”
是那个聂家与朝中有所关联的秘密吗?!
心跳蓦然停了一拍,沈碧寒张了张嘴,欲擒故纵的出声道:“既然连老太太都不知道的事情,何来的要告与我知道?”
她一直以为关于聂家与朝中势力之间的那个秘密只有等她当上了聂家当家才会知道,却没想到今日这个秘密便摆在了眼前。
聂惜璇微微皱眉:“嫂嫂难道没见到哥哥待你如何么?哥哥是我的嫡亲,你又是他看重的妻子,不告与你知道,告与谁去?”
即使她和他的关系都是假的,他也赞成聂惜璇将秘密告与她知道么?
转头看了眼聂沧洛,见他一脸温和,好似事不关己的样子。沈碧寒挑眉问道:“璇妹妹要告与我的到底是什么?奶奶既然是府中内院的当家,为何她却不知呢?”
不屑的一笑,聂惜璇轻声缓道:“奶奶是府里最年长的长辈,也是内院的当家之人不假,不过这仅限于聂府大院儿,却从来不算聂家商号在外面的生意!”
沈碧寒暗道这朝中的势力该与聂家的生意有关,沈碧寒踌躇道:“难道府中的日常开销还与商号的生意有所关联不成?!”
“那是自然!”聂惜璇娇媚一笑道:“府中之人只当我们聂家如何风光,总是想着府中的吃喝住行是如何的奢华,倒从来不知我们聂家背地里却是皇商!”
“皇商?”沈碧寒微微一愣!
记得父亲说过聂家在朝中有势力,沈碧寒便一直想着他们是不是在朝中有什么大的靠山,却从来没想过整个聂家商号是皇商。不过这皇商有很多种,她却不知聂家属于哪一种!要知道这皇商与皇商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
沉吟片刻,她转头看向聂沧洛:“我们聂家商号属于哪一种皇商?”
聂沧洛挑挑眉:“聂家商号不是家族积累下来的,而是才起步十年而已,初时没有银钱发家,自然要寻求帮助。而那个时候越王爷正好在为襄王爷寻找可培植的商业底盘!”
襄王爷?
当今圣上就当今圣上么,何来的此时他还是叫着襄王?!不过若是说起来,这襄王爷可算是天元王朝的第一人了,有这么大的一个靠山支持,聂家自然可以在短短十年内在商场上崭露头角!
不过聂沧洛难道不知这襄王爷便是赐死她父母之人?
睨了眼一边的聂沧洛,沈碧寒有些迷糊了!
对……她从来未曾提起过,即便是关外之人也只是说沈家家主全部罹难,却不曾言明为何罹难,而她也从未提过是皇上赐的毒酒!
沈碧寒了然:“也就是说眼下的聂府之所以会如此昌荣,完全是因为有襄王爷安于幕后!”
聂惜璇微微一笑,骄傲的道:“虽然有了襄王爷的辅助,聂家商号在天元王朝才足以傲然而立,不过这也得有哥哥和父亲的运筹帷幄才行,有了他们才有了今日聂家的辉煌啊!”
心思电转,沈碧寒心中思绪翻飞:原来妹妹要求各房做出这么一个账册,是因为要赌襄王爷的嘴巴啊!
襄王爷啊!
即使他是九五之尊,总有一天她会站在他的面前的。
将手中的书籍合上,聂沧洛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没有再等聂惜璇说话,他看了眼更漏,轻声道:“时间过的真快,晌午到了,璇儿你该回南苑去用膳了!”
他的话说的很明白,丝毫没有留聂惜璇在锦翰院用午膳的意思。
聂惜璇满是不悦的蹙眉看向聂沧洛,见他的视线停留在一边正一脸沉思的沈碧寒身上,聂惜璇知道他该是有话要与沈碧寒私聊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且起身告退离了锦翰院。
聂惜璇走后没多久,望春便与夏英一起取来了午膳。
将丰富的菜色一一摆放在侧厅的圆桌上,望春回到前厅对着聂沧洛和沈碧寒轻轻福身:“午膳准备好了,请大少爷跟大少奶奶到侧厅用膳!”
“嗯!你们且都退下吧,我与夫人一同用膳便好,不用伺候了!”说话间聂沧洛行至沈碧寒身边,然后将仍然在沉思问题的沈碧寒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坐到侧厅内的餐桌前,即使面对着桌上的各色珍馐美味,沈碧寒也是食之无味的。
只因为这会儿她脑中正在消化着关于聂家商号是皇商的消息。
“夫人可记得为夫说过,让你好好用膳养好身子!”将一筷子青菜夹到沈碧寒的碗中,聂沧洛一脸淡笑的道。
“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沈碧寒看向聂沧洛:“哦!”
缓缓回眸看着沈碧寒的样子,聂沧洛眼神温煦:“有什么不解的直问便是,莫要在自己的脑子里钻牛角尖!”
手中端着饭碗,沈碧寒对上聂沧洛的眸子:“你可知这会儿我在想什么?”
聂沧洛直接道:“你在想若是聂家是皇商,那日后也许可以借此调查清楚沈家被灭门的原因!”
神情微讪,沈碧寒道:“那为何还要让璇妹妹告诉我聂家是皇商?你难道不怕我会连累聂家?”
哼笑一声,聂沧洛自顾自的往嘴里扒拉了两口米饭:“我跟你说过,我会帮你查明真相!”
“你这样做只是为了得到沈家?”沈碧寒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聂沧洛,片刻之后,她又问道:“可是聂府既然已是皇商,那只要天元王朝当政一天,那聂家便可保住荣华富贵,有了如此身家,你还要沈家作甚?
背后是襄王爷为靠山的聂家,在商场上该是从来都无往不利的才对。
沈家虽然家底丰厚,不过与一个王朝比起来,毕竟还是不足一提的。
哼!若是沈家可以与一个王朝相比,她的父母和大哥也不会死于非命了。
“你觉得皇商的待遇该是什么样子的?”将筷子放回到桌上,聂沧洛仰头一叹:“你该是知道的吧,当今圣上登基之前的爵位便是襄王爷。当年襄王爷之所以要扶持聂家,完全是因为他已年近三旬,而先皇却迟迟不曾立储。他除了要得到官场上的支持外,还要拥有自己的资金供给,那个时候聂家正好是这样的一个底盘。俗话说得好,要想掌握一个国家,必须要先握住它的经济命脉。襄王爷登基称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奖赏功臣,而是开始控制聂家的经济扩张。身为一个帝王,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聂家富可敌国!”
“既然是穿越而来,便一定不会甘于平凡。聂家不能再扩张了,但是沈家却可以。有了聂家的商脉,你想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金融帝国?”口中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沈碧寒在听到聂沧洛的叙述之后,已然知晓了他想要沈家的目的。
她不得不说,与她同样穿越而来的这个男人,要比她更有出息,也更有魄力!
转身面向沈碧寒,聂沧洛淡淡一笑:“知我者夫人也!”
轻咬朱唇,沈碧寒迟迟疑疑道:“我想在你此刻还做着你的金融帝国梦之时,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知道了这些,你再决定还要不要帮我调查沈家灭门的真相吧!”
好吧!他们是老乡!是有缘人!她将一切跟他挑明了,也算仁至义尽了!
聂沧洛动了动嘴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耐心的等着沈碧寒说下去。
“在我被送来聂家的前一晚,父亲曾经与我说过,是皇上要诛灭我沈氏一族!”伸手握住挂在胸前的玉佩,沈碧寒沉声道:“你听清楚了没?杀死我父母和大哥的真凶我知道是谁,是你口中的襄王爷,是当今圣上!我要调查的真相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诛灭我沈氏一门!”
无奈的浅笑僵在嘴角,听到沈碧寒的话,聂沧洛神情俱震!
“依着你过去三年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合着该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惹弄皇上,然后变得一无所有。但是沉湖当日是你救了我的命,这两次也是你一直为我开脱,所以……你若是想要得到沈家,那便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又看了聂沧洛一眼,沈碧寒冷道:“这是与虎谋皮,这是赌博,赌赢了你完成自己的梦想,赌输了你甚至连命都会丢掉!”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同样是一无所有的!”用力吸了口气,聂沧洛的嘴角重新上扬。
沈碧寒适才所说的一切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并不代表他不能想到完全的办法来保全家人。最重要的是在听了她的坦白之语后,他心旌荡漾,已然不能容她一人再去冒险。不过关于这些他却不想太早让她知道这些!
沈碧寒怔怔的仰头与聂沧洛对视,吸了吸鼻子,然后从椅子上起身:“查明真相之后沈家归你!”
“你还记得我的那句话吧!”聂沧洛伸手拉住沈碧寒的手腕。
“什么话?”沈碧寒反问。
聂沧洛轻笑,语气中尽是强势:“我要沈家!我要你!”
这女人记性好像不好!
“你这只沙文猪!”狠狠的甩掉聂沧洛的大手,沈碧寒面色晦暗的道:“我早说过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沈家都给你了,莫要太贪心!我先回寝室歇了,你慢慢吃!”
刚才的时候沈碧寒还对他心软来着,现在看来对这男人果然不能掉以轻心,她的心底防线只要一松懈,他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好好的气氛都被破坏了!”看着沈碧寒离去的决然背影,聂沧洛话语中再无强势:“你可知我如此笃定的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要确定你的心?!过了明日若是再想知道你的真心怕是会更难吧……”
守着满桌子的饭菜没了胃口,聂沧洛悻悻的从凳子上起身,让外面的丫头将东西收好,他闲庭漫步在前院的草地上。远远的见聂生从外面进了院子,快步走到自己身后,他眉梢挑了挑问道:“门房收到的消息可属实?”
对着聂沧洛一恭身,聂生回道:“回爷的话,消息属实!蓝掌柜明日便会过府!”
【第一二零章】 人在情何在?
油灯熬罢一夜而过,天刚刚初亮,大约卯时二刻时候,聂沧洛便早早起身。穿妥前夜便准备好的袍褂,他扶着沈碧寒的肩膀摇了几下:“夫人,醒醒!”
“嗯?”躺在床上的沈碧寒微微张目。
看着床前熟悉的身影,双眼中神采渐丰,她嘤咛一声,鼻息轻叱:“干嘛?”话音刚落,她的眼皮复又瞌上。
现在的她在锦翰院中即使面对聂沧洛,却也是活的相当轻松自在的。
“今儿府里有客要来,夫人要早起一些!”拢着自己的前襟领子,聂沧洛低头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沈碧寒。
慵懒的翻了个身,沈碧寒幽怨的抬头睨了眼聂沧洛:“府里那么多太太和姑娘,即便来了客人,何来的要起我早起……”刚要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她挑眉:“是我的客人?”
一定是这样的!
嫁入聂府三年,她才出轩园没几个月,府里除了崔氏夫妇之外,还从来没有其他的人是要她早起去见的。可是这次聂沧洛却要她早起,心中想到他曾经提过关于蓝毅要过府的事情,沈碧寒心神立马清醒了几分。
从沈碧寒变幻莫测的表情不难看出她该是猜到客人是谁的,轻松的点了点头,聂沧洛坐到床沿儿上,低头看着她:“是夫人的客人!”
“哦……”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沈碧寒长长的应了声,然后从床榻上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快步走到寝室内的衣柜前,然后将衣柜打开。
看着昨夜丫头们为沈碧寒准备好的衣物,又看了看背对着自己低头找着衣物的沈碧寒,聂沧洛心中微微一滞……“夫人先仔细装扮了,为夫且去外面先让丫头们备了膳!”
幸好他昨夜未曾将蓝毅要来的消息告与她知道,否则的话她也不会一夜好眠了。
“好!”低头嗡声回了一声,沈碧寒的手继续在衣柜里来回翻腾着自己的衣裳。
吱的一声房门打开又关上,聂沧洛转身看着身后的门扉,面色平淡无奇。
寝室之内,翻腾着衣服的手顿在半空中,沈碧寒努力做到让自己平心静气的站在那里。
蓝毅要来了么?!
曾几何时她与他之间惺惺相惜,可是今时今日她却觉得自己与他之间隔着一道高高的围墙。
房门又被吱的一声从外面推开,将端着的脸盆放到盆架上,见沈碧寒站在衣柜前没有动作,以为她是在找衣物的凝霜探身上前站在她身边,疑惑的问道:“少奶奶又在找衣裳了吗?昨儿个奴婢给少奶奶准备的衣物可是不合心意?”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沈碧寒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对凝霜摇了摇头:“今儿不想穿罗裙,我想找一件大方一点的衣裳。”
以前在沈府的时候,他说喜欢看她穿罗裙的样子,那么眼下她便不能再穿罗裙了。
回头看了眼放在床榻上的罗裙,凝霜抿嘴道:“那您且先去洗漱,奴婢来找便是!”
在沈碧寒洗漱完毕之后,凝霜已然为她找出了一件水蓝色的绣蝶百褶裙,将衣服穿妥之后,沈碧寒一边任由凝霜为自己伸展着衣袖,一边行至梳妆台的铜镜前,在凳子上坐定。
默不作声的上前梳理着沈碧寒的如云秀发,待头发梳顺之后,凝霜将长发挽成发髻。将蓖子放到梳妆台上,凝霜伸手从一边的首饰盒中取出那支蓝毅曾经送与沈碧寒的碧绿色簪子,欲要为她插好。
“不用这个!”抬眸与凝霜在铜镜中对视一眼,沈碧寒又低头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凝霜一顿,看着自己手中的碧绿簪子眨了眨眼,她不解的道:“少奶奶这阵子不是只用这个簪子的么?今儿要换?!”
这簪子自从凝霜伤好开始重新伺候沈碧寒的时候,沈碧寒就一直用着,故此凝霜适才才会不经询问便拿起这支簪子。
“这簪子戴着有些时日了,今儿换了吧!”沈碧寒一语带过,不再过多的解释什么。
沈碧寒不是不信蓝毅,而是不知该如何信他。蓝毅过去三年的所作所为有太多的不应该,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她只得暂且以失忆的状态去见他了。
依着沈碧寒的吩咐,凝霜没有再用那支碧绿色簪子,而是重新又为沈碧寒挽起一个端庄优雅的高坠发髻,然后又以聂沧洛前几日从外面当铺取回的牡丹步摇点缀。
发髻完成后,依着自己前世的喜好,沈碧寒以前世的手法,简单的为自己化了比较清淡优雅的彩妆,霎那间又年轻了两岁。
梳妆完毕之后,沈碧寒与凝霜一起来到前厅之内。见聂沧洛已然等在了侧厅内的餐桌前,沈碧寒施施然一笑,掀起面前的珠帘进入侧厅之内。
自沈碧寒进入侧厅之时,聂沧洛便觉得眼前一亮。心中感叹自己今生何其有幸,可以在这个世上娶到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世界的女人的同时,聂沧洛心中又未免有些失落。
只因她今日如此精心装扮,不是为了自己。
“夫君何来的如此模样?难道只因为妻来得晚了?”端起手边上的粥碗,沈碧寒拿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芥丝儿就着吃了起来。
“我想着夫人大概会来的更晚些!”接过望春从一边递来的筷子,聂沧洛问道:“夫人可想好了过会儿要如何?”
他可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了!
沈碧寒随意的皱了下眉头,想起自己前几日与聂沧洛所说的话,她语气云淡风轻的道:“这个问题我们似乎已然讨论过了!过会儿夫君只要与我好好演戏便可!”
这也是个执拗的女人!
聂沧洛看着沈碧寒一副佯装淡然的样子,除了在心中如此一叹,便再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开始用早膳。
已时刚过,门房便有人来传话,说府外沈家的当家求见大少奶奶。与家丁道了请,沈碧寒与聂沧洛相形端坐在正厅内的主位和侧位上,皆是一脸的淡然。
不大会儿功夫,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沈碧寒的心也渐渐的起了波澜。
侧目看着身边的沈碧寒,聂沧洛温和的一笑。
伸手覆在沈碧寒不停绞着帕子的手上,又问:“夫人不是想好了么?”
“三年来蓝毅掌管了沈家,却从来未曾与我过问过一句,这本是他错。可是我今日若是以失忆的身份见了他,便表明我同他一样了。”两个有感情的人之间若是有了欺骗,那一切都变味了。
蓝毅如何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是她今日跨出了这一步,也算背弃了过去的那份感情。
“爷!蓝掌柜到了!”
视线从沈碧寒的身上移开,聂沧洛对眼前的聂生道:“有请!”
时候不长,聂生带着一男一女两人进入正厅之内。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伟岸男子,如坐针毡的端坐在侧位之上的沈碧寒心中即使波澜汹涌,却表面上总是挂着浅显的淡笑,没有任何一丝激动的痕迹。
黑衣!
蓝毅今日所穿居然是黑衣!
看着与一娇美女子相形站在厅内的黑衣男子,沈碧寒不禁在心中暗暗惊疑!
自九岁那年她从府外带回了蓝毅之后,他以自己的人生再无黑暗为由,几年之间从来不曾再穿过黑衣,不过阔别三年,今时今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温润男子,居然身着一件紧身的墨黑长衫,全身上下见不到一点异色。
看来他的改变也是很大的啊!
见蓝毅的视线一直未曾看向自己,沈碧寒心中泛着苦笑,却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早前几天的时候,蓝掌柜便派人送来了求贴,道是要求见夫人。不过前几日里夫人身子一直不好,直到今日才见好!”眼光扫过蓝毅身边的那名女子,聂沧洛一脸温和的道。
“大小姐既然身子不好,合着是我该等得的!”含笑点了点头,蓝毅好似真的如忠仆一般,没有直视沈碧寒,而是浅笑着对沈碧寒恭身一作揖:“蓝毅见过大小姐!”
曾经在沈府的时候他先是称呼她为姑娘,后又称呼她为寒儿,就算如今她嫁入了聂家,做为沈家之人,在聂家人面前,他对她的称呼永远只能有一个,那便是——大小姐!
一样俊秀的眉毛,一样俊挺的鼻梁,再加上那双永远温柔如风的眸子。
沈碧寒一直在心中思量着他们再相见之时会是何种境地,可是眼中看着心中日思夜想的这个男人今日在自己面前如此淡然,耳中听着他温柔若水的声音,那种暖暖的如被熨斗熨帖的感觉依在,可是他的心却与自己咫尺天涯!
心中凄惶之感顿生。
自我嘲弄的暗暗一笑,沈碧寒施施然抬手道:“蓝掌柜请免礼!”
“谢大小姐!”蓝毅微微一笑,站直身子对身边的娇美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会意的点头,然后便对沈碧寒福下身来:“慕凝见过大小姐!”
“免!”看着蓝毅与女子之间的互动,沈碧寒心中冷然一笑,一脸疑问的看向蓝毅,问道:“这位是……”
蓝毅本是没看沈碧寒的,见她突然看向自己,他方抬头对上她的眸子。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异样,他便又悠悠的与之错开视线:“凝儿是沈家现在的帐物总管事!”
凝儿?!!!
叫的还真是够亲热呢!
在沈碧寒因为蓝毅口中的一个凝儿而神游太虚之际,一边的聂沧洛倒是先笑着开口了:“这位莫不是那个传闻中巾帼不让须眉的神算慕凝了吧?”
“神算?!”淡淡的一笑,沈碧寒侧目看着聂沧洛:“这凝儿姑娘还有这么大的名气?”
巧然一笑,没有再假借他人之口,慕凝倒是自儿个开口说道:“这名声其实都是其他商家给的,我哪里有什么大名声,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
话说的虽然简短,不过却扼要易懂。说完话之后慕凝抬头仔细的端详着沈碧寒,此时她的神情没了适才的羞赧,却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她真如想像中的那般美丽,却看上去比她心想的更为年轻一些。
面对慕凝赤裸裸的探究目光,心情本就不佳,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沈碧寒眉脚抽了抽:“怎么?凝儿姑娘看我今儿的衣着有什么不妥么?”
“没!”回头看了眼蓝毅,见他正蹙眉看着自己,知他心中肯定不悦,慕凝乖顺的低垂下头,不再说什么。
看着两人你依我依眉目传情的样子,沈碧寒嘴角撇了撇,终是又弯起:“看来凝儿姑娘与蓝掌柜关系匪浅啊!”
定定的看着沈碧寒,蓝毅面色平静,对于她的话,他没有做任何辩解。
“夫人玩笑了!”感觉到寒暄的已然差不多了,巧妙的打破沈碧寒与蓝毅之间的碰场,聂沧洛笑道:“据我所知蓝掌柜是早在十日前便到了金陵,而恰好是那一日之后你便将求贴送到了府上,说是要见夫人。”扭头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洛接着道:“眼下夫人在这里了,蓝掌柜有什么话尽管明言便是!”
抬眸望进沈碧寒清澈无垢的眸子中,蓝毅眼神温润:“近两年因府里事物繁杂而又远在关外,我一直不得脱身来探望大小姐。前阵子有消息说,您溺水遇险伤了身子,身为沈家当家,我一心记挂大小姐是否安然,今儿也只是想着来看大小姐一眼。眼下见小姐一切都好,我也算放心了!”
蓝毅的一席话说的淡若春风,却听的厅内的其他三人神情各异。
“时过境迁,眼下我的身子一切都好,有劳蓝掌柜记挂了!”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溺水的沈碧寒不知,不过今日蓝毅之所以从关外赶来看样子是因为听说她沉湖溺水之后特意赶来的。
是这样么?
心中想着这种可能,沈碧寒不禁心跳骤增,心底泛出丝丝暖意。
看了眼嘴角微微勾起的沈碧寒,又看了眼秀眉微蹙的慕凝,聂沧洛朗声问道:“关于夫人溺水一事只有我府中之人知道,不知蓝掌柜在关外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仔细说来沈碧寒沉湖溺水距离现今已然有些时日了,不过他却下过严令,此事只得在府内点到为止不得外泄。既然如此身在关外的蓝毅又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又回以温润的一笑,蓝毅悠然道:“聂家是天元王朝的商贾大户,姑爷身为聂府的主事,应该知道我们经商的门路颇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我知道了你府中之事,也没有什么好让姑爷您觉得惊奇的!”
聂沧洛闻言,嘴角抽了抽,无语!
外面人只道他总是对人温和,却在商场上狠辣精明。不过却从来未曾见过有人说过眼前这个比他看上去更加温柔,在商场上却更加狠辣精明的人什么。
即便聂沧洛嘴角抽动的幅度很小,不过沈碧寒还将一切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不知他暗自在气恼什么,沈碧寒从侧位上起身,行至蓝毅身前与之对立。
四目相接,沈碧寒静静的凝视蓝毅一眼,然后扑哧一声笑开了:“夫君你还说我若是见到了蓝掌柜一定会想起过往的一些事情,可是今儿我见着了,还不是一样要吃喝等死混日子?”
听到沈碧寒的话,蓝毅本就蜷着的手掌攸然一收,面部也微微僵硬了几分。
聂沧洛跟着也从正位上起身,上前两步行至沈碧寒身前,一脸笑意的道:“夫人该是与蓝掌柜一起长大的,见到他莫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大小姐,您真的不认得蓝掌柜么?蓝毅!他是蓝毅!”亲昵的拉着蓝毅的手臂,慕凝一脸战战兢兢的盯着沈碧寒。
“凝儿!”轻斥一声,蓝毅并未与之保持距离,而是有些宠溺的低头道:“莫要在大小姐面前乱说话!”
那眼神之中有的是宠溺啊!
曾几何时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
视线扫过两人搭在一起的手臂,沈碧寒心中冷笑着:这该是他三年不曾过问过自己的理由吧!
人在情何在?!
嘴角抿了下,又再次冷冷的扬起,沈碧寒转身欲要回到侧位之时,唇齿之间轻言吞吐道:“一点印象都没有!”
哼——
以前她与聂沧洛天涯路人两不相视,聂沧洛曾经问过她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她会不会怨,她嘴上虽说的是不怨,心中却是有怨怼的。以前她与蓝毅海誓山盟却到头来也是三年是赊,眼下看到蓝毅与慕凝之间的亲昵动作,她心中有的已然不是怨怼,而是搀杂着怒气的无奈和心痛。
重新坐回到侧位上,沈碧寒脸色平静无波:“听夫君说蓝掌柜你眼下是我沈家的当家,敢问蓝掌柜,若是我父母兄长皆殁,沈家的家业该是谁的?这家又该由谁当家?”
不要问,莫要问,在今日的这种场合上,若是问了便只会使得自己更难堪!
表情不曾改变,心中却在流泪,即使想要上前扯着蓝毅的胳膊质问,沈碧寒却还是忍下了。黯然的端坐在侧位上,她只觉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