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6

似水静阳:平穿花嫁娘 208 - 213

【第二零八章】 无良军师

  夜黑风高,凉风飒飒。虽是夜色如墨,但是沈碧寒还是看到了外面那抹飘逸的白色身影。
  “好熟悉的身影……”
  从车窗里直盯着外面的身影看,见适才在马车里的彪形大汉走大那白色身影前恭了恭身子,似是在说着什么。沈碧寒开始在心中搜索着有关这白色身影的熟悉感从何处而来。
  “这人的背影为何如此熟悉,在哪里见过呢?”正在沈碧寒腹诽之间,那彪形大汉又返回到马车前。
  像是个布娃娃一般被再次拎出马车,沈碧寒在短短的时间内便习惯了这种崭新的生活方式。一点也不曾反抗,脚底轻飘飘的落了地,沈碧寒知道这种方式才能最好的保护好腹中的孩子。
  带着沈碧寒站在白色身影的身后没多远的地方,将沈碧寒先交给一边的一个手下,那彪形大汉上前几步对白色身影恭敬的说道:“这单生意是大哥接的,一早儿的时候不知军师也在金陵,否则属下一定会先去拜访您的。”
  原来是匪首身边的军师啊!
  心中暗暗道了一声,沈碧寒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彪形大汉,见他的表情极为肃穆,她不禁又将心思放回到了白色身影的身上。
  “没碍的。”悠然转身,那白色身影淡笑着借火把的光线睨了沈碧寒一眼,而后随手扇着手中的折扇轻声道:“我本昨日已然离了金陵,却不期在这里看到了组织的暗号,故此才会在这里多留一日,想要一探究竟。”
  那声音,那扇子,那白衣……
  死死的注视着那白衣男子的容貌,沈碧寒不禁轻颤颤的咽了咽口水。
  这男子的容貌极为一般,属于那种丢进人堆里便找不出来的类型。但是那声音……明明就是聂沧杭的声音。还有他手中的折扇,百年不变的书着洛水沧杭那四个黑体大字。沈碧寒想不出,眼前的男子不是聂沧杭又是谁?不过他脸上的那是什么?是易容术还是假面具?
  悄悄儿的倾听着聂沧杭与那彪形大汉交谈的内容,沈碧寒背负绑在身后的手不禁交握在一起,紧紧的攥着。
  聂沧杭怎会在这里?又跟这帮劫匪是什么关系?心中联想到适才那彪形大汉所说的话,知这事儿该是与他无关的。他不是带着三太太前往南陵了么?这会儿怎么会……
  沈碧寒开始思索着事情的种种可能。
  “军师请!”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最后彪形大汉对聂沧杭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身洒然的来到沈碧寒身前,聂沧杭饶富兴味的盯着沈碧寒打量了两眼,而后随意的挥了挥扇子:“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这趟买卖便跟着你们走一趟好了。”
  “是!”身后的彪形大汉对聂沧杭再次恭敬的恭了恭身子。
  “那个……”回头又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杭那扇子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对彪形大汉吩咐道:“我们这么多人,她一个弱智女流能跑到哪里去?将绳子都去掉吧,也省的惹人注意!”
  “是!”
  没有再被拎起来丢上马车,沈碧寒被松绑之后被一行人带着与聂沧杭一起住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因是建在荒郊野外,所以也是十分简陋的,其粗杂之处一看便知是供各跑路跑脚之人歇脚儿的地方。被人一路带到了三楼一个还算干净的客房里,看着屋门口和窗口处都分别有人把守了。沈碧寒无奈的喟叹一声,便摆出一副死猪也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直接便趴在床榻上还算软和的被子上歇下了。
  与聂沧杭相交多年,对他的为人沈碧寒还是知晓的。此刻他在外面,就算不知是什么身份,又为何在此,她大抵上也能好好的松口气了。
  毕竟白家他都给她了,她还怕人家图她什么吗?
  不过这被褥……
  也不知是多少人睡过的,那味道沈碧寒实在是不敢恭维。
  不知过了有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打开了。睁开迷蒙的睡眼,沈碧寒似醒非醒的睨了从门外进入屋里的聂沧杭,而后又再次瞌上双眼,一副昏昏欲睡之姿。
  看着沈碧寒慵懒的样子,聂沧杭淡笑着弯了弯嘴角。先命守在屋子里的人都出去候着,他动作轻飘的走到一边的桌子上坐下身来,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而后放在唇边浅畷着。
  “嗯……”微微呻吟一声,沈碧寒翻身侧目看着桌前的聂沧杭问道:“小叔不是已然出发去南陵了么?这会儿怎会在这里出现?三婶娘呢?”
  “嫂嫂果然猜到是我了!”洒然一笑,聂沧杭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沈碧寒道:“母亲已然被我安顿在了安全之处……折腾了整整一日了,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吧?”
  从昨日一早送他们出了金陵城,到眼下一天一夜过后,天色即将大亮。聂沧杭知道沈碧寒被折腾的不轻了。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扇子,小叔你连件唬人的衣服都懒得去换,就只是脸上戴了张人皮便以为我不认得你么?”悻悻的瞥了聂沧杭一眼,沈碧寒叹道:“这一日的折腾倒是还好,不过就不知我为何会遭此折腾!”
  适才的时候因为光线问题,沈碧寒不知聂沧杭脸上戴的是什么。眼下光线亮了,她肯定自己是见到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了。
  伸手捏了捏脸上的人皮面具,知沈碧寒是转着弯儿的问自己问题。聂沧杭笑了笑,脸色一转,沉道:“仔细说起来,嫂嫂可还记得你第二次嫁给大哥之前我受伤的事情?”
  眉头皱了皱,沈碧寒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轻点了点头。
  那次聂沧杭从高墙上跳落之后,是在她怀中倒下的。他那个时候对她所说的话,沈碧寒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年我在南陵游荡的时候,除了开办了白家商号之外,还一时兴起加入了当时声名鹊起的南陵青帮。那次我之所以带伤回来,根本就是出去完成任务的时候受了伤而已。”深深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杭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
  那个时候沈碧寒再次与聂沧洛订亲,聂沧杭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楚。情到深处不由人,为了忘却心中的痛楚,他回到青帮,破例开始接受任务。
  他想要在一次次的任务中将心中的苦楚忘却。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回去了,即使是带着一身的伤痛……
  见沈碧寒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聂沧杭心弦一动。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将心中的情愫压下:“听说早前在青帮众人下手的时候,已然有人对嫂嫂动手了,嫂嫂可知那些人什么来历?”
  关于沈碧寒被劫后的经过,适才聂沧杭在外面已然听人说过了。
  摇了摇头,沈碧寒道:“那些人一开口便说想要你大哥手中的所有财产,我初时以为是楚后的人,可是现在又觉得不像……”
  沈碧寒将之前与绿衣女子谈话的经过一一与聂沧杭讲了。在她看来楚后派来的人实力不该那么弱才对。
  “一开口便想要聂、沈、白三家的所有财产,这些人的胃口还真是不小!不过有了那些财产,他们也要有福消受才可啊!”双眼微眯,聂沧杭静静的在心中猜测着那个胃口如此之大的敌人是谁。
  这个人若不是楚后,就该是聂家之人。
  心中有了这个认知,聂沧杭不禁蹙了蹙眉头。
  见聂沧杭蹙眉在思索着什么,沈碧寒问道:“且不去管那绿衣女子是谁了。你且先与我说说,你们青帮绑架我,为的又是什么?”
  低眉敛目的看着桌上的茶杯,聂沧杭道:“南陵青帮完全属于那种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帮派,帮派之中只管接受任务,从来不问事主是谁。
  嫂嫂问我这个问题,要等到过几日交货的时候,自然便真相大白了。”
  “交货?!”得!她成货物了。
  “对!事主要求三日之后在浦口交货。”看着沈碧寒,聂沧杭叹道:“其实本来我此刻便可以带着嫂嫂离开,不过……”
  “你的意思我懂!”伸手阻止了聂沧杭的解释之语,沈碧寒笑道:“世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帮派不只青帮这一个,他们能够找你们,自然也能够找别人,与其这样,倒不如先将敌人弄清楚了再说。”
  其实依着沈碧寒心中所想,若先前绑架她的绿衣女子一伙儿不是楚后的人,那与青帮买她沈碧寒性命的该是楚后了。
  “我已然命人给大哥送去了消息,估摸着到时候大哥也该到了……嫂嫂早些歇着吧!”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杭从桌子前起身,转身欲要离开。
  见聂沧杭要走,知道自己出不去,此刻也不便暴露与他之间的关系,沈碧寒提了提嗓子,喊道:“那个谁……无良军师是吧,你们绑我过来,最起码该给我些吃食吧?肉票饿死了可是不值钱的!”
  无良军师?!
  站在大开的房门前,聂沧杭真的止住了脚步。转身看了眼坐在床上对着自己眨眼的沈碧寒,他不禁摇了摇头,步出客房。


【第二零九章】 他是谁?

  聂沧洛比沈碧寒想像中来的还要快些,在沈碧寒黑白颠倒从一早开始睡下,而后到半夜醒来的时候,他已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而且正极其深情的搂着沈碧寒的肩膀,让她栖息在他的怀中。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当沈碧寒确定聂沧洛是真的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禁抿嘴一笑:“夫君来的还真快。”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伸手轻轻的抚过沈碧寒的眉脚,看着她一切无碍的样子,聂沧洛总算是松了口气:“收到三弟的消息之后,我便赶过来了。”
  初时听到沈碧寒失踪的时候,聂沧洛心中虽然乱了阵脚,却还是强作镇定等着消息。后来消息来了,他又带着一行人追出了金陵城的南门,直到在清早儿的时候他接到聂沧杭的传信,知沈碧寒是在他的身边,他心中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虽然心中不想承认,不过聂沧洛不得不承认。无论到何时何地,只要有聂沧杭的地方,沈碧寒便一定是安全的。
  在聂沧洛的怀中点了点头,沈碧寒嘤咛一声。看了眼四周无人看管的样子,她娇笑道:“话说小叔还真是无所不能的,即便我被绑架了,还可以因他得到这般好的待遇。”
  知沈碧寒是在苦中作乐。聂沧洛倾身吻了吻她的发际,笑道:“你不看看那是谁家的少爷,我们聂家的少爷什么时候差过事儿?”
  咯咯娇笑两声,沈碧寒伏在聂沧洛的胸前叹道:“你还没见过小叔吧,他说三日之后,南陵青帮将会在浦口交货!”
  沈碧寒没有去与聂沧洛解释所谓的货便是她自己,因为她知道以聂沧洛的聪明,他一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夫人此刻不想跟我一起离开?”面色变了变,聂沧洛低头借着昏暗的月光注视着怀中的沈碧寒。
  抬头迎视着聂沧洛关切的视线,沈碧寒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无奈:“我想要看看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还能有谁?”聂沧洛的双眼中上闪一丝冷冽之色:“半年,我只需要半年的时候,便可以让聂家富可敌国。到那个时候,她会付出自己该付出的代价。”
  沈碧寒知道聂沧洛口中的她指的是楚后。
  微微一笑,沈碧寒挑眉道:“是不是她三日之后我们便知道了,若是真的是她,她有怎会给我们聂家半年的时间让我们富可敌国?”
  “我们走,离开这里再说。”从床榻上扶着沈碧寒起身,聂沧洛将她抱起欲要带她走。
  伸手拍了拍聂沧洛的肩膀,沈碧寒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你是怕三日后在浦口保护不了我吧?”
  “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和隐瞒,聂沧洛肯定的回道。
  他容不得沈碧寒的身上出一点的闪失。
  沈碧寒对聂沧洛道:“小叔曾经分析过,如是我们只是一味的退让,即使南陵青帮不对我如何,这世上还有其他的帮派会伺机而动。”
  聂沧洛犹豫了一下!
  “你放心吧!”宽慰的看了聂沧洛一眼,沈碧寒道:“就越王爷所言,楚后当年对我母亲所做的事情一定见不到光。
  上次她派来劫杀我的该是禁卫军,但是这次她好像更加谨慎了,只是收买了青帮。关于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并不光彩,所以我断定她一定不会动用军队。加之小叔是南陵青帮的军师,这些人该是都会听他的才对,只要三日后我们确定了幕后想要害我的人是楚后,我们完全有把握全身而退。”
  聂沧洛终于被沈碧寒说动了:“那好,我们就再等两日。不过你要答应我,三日后在浦口,即便是确定了那幕后与青帮交易的是楚后之人,你也不可再以身犯险了。”
  郑重的点了点头,沈碧寒道:“我答应你!”
  三日后,浦口——
  金陵城南一百里之处的漯河码头,是连接金陵和南陵的一大交通枢纽。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城池,却有着与大城池中一样的人声鼎沸。跟在聂沧杭的身侧下了马车,看着前面澎湃的河流和湍急的河水,沈碧寒不禁想起了前世中的黄河渡口。
  眼前的漯河虽然没有黄河之中的黄沙多,在巨大的湍流之下,却犹如沈碧寒前世中所见的那种黄河渡口的河水升腾。站在浦口之前,天地之间好似连成了一片,只有眼前泛着水光的河面将之分割开来。
  跟着聂沧杭和南陵青帮的众人又顺着漯河走了些许的路程,周围还是一片哗哗的水声,却少了许多的人烟。
  “军师。”轻唤了聂沧杭一声,彪形大汉指着不远处远远而来的一行人道:“那即是买家!”
  回头看了沈碧寒一眼,聂沧杭眯眼远远的看了那些人一眼,心中不禁一沉:对方前来取货的人,整整齐齐的在远处站了一队,比他们想像中的人要多出许多。
  时间不长,对方一行人徐徐而来。看着众人一下马便有序的分列在两边,沈碧寒和聂沧杭一样,也是心底蓦然一沉。
  她原以为楚后既然是买通南陵青帮,便一定不会再多此一举动用军队。可是眼前在自己面前整齐列队的一群布衣不是军队又是什么?虽然交货还没开始,不过在沈碧寒看来交不交根本就没什么两样儿了。看着眼前的军队,她便猜出想要抓她的人是谁了。
  如此大的阵仗,不是楚后还能是谁?
  楚后啊楚后!
  你的心思还真够难猜的。
  看着聂沧杭将身后的折扇收起,沈碧寒眼角跳了跳,道:“小叔且莫要轻举妄动,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楚后费了这么周折想要抓我,应该是想要见我一面才对。我想着我一时半会儿该是死不了的。你大哥就在附近,等过会儿你将我交给他们之后,在与他回合之后若是人手上占优,再来救我!”
  都道是寡不敌众!
  眼下聂沧洛那边有多少人沈碧寒不知,但是聂沧洛和南陵青帮的这些人是绝对不能与眼前整齐划一,分列两边的军队相比的。其实……沈碧寒也知道,就算是聂沧洛的人都来了,也不一定敌得过对方的人马。
  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不过她还是想要给他们更多一次的选择。
  “嫂嫂!”暗自咬了咬牙,聂沧杭紧握着手中的扇柄,直到手腕泛白。
  看着前方而来的一匹骏马,沈碧寒同样咬牙道:“莫要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
  “昨日有消息称,这次南陵青帮带队的是大名鼎鼎的白展堂白军师。白军师果然名不虚传,这是你们的赏钱,将人带过来吧!”从一匹骏马上翻落,一名身形俊挺的男子来到聂沧杭身前,与之四目相对。
  伸手接过对方扔来的钱袋,低眉敛目的看着钱袋中的银票,聂沧杭脸上青筋直蹦,咬了咬牙转身看了沈碧寒一眼,然后将之推到那男子身前。
  仔细的瞧了沈碧寒两眼,那俊挺男子点了点头,而后与聂沧杭道了声后会有期,便转身推搡着沈碧寒返回布衣军队列队之处。
  “推什么推?没看到我自儿个在走么?”回头极为不耐烦的睨了那那男子一眼,沈碧寒喝道。
  就算是个肉票也该有自己的一点点言语权利吧!
  显然是没猜到沈碧寒会回头呵斥,那俊挺男子怔愣了一下,等到他反应过来再要说话的时候,沈碧寒早已兀自向着他们要去的方向走去了。
  眼前的形势明了了,要对付她的果然是楚后,不过沈碧寒却不想将聂沧杭和聂沧洛兄弟二人再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楚后心狠手辣她心中比谁都明白,可是那两个男人肯定不会明白她心中真正所想吧!
  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为了她!
  暗暗的闭了闭眼,沈碧寒此刻终于深刻的理解到越王妃对她所谓灾星的称呼!
  知道身边的人要带自己去见楚后,却不知他们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那俊挺男子和一行众人将她带上马车之后,经过一路颠簸最终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庄之内。
  将沈碧寒安顿在一家干净的客房之内,那俊挺男子一脸钦佩的对她道:“合着白掌柜也该是女中豪杰,身处如此境地居然一路上不吵不闹。”
  不置可否的看了那俊挺男子一眼,沈碧寒问道:“我若是吵闹会有什么好处么?”
  那俊挺男子摇了摇头。
  面色平静的看了那俊挺男子两眼,沈碧寒忽然沉声道:“出去!”
  那俊挺男子神情一怔!
  淡淡的抬头,沈碧寒道:“你们将我带到这里,不就是有人要见我么?在那个人见到我之前,我的性命应该是无忧的吧?所以此刻……你给我出去!”
  “白掌柜真的很聪明!”默默的看了沈碧寒一眼,那俊挺男子依言出去了。
  待那俊挺男子离去之后,沈碧寒开始打量起周围所处的环境来。这里比之原来所住的那家客栈,条件要好的多。香炉袅袅,轻纱低垂,根本就是一个舒适享乐的好地方。
  但是地方好又如何?
  对她来说还不是要等死么?
  心中有了这个认知,沈碧寒静静的坐在床榻上,而后伸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其实她是有私心的!
  聂沧洛和聂沧杭要救她,肯定要经过一番厮杀,如此一来他们的安全势必百年得不到保证。而她呢?身中剧毒,随时都可能发作,多活一日都算是奢求了,本该从容就死。但是就因为她府中的孩子,她选择了苟且偷生。
  过了没多久,从外面进来了几个丫头,这几个丫头身形基本相同,而且服饰一致,一看便知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她们为沈碧寒送来了丰富的晚膳和茶水之后便退下了,即使沈碧寒问什么,她们都跟哑巴似的一言不发。
  既来之则安之!
  用过晚膳之后,沈碧寒便躺在床榻之上,却久久没有入眠。最终无奈之下,她只得起身推开房门……
  “白掌柜要去哪里?”沈碧寒刚刚打开房门,候在门外的丫头和那俊挺男子便如此开口询问。
  “屋子里闷,我只是出来走走而已!”四下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沈碧寒抬步迈进屋子,缓缓就要向着院子里走去。
  见原本守在门外的俊挺男子和丫头连忙跟上,沈碧寒蹙眉道:“这里四面围墙高耸,而我又手无缚鸡之力,外加还是一孕妇,你们不用这么草木皆兵吧?”
  “让她自己走走吧!”正在沈碧寒与几个丫头和那俊挺男子处于僵持之下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是适时开口。
  也正是这个浑厚的声音,使得沈碧寒心中一堵,嘴唇不断的轻颤了几下。
  因那声音的突然出现,跟在沈碧寒身后的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跟来。连忙上前几步,沈碧寒快速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在院落中的一片阴暗之中,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声音的发源之处。
  那人虽然处在高墙下的阴暗之处,不过沈碧寒还是将那人大致的轮廓看的清清楚楚。他身形俊朗,偏于削瘦,脸上带上一张银质的面具。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他反射着盈盈之光的眼神沈碧寒很熟悉,那是一双永远温和的,犹如沐浴在春风下的温暖神情。
  静静的凝视沈碧寒片刻,那人开口问道:“夜里风凉,白掌柜应该在里面歇着,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没有理会那人的话,沈碧寒只是注视着那人温和的眸子问道:“是他吧!”
  虽然不是他的容貌,但是说话的声音是他的,看她的眼神也是他的……
  回视着沈碧寒的双眸,那人问道:“他是谁?”
  “他是……”心中的狂喜渐渐落下,看社眼前闪烁着亮光的星眸,沈碧寒嘴角微弯的呢喃道:“一个该活着的人。”
  他还活着!
  这样很好,这样太好了。
  虽然她不知他与楚后有什么关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她从没怀疑过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经历了过去种种,她此刻唯一希望有关于他的事情,便是希望他还活着,而后再见他一面。
  眼前这样便挺好。
  深深的又看了那人一眼,沈碧寒淡笑着转身离了男子身边。直到她离开之后,那男子依然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而后取下脸上的银色面具……


【第二一零章】 闯庄!

  虽说是被人当作是货物一样交换了,但是沈碧寒却丝毫没有当肉票的感觉。对她而言,这次的意外并不一定就是坏事。来到山庄后的第一日夜里她见过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之后,心中便明了那个人是谁了。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即便是知道却不一定要去点破。
  就像她现在一样,即便她知道对方是谁,心中除了对他还活着庆幸之后,便没有再做其他越举之事了。
  也许她该奔上前去扯下他脸上的银质面具,也许她该痛哭流涕的哭诉着他活着真好。但是心中有了别人,腹中有了别人的骨肉之后,沈碧寒深知自己对蓝毅的这笔情债,怕是又要欠下了。
  今生无偿,来世再还吧!
  但愿她真的还有来世!
  在山庄之内,沈碧寒无论是吃食还是起居,都有丫头伺候着。仔细说起来与在聂府的时候根本就没什么不同,呃……也许最大的不同便是她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
  来到山庄后的一连两日,沈碧寒都没有出房间。她只是在屋子里用膳,然后又在屋子里休息。
  她知道,事情既然起头儿了,便一定会继续下去。万事都有因果,而这些事情绝对不会因为她所想的去进行。淡然若生,与世无争。她既然无力去改变什么,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她这两日都没有继续喝莫往生所开的药汁儿,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沈碧寒满是无奈的坐在窗前深深的叹了口气。
  房门吱呀一声被丫头从外面推开了,沈碧寒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丫头正端着一碗药汁儿走近自己。
  这丫头的发饰和服饰虽然与其他的丫头一般无二,不过在沈碧寒看来,她的脸上似乎多出了一些英气。
  “这是什么?”即使不用去问,沈碧寒也知道红衣丫头手中的药汁儿是该给她喝的。
  将药汁儿放到沈碧寒面前精巧的檀桌上,那红衣丫头对沈碧寒道:“这是庄主一早命奴婢端来的安胎药,请白掌柜趁热喝了。”
  “庄主?!”脑海中闪过那抹熟悉的身影,沈碧寒蹙眉端起面前的药汁儿放在鼻息之间嗅了嗅——好熟悉的味道!
  虽然她不懂医术,也不懂药材,但是在过去这阵子她几乎每日都要喝上一碗像这样的药汁儿。联想到莫往生与蓝毅之间的关系,沈碧寒的嘴角不禁弯了弯:“与我转告你们庄主,承蒙他挂心了。”
  “是!”对着沈碧寒点了点头,那红衣丫头只是定定的看着沈碧寒,却没有立刻离开。
  知这丫头一定是接到的死命令,沈碧寒不动声色的端起跟前的药汁儿,便喝了下去。
  看着沈碧寒乖乖的喝了药,红衣丫头对她笑了笑,然后便又退出了屋子,独留沈碧寒一人在屋子里继续发呆。
  沈碧寒原想着她在山庄里住几日之后便应该可以见到楚后了,但是第一日没有来人探望她,第二日也没有人来探望她,第三日她过的依然安安稳稳的。这一连几日的平静令她多少有些开始在心中思忖起来。
  第四日,在沈碧寒正觉得疑惑之际,几日来未曾再出现过的俊挺男子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房间之内。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正凝眉注视着自己的俊挺男子,沈碧寒心中更是疑窦丛生:“看什么?几日不见难不成我变做其她人了么?”
  收起自己的思绪,俊挺男子淡道:“今夜将会有人来闯庄!”
  “闯庄?”沈碧寒眉头皱起。
  这俊挺男子口中所说的闯庄之人该是聂沧洛与聂沧杭兄弟二人吧?不过他们要闯庄,这俊挺男子是如何得知的?他此刻告与她知道又为了什么?又想来看她表现出什么神情?
  “确实是闯庄!”俊挺男子又点了点头。
  沈碧寒淡淡一笑,不再看那俊挺男子,而是转身看着窗外的风景:“即便是有闯庄的又如何?这与我又有何干?”
  挑衅么?还是不屑?!
  若是依着沈碧寒的眼光来看,这俊挺男子告诉肉票说,今晚有人来救你,先说给你听让你高兴一下。然后再让你知道,我们早有准备?
  俊挺男子犹豫了一下:“末将只是提前知会白掌柜一声儿,好让您到了夜里不至于受到惊吓。”
  心中微微一顿,沈碧寒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沈碧寒没有再说话,那俊挺男子只得退了出去。待他退出去之后,沈碧寒的面色瞬间便拉了下来。
  末将!
  也许是因为多年在军营的严格训练,所以适才那俊挺男子习惯性的自称为末将,不过看样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误。
  他们是军人,那身为庄主的蓝毅又算是什么?平民百姓若是与军队相抗会有什么后果?心中想到聂沧洛与聂沧杭的安危,沈碧寒放在桌子上的手,将桌上的桌布紧紧的抓了起来。
  说与自己无关那是故意显得自己镇定自若,但是沈碧寒真的是这幅模样么?不尽然!
  因提前便收到了消息说有人闯庄,晚膳过后沈碧寒便被禁足……她被下令不得离开房间一步!
  外面灯火阑珊,巡逻的布衣军士一个接着一个,屋子里沈碧寒端坐在床前死死的注视着外面的夜景儿。除了心中挂念聂沧洛与聂沧杭两人之外,她还真想见识见识俊挺男子口中所谓的闯庄是何等壮观之场面。
  他……应该也会出现吧?
  心中虽然已然有了决定,不过过去的感情毕竟是真的,她还没见到蓝毅那张熟悉亲切的俊脸。
  “白掌柜,您该歇了。”看着床前的更漏,知道马上就要到子时了,负责看守沈碧寒的红衣丫头不禁开口催道。
  是在逗着她玩么?
  看着外面一切云淡风轻的样子,身前的窗户被人关上了,沈碧寒才神情睏盹的从椅子上起身,欲要向床榻所在的方向走去。
  “什么声音?”刚刚走到床榻前,沈碧寒便听到外面刀剑相接的声音。
  “什么声音也不曾有过,白掌柜早些安歇吧!”即使从窗口处看的到外面灯光照耀处的混乱身影,红衣丫头已然神色不惊的劝着沈碧寒上床歇着。
  “这个时候上床歇着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么?”在门外混乱的打斗声中,沈碧寒听到了聂沧杭的声音,眉脚不禁抽了抽,而后作势便向着门口方向走去。
  “白掌柜!”上前一步跃至沈碧寒身前,红衣少女刚想拦下沈碧寒,却不期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夫君!”看清了来人之后,沈碧寒首先唤了聂沧洛一声。
  一个转身将红衣女子抬脚踢到一边,聂沧洛快步来到沈碧寒身前:“你没事吧?”
  上下打量着沈碧寒,见她丝毫无损,聂沧洛微微松了口气。
  那日自从沈碧寒在浦口被人换走之后,他一边让聂沧杭跟踪这些人的下落,一边与他商讨该如何解救沈碧寒脱离险境。他们本来说好了要在浦口解决一切返回金陵,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沈碧寒所做之事虽然危险,却确实是可以保下聂沧杭和南陵青帮的权宜之计。
  “没事!”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聂沧洛一身轻便却十分整齐的装束,沈碧寒不禁问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阻拦么?”
  “有!”点了点头,聂沧洛道:“不过都是些虾兵蟹将而已,我们走吧,三弟和南陵青帮的人还在外面呢。”
  “怎么回是虾兵蟹将呢?!”心里虽有疑惑,不过沈碧寒还是对聂沧洛笑了笑,与他相谐向着门口方向而去。
  “你们不能走!”就在聂沧洛与沈碧寒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聂沧洛踢倒在地的红衣丫头突然从地板上窜起,而后双臂伸展阻了他们的去路。
  看着红衣丫头俐落的身形,聂沧洛剑眉一竖,将手中的利剑直指红衣丫头,道:“你以为你便可以拦下我么?”
  “没试过你怎么就只我不能?”咬了咬牙,那红衣丫头无比坚定的道:“庄主有令!白掌柜不能出去,她出去之后会更加危险!”
  “庄主?!”
  “是蓝毅!”将视线从红衣丫头的身上移开,放回到聂沧洛的身上,沈碧寒淡淡的道:“这个山庄的主人是蓝毅!”
  聂沧洛的心中咯噔一下!
  没有给聂沧洛更多的时间适应,外面声音变的更加嘈杂了。在一阵喊杀声之后,聂沧杭一身狼狈的进到房间之内:“大哥,不好了。”
  看着聂沧杭身上被血染红的白衣,聂沧洛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适才他们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砍杀一人。可是此刻看到聂沧杭身上的血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越过红衣丫头来到聂沧洛与沈碧寒身前,聂沧杭喘息着道:“闯庄的人,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沈碧寒与聂沧洛的心头同是一惊:“小叔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庄主早已料到今日会有人来闯庄,却根本就没有将你们算在其内。”在聂沧洛与沈碧寒将视线投在聂沧杭身上的时候,一边的红衣丫头开口了:“你们也不想想,我们山庄内如此多的高手,若是你们来闯庄,怎会如此轻易的便进到庄内?”
  “确实如此!”一边的聂沧杭点了点头。
  原来,适才在他们进入山庄之后还在纳闷,为何山庄内的防御如此脆弱。直到适才聂沧洛进来寻找沈碧寒,聂沧杭在外面把风的时候聂沧杭才发现,原来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伙儿闯庄之人。
  而山庄内负责防御的众人似乎是有意放过他们一样,直到那伙儿闯庄的高手入庄之后,才一一现身,与之胶着在一起。
  适才在外面的时候,因为不知后来者身份为何,聂沧杭本想着明哲保身。但是刀剑无影,外面喊杀一片,他终究被牵扯了进去。
  翻手将房间的门关好,那红衣丫头果断的将屋子里的油灯熄灭:“既然知道了外面的情形,这个时候就不要出去。”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看着外面刀火班驳的倒影,听着耳边不断船来的喊杀声。沈碧寒没有和聂沧洛、聂沧杭急着往外走,而是紧紧搂着聂沧洛的腰,与红衣丫头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将我囚禁在这里?”
  这山庄的庄主是蓝毅,这个大大的问好沈碧寒暂且不去问。但是通过适才红衣丫头一连串的反应,沈碧寒肯定她不是寻常女子。
  伸手覆在窗前将窗纸捅出一个洞,红衣丫头没有回答沈碧寒的问题,而后脸色焦急的问着身边的聂沧杭:“南陵青帮的那些人你都带过来了么?”
  “呵——”不屑的一笑,聂沧杭道:“若是没有我南陵青帮的众人,你以为你们山庄的守卫足以抵挡到此刻么?”
  红衣丫头站在床前没有动:“看来这次果然是要来场大的了。”
  越听那红衣丫头说话,越觉得她不像是个丫头,沈碧寒抬头对上聂沧洛在外面火光照耀下时隐时现的眸子,而后问着红衣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守庄的乃是五百禁军!”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裙摆嘶啦一声撕掉,红衣女子没了适才的柔弱与恭顺,一脸的狂傲不羁。
  “五百禁军!”
  “五百禁军!”
  两声惊叹同时出自沈碧寒和聂沧杭之口。
  此刻外面喊杀声一片,山庄内原有的是五百禁军,加之南陵青帮还有聂家的将近百人,那今日来闯庄的人又有多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终是离了聂沧洛的怀抱,沈碧寒来到那红衣丫头身前看了眼外面的形势问道。
  见外面的形势不容乐观,闯庄的一行黑衣人正在向着沈碧寒所在的房间逼近,那红衣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我们只听命于我们的主人!”话音落,红衣女子手持软剑破门而出。
  看着加入到乱战之中的红衣女子俐落而又毫不留情的将两个黑衣人砍倒在地,沈碧寒蹙眉思索着她话中的主人是谁。与聂沧洛和聂沧杭一起并肩站在门槛儿之内。
  在一片混战之中,一个黑衣人看到聂沧杭与聂沧洛之间的沈碧寒之后眼前一亮,直指着她大声道:“人在哪里!主人有令杀无赦!”


【第二一一章】 锥心之痛

  人在那里!主人有令杀无赦!
  冷风阵阵,轻轻凉凉的拂过沈碧寒的面容。听着那句嘹亮的喊杀声,沈碧寒的心似是沉入冰河湖底一般。
  连禁军都无法抵抗的人除了也是军队之外还能是什么人?能够操纵军队的人除了楚后,还有什么人与她有如此重仇?欲要先杀她而后快?可是……这个山庄内的禁军又是谁的人?蓝毅到底是在为谁卖命?
  一个个的黑衣人在向着沈碧寒身侧靠近,一个个山庄的守卫,或是南陵青帮的人,或是聂家之人被刀剑夺去了生命。看着眼前那红衣丫头在众人中游刃有余的来回游走,沈碧寒心中思绪澎湃。
  血……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斩杀,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血腥场面。看着不断有人被残忍的杀害,看着那些四溅的血色,她只觉胸臆之间不断翻滚,似是想要呕吐出来一般。
  “等下若是无力自保,你们两人便早些离开。”将胸臆间的不适压下,丝毫不惧的睨视着满院子里的血腥杀戮,沈碧寒不动声色的对身边的聂沧洛和聂沧杭说道。
  “你说什么?”抬手将即将登上台阶来到沈碧寒身侧的黑衣人砍退,聂沧洛侧目看着沈碧寒,一脸想要吃人的样子。
  “我们还要报仇!”沈碧寒仍是一脸的从容之色:“我手无缚鸡之力,被你们带出去只会拖累你们。”
  看着沈碧寒无比坚定的眼神,又低头睨了眼她不断轻颤的手,聂沧洛与聂沧杭不约而同的拉住她的手,而后左右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们没听到我说的话么?”见聂沧洛兄弟两人谁都没有依着自己的话去做,沈碧寒终是将脸上的从容卸去,换上了一脸的焦急:“你们两个都走,为了我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我不想让你们再……”
  “你以为我聂沧洛是丢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苟且偷生之人么?”抬手一剑结果了又一个黑衣人的性命,聂沧洛的一手拉着沈碧寒的手,一手的剑尖儿上还在不断的淌血。
  “大哥,若是今日有一个人要死,那就让我先死吧!”洒然一笑看向聂沧洛,在如此境地之下,聂沧杭一点都不担心聂沧洛会看到他在握着沈碧寒的手。他只是扬手不断的在前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与聂沧洛带着沈碧寒步下台阶向着院墙的方向缓缓移动。
  “三弟,你我兄弟表面看着不错,不过实际上却从来不曾交心。你对你嫂嫂的情,为兄我晓得。你对她的帮助,我也晓得。若是此次得以全身而退,你我定要大醉三天三夜!”手持宝剑不停的为沈碧寒杀出一条生路,聂沧洛与聂沧杭之间的心结终是渐渐解开了。
  之余聂沧杭对沈碧寒的情,他本就知晓,却从来都不曾点破。这之中还包括聂沧杭就是白家当家。
  “好!”宝剑抬起又落下,聂沧杭与聂沧洛犹如沈碧寒的左手右臂一般,背对背将她护在身后。
  乱战依然在继续,不知不觉之中,聂沧洛与聂沧杭所带来的南陵青帮和聂府众人都成了守庄之人,与那红衣丫头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之上。
  “你们莫要负隅顽抗了,这山庄里有多少人马一早儿的时候我们便探察清楚了,五百人怎抵得过我方两千人。且早早的放下兵器莫要做无谓的牺牲了。”见死伤一直在增加,成效却不佳。闯庄之人里面总算出来一个人高马大敢说话的人。
  此刻,聂沧洛与聂沧杭已然战成了一副血人模样。看着眼前喊话的黑衣人,聂沧洛笑道:“俗话说的好,死地明白,死地明白,我等就算是要死,你们也该让我们死个明白不是?”
  眼下南陵青帮和聂家众人已然死伤过半,这山庄本来的护庄者也死伤无数,对方有两千人,这根本就是寡不敌众的。即便再继续打下去,结果也显而易见。
  不过聂沧洛真的十分好奇,这山庄之内命人买下沈碧寒的是谁?如今闯庄的又是谁?
  他们之中到底哪一伙儿才是楚后的人?
  此刻他们可都是糊涂的。
  随着聂沧洛的问话出口,打累了的众人总算暂时停下手中的厮杀,得以喘息片刻。
  那黑衣人看了聂沧洛一眼,道:“我们并未曾想过要你们死,只是要她一人的性命而已!”说话间他指了指聂沧洛身后的沈碧寒。
  聂沧洛狠狠的望向那黑衣人:“她是我的妻子,而且还怀有我的孩儿,你认为我会同意么?”
  “女人没了可以再娶,孩儿没了可以再生,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呸!”冷冷的啐了一声,聂沧洛扬起手中的宝剑:“只要我活着,没人伤的了她!”
  “还有我!”高高扬起手中的笺,聂沧杭双眼之中同样泛着冰冷之色。
  要伤害沈碧寒的人,便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看着身前两个为自己可以付出性命的男人,沈碧寒双眼之中渐渐升起一股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光芒!
  “再加上一个我如何?”一个淡淡的,温和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抹黑色的削瘦身影。
  与那黑色身影一同前来的,还有这几日沈碧寒最为熟识的俊挺男子。此刻的他手中提剑,剑尖儿也在不停的往下滴着血。
  “庄主!”看到那抹黑色的身影飘然如坠叶一般落地,红衣丫头提着软剑便去到他的身边。
  淡淡的看了红衣丫头一眼,黑色身影将视线投注到沈碧寒的身上。而后依然一脸温柔的伸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熟悉的眉脚,熟悉的眼眸,熟悉的温柔神情,蓝毅……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沈碧寒的眼前。
  “我就知道。”嘴角轻轻的动了动,沈碧寒以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喃着。
  看着眼前的蓝毅,聂沧洛与聂沧杭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都只是淡淡的一笑。
  在这种时候,多出一个可以为沈碧寒死的人,未尝不是好事。
  “你是……”
  由于蓝毅的突然出现,闯庄之人中的那个首领也微微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莫要太过担心,援兵已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便可。”先对着聂沧洛与沈碧寒低喃了两句,蓝毅觉察到了那黑衣人神情上细微的变化,而后侧过头看着他:“今日最好你让我死掉,否则只要我活着出去,你就一定要死。来吧!今日只要我活着,她就一定不能死!”
  “来吧!”聂沧洛也是沉思一喝。
  “杀!”那黑衣人显然是被此刻围绕在沈碧寒身侧的铁三角给激怒了,随着他的振臂一呼,乱战再次开始。他带领着自己的手下之人,动作敏捷快速的向着沈碧寒所在的方向奔去。
  有了聂沧洛、聂沧杭和蓝毅所组成的铁三角,沈碧寒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证。
  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一方明显处于劣势。在援兵迟迟未到的前提下,而守庄之人几乎全军覆没的前提下,蓝毅只得带着他们且战且退,向着院墙的方向奔去。
  “你们都走吧!”满怀欣慰的看着身边的三个男人,又看了眼依然在奋力迎战的红衣丫头和俊挺男子,沈碧寒几乎涕零的抿嘴说道。
  她沈碧寒今生在这个时候能够看到这三个男人都好好的活着便好,用不得他们为了自己丢了性命。
  “无需担心!”突然倾身在沈碧寒身边低语一声,蓝毅突然伸手结结实实的搂住她的腰肢,然后与聂沧洛和聂沧杭道:“走!”
  话音一落,只见他们三人纷纷脚尖点地,而后借着地面的缓冲力带着沈碧寒一起向着高墙飞去。与此同时一边的红衣丫头和俊挺男子也飞身向着另外一堵墙上飞去。
  “弓箭手!”蓝毅等人要带着沈碧寒翻墙而过,黑衣人中那个人高马大的带头人对着众人大喊一声。
  他的命令一出,院子里的闯庄之人纷纷从身后取下弓箭,对着沈碧寒等人弯弓搭箭。铖亮的箭头簇拥在一起,将火把的光线折杀的一片迷黄。随着一声放箭之声传来,密集的弓箭就像是一颗颗流星一般,瞬间划破夜空,向着沈碧寒一行四人急射而来。
  嗖嗖的放箭声不断的在耳边响起,时而也有箭头插入人体的噗噗声。
  沈碧寒的身上虽然没有疼痛,不过心中的疼痛却在不断的向着自己蔓延开来。
  那箭不是射在她的身上,就一定是在其他的三个人身上啊!
  这种锥心的疼痛,是她最不想要的。
  身后只觉一股腥热之气喷洒而来,沈碧寒想要回头去看,双臂却禁锢在聂沧洛和蓝毅的手中,一时无法成行。
  在左边搂着她的人是蓝毅,在右边的人是聂沧洛,那身后呢?
  鼻息之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莫名的……沈碧寒的眼泪不断的簌簌落下。心如刀绞的回头看了眼身后之人,见他虽已浑身布满穿透而过的箭羽鲜血淋漓,却仍是一脸温润的对着自己笑,沈碧寒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痛!
  那些箭好像是射在她的身上一般,痛的她心碎不已。
  终于,他们翻过了高墙,轻飘飘的落在了山庄之外。可是紧跟在沈碧寒身后的那个人却是一头栽了下来,并且口齿之间还不断的往外溢出鲜血……


【第二一二章】  今生无憾

    外面蓝毅所说的援兵未到,沈碧寒等人并不是翻过了院外就安全。即便是聂沧杭重伤在身,聂沧洛与蓝毅两人也只得一人带着沈碧寒,一人背着聂沧杭,快速向着安全的地带奔逃。
    虽然被聂沧洛带着跑,不过沈碧寒的一颗心都胶着在聂沧杭的身上。一边被聂沧洛带着跑,她还不断的回头望着身后由蓝毅带着的聂沧杭。适才在刚刚栽下高墙的时候,聂沧杭的口中一边吐着血,还一边对她说要她放心。可是此刻再往回看,背在蓝毅身后的聂沧杭根本就已然失去了知觉,直接昏死了过去
    插在聂沧杭身后的箭,已然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上本已被血红染红的白衣,此刻更是不停的被不断往外喷涌的鲜血染红。
    眼瞳被染成血红色,看着聂沧杭身上不断在冒着鲜血的伤口,沈碧寒攥着聂沧洛衣襟的手指都已然泛着白色。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若是他为她死了,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莫要往回看!”低头看了眼沈碧寒眼中晶莹的泪光,聂沧杭在她耳边道,“三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只要到了安全地带,我们立刻寻人给他治伤!”
    “他……”
    沈碧寒想要说他不能有事,但是话到嘴边却是哽咽不断,她只得怔怔然的转身看向前方,迎着冷风被聂沧洛带着往前走。
    逃出大概有几里地的样子,前方的官道上灯火通明,很快便出现了一支军队,聂沧洛转身刚想要改变方向往回返,却见蓝毅背着聂沧杭飞落到了他的身边:“莫慌,自己人!”
    心神定了定,沈碧寒稳住脚步后便离了聂沧洛的怀抱,快步来到蓝毅身边,她伸手想要查看聂沧杭身上的伤势,却在无数的箭簇之中,不知将手该放在哪里。
    “天哪!”心中的痛楚到了可以承受的极限,她只得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哑然的痛哭起来。
    “我没事!”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弥留之间聂沧杭的语气要多虚弱便有多虚弱。
    “……”
    只知道心中剧痛在不断蔓延,沈碧寒紧咬着嘴唇不停的摇着头。
    正在沈碧寒为聂沧杭的伤势心痛不已的时候,便见一个头领模样的军官迎了上来,那人先是看了沈碧寒和聂沧洛一眼,而后对他们身边的蓝毅恭敬个一恭身道:“属下来晚了,蓝爷您没事吧?!”
    蓝毅沉着的占了点头,而后将身后背着的聂沧杭放下,也许是因为突然的姿势改变,聂沧杭一脸痛楚的呻吟一声,便又昏死了过去。
    “这……”简单的借着火把的光亮检查了下聂沧杭身上的伤势,那军官脸色一变,对身后的队伍喊道,“医官何在?且速速出来包扎疗伤。”
    “医官!”大喊了一声医官,蓝毅对身边的军官道,“卧龙庄遭袭,你们且去那里将闯庄之人通通拿下!”
    “是!”在医官来到聂沧杭身边的时候,那军官带着一半的手下快速策马向着适才沈碧寒等人所逃来的方向奔去。
    因聂沧杭身中数箭,而且箭箭穿越身体。无法将他平放在地面上,蓝毅和聂沧洛只得蹲在地上架着他,等着医官为他医治疗伤。
    待检查完他身上的伤势之后,那医官面色凝重的对蓝毅摇了摇头。
    见那医官摇头,聂沧洛脸色骤然变黑。
    “怎么样了?”就地跪坐在地上,沈碧寒焦急的对那医官道,“你没看到他伤口在流血么?倒是赶快想办法啊!”
    沈碧寒恨啊!
    聂沧杭适才一定是故意在她的身后为她挡去了所有的箭簇,她恨为什么这是在今生,而不是在前世。若是在前世的话,最起码医学技术还会比较发达一些。
    又等了片刻,不见那医官对聂沧杭有什么救治。沈碧寒不禁蹙眉喝道:“你不是大夫么?为何这会儿却在这里愣着?这箭头没过了他的身子,要处理掉……拿剪刀来……”
    沈碧寒不是傻子,在这种情况下医官不着手救人,她的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只是她不相信!
    “你倒是救他啊!”伸手怒极的推了身边的医官一眼,沈碧寒双眼之中泪光连连。“拿剪刀将箭通通拔掉,为他止血,为他止血啊!”
    聂沧杭不能死,他怎么可以死掉?绝对不行!绝对!
    “寒儿!”
    “夫人!”
    随着蓝毅与聂沧洛的同时开口,沈碧寒哭的更痛了。她伸手去捂着聂沧杭的伤口,即使不断的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五指之间冒出,却仍是不停的抽泣着:“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要去找莫往生!我要去找莫往生!”
    “去找莫往生!”哆哆嗦嗦的捂着聂沧杭的胸口,沈碧寒痛哭着对蓝毅叫嚣着。
    暗暗的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氤氲之气压回眼中,蓝毅只是低头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聂沧杭,却一言不发。
    莫往生早就出门云游了,且不说他在金陵聂沧杭能不能等到他赶来,问题是他此刻根本就不在金陵城中,他的行踪根本就没人晓得。
    “咳……”
    咳出一口鲜血,聂沧杭双眸轻合,薄薄的唇瓣已然一片苍白之色,看不到一丝血气。
    “嫂嫂莫哭……”似是听到沈碧寒的哭声一样般,聂沧杭缓缓的睁开双眼,眼瞳无神的看着沈碧寒,好像是想要将她收入心底一般。
    “小叔……沧杭……”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瓣,沈碧寒被鲜血染红的双手不停的轻颤着。
    即使身侧有蓝毅和聂沧洛,在这种情况下,沈碧寒真的不想顾及太多的世俗了。
    “莫哭!”听到沈碧寒叫着自己的名字,聂沧杭微微一笑,想要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却终是无力将手臂伸出。
    伸手接过聂沧杭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沈碧寒哭着道:“我答应你不哭,你答应我要活下来,不能死……”
    苦涩的一笑,聂沧杭只是一脸温和的看着沈碧寒。
    记得第一次见到沈碧寒的时候,她一脸恬然的坐在轩园后院的秋千之上,像极了一个坠入凡尘的女子。她的淡然和与世无争,让他记忆深刻。自那之后,她对他要求什么,他都会做到。即便他说要她称呼她为嫂嫂,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愿,他还是会称呼她为嫂嫂。
    为的便是不造成他的困扰。
    可是今时今日呢?
    她在为他而哭。
    自己的身子,他自己明白,她要他活下支,他怕是做不到了。
    侧面看向身边的聂沧洛,聂沧杭苍白而无力的道:“母亲……被安置在了浦口客栈,大哥且记得将她接回去……你就与她说……孩儿不孝,不能带她离开了……”
    眼中尽是湿意,聂沧洛颤声道:“你在说什么鬼话?莫往生很快就到,你要坚持住。”
    微微一笑,聂沧杭尽是淡然洒脱的道:“我坚持!”
    莫往生根本就不在金陵,他怎会不知?
    贪婪的注视着沈碧寒的容颜,动了动放在沈碧寒脸上的手指,聂沧杭满足的弯了弯嘴角:“我……我一直都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像现在一般抚摸着你的容颜,现在好了,真好……咳咳……”又咳出了两口血,聂沧杭定睛皱眉看着沈碧寒,似是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气力,聂沧杭将手中紧握的折扇递到了沈碧寒的面前:“为你……我今生无憾了……”
    聂沧杭的话音落下,呼吸也渐渐变得舒缓。折扇落了地,看着他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弭了。只是张着嘴,却哭不出任何的声音,沈碧寒扶着聂沧杭的手不停的在哆嗦着。
    越王爷的女儿是为她而死,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情,沈家满门被诛杀,她没有亲身经历,蓝毅上次被斩头,她没有亲眼看见。但是这次,稍早前还对自己轻笑的聂沧杭的生命渐渐消失了,她心中的痛楚却像是被人不断的用刀刺着一般,如涟漪一般,在不断的扩大。
    “啊……”
    伸手将聂沧杭抱在怀中,双手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不去理会那坚硬的箭簇将身体刺得生疼,双眼因极度悲痛和痛哭而变得通红,沈碧寒仰天长啸一声。
    那一夜,从轩园后院的高墙上,身着白衣的聂沧杭一身洒脱的翻墙而过。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他,也第一次见到了那把书着洛水沧杭四个大字的折扇。在聂府之中,每当她遇到了无法调节的难题,他总是会一脸洒脱,淡笑着为她分析问题,教给她处事的最佳办法,和需要注意的时候,在她流落在外的时候,是他第一个寻找到她,给了她所有他能给的一切。
    怎么办?兜兜转转之后,我还是放不下你……
    心中回荡着聂沧杭那次重伤回来之后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沈碧寒只觉浑身发冷。
    好一句今生无憾!
    早知道如此,在那场大火之后她便应该与他一起浪迹天涯……
    他爱了她一场护了她一辈子,到头来她却什么都没有给过他。即使知道他心中一万的不舍,她却还是要求他与自己叔嫂相称……
    “啊……”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没了声音,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沈碧寒抱着聂沧杭不停的恸哭着。她在回想着有关聂沧杭的一切……直到她失去自己的最后一丝意识。


【第二一三章】  你是我的报应!

    待蓝毅所说的援兵到了山庄之后,山庄内除了到处都是尸体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找到。在回返的路上,援兵遇到了蓝毅手下的那个俊挺男子和红衣丫头。与众人会合之后,他们一行人带着昏厥过去的沈碧寒和已然死去的聂沧杭返回到了浦口客栈。
    被聂沧洛从客栈里请出的时候,三太太心中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步下客栈的楼梯,看着厅内一行戎装的军士们,从来没见过如此阵势的三太太不禁心底紧了紧,随后便嘴着聂沧洛出了客栈。
    客栈之外的空地上,聂沧杭的尸体被停放在一辆马车上,看着被白布蒙着的尸体,三太太有些疑惑的在众人中找寻着聂沧杭的身影。
    那一日她们母子本来已然出了金陵,动身前往南陵,可是聂沧杭却在半路上发现了一棵树上奇怪的标志之后便与她说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让她在这里等他回来。但是自那日他走了之后便再也没回来,三太太在这里等了五日,没想到却等来了聂沧洛,而不是她的儿子聂沧杭。
    “杭儿呢?”故意忽略前面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在众人中没有找到儿子的身影,三太太问着身边的聂沧洛。
    深深的看着三太太,聂沧洛一脸沉痛的走到前面的马车前,而后将白布掀起:“三弟说……他不孝,不能陪着三婶娘前往南陵了。”
    “不……”
    看着马车上毫无生气,浑身血红色的聂沧杭,三太太瞪大双眼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几步。
    这不是真的!
    她和儿子刚刚解开心结,刚刚要离开聂家,为什么……
    后退了几步之后,三太太的眼泪瞬间决堤,哭喊着奔到聂沧杭的身侧,她凝视着双目紧闭的儿子,哆嗦的手抚上他的面容。
    冰冷的触觉传来,心中最后的堡垒崩塌了。三太太在簌簌落下泪珠的同时,还在不停的呢喃着:“善恶到头终有报!现在报应来了……是母亲错了……是母亲错了!”
    她在聂府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失了自己的儿子,这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啊!
    “三婶娘!”伸手抚着三太太的肩膀,聂沧洛低头看了眼聂沧杭的面容,沉声道,“与我回金陵吧,以后聂家有的,您也会有!”
    除了这些,聂沧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痛失亲子的三太太了。
    “是母亲错了……”
    不管聂沧洛说了什么,三太太总是盯着聂沧杭说着这句话。这让周围的军士们不禁一个个都湿了眼眶。
    “三婶娘!”
    觉察到三太太的异常,聂沧洛将她转向自己。
    “是母亲错了……哈哈……是母亲错了……报应啊!你是我的报应!”
    双眼中的神采渐渐涣散,三太太在面对聂沧洛的时候不停的说着是自己错了,这是上天给的报应。
    “三婶娘……”
    “母亲错了……母亲错了……”
    攀上马车将聂沧杭抱在怀中,三太太不顾头上的发髻散乱,如发了癫狂一般不停的低喃着自己错了。
    众人诺诺的看着三太太如此的情景,都知她是因丧子之痛而得了癔症。
    “母亲错了……母亲错了……这样很疼是不是?拿掉!拿掉!”伸手将聂沧杭身上的箭簇一根根的拔下,即使是被沾染的一身血迹,她也是一副无所觉的样子。
    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头来老太太饶了她,老天却没有饶过她。世上之事,对她最大的惩罚便是夺去她儿子的性命了。
    聂沧洛只是命人暂时将三太太送回了聂家交与聂惜璇,并未将聂沧杭的尸体带回去,而是将他安葬在了浦口的河岸之上。因沈碧寒昏迷不醒,而且情势不明。与蓝毅商量之后,聂沧洛直接带着沈碧寒与蓝毅回了金陵城,不过他们这次所去的不是聂府,而不当今圣上登基以前所居住的襄王府。   
    在回到金陵的第二日响午,沈碧寒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着头顶上方陌生的床廊和床纱,她面色木然的呆愣着平躺了许久。
    昏迷前的一幕重新回到脑海之中,伸手看着已然没了血迹的手,她用力的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主子,您醒了?”在床榻前一站,看着已然睁开双眼的沈碧寒,翠竹一脸的惊喜之色。
    自从聂沧洛带着沈碧寒回到金陵之后,便不动声色的将翠竹从聂府接到了襄王府。蓝毅她已然见过了,知道蓝毅还活着,翠竹可是好好的高兴了一番的,不过看着沈碧寒一直昏迷不醒,她也是十分的揪心的。
    要知道,莫往生不在,加之沈碧寒的身上有毒,她们都担心她会有什么不测。
    眼下她醒了,这是再好不过的。
    当然,聂沧杭死的消息,至今是没人知道的。
    沈碧寒的面色很平静,平静到没有一丝的表情。侧面看着翠竹,她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一开口,她才知自己的声音沙哑,哑到几乎无法出声。
    “三日了。”听着沈碧寒轻哑的声音,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翠竹满脸的担忧之色,“主子要奴婢与您请大夫过来么?要他与您开些去火的良药!”
    沈碧寒如此模样,翠竹还以为是因为她前几日走失之后受了惊吓呢。
    不管如何机灵,她毕竟是个丫头。为了不让她担心害怕,聂沧洛与蓝毅都没有将卧龙庄的事情讲与她知道。
    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扶着床榻坐起身来,沈碧寒看了眼陌生的屋子,问道:“这里是哪里?他们人呢?”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聂沧洛与蓝毅两人。
    “这里废弃的襄王府!”翠竹心中思绪轻转,“姑爷每日都守在这里,不过今日有人报说商号的事情紧急,无奈之下他此刻回浩瀚楼了不过他说过了,只要主子您一醒来,马上命人通知与他知道。”
    以前的时候她眼睁睁的看着沈碧寒与蓝毅从相知到相许,不过后来蓝毅死了,她寻思着聂沧洛也是人中之龙。
    沈碧寒与他在一起,应该也是错不了的。但是此刻蓝毅还活着,而沈碧寒又怀了聂沧洛的孩子,他们之间的事情,真的是说也说不清楚,剪也剪不断的。
    襄王府?
    心思动了动,淡淡的看了翠竹一眼,沈碧寒平静问道:“蓝毅呢?”
    “呃!”微微一怔,翠竹道,“爷在书房呢,要奴婢去请么?”
    “去请!”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沈碧寒平静的看了翠竹一眼。
    待翠竹离去之后,沈碧寒自行将摆放在床头的衣衫穿好,而后使坐到一边的铜镜前,仔细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眉若飞柳,眼如衔珠。
    她承袭了母亲的美貌,却成了身边男子的灾星。
    从她辅一出生开始,凡是对她好的人一个个的都死了。之余男子……以前是蓝毅,现在是聂沧杭,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聂沧洛?!
    她以前是不是太过软弱了,因为是弱者,所以才有一个又一个人为了保护她而死去?
    双眼之中的神色渐渐变得阴冷,沈碧寒拿着篦子的手不断的梳着纠缠在一起的发丝。一下下的,即使是梳理不通,她照样用力的在梳着,直到一根根发丝断了,散落了一桌……
    “寒儿……”
    不知何时,蓝毅已然来到房间之内,就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
    胸膛之间的呼吸在加快,将手中的篦子放下,沈碧寒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与自己一丈之遥的蓝毅。
    片刻之后,她两三步上前,直直的便对着蓝毅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的气可消了?”看着沈碧寒仍然在不停起伏的胸膛,蓝毅语气依然温和,似是适才那一巴掌打不是他一般。
    淡淡的睨了蓝毅一眼,沈碧寒绕过他走到一边的桌子上,而后自己动手斟了杯茶,兀自喝了几口。
    对蓝毅的死,她本是有愧的。所以当她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心中有的更多的便是庆幸!
    她庆幸他还活着!
    可是经过聂沧杭的死,她对他又有气!
    他不知他是谁,也不知他为何没死,这些她本不想追究,但是此刻却必须要追究。因为聂沧杭是死在了卧龙庄,为她而死。而他却是卧龙庄的庄主。
    “寒儿!”见沈碧寒只是气闷的在喝茶,蓝毅走到她身边又唤了她一声。
    “你到底是谁?”语气平平的,沈碧寒的声音依然沙哑。
    眉头轻轻一皱,蓝毅回道:“我是蓝毅!”
    这名字是她赐给他的,他一定会用一辈子。
    淡淡的盯着蓝毅片刻,沈碧寒问道:“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你为何要出钱要南陵青帮绑架我?那日闯庄的人又是谁?”
    沈碧寒其实想问的是为何当年他明明在法场被斩杀了,今日却还好好的活着?那个时候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只要一想到聂沧杭的死,她的心便不停的揪痛。比起对蓝毅过去几年的经历,她此刻更想知道她的敌人到底是谁!
    她在心中已然决定了,无论对手是谁,她这次都要拼上一切,与之来个你死我活!
    蓝毅侧头看着沈碧寒,想了想,答道:“你醒来的消息我已然通知了我身后的那个人,最早今日,最晚明日,你便可以见到他。至于让南陵青帮绑架于你,是因为若是我不先下手,必然有人会对你下手,若是那样,倒不如我先下手对你来的安全!”
    “安全?”不置可否的对蓝毅挑了挑眉,沈碧寒冷笑一声,“聂沧杭为了我而死,他为了我挡去了那些足以要了我命的箭簇,若是没有他,你以为我还会安全么?”
    以前的时候她从来不曾与蓝毅用这般的语气说过话,不过在聂沧杭的死面前,她找不到与他和气说话的勇气。
    “那是个意外!”双眼中终于不再温和,蓝毅的眼中也闪过一丝阴狠。“我们都没想到她会如此的迫不急待,居然动用了自己所栽培起来的暗组。”
    “她是谁?”沈碧寒很好的抓到了蓝毅话里的关键。
    此刻的她神志很清楚,思路也十分清晰。
    微微沉吟片刻,见沈碧寒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答案,蓝毅道:“是楚后!”
    终于应证了心中所想,沈碧寒的心情跌落到了最低点:“你的意思是说……闯庄的人是楚后所派之人?”
    蓝毅点了点头!
    死死的盯着蓝毅,沈碧寒问道:“那你到底是谁的人?”
    虽然蓝毅说他身后的人今晚便可以来见她,不过她此刻真的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蓝毅想了想,见沈碧寒神情冷漠,他只得道:“他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看着蓝毅从椅子上起身欲走,沈碧寒汕汕的笑道,“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我在进行的,我身边的人因为我一个一个的都在死去,你却只与我说他不是坏人?”
    看着眼前的蓝毅,沈碧寒心中明了:即使有机会,他们怕是再也无法回到以前了。
    低眉敛目的看着沈碧寒,蓝毅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再次嫁入夏家之时,聂、沈、白三家的商船全部都被官府扣下了?”
    神色一怔,沈碧寒双眼不禁眯起。
    那次三家商号的商船被扣下,她和聂沧洛还在焦急想着办法的时候,不期商船却又被放行了。
    “扣下商船的是楚后。”看着沈碧寒神情憔悴的样子,蓝毅的心微微动了动,眼神依然温柔如水,“与你们放行的人便是我身后的那个人!”
    听蓝毅此言,沈碧寒握着茶杯的手不禁僵了僵。
    能够反驳的了楚后决定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人了。
    知道沈碧寒一定是猜到了什么,蓝毅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终是在最后关头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转身离了房间。
    是夜,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辆造型讲究的马车从襄王府的后门直接便进了王府,马车未曾受到任何阻拦,一直到了沈碧寒所居住的院落内才停了下来。
    看着停在门外的马车,站在床前的沈碧寒见蓝毅疾步从远处而来,知马车内坐着的一定是他身后的那个人,轻轻的蹙了蹙眉头,她转身坐到屋里的椅子上,等着他身后的那个人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