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先礼后兵
一身藏青色的裘衣,一件高粱色的披风,头顶上高雅的梳起挽坠发髻,四太太看着在院里冻得瑟瑟地发抖的侄儿,不禁面色微愠。
轻声与灰衣男子说了句莫怕,她转身带着望兰丫头就要向厨房里走去。却不期然见沈碧寒步履轻快的从里面掀起棉帘便出了门,紧跟着她出来的还有厨房内做事的丫头下人们。
“洛儿家的……”
嘴角弯起,四太太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上前两步来到沈碧寒面前。
目光犀利非常,沈碧寒看着四太太的招牌笑容这会儿子倒觉得格外刺眼,对四太太福了福身子,沈碧寒拿着菜刀的手背在身后。
她脾气虽然不好,不过并不代表自己不讲理,她倒是打算看看四太太要如何处置眼前的局面。
“这大冷天的侄媳妇儿怎的不在屋里暖和着,却到外面挨冻,这要是冻坏了身子,受罪的是你自己儿个,可心疼的便是洛儿了!”含沙射影的道了这么一句,对沈碧寒身后的丫头下人们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都回去做事,四太太一脸巧笑着扶了扶沈碧寒让她免礼。
她四太太这是在拐着弯儿的告诉自己不该让她的侄儿受冻么?她侄儿所做的这些伤风败俗的丑事,不知四太太知不知道呢!
若是她知道,那今日之事便该另当别论了。
在心中冷冷的哼了一声,沈碧寒施施然对四太太笑道:“四太太您来的正巧儿,若是您不来,侄媳妇还要命人去请您呢!”
今儿个的事儿,四太太若是大公无私倒也就罢了,若是她要护着自己家侄儿的短,那黑脸便只能由她来唱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今生今世的生活当中,她沈碧寒早已悟出了这个道理。
见沈碧寒说话的语气似是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一般,四太太蹙眉问道:“怎么?侄媳妇儿今儿来到我所管治的厨房之内,莫不是挑出了什么瑕疵,有什么不满的么?若是那样的话,你大可提出来,莫要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好意思言语。”
各人有各人的地盘儿,平日里各个房里都有自己所管辖的部分,厨房是归四太太所管的,平日里取膳的事情丫头们来便是,她还真有些受不得府里的家主儿们一个个的来挑眼儿拔刺儿。
斜睇了四太太一眼,暗道她到是挺会给自己脸上找面子的,沈碧寒一副淡淡然的问道:“这里是四太太您管治的地方不假,不过恕侄媳妇我多问一句,是不是因为这里是您管治的地方,所以您的侄儿便可以在这里无法无天,以至于欺凌弱势干出了伤天害理的勾当?”
沈碧寒的语气虽然淡然,但是话说出来却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给四太太留的。
脸上的笑容攸然消逝,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四太太回头愤恨的看了灰衣男子一眼,而后强作镇定的对沈碧寒道:“厨房内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置,这里面侄儿媳妇若是有什么看不过眼的,直接与我道明,我自会给你个公道。”
“公道?”悻悻的一笑,沈碧寒挑眉问道:“敢问四太太您可还记得两年前我在府里因食用用春笋而得病昏厥的事儿么?”
“……自然记得!”
直直的注视着沈碧寒,四太太知道她是要旧事重提,她心中暗自揣测着沈碧寒这才来厨房内的目的是什么,心中也在慢慢思量着应对之策。
“看来四太太您还记得那事儿。”淡笑着点了点头,沈碧寒满是不解的询问道:“侄媳我记得那个时候您曾经说过会就厨房采买一事给我个交代,若是侄媳记得没错,那个时候身为厨房采买的是您的侄儿,可是眼下两年过去了,身为厨房采买的您的侄儿居然还在厨房当差,而且还是这般的不可一世,敢问四太太,是否因为侄媳我是个小辈儿,而且后来也无暇过问此事,您就对此事不了了之了?”
“这怎么可能?”连忙应了声,四太太道:“是侄媳而你多想了。”
“那……难不成四太太您忘记了?”沈碧寒佯装一脸不解的故意问道。
像四太太这种人机关算尽,怎么可能不记得此事,沈碧寒眼下这么问,其实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把理先讲在前面。
俗话说的好啊,先礼后兵不是么!
“关于这个……”面对沈碧寒的质问,四太太一时踌躇无语。
毕竟无论她说些什么,她侄儿那次闯了祸事之后便一直未曾受到惩罚,众口悠悠,即便她真的说了什么,即便沈碧寒现下信了,可过去两年功夫儿里下面还有那么多的丫头下人们在看着,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四太太您且让让吧,今儿这事儿侄媳来处置便是,我今儿要为聂府之中清理门户。”对四太太一笑,沈碧寒似是要越过她去到贾管事身前。
先把四太太说到无言以对,再对贾管事动手开刀,这是沈碧寒本来就打算好的。
四太太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侄媳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虽然你再次嫁入聂家家门,又多出了白家这个大靠山,但是怎么说我也是洛儿的四婶娘,难道你真的没将我这做婶娘的放在眼里么?”
她说她要为聂府清理门户,意思不就是要代她处置自己的侄儿么?这不是明摆着要朝着她的脸上抽耳光吗?且不论她的侄儿做错了什么,就算是为了她的面子,今儿她也要保下他。
沈碧寒敢动手掴掌聂沧洛,这说明她的胆子很大,她敢在老太太面前放肆,这也说明她不好对付,想要对付沈碧寒,四太太从来想着的都是伺机而动,而不是硬碰。过去的一年多时日来,她以为沈碧寒死了,现在她回来了,看来翅膀和胆子都又硬上了几分。
不过今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越俎代庖!
“侄媳没将四太太放在眼里?四太太此话怎讲?难道侄媳适才的话说的不够明白么?”事到如今沈碧寒早已下定决心要如何去做了,这四太太早前破坏聂惜璇的姻缘,继而又想与自己的女儿捷足先登,从这些事情就不难看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安内再攘外,外面的局势眼下模糊不清,聂府之内的事情本就该早早解决了才对,此时她才解决看来真的是有些晚了。
暗暗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双眼微眯直视着四太太道:“就因为侄媳将您看在眼里,这会儿子才会在这里与您这般说话,若不是看在四太太的面子上,您的侄儿这会儿子怕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聂府之中有聂府之中的规矩,莫不说望满这会儿不在这里,就算她在,依着贾管事的所作所为便该被乱棍打死好几次了。
语气也转为冰冷,四太太叹了口气,而后明明白白的道:“俗话说的好,主仆有别。在聂府之中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只要我们这些当主子的说句话,那便是小事儿。一件再小的事情,从我们这些主子嘴里追究出来,那便是大事儿。侄媳妇儿……凡事心知肚明就好,你我犯不得为这等不相干的事情撕破了脸面。”
“怎么办呢四太太?”对身后的凝霜做了个挑眉的动作,沈碧寒看向四太太身后的贾管事:“今儿个在厨房发生的这等丑事,侄媳我倒觉得是件大事儿呢!”
沈碧寒表现的很明显,既然话说明白了,那就明着来好了,她明摆着就是不吃四太太的这一套。
“你大胆……”伸手指着沈碧寒,四太太一脸的恼羞成怒之色。
微微一笑,沈碧寒道:“我大胆您该不是第一天知道吧?聂府之中怕是人人都晓得。”
“你……我……我要去找母亲……”手臂轻颤着,四太太被气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那您最好要快些!”淡淡一笑,沈碧寒对四太太又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目光锐利的射向四太太身后的贾管事。
“都躲在后面看什么看,通通出来将贾管事与我绑了!”侧目看了眼在厨房大门处棉帘后偷窥的那些下人们,沈碧寒面色冷冽的怒喝道。
随了民愿自然有人愿意跟随,随着沈碧寒的这一声令下,躲在厨房里看热闹的丫头下人们悉数又回到了院子里。
“你!你!你!你!”对着人群中的众人点了几个人头,沈碧寒又指了指贾管事,吩咐道:“去将他绑了!”
“是!”对沈碧寒点了点头,其中接过稍微年轻的家丁作势就要向着贾管事群拥而去。
“姑母……”脸色骤变成了菜色,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贾管事腿架轻颤着险些站不住。
此刻的他已然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四太太身上。
“我看谁敢!”颇为气恼的将身上披着的高梁红披风向后一甩,四太太双眼如鹰一般瞥了眼沈碧寒身后摩拳擦掌的丫头下人们。
沈碧寒说得对,她侄儿所做之事确实该被乱棍打死,关于这一点早在很久以前她发现他的所作所为之时便叮嘱过他,可是没想到无论她如何反复叮嘱,这孩子却还是没有任何收敛,以至于今日被沈碧寒当场撞破奸情,演变成此刻模样。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沈碧寒绑了,若是那样的话,他到最后就算不死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再者这还关系到她在聂府之中的身份面子问题,她绝对不能那么容易便妥协。
“怎么?你们都不敢动手了?”看着因四太太一声怒喝之后停滞不前的几个下人,沈碧寒秀眉微蹙的问道。
“……”
那几个下人纷纷低下头来,没人敢抬头回话。
沈碧寒是主子,四太太也是主子,虽然他们人人都想将贾管事抽筋扒皮,但是得罪了哪个都落不得好下场。
“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就算我说的话侄媳妇儿你再不受听,他们这些奴才也都要听着。”得意洋洋的一笑,四太太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侄儿,与他投去一个有我在你放心的眼神。
“好!很好!”看着一干众人的反应,沈碧寒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四太太,她中气十足的道:“他们不动手,只因他们是奴才,碍于您的面子,奴才们既然不敢动手,看来只有身为大少奶奶的我亲自动手了!”话音还未落,沈碧寒将负在身后的手高高举过肩头,快行两步便向着四太太冲去。
“啊--”
一声尖叫之后,四太太捂着脑袋连忙向后退走,看着沈碧寒手中明晃晃的菜刀,一边后退她还一边扯破嗓子喊道:“你难不成疯了?我可是你的四婶娘……你要干什么?”
脚下一个踉跄,四太太踩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上,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侄媳怎会不知您是我的四婶娘啊,只不过四太太您忘了,连我的夫君我都敢剪刀伺候,更甭说您了……哼哼!不管是谁惹了我,我都会好好的伺候他的。”
“疯子!疯子!”想起沈碧寒以往的丰功伟绩,四太太以脚后跟儿蹭着地面,连滚带爬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后退着,唯恐沈碧寒像对付聂沧洛一般将菜刀伺候到自己身上。
快行两步,在四太太身前停下脚步,沈碧寒居高临下的低头俯视着一脸惊恐的她,手中依然高举着明晃晃的菜刀,皱眉道:“侄媳不会对您怎样的,四太太您莫怕。今日之事侄媳我算看明白了,枉费我白费口舌说了那么多的道理与您,您打定主意是要包庇自儿个的侄儿了是不?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得自己动手了,他是您的侄儿不假,不过前提是他是我聂府的奴才,奴才们犯了错便要家法惩处。我这么做当然是自己动手对付您这淫贼侄儿了。”
既然四太太使用强硬态度,那对沈碧寒而言,她先礼后兵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既然四太太不依,那她能做的也只有动武了!
【第一六四章】 泼妇本色
过去的时候也许有人见识过沈碧寒拿着剪刀追赶聂沧洛的情景,在那个时候她可没想着要手下留情,不过那个时候见识过此景的也只有锦翰院的人,厨房里的人们最多也只是听过言传而已,但是今日……沈碧寒的泼辣他们算是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
看着四太太被吓得瘫倒在地,而贾管事一脸惨白的被沈碧寒追的屁滚尿流,院子里的丫头下人们一个个的被震的只能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你去将四太太扶起来!”对着以竹使了使眼色,让她去将四太太扶起来,凝霜趁着人们的注意力在拿着菜刀追赶贾管事的档口儿,不动声色的退出厨房大院儿。
“我让你欺凌妇孺!”高高扬起的手臂用力的落下,沈碧寒手中的菜刀将贾管事后背上的棉衣豁开了一道口子。
“姑母救命啊!”脸色变了又变,贾管事回头看了眼身后棉衣上的豁口,更加拼命往院子外面逃命,此时他的脸上已然分不清是因为拼命逃命而累出的热汗,还是别吓的出了冷汗了。
“洛儿家的,你赶紧的住手!”被沈碧寒的模样骇到了,四太太由以竹搀扶着站起身来,却只能指着沈碧寒大喊,不敢凑上前去。
“你别跑!给姑奶奶逮到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回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四太太,沈碧寒又喊了一声,而后追着贾管事便出了院子:“你这畜生拿女人当什么?平日里投机取巧谋取私利也就罢了,竟然敢在聂府厨房里糟蹋女人,今儿本少奶奶非要砍了你不可!”
“大少奶奶饶命,小的日后真的不敢了。”脚下的奔跑速度依旧,贾管事四下张望着向出府的方向跑着。
“哼!”不屑的冷哼一声,沈碧寒因为剧烈跑动微微喘息道:“你这种人饶得了你一次,便定会再犯第二次。”
“小的……哎哟……”
贾管事刚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不想被脚下突然多出一只脚给绊了一下,一个不稳,他重重的跌倒在走廊上,好巧不巧,他的额头砰的一声撞在了走廊边儿上的美人靠上,顿时血肉模糊。
啪的一声!
明晃晃的菜刀重重嵌入贾管事头顶的走廊栏杆里,沈碧寒微喘着气如女王一般看着将他绊倒的聂沧杭,不禁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哼!”对头上沈碧寒一笑,聂沧杭也是不屑的一哼,而后伸脚踩在贾管事的后背上,“胆敢让嫂嫂如此费力追赶,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跑出圈儿外去!”
“唔……”
伸手捂着血流如注的脑袋,贾管事痛苦的呻吟一声,一时间痛的说不出话来。
“狗东西!”抬脚踢了踢贾管事,见他一时无力反抗,沈碧寒气喘吁吁的坐进身边的美人靠里,而后侧目对上聂沧杭带笑的眸子:“小叔不是去南苑了么?这会儿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他在她的生命中好似无处不在一般。
看着沈碧寒一片酡红的芙蓉面,聂沧杭笑道:“适才在南苑待了好一会儿子也不见嫂嫂过去,反正璇妹妹也该吃药了,我便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嫂嫂大发雌威。”
聂沧杭没想到他大老远的便看到一个身着厚重的泼妇手持菜刀在追人,想起适才的情景,他便不禁忍俊不禁。
对聂沧杭笑了笑,沈碧寒见远远的四太太由望兰搀扶着一脸惊颤的向自己这边走来,沈碧寒道:“什么大发雌威啊,根本就是一个泼妇才对。璇妹妹的药,你怕是要自己个儿过去看看了。”
顺着沈碧寒的视线望去,见四太太也在,聂沧杭询问道:“你是故意当着四婶娘的面儿拿刀子砍这小子的?”
这小子他认得。
“没错!”暗道一声聂沧杭果然聪明,沈碧寒点点头。
心中一片了然,聂沧杭笑着又问:“嫂嫂动手的时间看样子比我想像的时间要早上不少,不过如此也好,凡事只要下定决心,便没什么好怕的!”
聂沧杭不敢说自己对沈碧寒有百分之百的了解,但是他可以大约猜到她的一些想法。
虽然她不是对大哥动手就是动剪刀,暴力前科屡屡皆是,但是她心中所想的事情有的时候比他所想的事情还要周全许多。
对聂沧杭一笑,沈碧寒点了点头。
深深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杭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没入走廊边的柱子后面,从另外一条走廊向着厨房方向行去。
聂沧杭刚走,四太太便来到了沈碧寒的身边,看着地上一片血淋淋的样子,还有她那倒在地上不曾起身的侄儿,四太太双腿轻颤着:“你……你杀了他?”
看了眼嵌入走廊栏杆内的菜刀,四太太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甩开望兰的手,直接向着沈碧寒便要挥下一巴掌。
“四太太!”伸手攫住四太太的手腕,沈碧寒费尽力气将之甩到一边:“打人总要有个理由,你侄儿所犯之事早就该死了,就算我今儿砍死他,他也罪有应得,还是你觉得他在聂府中给你所丢的脸面还不够么?”
脸皮已经撕破了,沈碧寒也没想着日后要修复她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对四太太的称呼也从您转换成了你。
“你居然敢杀人……”听沈碧寒这么说,四太太跌跌撞撞的跪坐在贾管事身旁,见他还有气息,她连忙对身边的望兰吼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
“是!”连忙应了声,望兰一路小跑着去请大夫了。
“沈碧寒!”恼羞成怒的喊着沈碧寒的名字,四太太咬牙切齿道:“不要以为洛儿中意你,在聂府中便没人可以整治得了你,我现在便去找母亲,让她将你逐出聂府!”
在聂府之中生活了十几年,四太太这还是头一次遇到不将她放在眼里,对她如此奚落的人呢。
这口气她咽不下!
一脸无所谓的坐在美人靠里,沈碧寒对四太太道:“四太太是不是搞混了?”
“什么?”发髻散落一团,四太太定定的注视着沈碧寒,似是想要将她撕碎一般。
淡淡的睨了四太太一眼,沈碧寒坏笑道:“据我所知,这聂府之内,大到亭台楼阁,小到一花一草,全是我们二房的,若论谁赶谁出去,那合着赶人的该是我吧!”
沈碧寒这话一出,四太太面色一怔!
沈碧寒此刻所说的话,聂惜璇曾经也说过,那次在聂惜璇说了这话之后,老太太不但没有责骂于她,反倒息事宁人了。
由此可见,聂家的家产全是二房的这个说法,老太太是认的,不过……
“我说是要母亲将你赶出去,而不是要分家,你可听明白了?”四太太嘴角所擒着的笑容与沈碧寒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你打算要我将谁赶出府去啊!”笑容依然残留在脸上,在四太太还没有看到沈碧寒任何沮丧表情的时候,老太太的声音蓦然从四太太的身后传来。
“母……母亲……”
微微怔愣片刻,四太太从地上站起身来,而后指着地上的贾管事对老太太哭诉道:“求母亲与儿媳做主,侄媳妇儿她居然拿刀杀了儿媳妇的侄儿。”
看着四太太哭天抹泪的样子,老太太老眉深皱的看了眼地上依然有气儿的贾管事,而后由老嬷嬷搀着向里走,来到沈碧寒的身边。
从美人靠里站起身来,沈碧寒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什么都不狡辩地面容恭顺的站在了老太太身边。
“嗯……”
坐在美人靠里,老太太对老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检查下贾管事的伤势。
“是!”老嬷嬷对老太太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而后来到贾管事身前蹲下身来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片刻之后,老嬷嬷对老太太禀明:“启禀主子,这四太太的侄儿身上没有任何刀伤,而且依然尚存于世。”
四太太闻言,脸上一阵尴尬:“那这么多的血是哪里来的?为可他一直不醒?”
“那是他自己个儿慌不择路撞到奶奶坐的美人靠上痛昏过去了!”老太太到了,四太太也问了,沈碧寒便适时回答道。
“自己个儿撞的?”四太太满脸的不置可否。故意在老太太面前大声质问道:“若是侄媳妇儿你不拿着菜刀追杀他,他何来的会撞成这个样子?”
沈碧寒说是撞到四太太不是不信,毕竟她区区一个女子不可能将一个大男人扔出去,不过想起适才的事情,四太太肚里就一阵窝火。
微微侧头,老太太看向沈碧寒:“你又拿着凶器追人?”
她聂家的孙媳妇儿还真是有一般人没有的嗜好呢!
沈碧寒对老太太干笑两声,算是承认了。不过她又道:“不到气极之时有谁会愿意拿着把菜刀追人?奶奶不问问孙媳为何追赶这贾管事么?”
面色严肃,老太太道:“你说便是!”
老太太都让说了,沈碧寒也没不说的道理,将贾管事两年前贪图小利害她得病的事情算上,沈碧寒把他在厨房内如何无法无天败坏德行的事情一一当着老太太的面子讲明了,在她说话的时候,见老太太的脸色一路走黑,四太太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看着四太太一脸怯怯的样子,沈碧寒暗笑一声与老太太问道。“奶奶,您与孙媳说说,到底该赶谁出去?”
【第一六五章】 蹊跷之处
“你侄媳妇儿说的可是实情?”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面对沈碧寒的询问,老太太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该把谁赶出聂府去,而是面色严厉的对四太太问着话。
事情的是非曲直说的明明白白,随着老太太的脸色一路走黑,四太太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怨怼地看了沈碧寒一眼,四太太踌躇着对老太太哭泣道“就算我这侄儿做得再不对,她也是儿媳娘家的唯一一条根啊!有错自然该罚,可是侄媳妇儿一上来便叫嚷着要要了他的性命,这成何体统?儿媳又怎能不拦?”抬头看了眼老太太,见她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四太太怯怯的又补了句:“儿媳知错了,还望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当初她嫁入聂府的时候,聂府家境不好,她的家境也一般,直到聂府发家了她才想着借机接济自己家人,可是没想到会出了今日这档子事儿。
“知道会与我气坏了身子,你们一个儿个儿的还不消停些!”老太太抬眼看了一边的沈碧寒一眼,对四太太也不假颜色的道:“小辈儿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这个做长辈大可晓之以理,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的为人我这老婆子还不清楚么?一开始的时候你定是要护着你这侄儿的,若是逼不得已,碧寒这孩子也不会不守礼数与你大动干戈,若是说体统,你做长辈的体统又成什么样子了?”
一边说话,老太太一边还气极的拿和中的拐杖用力的戳着走廊的地板。
“母亲……”
四太太满脸委屈的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来。
按理说今日之事从头到尾沈碧寒和她都是有错的,她错在不该护短,而沈碧寒则是冒犯长辈,可是这会儿子老太太在质问她的时候明显提到了沈碧寒的错,但是却将沈碧寒犯的错加诸在了她护短的根本之上。
话说白了,整件事情若是她不护短,沈碧寒也不会如此,这就是老太太的意思和认知。
“什么都莫要再说了,今儿个的事儿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你有错没错自己儿个难道还不晓得么?”有些不悦的瞥了四太太一眼,老太太转而对沈碧寒道:“你这孩子也是的,以前的时候脾性不好也就罢了,现在年岁长了怎的还是这般火爆脾气,如此下去我怎的放心将聂府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交给你打理?”
虽然意思里有些偏袒,但是说了那个不说这个就是有意的偏袒,训斥了四太太,老太太以责问的语气与沈碧寒说话,却有着另外一层的意思。她其实想要众人听的是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要将聂府交给沈碧寒打理。
以前的时候她虽然暗地里与沈碧寒提到过这个话题,不过这次她是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当着别人的面儿将话说明白了。
在她看来,将聂府交给失而复得的沈碧寒,现在该是时候了。
老太太的话音刚一落地,四太太的脸色便更加难看了,瞪大双眼注视着老太太,没等沈碧寒应声儿,她一脸惊慌不已的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打算将聂家交到侄媳妇儿手中?”
老太太要将府中事物交给沈碧寒?那样不行,绝对不行,她第一个不同意。
老太太静静的瞅着四太太半晌以后,方才平平静静地道:“这府里的一干家当都是洛儿和他父亲挣来的,除了洛儿家的,你认为还有别人更适合做当家的位子么?”
老太太这几个儿媳的心思,她懂?
但是因为她的自私,害得聂沧洛的母亲郁郁而终,又累得聂惜璇情路坎坷,虽然这些事儿她不去追究,但并不代表她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人嘛!既然有错就好改,她现在不改,怕以后没有太多时间了。
“适才孙媳还与四太太说起呢,这聂家的资本全部都是二房的,若是奶奶不当家了,自然该是由我们二房当家才对!”抬眸睨了四太太一眼,沈碧寒对老太太适时说道。
以前记得刚出轩园的时候,她对什么事情都是逆来顺受的,也没有任何的欲求,但是现在不同了,在有了与聂家人之间的感情之后,为了日后整个聂府得以安宁,该争的她一定要去争,而不是与以前一样推脱了。
定了定心神,四太太道:“侄媳妇儿年岁尚小,处事经验不足,这府中事物又过于繁杂,若是她此时接手的话,怕是早了些!”
要争取时间,一定要争取时间,在四太太看来,只要时间有了,那怎么对付沈碧寒便只是一个过程了。
“经验不足?”重复着四太太话里的重点,老太太看向沈碧寒。
从老太太的视线中会意,沈碧寒知道她老人家是什么意思,上前走了两步,又毫不客气的踢了地上的贾管事一脚,沈碧寒对四太太问道:“四太太您说的经验不足指的是什么?在您的眼里要多少和足以接手沈家?侄媳妇想要问四太太一句,您觉得白家与聂家相比,大小如何?”
她是在告诉四太太,在过去一年多以来,白府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沈碧寒在打理的,白府她尚且得来,为何到了聂府之中她又变成了经验不足了。
面对沈碧寒一连串的问题,四太太没有回答她问的任何一个问题,而是不服气的道:“在聂府之中,我们这几个长辈无论哪一个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
唉?!
听四太太说出这句话,沈碧寒不禁在心中好笑,怎么说她也算是个活了两世之人,若是加上前世自己所过的桥,四太太走的路还未必有她过的桥多呢——现代世界有的是立交桥!
“好了!”正在沈碧寒与四太太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之际,老太太打断她们的话:“我说让孙媳妇儿接手聂家这是后话,且要等着家里的几个儿媳都聚全了再说,今儿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孙媳遵命便是!”对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沈碧寒没再看四太太一眼,再次退回到老太太身边。
恰在此时,望兰已然将李大夫请来得了。仔细的为贾管事检查了下身体,李大夫最后为他包扎了一下,便与老太太道贾管事身体并无大碍便退下了。
既然人没事儿,那自然就该继续说他犯的事儿,命人将贾管事拖起来,老太太由老嬷嬷搀扶着从美人靠里起身,先让厨房内的众人去准备午膳,她让望兰和翠竹两个小丫头去将其他的几位老太太请到锦临院去,而后对沈碧寒和四太太道:“你们两个都到我的院子里来,今儿的事儿,等过会儿子人齐整了,我定会就此事仔细过问。”
来到老太太所居住的锦临院中,沈碧寒与四太太谁也不搭理谁的分别坐在内厅两侧的椅子上喝茶,而老太太则是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等着其他几位太太过来。
过了没多久,大太太、三太太接连而至,出乎众人意料的这次就连算不得主子的孙姨娘也来了。见众人对四太太头饰不整的样子面面相觑,沈碧寒淡淡的看了眼对自己微微露笑的孙姨娘,以眼神询问着正在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明白沈碧寒想要问的是什么,老嬷嬷离了老太太身边在沈碧寒耳边附耳轻语片刻。
听完嬷嬷的话,沈碧明明了,她还真的没想到呢,因为聂惜娇接替了聂惜璇在府里管账,这会儿子孙姨娘的自我意识已然慢慢膨胀。
俗话说,养儿防老,这孙姨娘倒好,养了个女儿,老了老了还因为这个女儿将腰板儿挺直了。
纷纷对着老太太行了礼,三太太与孙姨娘一个身子不好,一个身份低下,谁都没有立即发问,只见大太太喝了口茶,而后看向老太太:“母亲这会儿子唤我们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大太太这话一出口,沈碧寒不禁眉头微微蹙起。
大太太的话说的很平常,但是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却和以往判若两人了。
老太太看向大太太,轻声叹道:“适才在厨房里发生了一件事儿,我老婆子觉得有必要当着你们的面儿解决一下,另外还有件事情要征询下你们的意见。”
轻轻的喝了一口茶,一边的三太太语气极轻的道:“厨房内发生什么大事儿了还劳驾母亲您出门?眼下我们妯娌几个都齐全了,母亲有话直说便是。”
老太太闻言一笑,道:“看来儿媳妇儿你平日里真的是病久了,在西苑的桃园呆久了,有些不关心府内之事了,唉……”深深的叹了口气,老太太继续道:“我老婆子其实也想着找个世外桃源歇歇呢。”
“看母亲您说的……”面色孱弱一笑,三太太看上去格外虚弱的道:“您赶紧的与我们说是什么事儿吧,也好早些处理了,您早些歇着。”
“对啊!有什么事儿老太太您直接说明便是,奴婢也好为您分担一二!”生怕老太太忘了自己的存在,三太太的话刚一落地,孙姨娘便连忙附和道。
老太太笑吟吟的看了三太太和孙姨娘一眼,眼中好似闪烁着似有似无的精光。将视线收回,她对身边的老嬷嬷道:“将贾管事押上来。”
“贾管事?”
“贾管事……”
听到老太太说将贾管事押上来,屋里的两位太太和孙姨娘纷纷将视线投注到四太太身上。
这府里只有一个贾管事,那便是四太太的侄儿,看来今儿个这事儿八成是与四太太有关系了。
老太太说是将贾管事押上来,其实贾管事是被两个家丁给拖上来的,因头部有伤,他总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如一滩烂泥般的瘫在地上,他抬头瞧了眼屋里的聂家家主们,最后还是将视线停留在四太太的身上,对她投去满是希冀的求救目光。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四太太还敢给自己争些面子,但是适才老太太在处事的时候明显着偏袒沈碧寒,这让她在面对自家侄儿视线的时候,刻意的有些怨怼和躲闪。
若不是他不听她的劝告在厨房里乱搞,今儿她又怎会被一个小辈儿拿着菜刀吓得这般狼狈?!
“就是这个畜生!”直指着地上的贾管事,老太太怒道:“这个畜生居然狗仗人势在聂府之中欺凌妇孺,威吓王嬷嬷与其通奸,以至于弄到我们聂家厨房乌烟瘴气,这等不齿行径根本就是在败坏我们聂家家风!”
在说话的同时,老太太指着贾管事的手被气得直颤。
“母亲息怒!”从椅子上起身在贾管事身边跪下,四太太从头到尾没去看贾管事一眼:“是儿媳的错,儿媳知错了,儿媳定会好好处置这个畜生。”
面对四太太的一跪认错,内厅内的几位家主都神色各一。
坐在老太太左下方的大太太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她身边的三太太则是端着茶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只有与四太太出自同一房的孙姨娘起身跪到四太太身边,与老太太求道:“请老太太息怒,俗话说一个人不知一个人怎么活的,姐姐平日里管理厨房,要处理的事情颇多,自然无暇去过多关心贾管事的事情,这事儿从头到尾姐姐该是不知的,她若是知道,早早就处置了这小畜生了,万不会替其遮掩的。”
听孙姨娘一席话,沈碧寒刚刚舒解的眉头再次拧起。
这两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不但孙姨娘的女儿聂惜娇上了位,连她也变得会说话了。
若是在以前,以孙姨娘的身份和地位,有这等子事儿她躲还来不及呢,更遑论替四太太说话了,可是眼下她却在众人不语之际挺身而出为四太太说话。这太不正常了……难道随着女儿的蜕变,孙姨娘也蜕变了不成?
直觉告诉沈碧寒,这里面该是有什么蹊跷的,但是仔细的打量了孙姨娘两眼,她又想不出问题所在。
“哼!”怒哼一声,老太太言辞犀利道:“你莫要与她说好话,两年前的时候,这贾管事害得碧寒因吃了不洁净的东西而晕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试问那个时候碧寒与她讨过说法了,她可处罚贾管事了么?”
“……”
四太太和孙姨娘谁都没有说话。
【第一六六章】 一石三鸟
四太太有没有处置贾管事,老太太不用问也知道,她若是真的处置了,那今日哪里还来的贾管事扰乱厨房这件污秽之事?!
分别凝睇了四太太和孙姨娘两眼,老太太摇了摇头:“你们不回话,我老婆子也不问了,罢了罢了,那会儿子的事情咱们暂且不论,但是今儿个的事情一定要分个是非黑白不可。”
抬头偷偷的瞥了老太太一眼,四太太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今儿的事情儿媳有错,母亲您不管怎么处置,儿媳只管听从便是。”
怒容褪去,老太太淡淡一笑:“你此话当真?”
“与母亲所说之话,儿媳怎会不当真的,此话自然当真。”四太太点了点头,而后低头兀自思量着。
唯今之势老太太是绝对偏袒沈碧寒的,而在场的大太太和三太太也都是看热闹的,她想要明哲保身,也只得丢车保帅,暂时任由老太太处置自家侄儿了。
来日方长!
四太太在心中默念着如是四个字!
看向坐在一边的沈碧寒,见她也是对自己淡淡一笑,老太太看了眼仍然如一滩烂泥瘫坐在地上的贾管事,而后对身后老嬷嬷吩咐道:“适才四太太说了,这是她贾家唯一的一条根了,虽然他无耻无德,不过有时候亲情还是应该顾念的。”
说完这话,跪在地上的贾管事和四太太纷纷抬头望向老太太,要知道此刻贾管事的生杀大权可都是在老太太的只言片语之间哪!
故意将话说到一半便停顿下来,老太太端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香茶,而后继续道:“你眼下带着他到望满那里,领一百下鞭笞,而后不让他带走聂府的分文,将他逐出金陵!”
听到老太太的最后定夺,四太太身子一颤,而她身边的贾管事更干脆,他直接就双眼一瞪,吓昏了过去。
一般人二十几下鞭笞便都下不了炕了,更遑论他要挨一百下了,这一百下就算吓也能把他吓死。
“母亲开恩!”额头着地,四太太磕头求道,“我这侄儿身子骨瘦弱,怕是禁不起这一百下鞭笞的。”
“犯了错便该罚!若是不看你的面子,他这会儿怕是早死了八百回了。”冷冷的瞥了眼四太太,老太太道:“若是你觉得他受不了,那你就代他受!”
闻言,四太太身子一颤,便再不敢求情了。
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贾管事被老嬷嬷带着人架走,却无能为力。
将视线重新调转回四太太的身上,老太太叹道:“主事要的是公正,岊得以服众,而你呢?算起来你掌管厨房也有十年光景儿了,可是为何偏偏要如此包庇自家亲戚,如此的男盗女娼之事你与他遮掩了,那若是他在厨房杀人放火了,你当如何?”
“儿媳以前是不知,绝对不是包庇那畜生的。”见老太太依然将注意力停驻在自己身上,四太太急忙一口咬定贾管事以前的所作所为她并不知情。
在这个时候,打死她也都不会承认她知情。
看着四太太抵死不认的样子,老太太也没一定说她知情:“你知不知情我不追究,不过今日既然府里的大少奶奶撞见了,而你还要阻挡她动用家法……失了公平何来的公信?看样子处理厨房的事物你也累了,将厨房的事情暂且交与碧寒来做,你这阵子就好好歇歇吧!”
“请母亲开恩!”四太太听到老太太的话后,呼吸不禁一滞,对着地板的面容更是皱到了一起。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处理厨房之内的事情老太太要将大太太和三太太她们唤来,原来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夺了她的差事啊!老太太这招用的狠啊!她不仅夺了她的差事,而且还让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四太太额头着地跪在老太太身前,沈碧寒一脸闲适的坐在椅子上,因老太太突然下的决定,内厅里面一片静寂,沉默许久之后,三太太终是叹了口气儿:“贾管事已然处罚过了,母亲您家法从严是好事儿,不过四弟妹平日里处理厨房事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她一直兢兢业业的份儿上,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没想到三太太会为自己说话,四太太满脸感激的抬头看向她所在的地方,可是……
“我看你平日里总是生病,病了这么久了,还让你处理府中事物实在不该,这样吧……日后你也好好的歇着,关于府中衣裳穿着采买的事情,也交与碧寒来做。”还没等一脸感激的四太太看清三太太的表情,老太太便用冷的让人发毛的声音将三太太的差事也给掳了。
“呃……”三太太哑然无语!
“母亲……”
见老太太接连掳了三太太和四太太的差事,坐在一边的大太太一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老太太要将家传给沈碧寒,这是必然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早。
“怎么?”回头看了大太太一眼,老太太问道,“你也觉得累了想要歇歇?”
连忙摇了摇头,大太太侯氏道:“儿媳没有任何意见。”
满意的点了点头,老太太对沈碧寒道:“日后厨房和浣衣房就交给你了,好好打理,莫要再让府里乌烟瘴气的。”
笑着眨了眨眼,沈碧寒从椅子上施施然起身,而后一派淑女风范的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孙媳谨记奶奶教诲!”
姜果然不理老的辣!
虽然不想这么想,不过沈碧寒不得不在心中对老太太竖起了大拇指。
一开始的时候,沈碧寒是要去厨房调查聂惜璇中毒事件的,但是到了那里误打误撞碰上了贾管事与王嬷嬷这回事儿,至于她拿着菜刀出马,完全是考虑到老嬷嬷曾经说过的关于威望的那个结论,没想到头儿来老太太居然来了个一石三鸟,不但处置了贾管事,还接连夺了三太太和四太太两个人在聂府之中的大权。
“哈哈”从府外回到轩园准备就寝的聂沧洛在听到沈碧寒讲述白天的事情后,不禁笑着斜靠在床廊上,“夫人真有你的,这次居然用上菜刀了……厉害厉害!”
想像着沈碧寒拿菜刀追赶贾管事的泼妇样儿,聂沧洛笑着捏了捏她的俏鼻。
只要是沈碧寒,她便永远可以让他看到他引以为奇的那一面。
“若是说厉害,奶奶那才是真正的厉害呢,审时度势只在顷刻之间,她老人家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躺在聂沧洛的臂弯之中,沈碧寒兀自喃喃道。
难得见沈碧寒如此佩服一个人,聂沧洛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叹道:“适才回来的时候为夫先去南苑去看了看璇妹妹,莫往生果然是神医啊!”
今日他去探望聂惜璇的时候,虽然她脸色还是略显苍白,不过她的身子见她却是不争的事实。
“嗯!”默默的点头,沈碧寒神色微黯的叹道:“越是有本事的人便越是性格怪异,仔细说起来只要我请,他便随叫随到,这完全是蓝毅的功劳。”
低头凝视着沈碧寒好一阵子,聂沧洛问道:“想他了?”
在感情上,聂沧洛承认自己是个狭隘的人,但是蓝毅为沈碧寒连生命都可以放弃,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永远都存在着一种自卑情绪。
知道聂沧洛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沈碧寒老实的道:“我对他的思念,恐怕会持续一辈子。”
嘴角露出浅显而又苦涩的笑意,沈碧寒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是听到聂沧洛的耳朵里,并不好受。笑容隐去,他终是对沈碧寒道:“为夫不介意你在心中一直思念他!”
“谢谢!”呶呶的一声感谢之后,沈碧寒面色黯然的闭上双眼。
蓝毅是她这一世中最大的遗憾,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她身边有谁,在她的内心深处,他才是唯一扯着她心头那根思念之弦的男人。
在沈碧寒初时要接手厨房和浣衣房的时候,曾去老太太那里请过要领,当时人给了她一句话,那便是待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大太太和聂惜娇手中的权利也会下放到她的手中。
厨房和浣衣房的事物远比着沈碧寒想像中的多,自打她开始打理这两个地方之后,她每天去的地方便是三点一线式的,从浣衣房到厨房,从厨房到锦临院的那个机密帐房,她的日子基本上便交代在这里了。
出人意料的,自从三太太和四太太被夺了差事之后,没有人敢去挑剔沈碧寒的不是,聂府之中出奇的平静。
这一日,阳光明媚,冬风和暖。沈碧寒难得休息一日,在轩园后院暖洋洋的晒着太阳。站在轩园的门前,凝霜本来等着取午膳的丫头过来,却远远的见聂福手中拿着一张帖子一路顺着廊子向轩园走来。
将聂福一路引到轩园后院,先与沈碧寒通禀了一声,凝霜才将他带到沈碧寒晒暖的地方。
“聂管家可是个大忙人,今儿你不在外府候差,反倒来了我这里,该是有什么急事儿的吧!”懒洋洋的睁了睁眼,沈碧寒对聂福淡淡一笑。
“小的给大少奶奶请安!”对沈碧寒恭身作了个揖,聂福点头将手中的帖子呈到沈碧寒面前,笑道:“被大少奶奶您说着了,还真有事儿。越王府送来了请帖,道是三日后越王妃请大少奶奶您到越王府一聚!”
【第一六七章】 府里的那些事儿
去越王府对沈碧寒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若是唐雪晴请她过去,她定会欣然赴约。但是这次去越王府么……想起那次见到越王妃时她那有些怨怼的眼神,沈碧寒便觉得有些发怵。
人与人相处,凭的是感觉,依着沈碧寒的感觉来看,这越王妃是绝对不喜欢自己的,可是她请她到越王府又是所为何事呢?
仔细思量了一晚上,也没见有什么结果,沈碧寒将手中的帖子随意的搁在床廊上,仰面躺在床榻之上发起呆来。
“少奶奶!”从外面进入寝室之中,凝霜将手中端着的燕窝粥递到沈碧寒面前,而后轻声说道:“天儿冷,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对凝霜笑了笑,沈碧寒接过燕窝粥放在嘴边浅啜一中,“今儿你速度不慢,我那边的事儿刚刚结了,老太太也到了!”
今日在沈碧寒手持菜刀在厨房发威的时候,凝霜一边儿让翠竹将四太太扶了起来,一边儿悄悄的趁乱出了厨房大院去锦临请老太太过来。
“您赶紧趁热喝。”见沈碧寒停下喝燕窝粥的动作,催促了一声之后,跟着又轻轻一笑,凝霜道:“事儿是少奶奶您提前吩咐的,奴婢怎会不放在心上。”
将燕窝粥又多喝了两口,而后重新递回到凝霜手中,沈碧寒道:“这会儿子我这身子还行,你且代我喝了这粥吧!”
“呃……奴婢还不饿。”看了眼手中的半碗燕窝粥,凝霜起身将粥碗放到一边的圆桌上,道:“仔细说起来,老太太以前要不给的时候,什么都不给,大少奶奶您在府里就只有歇着这两个字,但是现下说给,她将三太太和四太太的大权悉数都给了您,也不怕您累出个好歹来。”
淡淡一笑,沈碧寒只是挑了挑眉,对凝霜的话不置可否。
“少奶奶?”见沈碧寒不再说话,凝霜一脸疑惑的轻唤着她。
“凝霜啊!”声音清冷的喊了凝霜一声,沈碧寒说话的声音极轻:“你如此说老太太的话,我这当主子的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日后到了外面且要记着隔墙有耳、祸从口出这八个字!”
“少奶奶您莫要生气,奴婢日后不敢了。”见沈碧寒如此说话,凝霜一脸惊惧的样子。
以前在轩园的时候,沈碧寒曾经与凝霜望柳她们说过很多次了,莫要妄议家主,小心祸从口出。但是两年过去了,沈碧寒不在的这两年,她们在轩园内生活的是那般平淡,好像已经将她们心中的芥蒂消弥的差不多了。
“在我跟前儿没事儿,我只是一说,你心中记下便是。”调整了下睡姿,沈碧寒侧过身来一手支脸对凝霜问道:“大少爷可回府了?”
这两日她在忙厨房和浣衣房的事情,每日累得倒头就睡,而聂沧洛在忙白家商号与聂、沈家两家融资的事情,每日卯时刚到他便离府,夜里都会三更而归。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她早睡的呼呼的了,因此沈碧寒觉得她已然好几日都没见到那个男人了。
对沈碧寒摇了摇头,凝霜回道:“还没呢,大少爷让人传话说今儿夜里也是晚归,莫让少奶奶您等了。”
“哦……”神色有些失望的应了声儿,沈碧寒将支着脸的手放下,侧躺在床榻上,盖好厚厚的棉被不再说话。
“那个……”将沈碧寒脸上的失望尽收眼底,凝霜猜疑之间道:“每日大少爷回来的时候,大少奶奶您都睡着呢。大概是心疼您,大少爷从来不曾叫醒过您,而是坐在床头仔细的瞧着您呢!”
“嗯?”眉梢轻挑,沈碧寒问道:“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了凝霜的话,沈碧寒心中确实有几分温暖和欣喜之意,不过她却不知凝霜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她的寝室内一般到了夜里,都是不让丫头们伺候的。
依然站在桌边儿上,凝霜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大少爷回来之后,奴婢也是该伺候的。”
沈碧寒的心思何等剔透?看着眼前的凝霜,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将心中的猜测压下,她对凝霜摆了摆手道:“今儿我还不算累,你且骈外面将望柳传进来,我有话问她。”
对于沈碧寒要传望柳过来,凝霜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她依然对沈碧寒福身行了一礼,而后退出了寝室之中。
阔别将近两年再次嫁入聂府之中,聂府中的院子大抵上没变,但是沈碧寒明显感觉到了人际之间的变化。
原本的时候聂惜娇在面对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一脸的胆怯,但是现在是她这个庶女在掌管着聂府的财政大权。还有她的母亲孙姨娘,那日在锦临院的时候,她在言行之间谨守规矩,似是早已编排好了那些话一般。
到底是谁让这母女二人脱胎换骨的呢?还有大太太,看她现在的样子好似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难道她不贪财了么?心中载着这个疑问,沈碧寒看着窗棂上贴着的窗花发起怔来。
“奴婢望柳,见过少奶奶。”听凝霜说沈碧寒要见自己,望柳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便赶了过来。站在寝室的门口处,她对沈碧寒恭敬的福身行了一礼。
这可是沈碧寒再回聂府之后,第一次主动说要见她呢。
睁开闭着的双眸,沈碧寒语气淡淡的道:“虚礼就免了吧,你且过来说话!”
“是!”低头应了是,望柳上前几步门口来到床榻前,低头谨守分寸的等着沈碧寒吩咐。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看望柳的样子,倒觉得她比以前稳重不少。
暗暗点了点头,沈碧寒对她道:“过去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在府里过得可好?”
点了点头,望柳依然低头回道:“回少奶奶话儿,过去这些日子,因为奴婢是伺候您的,故大少爷从不曾让人欺侮过,奴婢一切都好。”
说话间望柳又福了福身子。
沈碧寒微微点头,“这些我倒是听凝霜说过了。”
“嗯!”不知沈碧寒到底想问些什么,望柳应了一声,便又不再开口了。
笑吟吟的看了小心翼翼的望柳一眼,沈碧寒低声问道:“你怕我?”
神色一怔,连忙摇头,望柳急道:“奴婢不敢!”
说实在话,望柳过去在轩园中伺候沈碧寒多年,对她的脾性该是一清二楚的。但是这会儿子站在她的床榻前,她却忽然觉得眼前的沈碧寒身上没了以前的平淡无争,却多出了可让我灼灼不安的霸气。
又是淡淡一笑,沈碧寒对望柳道:“你在府里这么多年,世态炎凉也该看得清清楚楚的了。我以前便说过,有什么话你们可以当着我的面儿说,但是要谨言慎行。”
“奴婢省的!”望柳点了点头,“日后奴婢在说话的时候定然管好自儿个的嘴巴。”
笑着也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像个坏人似的,沈碧寒道:“眼下我找你其实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你多嘴来着!”
“啊?”望柳一脸愕然。
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着,沈碧寒道:“过去这两年来,你是否还每日都到丫头房里去?”
收起脸上的惊讶之色,望柳回道:“奴婢每日早、中、晚三膳之时都会在取膳的功夫儿到丫头房去待会儿。”
暗道一声果然,沈碧寒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望柳果然还是以前的望柳啊!”
“……”
抬头睨了沈碧寒一眼,听不出沈碧寒话里的褒贬,望柳只得抿了抿嘴。
“是这样!”依然淡淡的笑着,沈碧寒重新用手肘支着脑袋侧躺着:“你将过去这不到两年功夫儿里府里的一些新鲜事儿讲于我听听。”
“呃……啊!”点了点头,望柳问道:“大少奶奶您想听关于哪位太太的?”
低眉敛目的思量了片刻,沈碧寒开口首先说道:“先说大太太与二二少奶奶吧!”
说别的望柳不在行,不过若是说起闲话来,她可是一个顶十个的。
沈碧寒一提大太太和二少奶奶的名儿,她便来了兴致:“少奶奶您有所不知,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望梅与二添了个小少爷,大太太高兴的不得了。”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老太太盼了那么多年,终是盼到了聂家的第四代了。
看了眼沈碧寒,望柳斟酌道:“话说自从添了小少爷,二少奶奶似是比望梅还高兴一般,有事儿没事儿便抱着孩子出来玩耍。”
沈碧寒适时一叹:“蕙歌不能生养,孩子虽然是望梅所出,不过却是她房里的孩子,那孩子要唤她母亲。”
她这般对孩子,总是吃不了亏的。
这也是当初她沈碧寒指给蕙歌的那条明路。
笑着点了点头,望柳面色一肃,又道:“大约是早前儿四个月的时候,天气还暖和着呢,大太太与二少奶奶一同带着小少爷出门去安宁寺祈福,谁知半路出了岔子……那日安宁寺进香的人多了,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从丫头手里抢了小少爷便跑,害的大太太脸色都吓白了。”
“那然后呢?”现下大房一切都好,相比以前还更和睦了,那孩子也还在,沈碧寒猜测那日必定是有惊无险的。
“后来?”望柳绘声绘色的道:“后来那贼人骑马要跑,二少奶奶死命抓住马上的缰绳不撒手,被生生的拖出去几十丈远呢。”
“几十丈?”沈碧寒咂了咂嘴,“那不就把人活活拖死了么?”
山路崎岖,碎石定然不少,若是蕙歌当初被马匹拖着走了几十丈,那她身上的皮肉必定被磨烂了。
“对啊!”想起蕙歌当初被抬回府的凄惨样子,望柳叹道:“府里的丫头下人们都说,二少奶奶虽然不是小少爷亲生的娘亲,可是比亲娘还亲呢。”
默默的点了点头,沈碧寒打心底为蕙歌拍手叫好。
看来蕙歌是真的变了。
眉头一皱,沈碧寒疑惑的问道:“后来那贼人被抓到了么?”
安宁寺那么多人进香,为何那贼人独独去抢聂府的小少爷?这里面该不是还有什么猫腻吧!
摇了摇头,望柳道:“也许那人看着二少奶奶那般不要命,动了恻隐之心,他只是将小少爷扔回给二少奶奶之后便驾马逃窜了。”
心中思绪千转,沈碧寒仔细回想着望柳适才所说的那个过程,最后断定这不是件偶然事情,那贼人根本就是冲着孩子去的。
仔细想了想,沈碧寒呢喃问道:“自回府之后,大太太应该也有什么反常之处吧?”
望柳点头回道:“自从在安宁寺发生了抢孩子的事儿之后,大太太在府里再也没以前那般嚣张锐利了,相反的,她十分的安静,平日里也不再与人争抢什么了。”
了然的点了点头,沈碧寒嘴角微微弯起。
若是她猜得没错,当初之所以在安宁寺有人抢孩子,完全是有人指使的。至于这个幕后之人是谁,这还有待商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大太太之所以在府中吃屈养人,根本就是也参透了这里面的这些事儿。
觉得自己维持一个姿势有些累了,沈碧寒收起心中的思绪,从床榻上坐起身来问道:“我不在的,三太太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三太太没事儿!”望柳摇了摇头,“三太太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平日里她除了老太太传,一般都待在西苑里不曾出过院子!要说有事儿,还是四房那边儿的事儿多些。”
“哦?”秀眉轻轻挑起,沈碧寒拍了拍身前的位置,对望柳道:“四房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且过来仔细的与我说说。”
“是!”对沈碧寒福了福身子,望柳来到她身前小心的坐下:“大少奶奶您失踪后的前半年府里倒是没什么事儿,倒是从一年前开始,四房里可是变了天了。”
暗道一声重头戏要上场了,沈碧寒催促道:“你且仔细说来!”
“先说四太太吧,四太太从早便寻冰人到汪府去与汪家少爷与环姑娘求亲。”稍稍停顿片刻,望柳小声的问着沈碧寒:“汪家少爷少奶奶您晓得么?就是与璇姑娘情投意合的那个汪家少爷……叫汪裴琪。”
淡笑着点了点头,沈碧寒道:“我晓得是他!”
“为这事儿璇姑娘还被气得一病不起了呢!”深怕沈碧寒错过了最精彩的,望柳窃笑道:“四太太什么主意都打得好,可是却偏偏人家汪家没应允汪家少爷与环姑娘的亲事,倒是派人来与璇姑娘提亲了呢,为这事儿四太太听说在北苑打砸了好一阵子呢!”
望柳现在说的这些沈碧寒都清楚,要知道说动汪家老爷来与聂惜璇求亲的人还是她呢,不过关于这个望柳还是不知道的好。
笑眯眯的注视着望柳窃笑的样子,沈碧寒轻声问道:“四太太生气了,你这小蹄出去了也这般窃喜么?”
“呃……”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望柳伸手护了护嘴巴,低头道:“奴婢知错了!”
“唉……”深深的对望柳叹了口气,沈碧寒道:“我先前说过今儿不追究你碎嘴,四太太的事儿说完了么?若是说完了你且接着说别人的。”
人活一世都不容易,像府里的这几位太太,在这个封建的社会中活到现在没一个不是为生活与野心与人争斗的。但是没了野心,人们又怎么能更好的生活呢?
人多的地方便一定会有争斗,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铁律!
争夺了,活过了,无论是完美的人,还是有缺陷的人,最后无非都是化作一坯黄土。
干笑两声,稍微停顿了一下,望柳继续道:“经过上次汪家拒婚之后,环姑娘的心气儿顿泻,倒是娇姑娘与以往大为不同的。”
听望柳提到聂惜娇,沈碧寒顿时来了精神:“怎么个不同法儿?”
望柳道:“以往的时候娇姑娘见了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可是前不久在璇姑娘得病的时候,娇姑娘毛遂自荐去整账,却整得清清楚楚,令府中之人刮目相看!”
沈碧寒问道:“以往的时候你没见娇姑娘是与谁学的账么?”
望柳摇了摇头:“府里的人都道是璇姑娘教的,具体的事情奴婢也不甚清楚。”
心中暗暗思量片刻,沈碧寒看望柳的神情,知她是真的不知,便转而问道:“那孙姨娘呢?”
“孙姨娘?”望柳挑了挑眉,丝毫不掩厌恶的回道:“可能因为娇姑娘在府里有了差事的缘故吧,孙姨娘比平日里风光了不少,不过仔细说起来,最近少奶奶您不在的这将近两年功夫儿里,孙姨娘不但没经常去巴结四太太,反倒经常去西苑与三太太闲聊呢。”
正在给自己盖着被子的手一顿,沈碧寒眉头皱起。
聂惜娇、孙姨娘、三太太还有望巧,这四个人若是联系起来,那聂惜璇中毒的事情,不是就有了眉目了么?“
心中暗暗揣测着,沈碧寒一脸的深思。
三更过后,空中明月皎洁,繁星点点。
聂沧洛回来的时候,沈碧寒还没睡。
从外面一进屋子里,暖意霎那间向聂沧洛袭来。进得屋子,见沈碧寒还没睡,他俊朗的脸上难得展现出一抹笑意,“这时辰了夫人怎的还没入睡?”
“昨日里府中事物处理的差不多了,今儿我自儿个给自儿个放了一天假!”懒洋洋的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沈碧寒整了整身上的棉被,任由随意披散着的三千烦恼丝倾斜在前:“夫君适才在门外与谁在说话?”
适才的时候聂沧洛还未曾进门沈碧寒便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
“嗯?!”正往屏风上挂着披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聂沧洛恍然:“哦……是凝霜丫头。适才她还在门外候着呢。”
“凝霜?!”眉头高高扬起,沈碧寒心中五味杂陈。
早在戌时的时候,她便吩咐凝霜去歇着了,凝霜也应声儿走了。为何现在这个时辰她还会在外面候着?
“是凝霜!”将身上的锦带卸下,聂沧洛身前瞻宽松的棉袍坐到床榻之上,倾身轻吻了下沈碧寒的鼻尖儿:“过去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只要为夫在轩园就寝,凝霜都会在外面候着……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没!”不露痕迹的一笑,沈碧寒抬眼看了聂沧洛一眼,而后问道:“那这会儿子呢?她可回去歇着了?”
聂沧洛笑道:“为夫让她去歇着了,她这会儿子该回去了。”
“哦……”神情有些黯然的应了一声,心中思绪久久无法平静,沈碧寒只觉浑身无力的瘫回到床榻上。
凝霜怕是情窦初开了。
纵使平日里有多么疲惫,聂沧洛最为享受的便是夜晚回到轩园之后,可以怀抱着沈碧寒沉沉睡去的时候了。带着一身的疲惫上了床,感觉到沈碧寒情绪上的不对,他剑眉微拢:“夫人怎么了?”
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明明还是好好的。
“凝霜……”没有抬头去看聂沧洛,沈碧寒靠在他的胸臆之间,语气闷闷地道:“夫君难道没感觉出来么?”
神色微微一动,聂沧洛低眉看了沈碧寒一眼,而后俯下头来在她额际亲了一下::“你我同是穿越之人,感情方面的认知也该是相同的。夫人觉得为夫还会对别的女子移情别恋么?”
原来他感觉得到,她就知道他感觉得到。
抬头直勾勾的盯着聂沧洛,沈碧寒道:“夫君明明知道凝霜对你有意,却还是如没事人一般照样让她在门外候着?”
“夫人想要为夫怎样?”深深的一叹,将另一只空闲的手臂枕在脑后,聂沧洛语气温和的道:“过去这阵子为夫待凝霜好绝对没别的意思,在对她好的时候我同样对望柳和望春也好,这只因她们曾经伺候着你。凝霜冰雪聪明,该是省的这一点的。”
聂沧洛是个商人,而且还是个精明的商人,对于凝霜钟情于自己的事情,从早些时候他便感觉到了。但是感觉的事情要的是两情相悦,而不是单相思。即便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情,他也不会去主动去捅破他们之间的那张窗户纸,因为那样的话,对凝霜不一定就是好。
苦涩而又无奈的一笑,沈碧寒道:“她是该省的,可是即使他省的,却依然自顾自的每晚候在门外,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微微一思量,聂沧洛问道:“那夫人想要为夫如何?明日我便与她说明白。”
“不用!”断言阻止了聂洛沧的意图,沈碧寒道:“且先等等吧,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吧之后……”
也许到那个时候,她死了,而聂沧洛还活着。如果那样的话,对聂沧洛而言,凝霜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夫人真的是穿越而来的么?”清楚沈碧寒心中所想,聂沧洛道:“你以为若是你死了,为夫便会移情于凝霜么?你不觉得我与凝霜差距太大了么?若是我想要,在沈园里还有个比之条件更好的慕凝,选那个既可以管家又可以管账,我何苦来的此刻为了这个在这里多费唇舌?”
知道了沈碧寒心中所想,聂沧洛此刻的心情是喜忧参半的。他喜的是沈碧寒对自己可以像当初蓝毅对她一样,为他想到日后的事情。忧的是她此时不是在想着怎样努力活下去,而是想要他在日后去接受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这样的她简直就跟蓝毅如出一辙!
知道聂沧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沈碧寒暗叹口气,也不劝他,而是轻声转移话题:“今儿越王府送来帖子,道说三日后王妃请我过府!”
罢了!罢了!
当初蓝毅为她做了一切的时候,她曾经在心中怨怼过他无数次。眼前自己为聂沧洛做这些,与蓝毅又有什么区别?心中暗暗一叹,沈碧寒暗附道:凝霜的事情,就让他自己看着办去吧!
“越王妃?”知道在凝霜的问题上沈碧寒妥协了,聂沧洛听她提到越王府,不禁顿了一下:“没说请你过去做什么吗?”
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沈碧寒道:“只说是过府一聚,其他的什么都没道明。”
有些迟疑的想了想,聂沧洛拍了拍沈碧寒的肩胛:“越王爷是你我的大媒,王妃也许只是想要请你过去寒暄几句。”
脑海中闪过越王妃那双微有怨怼的的双眸,沈碧寒轻声呢喃着:“但愿吧……”
她总觉得,这次越王妃让她过府会有什么事情,不然为何她的心想到这茬儿总是不能平静呢?
“晴儿这几日只来探望过璇儿一次,过几日你去的时候,且记得捎带着去看看她。”沉沉的闭上双眼,聂沧洛对沈碧寒叮嘱道。
越王妃的邀请是在三日之后,趁着还有两日的功夫儿,沈碧寒将厨房和浣衣房的事情事先都处理妥帖了。
这一日,早早儿的起了身,沈碧寒没让凝霜伺候。命望春与自己仔细梳了一个较为端庄的坠发髻,身着白金色棉褂,头戴聂沧洛送给自己的牡丹步摇,仔细的将自己妆扮一新,沈碧寒动身先到老太太那里与她过了话,道是应王妃之约要到越王府去一趟。
而后她便带着望春出了聂府大门,相偕上了马车,直向着越王府所在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