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心结生!(下)
这是过的什么日子?
双眼中倒映着聂沧洛一脸或是震惊,或是疑惑的表情,沈碧寒有一霎那间的恍惚。她的大脑之中在这一刻因为心爱之人的背叛,变得怒火中烧。却也在刹那之内,觉得这个世界清明了。
在这一刻之中,过往几年一幕幕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从与聂沧洛的不相识,到他对自己的怨怼,再到自己在聂府之中明哲保身……在这一幕幕之后,沈碧寒疑惑了,她这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看似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步步为赢的走着,可是却不尽然。
“你又怎么了?”看着沈碧寒手起有落,聂沧洛伸手攫住她的手腕。
眼前的沈碧寒,似是回到了以往的时候,记得那个时候,她对他掴掌,与他动武。可是眼前的她不该是这般模样的,在经过过去种种之后,她已然变得沉稳了许多啊!
“我又怎么了?”眼中蓄满的是泪水,嘴角却狂妄的笑着,沈碧寒不断的摇着头道:“是啊!我又怎么了?”
“嫂嫂……”
看着沈碧寒几近癫狂的模样,聂惜璇一脸担忧的想要上前,却被沈碧寒突然投向自己的目光给骇到了。
“不要靠近我!我的身边现在容不下任何一个姓聂的人!”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眉脚的跳动,沈碧寒看了眼聂惜璇后,又将目光投向聂沧洛身侧的楚姨娘。
是她听错了么?!
不!她适才绝对没有听错。她相信自己的耳朵,适才在院落之中,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屋内聂沧洛与楚姨娘的笑声。那笑声是出自真心的,是不防人心的。基于这一点,沈碧寒还是分辨的出的。
“公……公主殿下,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被沈碧寒盯的直发怵,楚姨娘躲在聂沧洛身后,垂首不敢再看她。
“哼!”看着聂沧洛握着自己的手,沈碧寒不屑的轻笑一声,斥道:“拿开你的脏手。”
眉头蹙了蹙,看了看沈碧寒身后的凝霜和聂惜璇等人,见她们只是对着自己摇头,聂沧洛双眼深凝的看着沈碧寒:“你到底怎么了?何来的此刻又成了这般模样?你我可是夫妻啊!”
“哈……”语气中的不屑一顾如旧,沈碧寒讪讪的一笑,而后哭笑不得的道:“好!好一个你我是夫妻!”
看着沈碧寒眼中的浓浓恨意,聂沧洛眉头一皱,继而唤道:“碧寒……”
“闭上你的嘴巴”嘴角冷冷的一扯,沈碧寒对聂沧洛说了她说给莫往生的那句话。看着聂沧洛,她语气低缓的道:“你我真的是夫妻么?生在皇亲贵胄之家,远不如生在平民百姓家。在百姓家虽然要为生计奔波,却真情依旧,可是在如此聂家?在这个大院之中,没有你口中所说的夫妻。若是在世人来看,你身后的楚姨娘,应该更像是你的夫人吧?”
“碧寒?!”看真沈碧寒双眼之中的决绝之色,聂沧洛的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
双眼有些迟缓的睨了聂沧洛身后的楚姨娘,沈碧寒接着道:“莫要再与我提夫妻二字,这个世界说是夫者为天,但是你知道,在我的眼里,这句话就是狗屁!驸马你以为一句你我是夫妻,就得以了了我的失儿之痛么?”
面对沈碧寒的质问,聂沧洛的脸色阴晴不定。若是说适才他不清楚沈碧寒为何性情大变,但是此刻在听到沈碧寒如此所言之后,他再说不知道,那就太假了。虽然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握了握空拳,他将手伸向沈碧寒,欲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直接躲开了。
“我……”对上沈碧寒的眼睛,聂沧洛眉脚不住的在抽动着闭上了双眼:“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
只有这样,幽潭香之毒才能解。就算此刻时光倒流回去,他依然会选择同样的做法,为沈碧寒解了幽潭香之毒。孩子他们可以再生,但是沈碧寒只有一个,他只要她一个。
前厅之内沈碧寒与聂沧洛欲要剑拔弩张,似是只要有一点儿火星便会被点燃一般。看着他们如此模样,虽然不知究竟为何,但是屋子里的人谁都没敢出声,如此一来,在厅内虽然人不少,可是这个大厅还是显得越发静寂。
在这期间之中,沈碧寒的脸微微扭曲着,优美的唇线微扬,她冷冷的看着聂沧洛,而后自嘲的一笑,道:“你问问这个屋子里的人,有哪一个可以接受别人为了自儿个好,而容忍他们杀了自儿个的孩子?”
听了沈碧寒的话,她身后的凝霜和聂惜璇都纷纷抬头看向沈碧寒。
“莫大夫当初说过,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在聂沧洛看来,事情只有他与莫往生两人知情,此刻沈碧寒知道了,便一定是从莫往生那里听到的消息。
“是啊!”双眼中尽是怒气,可是嘴角却十分诡异的弯起,沈碧寒又看了眼聂沧洛身后的楚姨娘,然后才道:“这就是我的结局。一开始的时候你便说过不想要这个孩子,原来现在还是这么想的。”
“碧寒!”
双眉纠结在一起,看着如此模样的沈碧寒,聂沧洛心中也是心痛难忍。
“也对!”深深的出了一口气,沈碧寒点了点头,而后将视线从楚姨娘身上移开:“在你的身边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楚姨娘,依着你对她的宠爱,相较于我来说,她与你生的孩子,你一定会更喜欢吧?”
“碧寒!”
沈碧寒的话说完之后,聂沧洛不置信的轻轻摇了摇头,双眼中尽是受伤之色。
他同意莫往生的计划,那是因为他想要保住她的性命。难道只因为如此,她便可以怀疑他对她的感情么?!
“聂沧洛,你最好做好准备。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直视着聂沧洛难得瞠目的双眼,沈碧寒嘴角冷冷的一弯,而后转身便向着厅外而去。
“大少奶奶……”
焦急的唤了一声,凝霜连忙追了上去。
在大厅前驻足,掀起厅门前的珠帘,沈碧寒再次转身看向聂沧洛。此时此刻的她,已然是一脸的冷然:“聂沧洛,好好保护好你的楚姨娘,我的孩子死了,她的孩子不一定就能活下来。”
沈碧寒说的话,并不是直白的狠话,却也一点善意也没有。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直接便出了厅门,而后直接离开了北苑。
在这个院落中,有杀害她孩儿的真凶,还有另外一个怀着他孩儿的女人,只要想起适才所听到的笑声,沈碧寒便觉得如芒在背。
沈碧寒走了,凝霜跟着追出去了,厅内挨了一巴掌的聂沧洛一脸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她身边的楚姨娘和聂惜璇都是一脸担心的样子。
匆匆上前,将楚姨娘摒弃在外,聂惜璇摇着聂沧洛的手臂道:“哥哥去将嫂嫂追回来,你们一定有什么误会,赶紧的去将误会解释清楚。”
“那误会解释不清的!”抬眼睨了聂惜璇一眼,见她秀眉微蹙,一脸泫之若泣的模样,聂沧洛只得苦笑一声。
这次沈碧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着他的眼睛说的,他感觉的很清楚,她不是演戏,而是真的恨极了他。
“驸马身子不舒服么?若是实在难受的紧,就到屋里去歇着吧。”见聂沧洛面色灰青,楚姨娘一脸的担忧之色。
“你闭嘴!”转身看向楚姨娘,聂惜璇说道:“我在这里与哥哥在说话,你插的这是哪门子的嘴。”
虽然不知道沈碧寒适才所说之话到底是何意,聂惜璇却也从适才的对话中猜出了稍许。这里面多多少少,都有楚姨娘的戏份。
“……”
嘴角动了动,面对聂惜璇的盛怒,楚姨娘只是抿嘴低头,却不再多言。
“璇儿!”无奈的轻斥一声,聂沧洛心乱如麻的对聂惜璇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说过么?不可以这么跟玲儿说话。”
“哼!”见到这个时候聂沧洛还在护着楚姨娘,聂惜璇面色一变,也是一脸气鼓鼓的便出了前厅。
“姑……姑爷!”待到屋子里只剩下聂沧洛与楚姨娘的时候,翠竹有着踌躇的抬头望向聂沧洛:“今儿在越王府里,主子见到莫大夫了。”
暗道一声果然,聂沧洛点了点头。而后仍是一脸颓然之色的靠坐在椅子上。
关于这个,他早就猜到了。
“奴婢想……主子应该只是一时气极,事情既然已然出了,待过了这几日,她想清楚了,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了。”
从头到尾整件事情翠竹都看在眼里,聂沧洛在取舍之间选择了沈碧寒,这点她知道,可是沈碧寒腹中的那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翠竹自然也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正如聂沧洛所说的,这是沈碧寒最好的结局。这个结局到头来虽然是悲剧,他们两个身为孩子的父母,心中一定都有着难以言喻的苦楚,可是即便如此,这样做却真真正正的保住了沈碧寒的性命。
如此相比之下,她此刻能够做的,能够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听了翠竹的话,聂沧洛只是苦涩的笑了笑,而后便打发她出去了。
对于沈碧寒的脾性,他怎会不知?她真的会如翠竹所言,待多了这几日便会接受现状么?
答案很简单——她不会!
孩子保不住,即便是她活了,她也会对他心生怨怼,而此怨怼的时间,会很长……也许会长到有一辈子之久!
翠竹晌午之时便到律罚堂去领了罚,望满做事向来公道。在翠竹与她说了事情原委之后,律罚堂的执法者伺候了翠竹一百鞭笞。望满知道,错不在她,可是即便如此,身上的皮肉之痛,她却是必须要承受的。
翠竹被抬回轩园的时候,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被望柳和几个丫头一同抬回了她所居住的厢房之后,望柳便去禀报了沈碧寒翠竹的现状。在知道翠竹的情形之后,沈碧寒并未去看她,也未曾吩咐丫头们与翠竹叫大夫。
直到未时之时,聂惜璇过来了。她此行的目的不是别的,便是弄清楚在沈碧寒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打北苑回到轩园之后,沈碧寒午膳未用,晚膳也同样未用,一直都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寝室之内。听了这消息之后,聂惜璇先去到寝室之外叫了叫门,见沈碧寒一直不应。她又透过窗子往里面瞧了瞧。
寝室之内,沈碧寒没有任何的动作,她只是静静的坐在圆桌之前,却不曾言语过一句。
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聂惜璇见自己实在叫不开门,便与凝霜吩咐说让她好好盯着,若是沈碧寒有什么异常的话,即使是让聂顺和聂安破门,也在所不惜。从凝霜的口中得知翠竹挨了罚,聂惜璇寻思着这丫头既然挨罚,便应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聂惜璇来到翠竹的寝室之内时,只见她的后背已然皮开肉绽,而她则是咬紧了牙关趴在炕上,一声不吭。
原本该是细腻柔肤,这会儿却变得血肉模糊,看着翠竹凄惨的模样,聂惜璇实在觉得不忍,便命望香出去传了大夫。在聂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平日里丫头挨罚那都是家常便饭,但是此刻翠竹被打成这个样子,还是让李大夫不禁唏嘘不已。
先为翠竹清理了伤口,又仔细的给她敷了药,李大夫这才离去。
待到李大夫离去之后,见翠竹额际在不断冒着汗,聂惜璇亲自动手与她擦了,这才步入正题,仔细的与她问了今日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碧寒中毒的事情并未与聂惜璇明言过,翠竹自然也知道她不想让聂惜璇知道。就如沈碧寒所说的,聂惜璇是个灵秀的女子,她自小虽然生活在大宅院的政权夺事之中,却被聂沧洛保护的很好。想到这些之后,在面对聂惜璇的询问之时,翠竹最后给她的答案也只是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要是想要问出事情究竟的过,只能让她去问沈碧寒与聂沧洛了。
明白翠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知道这丫头嘴巴紧,实在是问不出什么,聂惜璇只是与她说了要她当差的时候当心点儿,而后便离了厢房直接去问沈碧寒了。
【第二五七章】 宁我负天下人!
聂惜璇确实是找沈碧寒了,不过她却没能成功叫开沈碧寒的房门。在一出无果的情况下,她深知从聂沧洛那里也得不到什么结果,聂惜璇也只得郁郁的回去休息了。
转眼几日而后,在这几日之内,因为蓝毅出金陵去巡查商号生意,所以并未到聂府来。等到他再来的时候,沈碧寒已然在寝室内将自己关了整整七日,而这第七日,便是蓝毅从外阜归来的日子,也是聂惜璇即将出阁的前一日。
再这七日当中,聂沧洛当然也来看过她,但是沈碧寒并未见他。她给聂沧洛的话依旧,那就是——她不会原谅他!
五月初四,端午节的前一日夜里,也是聂惜璇即将出阁前一日,在聂府的前院之中宾朋满座好不热闹,可是在聂府最北端的院落中,却是与之有着天壤之别的另一番情景。
月光之下,沈碧寒独自一人坐在久违的秋千之上,一下下的荡向天空。不知过了多久,秋千停摆了,坐在秋千上的她也渐渐的停摆了。
可是就在此时,她的后背之上突然传来一股温热的力量,再次将她推向天际。
“毅……”
身后的气息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沈碧寒即使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身后是谁。
“我回来了!”看着沈碧寒一下下的荡向半空,蓝毅聚精会神的仔细盯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从秋千上跌落下来。
孕妇玩秋千,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仰头看着天空在皎洁的月色,沈碧寒面色如水,眼光之中一片冷光漠然:“商号的事情一切可妥帖?”
轻点了下头,蓝毅说道:“一切正常。”
“我错了!”在静寂许久之后,沈碧寒将秋千停下,而后转身看向身后的蓝毅:“这个世界上,我可以相信的人,只该是我自己。”
沈碧寒的声音低沉,在这静谧的深夜中,如同无烟无渺的一丝阴霾,让听她说话的人,都是为之一颤。
她说她只该信她自己,也就是说连蓝毅都不相信。她此话说的是实话,却让人为之心痛。
一个人,若是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信,那她的一生,将是可悲而又可怜的一生!
“翠竹已然将事情的经过与我提过了……”双眼饱含深情的注视着沈碧寒,蓝毅轻声恳求道:“寒儿,你该相信自儿个,却也该相信其他人。聂沧洛之所以那么做,只是想要你活着。”
一直以来,蓝毅都以为沈碧寒身上的毒是无药可解的,因为莫往生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他没想到,自他这次外阜巡商归来,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莫往生啊莫往生,没想到他连他都骗了。
对蓝毅与聂沧洛说的好话不置可否,沈碧寒轻笑了笑,而后冷叹道:“世上之事有因有果,他说他是为了我好,却从没想过我的感受。你们可以操纵自儿个的性命,可是谁给你们权利去扼杀我孩儿的性命的?”
以前的时候,蓝毅自作主张为她以死铺路,沈碧寒生气,险些气死。此时聂沧洛牺牲她的孩儿为她解毒,她不气了,却生出了恨。
“寒儿……”
“以前的时候,我曾经与他说过,即便是中毒了,也想要为他生个孩子。”打断蓝毅想要说的劝慰之语,嘴角邪气的轻挑起来,沈碧寒慢慢的道:“可是他说他不要。”
从秋千上缓缓起身,转身一脸冷漠的看着身后的蓝毅,沈碧寒接着道:“可是后来他却与我在一起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夫妻情才与我有了孩子,可是现实好残酷,他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而我就像是一个傻瓜一样,让他如此玩弄于鼓掌之中。”
静静的,蓝毅望着在月光下沈碧寒憔悴的面容,目光转柔,他无比温和的道:“也许……”
“也许他是因为对我有情?他给了我一个孩子,可是这个我视为一切的孩子不是我们爱的见证,却只是他计谋的一部分……不要跟我说也许这两个字!”不屑的一笑,沈碧寒越过蓝毅慢慢向着寝室的方向而去:“你随我过来,我有东西要与你看。”
视线一直胶着在沈碧寒冰冷的面容上,看着如此的她,蓝毅已然放弃了说也许两字。此刻的她根本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此刻都有些怀疑,聂沧洛真的做对了么?
他这样做,虽然可以让她活着,但是却让她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失了自己对人的信任。
如此一个没有感情,刚愎自用的沈碧寒,真的就是重生后的她么?
因翠竹有伤在身,沈碧寒随侍的丫头又换回了凝霜,看着蓝毅跟着沈碧寒一同进了寝室,凝霜忙对他们福了福身子:“大少奶奶,毅少爷……”
淡淡的睨了凝霜一眼,沈碧寒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接走到一边才梳妆台前,继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誉满了字的宣纸。
“这是什么?”看着沈碧寒将宣纸递给自己,蓝毅蹙眉问道。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双眼中毫无神色,沈碧寒对着蓝毅晃了晃手中的宣纸。
“这是……”从沈碧寒的手中接过宣纸,蓝毅大致看了眼宣纸上的内容,不禁双眼怔了怔:“这是和离?!”
沈碧寒所递给他的,正是她要与聂沧洛的一纸和离!
“和……和离?!”双音蓦然挑高,一边的凝霜也是一脸的惊讶之色。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轻笑了一声,沈碧寒对蓝毅道:“这确实是一纸和离。”
“寒儿……”
蓝毅想要与沈碧寒说要她三思而后行,但是刚刚开口,却见她抬手让他止声。
静静的凝视蓝毅片刻,沈碧寒语气坚定的道:“你什么都莫要与我说,更莫要劝我什么,待到明日璇丫头出阁之后,你便将这和离交给聂沧洛吧!”
“寒儿……”
沈碧寒对聂沧洛的感情,蓝毅看的真真切切,这会儿看着她写的这纸和离,他想要劝她,可是也知道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盈盈的在一边的椅子上落座,看着蓝毅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碧寒语气淡然的道:“你只要将和离交给聂沧洛,今生,沈碧寒只为仇恨而生,再无其他牵绊!”
蓝毅瞥了她一眼,而后面无表情的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沉吟片刻,沈碧寒冷道:“离开聂府!”
蓝毅又问:“去哪儿?”
侧目看向蓝毅,沈碧寒道:“先回沈园,再回战场!”
她口中所说的战场,便是指的皇宫。
“你真的放得下?”看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蓝毅打算最后一次努力劝慰她。
“有什么放不下的?”黛眉轻挑,沈碧寒讪笑道:“今生此世,宁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一人负我!和离到了他的手中,我便会与父皇禀明。日后我沈碧寒定与聂家划清界限,无论聂家如何,都与我无干。”
人们都说三国中的英雄是关羽,是刘备,是诸葛亮。但是此刻沈碧寒觉得,其实那里面真正的英雄,该是曹操才对。
沈碧寒心意已定,蓝毅也知道改变不了她的决定。多说废话,不如做些实事。当天夜里,他便依着沈碧寒的吩咐,回到沈园与慕凝一起,将沈家和聂家依然有生意瓜葛的地方,一一统筹了出来。
因第二日便是聂惜璇出阁的日子,在与蓝毅详谈过之后,沈碧寒便换了身衣服前往南苑。在南苑之中,此刻早已是披红挂绿,一片的灯火阑珊。
见沈碧寒来了,聂惜璇差点没哭出来。
在过去的七日之中,她到过轩园无数次,却终是没有见过沈碧寒一面。她虽然不知沈碧寒与聂沧洛到底是怎么了,却也大概猜到他们之间该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原本她以为沈碧寒不会出轩园来送她出阁了,但是此刻她来了,她也就什么都不问了。
在南苑与聂惜璇陪了一宿,第二日一早还不到卯时,便有冰人上门,来与聂惜璇梳妆打扮了。
“一梳……”
“二梳……”
“……白发齐眉……”
在经过繁锁的更衣之后,聂惜璇长发寂然,身披大红嫁衣端坐于铜镜之前。耳中想着喜娘梳头的声音,看着眼前如此娇俏的聂惜璇,沈碧寒仿佛回到了过去一般,记得那一年,她第一次出轩园,便遇到蕙歌挑衅。眼下几年匆匆而过,一切物是人非,那个时候娇俏明媚的璇丫头,此刻也要出阁了。
忽然之间,沈碧寒心中感觉怪怪的,好似是自己在嫁女儿一般。
过了今日,她便与聂家再无瓜葛了。
心中如此暗暗思忖着,嘴角轻彻着冷笑了一下,低头从袖子里抽去聂沧洛曾经送与她的牡丹步摇。
她本想将这牡丹步摇转送个聂惜璇,但是在此刻却想着她与聂沧洛的姻缘不是善终,便不好再将东西给新婚的聂惜璇了。
将一切东西准备妥帖,待天色大亮,直等着吉时聂惜璇双眼含泪的上了花轿之后,沈碧寒留凝霜在南苑帮忙收拾着,这才独自一人才离了南苑。
脑海中回想着迎亲队伍中汪裴琪潇洒的身影,沈碧寒不禁摇了摇头。
这汪裴琪与聂惜璇怎么说也是一对苦鸳鸯,一晃数年,终是修成正果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在不知不觉中,沈碧寒发现,她居然来到了锦临院前院的人工湖前……
【第二五八章】 爱的反面
有人说,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淡漠。淡漠,意味着心里不再有对方的位置,而不再想起。没有余恨,没有深情,更没有力气和心思再做哪怕多一点的纠缠,所有剩下的,都是无谓!
此刻的沈碧寒就是这般心境。
天际东方,华阳高照。在绚烂的阳光下,看着周围泛着一片迷黄的湖面淋波,沈碧寒独自一人站在锦临院的人工湖前。
因为聂惜璇出阁,锦临院的众人大多都去了南苑。周围很静,只能听得到清晨鸟儿鸣叫声,便再无其他。清晨的风是凉爽的,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徐徐凉风,沈碧寒伸手自衣袖中取出聂沧洛曾经送于自己的牡丹步摇,一时只是低头不语。
朵朵金黄,灿灿华光。
手中不断摩挲着牡丹步摇,沈碧寒的思绪似是回到几年之前。记得那个时候,她刚刚失去了记忆,在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大宅院里,她能够想到的只有努力的活着。
但是现在呢?
一切都变了,可是这些改变却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原本你值得该是更多,却不止宅院一座。但是如今……”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牡丹步摇,沈碧寒嘴角苦涩的弯了弯,抬手便将之掷入人工湖中。
步摇入水,涟漪圈圈,看着再次恢复平静的人工湖面,沈碧寒双眼微眯的抬头望向天际渐渐变得刺目的艳阳。
这里是锦临院,是被老太太喻为聂府景色最美的院子。以前的时候,府里的各房费尽心机想要住进这个院子里,可是老太太却终是将院子给了她。但是即便如此,在这个院子里她也不曾住过一日,只因在搬进锦临院的那一日,发生了她沉湖的事情。
记得当时,因为凝霜受难,她意外沉湖。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找回了过去失去的记忆,改变恶劣原来的平淡生活。自她醒来之后她便听说,是聂沧杭第一个跳入湖中去救她,也是聂沧杭将她救了下来。若是那次算是一命的话,合着她欠他两条性命。
也是那个时候,因为聂沧洛的不放弃,她活了过来。想起过去种种,沈碧寒难免凄然。若是当时,她没有恢复记忆,那她就不会忆起有关沈家的一切,大概也就没有今日的种种了吧?
但是若是只是若是,她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懦弱了那么久,依赖了那么久,死了聂沧杭,伤了蓝毅,再到如今被情所伤,她该是自己独自上路的时候了。
深深的看着面前还算广袭的人工湖,沈碧寒又深深的出了口气,而后转身离了人工湖前。
“不可以再喝药了哦……药喝多了可不好……”在沈碧寒回身之际,突然从一旁的柳树下窜出一道白色身影。这人一边慢慢的向着沈碧寒靠近,一边在口中振振有词的嘟囔着。
“三婶娘!”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聂沧杭的母亲,被沈碧寒刚刚安顿在锦临院的三太太王氏。
“是药三分毒,不要乱吃药!”面对沈碧寒微微错愕的表情,三太太一本正经的对她说了几句,而后突然癫笑着转身向着锦临院的前厅方向奔去。
“望月!”看着三太太如蝴蝶一般飘忽的样子,沈碧寒又看了看面前的人工湖,不禁上前几步。
听闻沈碧寒的喊声,本在前厅之内的望月连忙出了屋子。在屋子前面见到了沈碧寒和她拽在身边的三太太,望月急忙对着她行礼道:“公……公主殿下!”
冷冷的盯着望月看了几眼,沈碧寒问道:“三婶娘神智不清,难道你不知晓么?这院子里有湖,你难道不知么?竟然胆大的让她一人在外面乱跑。”
沈碧寒的眼神冰冷,声音自然也温柔不到哪里去。身子轻颤了下,望月提起裙襟便与沈碧寒跪了下来:“是奴婢失职。请公主殿下责罚!”
“是失职,不过幸好未曾铸成大错!”看着望月垂首的样子,沈碧寒冷道:“你记清楚了,三太太我交给了你去照顾,便是你的责任。日后就算我不在轩园之内,也不在聂府之内,你依然要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她。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我要整个锦临院的人陪葬!”
闻言,望月身子开始不住的轻颤起来。
沈碧寒以前只是聂家的大少奶奶,她说要惩罚丫头,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直接对人说,要了这些丫头的命。
只因大户人家虽然打死一两个丫头不算什么,但是若是接二连三的出人命,那便会有麻烦。但是沈碧寒却不会,因为她是公主,在这个封建王朝之中,她有说这种话的资本。
将三太太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沈碧寒便毫无留恋的出了锦临院,她要去的下一站该是大太太所居的东苑。
前几日,在她前往越王府之前,便说过要大太太和蕙歌第二日与她一同用晚膳,但是因为当时出了解毒这档子事儿,她一连将自己关了七天,更逞论要与她们一同用膳了。
今日一早的时候,在聂惜璇出阁之时,大太太与蕙歌也早早的便过去了。沈碧寒是在聂惜璇出嫁后便离开的,但是大太太婆媳二人,却留在了南苑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才回到南苑的。
好巧不巧,沈碧寒到东苑的时候,大太太与蕙歌刚刚回到东苑,才在前厅内落了座。
一听沈碧寒过来了,她们二人忙从椅子上起身,而后出了厅门对着正向着前厅而来的沈碧寒轻轻福了福身子,算是请安了。
“公主殿下昨儿夜里该是也没睡好的吧?你这身子越来越重了,这会儿不回去歇着,怎的到东苑来了?”待到沈碧寒落了座之后,大太太一边命丫头们上了茶,一边与蕙歌在下面的椅子上落了座。
自从沈碧寒身为公主的消息公开之后,除了聂惜璇和几个与沈碧寒关系极为亲密的人未曾改过称呼,其他人都称呼她为公主殿下。
沈碧寒只是笑了笑,却不答大太太所问。接过丫头们递过来的参茶喝了一口,她道了句好喝,而后转而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前厅:“我那小侄儿呢?这会儿还没起身么?”
她口中所说乃是聂沧豪的儿子聂恒。
提起小聂恒,大太太与蕙歌相视一笑,而后有蕙歌回道:“今儿璇妹妹出阁,恒儿一早便由望梅带着呢,这会儿我估摸着他该起来了。”说完话蕙歌对身边的丫头吩咐了一句,命她去将聂恒接来。
这边蕙歌命丫头去接聂恒了。那边沈碧寒道是饿了。闻言,大太太连忙命人去厨房传了早膳,要与沈碧寒一同用膳。
时候不长,聂恒接来了,早膳也上了桌,与大太太和蕙歌围坐一堂,沈碧寒先架起一筷子青菜吃了两口,而后看似漫不经心的对大太太道:“今儿璇丫头出阁了,日后聂府的事情由大伯母处理的事情也就多了。”
含笑看了沈碧寒一眼,大太太轻声道:“日后公主殿下在这聂府之内,我哪里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只要您不嫌弃,我随叫随到就是。”
回以微微一笑,沈碧寒深邃黑眸中闪过流光无数瞬,让大太太不自觉的低头看着面前餐盘中的菜,不敢直视:“大约今日夜里,我便会离了聂府。”
脸上一阵诧异,蕙歌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是要回宫么?”
“不是!”对着两人摇了摇头,沈碧寒语气轻飘的道:“我只是要离开聂府而已。”
“离开聂府?!”暗暗咀嚼着沈碧寒话里的意思,大太太问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不再回来了么?”
嘴角轻扯,沈碧寒点了点头,慢道:“我要休夫?!”
“休夫?!”
“休夫?!”
随着大太太和蕙歌两声惊呼,屋子里伺候的丫头都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此时此刻,整个屋子里一片静寂,若说有谁没有情绪变化,那可能只有少不更事的聂恒了。
看着众人的吃惊表情,沈碧寒撇了撇嘴道:“眼下驸马独充楚姨娘,我容不下她!”
沈碧寒对楚姨娘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她自己都不确定。但是她知道,她除了容不下楚姨娘之外,最容不下的便是聂沧洛了。不过即便容不下他,她此刻也不会这么说。
“公主殿下贵为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不必说,更是我们聂府的正室,即便她楚姨娘再怎么受宠,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区区姨娘而已。您何必……”
听了大太太的言语,沈碧寒只是摇了摇头,道:“在大家的眼里看到的似乎都是这一点,但是在驸马的眼里,楚姨娘更为重要。”
眉头蹙了蹙,蕙歌问道:“公主殿下与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冷冷的轻撇了下唇瓣,沈碧寒对大太太道:“眼下不管我们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待到我离开之后,这府里的大小事情,便拜托大伯母了。”
“我会尽力而为的!”看着沈碧寒一脸坚定的样子,大太太和蕙歌两人都猜测她与聂沧洛之间该是发生了什么的,但是她们谁都没有去问。
眼下沈碧寒身份不同了,她是皇上的女儿,天元王朝的主家,她说要休夫,那只要皇上同意,他们聂府也自得认了。
细看了两人两眼,对大太太和蕙歌微微笑了笑,沈碧寒语气淡淡的道:“我原本没有想着会走到这一步,但是他居然要楚姨娘腹中的孩儿,却不要我的。为今之计,我能做的,也就是成全他们。”
闻言,屋子里的人又是一惊!
“哼!”轻哼一声,将手中的筷子狠狠的摔在桌子上,蕙歌气道:“这楚姨娘也不知是什么物件儿投胎转世的,愣是将大哥迷的团团转,瞧她那狐媚样子……”
有句话说的好,所谓偏见,是根深蒂固的。蕙歌近几年早已安分了不少,但是听到沈碧寒现在说这句话,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怕她!”微微苦涩一笑,沈碧寒低眉敛目的看着手中的饭碗道:“只是不屑与她争而已!”
她要离开聂府了,原本该轻轻的来,便轻轻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不过她不想这么做,正如她前阵子所想的一样,聂府平静了太久了,而这个府邸留给她太多的伤痛,所以她决定要走,不过却要留下一片乌云再走。
望柳曾经说过,大太太很早便看楚姨娘不顺眼了,那么此刻她便与她们煽风好了。
她们以后会如何,沈碧寒不知,不过楚姨娘会如何她却知道。
会如何呢?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该如何,那她就如何……
沈碧寒回到轩园的时候,已然过了巳时,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蓝毅在轩园内等了她将近半个时辰。
进了前厅,见蓝毅在,沈碧寒在看了他一眼之后,这才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座。仔细的打量了蓝毅两眼,她蹙眉问道:“怎么?熬夜了?”
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蓝毅对沈碧寒道:“依着你的吩咐,昨夜里我已然将商号与聂家之间尚有生意来往的地方做了清单。”
轻点了点头,沈碧寒毫不犹豫的道:“不计任何后果和损失,今日将所有的生意与聂家都整理清楚。”既然断就要断的干净,沈碧寒已然不想在与聂家有任何牵连了。
看着沈碧寒一脸毫不留恋的样子,蓝毅剑眉一挑,急道:“寒儿,你知道这样做会有多大的损失。你何不与他好好谈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你误会了,待到误会解开了……”
“我只知道除了我们的损失,聂家也会有损失。”截断蓝毅的话,沈碧寒对他道:“毅,过去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谢你。但是今后我要做的事情,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手过,有关于他的事情不想你再提及。”
深深的看着蓝毅,见他的双眼中闪过心痛之色,沈碧寒蓦然转头,不再看他:“无论我与他有什么误会,也无论他是为了什么,他从一开始便设计我与他的孩子,这是我无法原谅的。你们为我做的事情,我看在眼里,也定然会感恩。但是也请你们记住……我不会再做那个被你们提在手里的提线木偶。那样只会让我更为反感!”
【第二五九章】 情断义绝
前一日的时候,蓝毅与沈碧寒说什么,她就算不予理会,却还会听之任之。但是今日与前一日不同,对聂沧洛……沈碧寒已然将心门关上。她冷漠的反应,让蓝毅不得不噤口不言。
又在轩园稍留了些许时候,蓝毅与沈碧寒一同用了午膳之后,刚想要离开聂府前往沈园,却被沈碧寒一声给唤了回来。
“怎么?”眉梢轻挑,满眼都是疑问之色,蓝毅等着沈碧寒说话。
定睛看着蓝毅稍许,沈碧寒对他道:“你此刻且先去将东西给他吧,我过会儿收拾好东西便会离开进宫。”
蓝毅问道:“今日不打算回来了?”
沈碧寒点了点头,道:“出了皇宫,我只会回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该是沈园吧!
只是心中默默的想着,知道沈碧寒心意已决,蓝毅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施施然的离了轩园。
以前的他,在面对沈碧寒的时候,总是可以笑容以对,无论他心中是伤心的还是愤怒的,只要是面对她,便只能是一种表情。但是如今,在面对眼前的沈碧寒之时,他一点都笑不出口。
待到蓝毅离去之后,沈碧寒一边让望柳收拾着轩园的东西,一边命人去南苑将凝霜找来。
过了没多久,凝霜回到了轩园,在寝室内先是对沈碧寒福了福身子,凝霜才笑着对她道:“今儿璇姑娘打扮的真是漂亮,现在奴婢想起来都还觉得惊艳不已呢。”
对凝霜微微一笑,沈碧寒道:“璇丫头出阁了,眼下聂府之中掌家的人便又没了。”
闻言,凝霜忍不住插言:“不是还有少奶奶您么?”
“若是没有了我呢?”抬眼轻笑着睨了凝霜一眼,沈碧寒问道:“我今晚便会离开聂府了。”
“您要回宫么?”凝霜的第一反应,与蕙歌她们一样。
淡淡的摇了摇头,沈碧寒道:“不是回宫,而是真正的离开聂府,以后不再回来。”
“少奶奶……”
凝霜一脸愕然!
静静盯着凝霜许久,沈碧寒问道:“我现下只想问你,我走了,你又当何去何从?”
凝霜是从小便跟在沈碧寒身侧的,在过去沈碧寒并不是将她看作是下人,而是拿她当亲人。凝霜对聂沧洛的情,沈碧寒晓得,所以今日她要走了,所以她才要亲自问问凝霜的意见。
“少奶奶……”有着踌躇的抬眼看着沈碧寒,凝霜呢喃道:“眼下璇姑娘出阁了,府里的事情无人打理,奴婢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实在是……”
嘴角冷冷的撇了撇,沈碧寒走到一边的床前沉默许久,这才沉声笑道:“你的意思我省的了。”
凝霜对聂沧洛的感情,沈碧寒知道,她会如何选择,沈碧寒心中也大概猜到了一些。虽然凝霜的决定在沈碧寒的意料之中,但是真的听到了她的决定,沈碧寒心中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少奶奶……”
微微抬手,止了她要说的话,沈碧寒道:“什么都莫要说了,你去吧!”
“奴婢告退了!”
深深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这一眼中饱含了所有的不舍与担忧,凝霜又对她福了福身子,终是转身离了寝室。
在凝霜走后许久,沈碧寒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她的这一动作,直到蓝毅回来才算止了。
“既然心中舍不得,却为何要听她的意思,一定要她留下?”依着凝霜与沈碧寒之间的关系,蓝毅敢保证,若是沈碧寒命令凝霜跟自己走,她就算再怎么留恋聂沧洛,也不会留在聂府之中。
“她是否留在我身边,心却都不在我这里了。与其那样,留与不留又如何?”沈碧寒淡淡的说着,语气之间不见任何的后悔之色。眼睛依然望着凝霜离去的方向,在怅然若无之中,她的思绪飘出很远很远。
人的一生要做许许多多的选择,这里的每一个选择,也许都会左右你的命运。就像凝霜一样,当初她选择与她一起陪嫁到聂家,到如今她选择留在聂府,留在可以见到聂沧洛的地方。
日后,她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静谧半晌儿,从思绪中回神,沈碧寒抬头看向蓝毅,与他四目相对之中,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痛与担忧。目光变得晶莹生灿,她轻声问道:“你去了才多久?怎的这会儿便回来了?东西可给他了?”
沈碧寒在想,在与聂沧洛划清界限之后,她当拿他如何?
“没有!”低头从袖袋里取出沈碧寒所书的那份和离,蓝毅伸手拉过沈碧寒的手掌,将之塞到她的手里:“我先到了北苑,丫头说他最近两日宿在锦翰院。想来想去,还是你去锦翰院将东西交给他为好。”
在蓝毅看来,无论沈碧寒与聂沧洛是怎样开始的。既然她下定决心要结束,那这个句好便该由她自己来划上才对。
静静的凝视着蓝毅,将手中的和离握了握,沈碧寒道:“毅,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不知为何,沈碧寒觉得眼前的蓝毅,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正在无力挣扎着一般,让人心痛。
温和的一笑,轻抚了抚沈碧寒无暇的面容,蓝毅摇头道:“对或错,你该分的清楚才对。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你便直接去做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可以怀疑,但是唯有你自己……你一定要相信。”
此刻的沈碧寒因为聂沧洛什么都不相信,蓝毅怕……他怕她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在四目相对之中,沈碧寒似是懂得了蓝毅心中的担忧。也是伸手抚上他的面容,沈碧寒轻声说道:“我即使刚愎自用,却一定会努力去相信自己。”
会心一笑,蓝毅没有多说什么,却只是静静的笑着。
让蓝毅安排马车将在轩园的东西一一拉到沈园,沈碧寒先是去看了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翠竹,见她一脸坚忍的模样,却不说自己冤枉,沈碧寒最后只与她说了一句,那就是她已然安排妥帖,稍后让翠竹先跟蓝毅回沈园。
出了翠竹所居住的厢房之后,沈碧寒便独自一人顺着竹林小路前往锦翰院。在即将要到锦翰院的时候,在远远的一片竹林之中,看到远处伟岸的青灰色身影,沈碧寒心中微顿,而后便止了脚步。
“你在这里等我?”在聂沧洛身后站了许久,沈碧寒方才开口问道。
在这聂府之中,即使聂沧洛不出面,只要他想要知道,那有关轩园的一切,他便知道。
悠悠转身,看向身后的沈碧寒,聂沧洛深邃的双眸直盯着她看了许久,也才开口:“我知你会去找我。”
他的回答,肯定了沈碧寒的猜测。
“也好!”双眼中尽是冷淡之色,沈碧寒上前两步,来到聂沧洛身前,而后将手中折好的和离递给他:“我只是要将东西交给你而已,你拿到了东西,我便会离开。”
优雅的自嘲一笑,聂沧洛只是看着沈碧寒手中的东西,却没有去接过来:“这是什么?约法三章?还是保证书?”
“保证书?!”沈碧寒双眼微眯。“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事情好保证的。”
眼神瞬间便冷了几分,聂沧洛伸手接过沈碧寒手中的和离,而后将之打开。
在聂沧洛在阅读和离的时候,沈碧寒已然转身向着回走。一边走着,她还一边说着:“东西你拿到了,我此刻便会回宫与父皇请旨。”
“沈碧寒!”语气冰冷低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聂沧洛一脸沉凝的问道:“这就是结果么?”
心在滴血的滋味,聂沧洛总算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了。
脚步顿了顿,沈碧寒没有回头:“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一刀两断,更是情断义绝。”
握着和离的手在几不可见的微颤,聂沧洛叹道:“说是一刀两断,情断义绝,这一切谈何容易?”
不屑而又自嘲的一笑,沈碧寒道:“怎的不容易?你我之间只有我腹中的血脉相连,但是你却亲手扼杀了他。我应该感谢你,让我看清了这大千世界,所谓生存的无奈。”说完话,沈碧寒大步流星的离去。
从头至尾,聂沧洛一直注视着她远去,也是从头至尾,沈碧寒一次都不曾回头望他一眼。
虎目中渐生氤氲之气,神色颓然,若是沈碧寒只回头一眼,或许她会舍不得身后的这个男人,但是她没有。她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一步一步的,十分坚定的走了下去。
待到沈碧寒再回轩园的时候,轩园内属于她的东西都已然被蓝毅搬走。站在轩园的后院许久之后,望柳来报,倒是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了,沈碧寒可以离府进宫了。
又深深的看了轩园稍许,沈碧寒终是痛下决心转身顺着轩园的走廊到了前院,与望柳仔细的交代了几句之后,见凝霜远远的站在轩园门前,她眉梢挑了挑,而后才走过去与她道别。
“少奶奶,奴婢不该!”
这是凝霜对沈碧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但是她每每说到这句话,沈碧寒都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置之。
在与凝霜道别之后,沈碧寒刚欲离开,不期却见楚姨娘带着望兰一路向着自己走来。
【第二六零章】簪发送行
回到聂府的日子对沈碧寒而言,并不比在宫里的时候好过多少。最近她的思维乱过,也曾彷徨过,若是早几日让她面对楚姨娘,也许她还可以平心静气的称呼她一声妹妹,但是如今摒弃一切感情因素,决心不对聂家再有任何留恋的她,也绝对不会对楚姨娘再和颜悦色。
自从沈碧寒看到自己,楚姨娘便再也没有抬头去面对她,远远的来到沈碧寒身边,她垂首福身,对着沈碧寒规规矩矩的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前些日子沈碧寒在北苑对她的态度,她心里清楚,自然也知道人家不待见她,不过既然有事,她便也只得硬着头皮过来了。
眼光有些不屑的扫过楚姨娘的去鬓,沈碧寒轻哼了一声,问道:“楚姨娘这会儿过来是来与本宫炫耀的?还是要送我出府的?”
蓝毅心中所想甚是,她沈碧寒此刻确实是谁都不信任,可是她又有什么好信任的?楚姨娘是聂家的妾侍是真,她身怀有孕这也是真。她以前曾经问过聂沧洛,楚姨娘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可是当时他只说她是他的命运,对于楚姨娘腹中的骨肉却是只字未提。
是啊!
他从来都未曾说过他与楚姨娘没有关系,也没有说过楚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只是与她说她是他的命运,仅此而已!
是她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变得不谈定了,所以才会误以为他的那句你是我的命运,便是对她最好的承诺。也正因为如此,聂沧洛与楚姨娘在一起时的爽朗笑声,成了对她沈碧寒最大的讽刺。
想到这些,沈碧寒不禁自嘲的一笑。
是她太天真了。
听了沈碧寒的问话,楚姨娘自行站直了身子。依然是垂首而立,她抬眼睨了眼沈碧寒,见她正满脸嘲讽的看着自己,她有些不自在的对沈碧寒笑了笑:“公主殿下谬言,奴婢怎敢与您跟前炫耀。”
微微挑眉,沈碧寒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望兰!”吐气如兰的唤了一声,楚姨娘身后的望兰会意,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她的面前。
从望兰手中将东西接过,楚姨娘看向沈碧寒,而后轻声软语的慢道:“驸马说公主殿下要离府,特命奴婢送些东西过来。他说这是您的东西,便该由您带走。”
聂沧洛要给她东西?连孩子都没有了,他与她之间还有什么东西有必要互传的么?
楚姨娘手中之物是用锦袋包裹着的,没有透视的超能力,沈碧寒只用想的,即使是想破头也不可能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淡淡的瞥了那锦袋一眼,沈碧寒低眉道:“你且将东西拿出来,本宫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楚姨娘伸手从锦袋内将东西取出。
看清楚楚姨娘手中的东西,沈碧寒怔住了。
此刻在楚姨娘手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当年她交由望春去葬的东西,一根碧绿色的簪子,一缕乌黑的云发,这些东西不是沈碧寒的又是谁的?
那碧绿色簪子本是蓝毅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在以为蓝毅死去之后,她断发与之,也算是对过去那段感情的表意。
这些东西她不是让望春去葬了的,但是后来却落到了聂沧洛的手中。曾经的时候,沈碧寒想过,这睦东西既然在聂沧洛手中,那她便无需再寻了。
但是此刻,他却挑这个时候将东西命人送了过来,而且来送东西的人居然还是楚姨娘。这其中是何等深意?
他是要她知道,他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女人,还是在告诉她,既然和离写好了,那就拿着这些东西去找蓝毅吧!
心中腹诽连连,沈碧寒终是抿嘴轻笑了一声。
看着沈碧寒聚精会神的直盯着手中之物瞧着,楚姨娘有些疑惑的也低头看了看,将簪子握了握,她对沈碧寒轻声问道:“这些东西是公主殿下的么?既然驸马命奴婢送来,殿下是不是要带走?”
嘴唇蠕动了几下,沈碧寒看着楚姨娘一脸毫无防备的模样,只是伸手将她手中的东西轻轻接了过来。
“既然公主殿下收到了驸马要奴婢送的东西,那奴婢且先告退了。”见沈碧寒正把玩着手中的碧绿色簪子,楚姨娘对着沈碧寒又福了福身子,而后便对望兰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转身欲走。
“楚姨娘且留步!”停止手中把玩碧绿色簪子的动作,沈碧寒嘴角有些邪气的弯了弯,而后轻步上前来到楚姨娘身前。
“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么?”依然低垂着头,楚姨娘轻声问道。
轻抿嘴角,沈碧寒将手中的碧绿簪子竖起,而后轻轻的从楚姨娘光滑细嫩的脸颊上轻轻略过:“你说驸马是真的疼你么?若是真的疼你,他此刻为何会让你来与我送东西呢?”
双眼中不再是平静无波,楚姨娘的眼瞳随着脸颊上的碧绿色簪子在来回移动着,抬眼看了眼沈碧寒,见她正一脸阴狠的注视着自己,楚姨娘原本轻轻的呼吸渐渐变成了重重的喘息。
“公主殿下……”见凝霜只是远远的站在轩园门前却不曾上前劝阻,望兰脸色骤变,不及多想,她提起裙摆在沈碧寒面前跪了下来,急急的道:“楚姨娘眼下身怀有孕,公主殿下也是个将要做母亲的人,还请殿下对楚姨娘手下留情。”
望兰此言一出,沈碧寒握着簪子的手不禁一颤,碧绿而冰凉的尖端划过楚姨娘的耳际,沈碧寒低头看了眼望兰,冷道:“不愧是识文断字的望兰丫头,居然懂得主上本宫将心比心。只是……”
手中的簪子再次在楚姨娘美丽的面容上轻轻掠过,沈碧寒深表遗憾的道:“前几日的时候本宫便说过,她能够怀孕那是本事。不过真正的本事并不是能够怀孕,而是她能不能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就算今日本宫不对她如何,日后她的日子也不会安安稳稳的。”
楚姨娘和望兰听到这里,都不禁眉头直跳。
在望兰看来,眼前的沈碧寒,与以往她多认识的沈碧寒已然不同了。以前的沈碧寒,淡然隐忍,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了老太太的欣赏和大少爷的宠爱。但是此时的沈碧寒,性格却有些偏执和燥怒,她不会在与人将心比心与人为善,更多的确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做事。
“公主殿下……”
实在是有些害怕眼前的沈碧寒,望兰只得匍匐在地上,与楚姨娘求情。
想着望兰说她也是要做母亲的人,沈碧寒不禁紧紧的闭了闭双眼。
当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的眼中已在没有了适才的阴霾之气。她此刻的眼神,虽然算不得平静无波,但是也还不算阴霾。对着楚姨娘淡淡然一笑,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沈碧寒笑道:“你的脸长的真好看,虽然不能说与本宫完全一样,但是却有七八分的相似。本宫想来,当初皇后娘娘调教与你的时候,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吧?眼下好了,她的目的达到了,和离我已然交给驸马了。”
沈碧寒说话的声音很慢,比她平时的语速要慢上半拍,就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慢,才将自己对楚姨娘的所有鄙夷和嘲讽一一都透露了出来。
虽然听的出沈碧寒话里的嘲讽之意,但是听沈碧寒说她给了聂沧洛和离,楚姨娘的脸色还是隐隐的出现了一丝喜悦之色。
在诺达的楚家之内,年华大好的女子有的是,楚姨娘知道,她之所以从族人中脱颖而出,那是因为她与沈碧寒长的相似。从楚后调教她的第一天,便告诉过她,她要她成为别人的一个替身。就因为这个,所以她知道,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但是……即使是替代品,她也有想要转正的一天,此刻沈碧寒说她与聂沧洛已然书了和离,那依着聂沧洛对她的宠爱,她也许可以扶摇直上也说不定。
“先不要高兴的太早!”先泼了楚姨娘一盆凉水,沈碧寒的语气中依然充满了不屑之意:“位子本宫是空下来了,不过你能不能做上去,本宫就不知了。”
她的这句话,换来了楚姨娘许久的沉默。
在对方沉默之际,沈碧寒只是轻轻一笑,而后只是回头望了凝霜一眼,她抬头对着四周漫无目的的喊道:“聂沧洛,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不出来我不管,但是此刻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与你说。”
深深的吸了口气,沈碧寒大声道:“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的背叛,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我的。即便我此刻出了聂府,也用不着你来教我该做什么。”
说话间,沈碧寒纤手一扬,将手中的断发扬向天空。
随着徐徐的夏风,如丝般的秀发四下飘散,沈碧寒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转身上了一边的台阶,顺着走廊向外走去。
在这个时候,聂沧洛让楚姨娘将蓝毅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交还给她,沈碧寒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说过她不想在按照他们的安排去走。
她不是提线木偶!
看着沈碧寒渐渐离去,望兰与楚姨娘都是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起身,望兰看着沈碧寒的楚姨娘道:“姨娘,该回了。”
“走吧!”看着沈碧寒的背影,楚姨娘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在出聂府的路上,沈碧寒想了很多很多。
若是当初知道解毒之法,她一定不会同意牺牲掉她腹中的孩子,所以聂沧洛才会背着她去做为她解毒之事。
这件事虽然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不能原谅。
无论聂沧洛原本想要计划的是什么,即便是他说是演戏,可是沈碧寒更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一切。
沈碧寒在前世的时候,不是什么职场上的白骨精,也不是什么御姐儿,她只是一个为了生活拼命奋斗的小丫头,在孤儿院的经历,让她知道生活的艰辛。她那个时候学会的只是用自己的双手去赚取自己的学费,除了这些便再无其他了。
每日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赚钱,而后便是用赚来的钱财,去换取可以谋生的知识。她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简单……在她大学毕业的时候,终于脱离了为学费烦恼的日子,她认为自己可以走向社会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场大火断送了她所有的努力,将她带到了这个世界。
即便算是活了两世的人,其实对沈碧寒而言,她在今生今世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生。虽然她的人生很苦,很凄凉,但这就是她的人生。在这一世中,她学会了要转着弯去想问题,在这个世界里,她学会了什么是现实。
她不是圣母,不会对所有伤害的人说我宽恕你,所以……即便聂沧洛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在她的人生之中,她都不会选择继续忍受。
聂府的大门前,静静的停着两辆马车,这两辆马车一辆是沈碧寒要乘坐的,别外一辆坐着的则是暂时寄住在聂府的崔远文夫妇。如今沈碧寒要走了,她自然要将她的表亲带走。
静静的站在聂府大门前许久,看着府门上那两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字,她只是轻轻而又苦涩的笑了笑,而后便登上了在门前等着的马车。
在这座府邸之内,她认识了待她最好的聂沧洛,也见识了她爱到心伤的聂沧洛。在这座府邸之中,她曾经也有过像家一般的温暖,可是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
家,她的家到底在哪里?
神情黯然的坐在马车之内,看着外面渐渐掌灯的街道,沈碧寒双眼迷离,心中在问着自己,她的家在哪里……
待到马车缓缓起行,一身青灰之色的聂沧洛便脚步轻缓的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她双眼微眯,眼眸中尽是不舍之色。
对他而言,沈碧寒这样做,其实很好,真的很好。
静站门前许久之后,聂沧洛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继而收回自己远投的视线,一脸温润的转身回府。
【第二六一章】环环相扣
离了聂府之后,沈碧寒要去的下一站便是进宫请旨。虽说与聂沧洛送和离的时候,只要做到绝情便是,但是在面对当今圣上的时候,沈碧寒还是在路上想了不少说辞的。
这里怎么说也是古代,不是结婚、离婚都随时都可以的现代,就算她是公主,想要平平静静不费任何周折的离婚,那也不是简简单单便可以做到的事情。
沈碧寒回宫之后便来到昭明殿外,听孙才鸣说皇后娘娘正与皇上在里面谈太子殿下的大婚之事,沈碧寒先是微微蹙了蹙眉,在沉思片刻之后,她才命孙才鸣进去通禀,道是她要求见皇上。
过了一会儿之后,孙才鸣去而复返,道是皇上传她进去。
轻轻应了声儿,整了整了身上的衣衫,沈碧寒这才缓缓进了昭明殿的大殿之内。
大殿之内,皇上唐骏天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皇后楚氏则是一脸尊崇的坐在龙椅边儿上的侧位上。见沈碧寒进入大殿,唐骏天面色一喜,而他身边的皇后楚氏,也是一脸的慈爱笑容。
在御案的下方,一把雕花椅上,还有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唐季云。见沈碧寒缓缓而来,他也露出一脸淡笑。
看着楚后的笑容,再看看唐骏天和唐季云父子两人的笑容,沈碧寒的心中突然想要发笑。世上都道虚伪的笑容和真心的笑容是有区别的,但是此刻眼前三人的笑容几乎都是一样的,难道他们对她都是真心的么?
最起码她知道,楚后不会。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在大殿中央驻足,沈碧寒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
“启元我儿免礼。”对着沈碧寒抬了抬手,唐骏天问道:“你回到聂府之后每日都遣人来与朕说一切都好,因国事繁忙,朕实在是抽不出身到聂府走走。今日见到你,总算是聊慰朕心哪!”
楚后的笑容也许是假的,不过皇上的应该是真的吧?
嘴角轻轻扬起,沈碧寒对唐骏天笑道:“父皇国事繁忙,日理万机,儿臣怎会不知?不过这去聂府么?依着儿臣来看您日后还是不要去了。”
闻言,唐骏天与楚后都是一愣。
与皇上相视一眼,楚后看向沈碧寒,继而轻声问道:“启元这话是何意啊?”
“没什么意思!”看了眼一边的太子唐季云,见他一脸的闲适之色,沈碧寒直接说道:“只是儿臣想要休夫罢了。”
“你说什么?!”唐骏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据她了解,沈碧寒自从嫁入聂家之后,虽然没有公主身份,却一向都好。不仅仅如此,她与聂沧洛的感情也相当的好,但是此刻她说什么?她居然说要休夫,莫不是他听错了么?
嘴角轻弯,沈碧寒肯定的说道:“儿臣说要休夫。”
“为什么?”剑眉皱起,唐骏天道:“你与驸马的关系不是一向都很好么?更何况你腹中的孩子不是也是聂家的么?如此轻率之事,即便你是公主,也不可作出如此事情来……朕不同意!”
若说沈碧寒要休夫,唐骏天坚决反对。
看着唐骏天的反应,沈碧寒只得在心中笑了笑。
她要的就是她这样的反应。
稳了稳心中思绪,沈碧寒说道:“父皇不同意也罢,反正儿臣的和离都已然给了聂沧洛了,他此刻已然不算是驸马了。”
“你……”唐骏天被沈碧寒一句话堵得气郁难抒。
他亏欠沈碧寒和她母亲的太多太多了,因为不想失去这个女儿,所以她做什么,他便应下什么。但是此刻她要休夫,这在天元王朝的公主之中,可是前所未有的。
“陛下!”在沈寂了许久之后,楚后终是开口了。轻唤了唐骏天一声,她看了看沈碧寒而后劝慰道:“驸马为人仪表堂堂,而且沈深谙商场之道,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启元你何帮一定要休了他?”
此刻在大殿内除了丫头们一共有四个人,分别是皇上,皇后,太子和沈碧寒,此刻皇上对沈碧寒休夫报反对态度,太子则是不发表言论,不过楚后却想知道,沈碧寒休夫的原因。
毕竟只有知道了原因,她才可以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双眼渐渐变得黯然了几分,沈碧寒回道:“母后说驸马仪表堂堂?母后可知他此刻有多宠爱府里的姨娘?母后可知即便是儿臣回府,他也不曾在我屋子里留宿一宿?”
面对沈碧寒的一连三问,楚后神色一怔:“你所说的这些,我倒是不知。”
沈碧寒说的话,她都知道,但是此刻面对皇上和太子,她只能三问三不知。
“父皇!”再次将目光放回皇上身上,沈碧寒一脸泫之若泣的模样:“您可知驸马只想要府中姨娘所生的孩子?却不想要儿臣所生之子?”
看着沈碧寒朋腹便便的样子,唐骏天一脸沉肃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他说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没有任何言语,沈碧寒只是点了点头。
“岂有此理!”侧目看了眼身边的楚后,唐骏天怒道:“聂府的那个姨娘该是皇后你送去的吧?看你办的好事!”
“臣妾知罪!”从椅子上起身,楚后对着皇上福下身来。
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弯了弯,沈碧寒找准这个机会对唐骏天说道:“父皇,儿臣要休夫。”
眼神中有着淡淡的无奈,唐骏天对皇后摆了摆手,而后又对太子唐季云摆了摆手道:“你们且先退下吧,朕想要跟公主好好谈谈。”
“臣妾遵旨!”
“儿臣遵旨!”
唐季云起身与楚后一起对皇上行了礼之后,只是看了沈碧寒一眼,但与楚后一同出了大殿。
在出大殿的时候,沈碧寒并没有错过楚后脸上挂着的明媚的笑容。
楚姨娘是她送到聂府的不错,不过若是沈碧寒真的将聂沧洛休了,那她的计划也算完成了一半了。即便是因送了一个姨娘被皇上责罚,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待到皇后与太子唐季云退下之后,屏退了左右,唐骏天从龙椅上起身来到沈碧寒身前,双手背负于身后,他低头看了沈碧寒两眼,而后无奈的一叹之后,才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抬头睨了唐骏天一眼,沈碧寒直接道:“他与府里的姨娘有了孩子,我容不下他们。”
眉头微隆,唐骏天道:“男人有个妻妾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你既身为公主,便该有公主的体统,即便她与那妾侍有了孩子又如何?她不还是个妾侍么?你是公主,你的儿子终会比她的儿子身份高贵不是么?”
“父皇!”柳眉一蹙,沈碧寒说道:“您忘了我进宫的目的了么?”
唐骏天怔了怔!
侧目看了眼四下容荡荡的大殿,沈碧寒说道:“这些年来唯一支撑我的是复仇的信念,因为您顾及到太子,不想做什么,所以我便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自己来为自己和自己的母亲讨回个公道。您说的对,那个妾侍本来就是个妾侍,但是她不是一般的妾侍,她是楚后送到聂府的。聂沧洛若是不知我与楚后的关系,也就罢了。但是他知道,而且此刻还与她交好,以他们此刻如胶似漆的样子,您以为他还会全心全意的为我去对付楚后那边的人么?”
一边说着话,沈碧寒的眼中早已沔光盈盈。
被沈碧寒一句话戳到痛脚,唐骏天看着她眼中的泪光,不禁口气缓和了几分:“若是你休了驸马,那你手上的生意怎么办?”
早在沈碧寒将要出宫的时候,唐骏天便提过要她有三大商号做后盾。但是此刻她要休了聂沧洛,那聂家的财产势必会从三大商号中抽出。
如此一来,在生意上,沈碧寒一定会遇到困难。
暗道一声终于步入正题了,沈碧寒叹道:“在我与他和离的时候,便已然说好,聂家的产业会从三大商号中撤出,如此一来,沈家和白家两家商号的融资,必定会捉襟见肘,所以……”
见沈碧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唐骏天问道:“所以什么?”
伸手将从眼中滴落的泪珠擦去,沈碧寒回道:“儿臣想要与父皇借国库银钱。”
面对沈碧寒晶莹剔透的眸子,唐骏天深深的出了口气道:“你想要借国库的银钱?”
“是!”点了点头,沈碧寒接着道:“目前天元王朝周边没有战事,四海之内皆升平,加之子民衣食无忧。儿臣想,国库中的银钱放着也是放着,父皇何不与儿臣借出稍许?当然,儿臣借了也不是白借,若是父皇答应儿臣借出银钱与儿臣,那儿臣便算您入会如何?若是商号日后收益好的话,便有您的一份儿。”
听了沈碧寒的提议,唐骏天心中暗暗思量着其中的可行性。
此刻国库中的银钱充足,而且每年都还有新的税收上缴。沈碧寒说的对,与其放着这些银钱在国库发霉,倒不如将之借给她来的有用。
反正她身为公主也不是什么外人,加之他也想要她在生意上做大。
沉吟许久,唐骏天问道:“你打算借多少?”
这孩子从休夫到借钱,环环相扣,且又说的天花乱坠,他想要不借钱都觉得过意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