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5

似水静阳:平穿花嫁娘 15 - 23

[第十五章] 府里那些人儿

  和老嬷嬷一起出了寝室,待凝霜将后院石桌两边的石凳收拾好,然后铺上坐垫,沈碧寒盈盈动身,坐在上面,落座之后见老嬷嬷没有动作,她抬头看了老嬷嬷一眼,只见她双手交握在身前,一副随时等着吩咐的样子,沈碧寒知她是在守主仆之礼,不禁心中一叹,而后命凝霜将自己在轩园闲来无事做的小点心取来,凝霜这么一走,整个轩园的后院中便只剩下她和老嬷嬷了。
  “我初来聂府才三年而已,对这里的事情知之甚少,老嬷嬷在这府里也有几十年光景了吧!且要跟我好好说说这里面的人际关系才可!”将身上披着的袍子敛了敛,沈碧寒貌似随意的问道。
  老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这点她其实是知道的,不过有的时候,说话总要有个铺垫才好。
  “奴婢和凝霜丫头一样,是跟着老太太从王家陪嫁过来的,仔细算来也该有四十多年光景了!”老太太本姓王,老嬷嬷话里的王家是指的老太太的娘家。
  默默的点点头,沈碧寒对老嬷嬷笑道:“嬷嬷莫要站着,这里没有别人在,坐下来说话吧!”
  老嬷嬷苦笑道:“奴婢是奉老太太的命,过来让少奶奶知道府中事物的,怎能坐着说话,那样岂不是逾越了!”
  沈碧寒因为老嬷嬷的执拗而微微皱眉,最后她只得无奈的站起身来:“这可怎么办?等会儿子老嬷嬷还要教我东西呢,若是在老太太屋里,你站着也就站着了,现下这是在我的院子里,我心里定是过意不去的,既然要站着,那么我也站着好了!”
  老嬷嬷吃惊的看着沈碧寒,心中泛起一股暖意的同时,忙应声道:“我的少奶奶,您这样不是折杀奴婢了么?”
  淡然一笑,沈碧寒笑靥如花:“嬷嬷快坐吧!”
  实在拗不过沈碧寒,老嬷嬷勉勉强强的与沈碧寒对坐在石桌前,其实说是对坐,她也只是挨着石凳的一个边而已,看着凝霜将几样糕点摆放在石桌上,她嘴角动了动问道:“少奶奶打算奴婢先从哪里交代起!”
  嘴角微弯,沈碧寒淡淡然道:“先讲家里的人际关系吧!”以后若是要在这府里过话,必须要先了解府里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儿!
  对于没有以前记忆的沈碧寒来说,她的愿望不大,只是想要平淡的活着而已,离开聂家她曾经想过,不过她一个女子,在金陵举目无亲,就算想方设法出了关回去了沈家,也还不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情况,所以……她必须留着聂家,在聂家扎根儿,然后好好活着!
  微微点头,老嬷嬷缓缓开口:“那就先从府里的四房开始说起吧!”
  “好!”沈碧寒微微点头。
  被沈碧寒的笑容感染,老嬷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老太太育有四子一女,这点少奶奶该是知道的,目前在府里入住的便是四位爷的家眷,大房里是大爷和大太太,他们住在府里的东苑,他们的子女分别是大姑娘和二少爷,大姑娘和二少爷一个已然出嫁,一个已然娶妻,大姑爷不是本地人,跟着大姑娘一直居住在府里,算是入赘了,至于二少爷……”停顿了一下,老嬷嬷说道:“二少奶奶蕙歌少奶奶您该是知道的!”
  二少奶奶蕙歌不去延揽花厅内厅的事情,府里的下人们都已知晓,当然他们也知道二少奶奶这是冲着谁去的,没道理沈碧寒这个当事人到现在还不认识二少奶奶。
  “原来大姑娘和姑爷也是住在府里的!”轻声呢喃一声,沈碧寒淡笑着点头:“看嬷嬷说的,二少奶奶蕙歌我自然是见过的,眼下该说说我们二房了吧!”
  其实她所在意的一直都是自己所在二房之中的人际关系,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可是养育出聂沧洛和聂惜璇这对人中龙凤的。
  老嬷嬷听到沈碧寒的话,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而后小心翼翼的问着:“少奶奶是想听少爷的,还是璇姑娘的?”问清楚了她才好说。
  察觉了老嬷嬷眼神的涵义,沈碧寒挑了挑眉,顾左右而言他:“在我们二房里不是还有个晴妹妹么?”
  聂沧洛的事情她是要问的,不过不是从老嬷嬷嘴里问,也不是这个时候问,那样的话只怕会让老太太知晓些什么,至于聂惜璇府里基本上都传开了,丫头下人的口里每天念叨最多的就是璇姑娘怎么怎么的,她好奇的是二房里的那位晴姑娘。
  悻悻的点点头,老嬷嬷恍然:“原来少奶奶要问的是七姑娘!”
  从石桌餐盘行拿起一块糕点,沈碧寒望向老嬷嬷:“昨儿个在老太太那里,我没见到晴妹妹,不知这里面……”
  昨日里在延揽花厅内姑娘们一一给她行礼,虽然热闹,不过沈碧寒还是一一将聂府的姑娘们都记下了,只是在这心里一清点,她才恍然没见到七姑娘惜晴!
  知道沈碧寒要问什么,老嬷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谨慎的看了眼沈碧寒身边的凝霜一眼。
  心中一滞,看着老嬷嬷的样子,沈碧寒便知这里面有些什么隐蔽的缘故,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回到盘子里,她对凝霜吩咐着:“这东西吃多了便会噎着,还不快沏茶来。”
  “是!”知道自己碍事,凝霜点点头,退出了后院,美其名曰去沏茶了。
  转头看着不远处樱花树,沈碧寒起身上前,拿起树下的水罐,走到一边的花田浇灌了起来,一边看着脚下的花田,她还一边幽幽的道:“嬷嬷现在能说了吧!?”
  跟着沈碧寒站起身来,在花田前站定:“因为府里的一些事儿,七姑娘是不在府里的。”
  “府里的事儿?“蹲下身来,用树边的花挑,翻了翻花地,沈碧寒笑看着花田边的老嬷嬷,眼中别有深意:“这事儿既然嬷嬷不想让凝霜知道,那么定是老太太有什么严令的!”
  “少奶奶明见!这事昨儿个老太太还提过,晚些天等少奶奶在府里站稳了根儿,会一一道与少奶奶听的。”老嬷嬷恭身一礼,看她的样子是一开始便没打算要悉数告诉沈碧寒,而是只想略微提一下。
  心中暗暗点头,沈碧寒心道白让凝霜去沏茶了,既然老太太说过了到时候会道与她听,那她也没必要现在追究什么了,反倒惹了人嫌,让老嬷嬷难做,从花田里起身,她回到田边,在老嬷嬷身边站定:“我不为难你,说说其他房里的人吧!”
  “除了二房以外,府里三房也就是三太太住在西苑,呃……三少爷、四姑娘也是住在那里的,至于四房则是住在北苑的,少奶奶且仔细记了,四房中除了四太太还有一位孙姨娘,是四老爷的小,四房里的三位小姐,雪姑娘和环姑娘是四太太所出,而四少爷和娇姑娘则是那孙姨娘所出。”
  “孙姨娘?”脑海中灵光一闪,沈碧寒想起那日在延揽花厅外听到大太太咒骂的时候,似乎提到了什么姨娘的!


[第十六章] 不种田要种花儿

  “全是些混账王八羔子,四房的姨娘?她算是你哪门子的姨娘!”
  虽然当时沈碧寒是在延揽花厅外,前面的话儿听不真切,不过大太太侯氏叫骂的声音险些掀了屋顶,她自然听的真真儿的,当时大太太那话里的确提到了四房的姨娘,原来她是四少爷和六姑娘的生母啊!
  姨娘是妾,是小,所以在各个房里身份是不高的,正因为此,大太太才敢在老太太房里肆无忌惮的叫骂,不过既然是这个孙姨娘给蕙歌出的主意,那么她多半是见不得自己好的,表面上神色如常,沈碧寒心中思绪却是百转千回,暗暗记下。
  此时的沈碧寒笑的温润如玉,虽是心头对聂家的这些人颇感头疼,倒是表面上并未表现出来,远远的见凝霜空手急急而来,本打算再问些什么的,不过想想就懒的问了,便没有再开口,直等到凝霜气喘吁吁的跑到田边停下,她才眉头紧锁,不解的问道:“你这丫头,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你不成?居然跑成这个样子!”
  “少奶奶……”粗粗的喘了几口气,凝霜还是有些上气不接下去的道:“外面三少爷和璇姑娘到了,嚷着要进来见您呢,凝霜……凝霜给拦下了!”
  因为尚不知聂惜璇对沈碧寒掌家有什么看法,凝霜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敢说老太太安排了老嬷嬷过来,只道是她们家主子还睡着,三少爷进来不合适,让他们在外面等了。
  看了满脸担忧的凝霜一眼,老嬷嬷浅笑道:“好一个聪明的丫头,不过你多虑了。”说到这里,她转身面向沈碧寒,然后中规中矩的道:“老太太之前对于掌家之事是没有考虑到少奶奶您的,后来是璇姑娘开了口,老太太也只得应了,在这几日里,知道少奶奶蕙质兰心,格外聪慧,她老人家才动了让少奶奶掌家的心思!”
  老嬷嬷的话里满是对聂惜璇的爱怜之意,她是在告诉沈碧寒,聂惜璇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不过她话是这么说了,沈碧寒听进耳里,放在心里的却是另外一个重点。
  为什么璇姑娘开口,老太太就只得应了?这几次的相处下来,虽然老太太对沈碧寒总是从未曾动过厉颜,不过看她对蕙歌的处置便大可猜到,她老人家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可在这个主儿面前,聂惜璇说的话总是那么容易便应了,这里面该是有缘故的才是。
  想着这些错综复杂的事儿,沈碧寒不禁有些气闷了。
  她想要平淡的生活,可以种种花,做做女红就好,可是现在……唉!她也只能又添一声叹息了!
  “少奶奶?”沈碧寒半晌儿没回老嬷嬷的话,老嬷嬷不禁又唤了一声。
  “呃?哦!嬷嬷说的我省的了,让凝霜从侧面送你出去吧,我去见见璇妹妹和小叔。”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沈碧寒对将身上的外袍取下,递给一边的凝霜:“先把嬷嬷送出轩园再回来伺候吧!”
  “凝霜立马就去!”接过袍子,凝霜转身对着老嬷嬷:“嬷嬷且随我来吧!”
  “这就来!”应了一声,老嬷嬷伸手欲将身上的披风取下,却被沈碧寒伸手阻止了。
  “虽然已经是半晌儿了,不过今个儿有风,而且这风还凉,嬷嬷且好好穿戴着吧!”淡淡然一笑,沈碧寒转身步上一边廊子上的台阶,向着前厅的方向悠悠行去。
  看着沈碧寒离去的背影,老嬷嬷眸光闪了闪,也随着凝霜从侧门离去了。
  还未进前厅,沈碧寒的脚步尚在走廊中,远远的便听到厅里聂惜璇和聂沧杭嬉笑的声音。
  “璇妹妹今儿个说话可是生分了,你若是要东西,哥哥哪次没给过的,现在可好,平白的让我背了个小气之命。”聂沧杭清闲的声音幽幽的穿过厅里的帘子,传到沈碧寒的耳中。
  “三哥哥说的是,每次都是给的,不过这次我要你这扇子,你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偏是不依,不是小气又是什么?”里面一声娇嗔传来,沈碧寒的脑海中甚至可以想象出聂惜璇此时的娇俏摸样。
  沈碧寒心中知道这兄妹俩关系不错,这从他们两次都结伴来此便不难看出,不过即使如此,听着里面一句有一句,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调侃声,她心中还是微微有些钦羡的。
  若是她也能有个这样的妹妹,或者是哥哥,那该多好了,最起码那样她可以有个人说几句贴己的话,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出了轩园处处谨慎,步步小心。
  在内廊里整理了下衣物,上下看了自己一身,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沈碧寒对着空气做了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抬手掀开面前的帘子:“两位贵客既然来此,可有上茶,且默冷遇了他们,到时候不说我这个嫂嫂的好!”
  随着自己双脚踏入前厅,沈碧寒嘴里的话便一起道了出来。以后她若想在聂府中过话,就万事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做起,上天既然不让她在轩园平淡生活,那么她也只能搏一搏了。
  望柳本在给两位主子倒着热茶,听到她这一句,便忙应声道:“回少奶奶话,奴婢正伺候着呢!”
  “知道了!”轻轻应了一声,沈碧寒走到聂惜璇和聂沧杭对坐的单桌前,淡笑着问道:“璇妹妹不是接了筹办家宴的事情么?今儿个怎么有时间跟小叔一并来我这里了?”
  对沈碧寒而言,当初在轩园后院遇到聂沧杭翻墙而过的情形,完全被她下意识的从脑海中抹掉了,那个晚上,她又失忆了。
  聂惜璇看着沈碧寒笑呵呵的模样,嘴巴一撅:“嫂嫂可不行,昨儿个哥哥才刚回府,你今儿个便不出园子了,难不成是怕了哥哥不成么?”
  对于沈碧寒突然向老太太请假的事情,聂惜璇已然知晓,不过她只当是昨日在府门外沈碧寒受到了羞辱,因为不忿,才跟老太太请了假的,根本就没往沈碧寒所想的方向去猜测。
  让望柳退了下去,低眉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为自己斟了杯茶,沈碧寒心中知道聂惜璇误会了,不过也不辩驳,施施然的坐到一边儿的椅子上开口道:“我和你哥哥已然冰释前嫌,妹妹莫要担心了,且别说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了,璇妹妹这个时候该是正忙之际,怎的有时间来我这里耗着?”
  聂惜璇眨了眨眼,明眸皓齿让人心旌荡漾:“嫂嫂也知妹妹忙啊,都不去帮忙,今儿个我百忙来这里,自然是有事情的,只是不知嫂子会不会帮衬我就是了!”
  聂惜璇很精明,她的精明不藏着,也不掖着,就直直的摆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沈碧寒知道,像她这样的人,要么是自信到了极致,要么就是自卑到了极致,不过在沈碧寒看来,这在聂家连老太太都要让上三分的璇姑娘,该是最自信的!
  “只要不是筹办家宴的事儿,别个儿的有什么事情你且说来就好,跟嫂嫂我还要拐弯子么?”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沈碧寒笑着说道:“若是嫂嫂能帮衬的,一定帮衬就是了!”
  似是就在等沈碧寒的这句话,聂惜璇与身边一直未语的聂沧杭含笑对视一眼,然后继续道:“不是家宴的事儿,嫂嫂放心好了,我们既然来了,嫂嫂自然是可以帮衬的上的,我们这次来是因为三哥哥闲来无事不去府里的那千亩租地种地,却想着要学种花儿,想让嫂嫂收徒弟来着!”


[第十七章] 洛水沧杭

  不种田要种花?!这聂家的三少爷还真是与众不同,颇有雅兴啊!
  心中思附一下,沈碧寒笑吟吟的看着聂沧杭,学着聂惜璇的口气说道:“璇妹妹说的是,我们聂家别的没有,这租地可到处都是,小叔不去种田,反倒想要种起花儿来了。”
  只说了是种花,却没说怎么个种法,种的什么花儿,在一切没弄明白前,沈碧寒没说收这个徒弟还是不收这个徒弟。
  聂沧杭仔细听了沈碧寒的话,放下手中正喝着的茶,俊美的脸上挂着浅笑,他起身对着她弯身作了一揖:“嫂嫂莫要和璇妹妹一起开我玩笑了,我听说您在养花上颇有心得,所以今儿个才让璇妹妹与我一起过来的,是有事要请教的!”
  嘴角弯了弯,沈碧寒忍俊不禁的淡笑出声:“小叔赶紧收起你这大礼,嫂嫂我可是受不起的,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了就是,别总是云里雾里的绕着我,倒显得生分了!”
  说完这句话,淡看了眼聂沧杭,沈碧寒越过他看向后面坐着的聂惜璇:“璇妹妹可是忙人,没多大功夫儿可浪费,还是赶忙说明了来意,有可以帮衬的地方,我尽力帮就是了!”
  聘婷起身,聂惜璇走到聂沧杭的身边,在沈碧寒面前站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三哥哥从南方带来一些兰草苗子,在我们金陵却不知该怎么养着,我们府里本来是有花匠的,可纵使养过无数的花卉,却不曾养过三哥哥带来的这种名贵兰花,他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嫂嫂心细,而且精于养花,非得要求着我来这里!”
  两个人都站着了,沈碧寒总不能仍然坐着,抬头看了聂惜璇一眼,她有些无奈的起身,温柔的一笑之后,她道:“我平日里虽然养些花草,不过那也只是普通的种类,从来不曾培育过兰草这等子高雅物件儿,若是要种这花儿,恐怕是不成的!”
  沈碧寒也喜兰花,不过这种养兰花,要耗费不少心血,且还要是极有雅致之人,偏偏她不觉的自己是这种人。
  聂沧杭摇了摇头:“嫂嫂是故意不想帮我这忙才是,我这次带来的兰草是春兰,现在是正是初春,过不得一个来月就会花开,只过了这一个多月,到了那个时候我便会将花儿送与奶奶去。”
  听这话之后,沈碧寒一阵踌躇。
  感情三少爷这花是为老太太才种的,话说到这里,她还真是想起当初第一次进延揽花厅时闻到的那香气,不是兰花的又是什么的,看来老太太是好这个,三少爷是投其所好。
  聂沧杭顿了顿,脸上浅笑盈盈:“嫂嫂若是嫌我笨,不想收我这徒弟也就罢了,这兰性喜阴,忌阳光直射,喜湿润,忌干燥,喜肥沃,宜空气流通的环境。我和璇妹妹找来找去,没一个地方比轩园更合适的。”
  他这话的意思是,就算沈碧寒不帮她养,他也要借着她的院子养,说来说去是跟轩园脱不开干系了。
  听着聂沧杭说出这话,再看看聂惜璇一副早猜到会如此的样子,沈碧寒微微一皱眉,反倒气笑了:“小叔这话说的,你要是在这轩园种兰草,我这个当嫂嫂的岂不是要找个地方搬出去!”
  三个月啊!她死求活求才求来了这三个月的逍遥,这么个温文尔雅的佳公子要是在轩园种花,她过的岂不是更不自在了?
  “怎么能让嫂嫂搬出去?”惊笑一声,聂惜璇干脆的道:“只要是嫂嫂同意了,每天早上晨时让三哥哥来种花儿,晚上酉时便回他的去处!”
  心中知道眼前的两个人一开始便做着了这个打算,沈碧寒知道他们就等着自己这么问呢,心底里虽然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也就过去了:“那好,就这样吧,赶明儿个小叔可以命人先将兰草搬来,不过我倒是有句话提前叮嘱了,你们自己个儿先把这事知会老太太和你们大哥知道才可!”
  若聂沧杭是她夫君,那么他每天出入轩园没问题,不过她毕竟是小叔,多少都要想着些避讳才是,在聂府之中,人多嘴杂,小心方能驶的万年船,
  脸上纷纷闪现出笑意,聂惜璇和聂沧杭见沈碧寒应了,一起重重的点了点头。
  上前挽着沈碧寒的手臂,聂惜璇转身对身边的聂沧杭娇嗔道:“眼下嫂嫂已然同意了,你的目的达成了,答应我的好处总该给了吧!”
  没有作声,沈碧寒只是微微皱眉,心中暗道:果然是商贾之家,说什么都要牟出些好处的。
  温文的一笑,聂沧杭看了沈碧寒一眼,点头道:“早前我便说了,我屋里的东西凡是你看的上眼的随便拿就是了,可是妹妹不要啊!”
  点了点头,沈碧寒笑侃着说:“我刚刚在外面儿的时候听你们也在谈这个事儿,璇妹妹也真是的,好处都没议好,那么快便出手,小心最后扑了个空子,赔了口水!”她说的是玩笑话,任谁都听的出,也不怕对方会认了真。
  “好啊!”聂惜璇扯了扯沈碧寒的手臂,不依的道:“嫂嫂居然和三哥哥一起,反倒过来调侃我了,妹妹我不要别的东西,只要三哥哥手里那扇子,嫂嫂帮我作个证,且要取了来!”
  “这扇子是当年我和大哥出门的时候一起求来的,一人一把,是有纪念之物!璇妹妹何必要夺人所好呢?”沈碧寒还没插话,聂沧杭依然是一笑一答。
  他的笑并不刺眼,反倒相当好看,心下淡淡然说了句这聂家三少也必是个姑娘们中意的主儿,沈碧寒终是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大哥也有这么一把扇子!?”
  聂沧杭连连点头:“一人不把,是当朝越王爷的亲笔题字!”
  面色忍着笑,聂惜璇知聂沧杭不会给她扇子,转头面向沈碧寒:“嫂嫂别的没听到,倒是提到大哥格外上心呢!”
  不理会聂惜璇的话里的意思,沈碧寒对聂沧杭笑盈盈的伸出手:“让嫂嫂看看如何?”越王爷是谁她不知道,不过她记忆中的确记得聂沧杭的扇子从不离手,倒是聂沧洛手中并没有见着那把扇子。
  “当然可以!”聂沧杭爽快的将扇柄一转递到沈碧寒面前。
  伸手接过面前的扇子,沈碧寒唰的一声将之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四个苍劲的墨黑大字——洛水沧杭!


[第十八章] 看够了么?

  洛水沧杭四个字中,洛字是她的夫君聂沧洛,沧字是这一辈的排字,这杭自然就是站在自己身边的聂家三少了,不过这水么……
  “哥哥和三哥哥差上两岁,不过出生的月份相同,奶奶以前请过一个卜卦的说他们命里都缺水,这不,越王爷题字的时候就加上了个水字,还有这提起洛水沧杭四个字在金陵城可是无人不知的!”
  见沈碧寒心中疑惑,聂惜璇开始的时候是代为解释的,到后来的时候却不禁开始为自己的两个哥哥自豪了起来。
  沈碧寒听了,只是笑笑,心中暗暗记下聂府信卜卦之说,然后将扇子递回给聂沧杭:“既然这扇子这么有意义,那就要好好保管才是,璇妹妹就不要再纠结这个了。”
  “谢谢嫂嫂了!”笑着接过扇子,聂沧杭颇有些得意之色的睨了聂惜璇一眼,好似在说:嫂嫂都这么说,看你这丫头还没怎么着!
  聂惜璇皱了皱眉:“三哥哥你耍赖,明摆着我今儿个帮了你,你现下过河拆桥!”
  耳边聂家的两个家主吵得正欢,沈碧寒本是淡淡笑着,却见前面不远处凝霜又跌跌撞撞的急奔了来。
  “难道后头有狼追你不成,今儿个总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奔着?”上前一步,沈碧寒淡淡的对着刚刚进门的凝霜问道。
  凝霜这丫头一向做事稳重,料理事情的时候比她还要周到,可是这一天了,她却这么急急的奔了两回了,让聂家的这两个主子看在眼里,不知会想着些什么呢。
  知道自己莽撞了,凝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回话:“少……少奶奶,奴婢刚刚在轩园门前儿个的时候,见大少爷往这边来了!”
  大少爷?!
  她那冤家这会儿子过来做什么?不是说过扯平了么?眉头微蹙,沈碧寒心下想着该说些什么。
  “你说谁?”沈碧寒还没来得及反应,聂惜璇反倒惊喜的凑了上来:“我哥哥过来了么?”
  “回璇姑娘话,是大少爷过来了!”眉头抬头,凝霜继续低头回话。
  看着凝霜的样子,沈碧寒心绪反倒清明起来,淡然笑了笑,她道:“既是大少爷到了,你跑着来做什么?直接引了进来不就好了,那可是这里是正主儿呢!”
  惊讶的抬头望向沈碧寒,见几个主子都直直的看着自己,凝霜的脸刷的一下便红透了,慌忙的应了一声,又对着聂惜璇和聂沧杭,然后急急的便又转身出去,准备出门去迎接聂家大少爷,可她刚刚出了前厅,却见一身青衣长袍的聂沧洛已然自己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大少爷!”站在厅前,凝霜恭敬的对着聂沧洛福身行礼。
  “在自己院子里,无需多礼!”聂沧洛轻轻笑了笑,让凝霜觉得如沐春风,待她醒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施施然的进了正厅。
  “夫君今儿个的事情忙完了么?这个时候怎的会过来!”没有上前去迎,沈碧寒淡笑着转身为聂沧洛让出路来,看着他一路向里,最后坐在厅里的主位上。
  “哥哥!”
  “大哥!”
  聂惜璇和聂沧杭很有默契的一起出声。
  “嗯!”轻应了一声,聂沧洛笑着对沈碧寒道:“做事情总要有歇着的时候,我在那边儿的时候便听说璇丫头和三弟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
  聂沧洛说话的当口,望柳已经送上了茶来,端起身边的茶杯,他颇有闲情逸致的喝了两口,然后又放下了。
  三年了才来这么一次还真是稀罕,沈碧寒原还想着他来此的目的,感情这冤家是因为听到自己的弟弟妹妹在这里才过来的,跟着笑了笑,沈碧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淡淡的看了眼聂沧杭和聂惜璇。
  刚才她们说好的,要想在轩园种兰草,关于知会老太太和聂沧洛的事情,便由他们去做,眼下聂沧洛在这里,他们不是该这个时候说么?
  “哥哥来的正是时候,三哥哥从南边儿带来了兰草,想要在轩园种,嫂嫂已经同意了,现在就等着哥哥的话了,我们正想着要去锦翰院呢,倒是哥哥先来了!”
  聂惜璇无论到什么时候,事情和说话总是做在最前面的。
  “夫人既然已经同意了,那就照夫人的意思吧!”说话间聂沧洛的眼睛扫过已经坐在身边的沈碧寒。
  淡淡的一笑,沈碧寒没有吱声,算是知道了。
  漫不经心的又喝了口茶,聂沧洛跟沈碧寒一样,淡淡的对聂沧杭道:“三弟这是又要鼓捣兰草了啊,奶奶喜欢那个,你且多种些吧!”
  “哈哈!大哥知道我做事从来没有什么恒心的,奶奶喜欢这个,我现在既然弄来了这兰草,自然要收拾妥贴了,省的到时候浪费了这好东西。”聂沧杭笑了笑,然后转身对聂惜璇做了个眼色:“大哥既然已经同意了,那么现下就该去跟奶奶道了,璇妹妹还有家宴的事情要操持呢!”
  了然的一点头,聂惜璇也是笑着对聂沧洛道:“哥哥且和嫂嫂先聊着,我这就去忙了!”
  聂沧洛笑道:“去吧!府里的事情能不自己劳心的,就交给下面的人,你身子不好,切莫累坏了!”聂沧洛这句话里的关切之意却是真真的,让一边的沈碧寒微微动了下眉脚。
  他们本是同根,无论大家大户里的争斗何其之多,这兄妹之情总是真真切切的。
  “妹妹知道了!”浅笑着起身,待身边的聂沧杭又对着聂沧洛寒暄了几句,聂惜璇便和他一起跟厅里的哥哥嫂嫂道了别,由凝霜送着相谐离开轩园。
  他们这一走,整个前厅内便剩下了沈碧寒和聂沧洛两人,沉默片刻,沈碧寒抬头静静的打量着与自己一桌之隔,坐在身侧正在喝着茶的聂沧洛。昨日里只想和这事那事,她只知自己的夫君长的一表人才,却没有细看,现在有了时间,她自然要看仔细了,如果说自己一辈子要待在聂府的话,那么他也许是自己一辈子都要守着的那个人,虽然现在无情,却也应该知道长相的。
  聂家的子女,个个长的出众,如果说聂沧杭是俊美的话,那么她的夫君该说是温文,他的五官比例很好,深邃的黑眸中,总是带着温润的笑意,当然他的肤色也很好,不是直白,而是透着些许麦泽,也许是经常在外奔波的原因,所以看的十分健康。
  “看够了么?”静静的将手中茶杯放到桌上,聂沧洛转头对着沈碧寒一笑:“夫人这样直直的对着我也就罢了,只是日后不要看别人就是!”
  “……”心中一滞,沈碧寒没有低头,也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而是依然直直的看着他:“我与夫君成亲三年有余了,却从来不曾见过生的什么样子,现下有机会看了,自然要看仔细了才是!”
  聂沧洛听的出沈碧寒话里的意思,不过却没有继续在这话上打转,而是和她一样直直的看着她:“我与夫人成亲也三年有余了,却也从不曾见过生的什么样子,现下见到了,也要一次看仔细了才是!”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沈碧寒这一刻觉得坐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对视的不是自己的冤家,而是一位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没有了以前的隔阂,却多了几分心心相惜:“看够了么?”


[第十九章] 转变

  聂沧洛看着沈碧寒半晌,然后轻轻一晒:“三弟是三房的子嗣,自小被三婶娇惯着,不过心性不错,平日里在府里闲散惯了,以后在这院子里种花,怕是会突然吵闹起来,只怕你的性子会受不了,多做些准备吧!”
  听到聂沧洛的话,沈碧寒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她便笑着应道:“夫君的提醒,我晓得了!”
  他是在为她着想么?好似真如她所说的一般,他一夜之间洗尽铅华,对她不再冷言冷语,却多了几分关切,不过这一切的变化让沈碧寒心中总是泛着嘀咕,是不是昨儿个夜里她表现的太过柔弱,所以才会换的他今日的改变?对于这一点,沈碧寒心中多少是吃不准的。
  看着沈碧寒的反应,聂沧洛皱了皱眉:“我说的话是为了你好,不要不往心里去,若你以后想要在聂府里独立掌家,这家里的事情和人们都该仔细认清了,省的日后自己为这个吃了什么亏!”
  他知道沈碧寒的心性淡泊,不过就怕她因为这个性子而不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这聂府之中什么人都有,既然他是他的妻子,那么他就该好好提醒她才是。
  这冤家今儿个到底是怎么的?好像话里是在提醒她些什么!明眸轻掀,沈碧寒也跟着皱了皱眉:“夫君说的话我记下了,一字一字的都记在心里,不会不当事儿的!”
  “你且把你的担心放下就好,你对以前没有记忆,过去三年我自己年纪太轻,做事多了些血气,少了几分冷静!”聂沧洛的语气中满是叹息之意,经商数年,他何尝看不出他这妻子在防着他,不过这又怨得了谁?昨夜里在她离开锦翰院之后,他曾经仔细的想过了,他不是没看出她在跟自己放下身段,想要籍此来让他们之间可以对话,换来一份属于他们的安宁!
  聂沧洛的话,让沈碧寒淡然的心潮中渐渐的荡起一圈圈柔润的涟漪。
  他没有直接说他错,却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做事情多了血气,少了冷静,好吧,一般杀人犯杀了人后都说会后悔,不过他们怎么可以和眼前的男人相提并论呢?
  眼前的男人,是聂家的大少爷,是那个在金陵独一无二的男人,是他的夫君,在这个夫者为天的世界里,他就是她的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她要在聂府中过活,如果这冤家不再是她的冤家,哪怕只是一个朋友,那么以后她在聂府中,也算是有了倚仗了!
  敌人还是越少越好啊!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要往后看,以前儿的事儿都忘了,碧寒以后不求别的,日后你我夫妇二人相敬如宾就好!”这是沈碧寒一直想到的,也是她最想要的一种关系,她认为这是最好的一种局面。
  温润的眼神依旧,聂沧洛点点头,然后拿着茶杯左瞧瞧,右看看,“这轩园的条件看来真的不好,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夫人受苦了!”
  “凝霜,还在外面傻愣着做什么?快些给大少爷斟茶!”望柳见只留下她们夫妇二人便去了里面,凝霜站在外面一直没进来,聂沧洛这个时候找茶喝,自然是没人伺候的。
  “呃?是!这就来!”从外面进了前厅,对这聂沧洛行了一礼,凝霜又急急的掀起棉帘进了里面,不大一会儿便提着茶壶走了出来,为聂沧洛慢慢的斟好了茶,在看了沈碧寒一眼后,见她没什么吩咐,她便又退了出去。
  “我听说昨儿个夜里夫人去跟奶奶请了假,是身上不好么?”没有急着去喝茶,聂沧洛温和的对沈碧寒一笑。
  话说到刚才那样,已经是他能做大的最大限度了,他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因为毕竟三年前他也是受了害了,因为不知原因,所以他在对沈碧寒的惩罚上总觉得不妥。
  若她是有记忆的,那么他罚也就罚了,不过她没有,她不知原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所谓不知者不罪,在不知前提的情况下,他冷了她三年,罚了她三年,在他心底其实也觉得有些过了的,尤其是昨天,当她站在桌脚前幽幽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的心好像跟着她在悲伤一样,即使知道她多半有作戏的成分在,不过那也该是无奈之举啊!
  沈碧寒一直在心里思量着聂沧洛今天发反常举动因何而来,却总是想不通透,嘴角微微翘了翘,她淡淡的道:“身上没什么不适的,倒是我出这院子的时间尚短,对府里的事情还不太清楚,所谓没有金刚钻就不揽那瓷器活,我只是不想照奶奶的意思这么早便接了家宴这档子差事!若是好了还好,若是不好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聂沧洛是精明之人,既然她打算以后凡事多了他这份倚仗,那么她现在就应该说些实话。
  聂沧洛深深的看了沈碧寒一眼,然后想了想:“府里的事情看上去很明白,其实里面的水很深,那些家长里短叠加在一起,还是很费神的,依你现在不温不火的性子,怕是不行的,你现在跟奶奶说请假了,过不了多久还是要出轩园的,毕竟你不能一直病下去啊!还是早早的做好打算了才是!”
  如果说在开始的时候,聂沧洛来到轩园,沈碧寒还能若无其事的应着,适才的时候他淡淡的表明自己儿个以前所在之事有些过分了,沈碧寒还能沉得住气,那么现在他说出这番话,就让她觉得受宠若惊了!
  她这冤家难道是转性了不成?居然开始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着想了?!
  眨巴着眼睛望了望厅外的院子,仔细见着大好阳光照出的树影儿,确定太阳是打东边儿出来的,沈碧寒踌躇了一下,压下自己的不自在,又问:“夫君对家里的事情可有什么想法?可赞成我接下掌家之任?”
  眼下的事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此时能做到的就是先弄清这冤家是不是胡吃什么药,或者是得了魔症了,这转变来的太快了,快的她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聂沧洛笑道:“对于府里内院儿的事情,我向来是不过问的,夫人不必在心里打鼓,为夫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说,前事尽去,你我已然扯平,以后你在府里做什么,说什么,都只记得自己是府里的大少奶奶便可!”


[第二十章] 猜不透的心思

  心里想了想,沈碧寒淡淡点头:“夫君说的是,我记下了!”
  沈碧寒说完话之后,整个前厅内又恢复了平静,聂沧洛悠闲的喝着茶水,没有要走的意思,可是沈碧寒却也没有再出声。
  天可鉴怜!
  她和他本来就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眼下真的是没话说,要是在这个时候话多了,反倒显得她做作了!
  就这样,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开口,他们就这样在前厅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静谧空间里,谁都没做什么,半晌儿之后,手中的茶杯又见了底,聂沧洛方才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身。
  “夫君要走了么?”见对方起身,沈碧寒打心底松了口气,忙跟着也起了身。
  回头看了看沈碧寒,见她只到自己肩胛之处,聂沧洛笑着道:“都说夫人是爱花之人,为夫还想着逛逛轩园的后院呢,夫人就这么想着要我走么?”
  “呃……”沈碧寒微微错愕片刻,双眼中让人看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
  不是她在伪装,而是她这夫君今儿个的言行举止真的有悖他的本性,他真的是那个新婚之夜饮了酒后,冷哼着将自己送进轩园的人么?他真的是那个站在府门外对着自己问自己是哪家小姐的人么?此时在他的眼里已经找不到那凛冽之势,却总是那么的温润,若是他一直都是那般也还合情合理,倒是他现在的转变,让沈碧寒似丈二的和尚一般,自己都不知自己眼下该是什么情绪了。
  看着沈碧寒脸上的淡然之色褪去,聂沧洛嘴角弯了弯,终是开口让她松了口气:“我知道你有午睡的习惯,看今儿个的样子,恐怕是没睡成的,且先去睡吧,为夫这就出门了,商号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裁夺呢!”
  无论她的心性如何的淡然,她也才勉强算的上双十年纪啊!
  对着聂沧洛福了福神,沈碧寒轻轻点头:“让夫君挂心了,我这就去睡了,夫君路上且小心着点!”
  自己总觉得自己不出轩园,将万事看大淡泊一些就好,没想到人家对自己知之甚多,连生活起居的时间都晓得,还好开始便没有藏着掖着,依着大少爷的性子,那样反倒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糟!
  点了点头,没在说话,聂沧洛轻轻松松的来,又轻轻松松的去,自始至终没有让一个丫头引路,也没有让丫头去送。
  “恭喜少奶奶!”聂沧洛一走,凝霜和望柳便急急的从后面掀帘而出,齐齐的站在沈碧寒的面前。
  微微蹙眉,沈碧寒问着:“我这午觉都没睡成,有什么可恭喜的?”
  相视一笑,两个丫头又是齐齐的开口:“大少爷来访,怕是少奶奶要苦尽甘来了!”
  “哼!”轻嗤一声,沈碧寒眉头皱的更深了:“望柳,你去丫头们常去的地方找在锦翰院伺候的丫头去打听一下,昨夜里我离开锦翰院之后,大少爷有什么特别反应没有?”
  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事情,万事总该有原因,大少爷的转变来的太快,快到让她觉得不正常,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心思,她猜不透啊!。
  望柳听到沈碧寒的话,抬头偷偷的看了眼自家主子皱眉的样子,连忙福身:“奴婢这就去!”
  沈碧寒点点头:“快快去了,当作随便问问就好,别让人生疑才是!”
  “奴婢明白!”得了沈碧寒的命令,望柳哪里还敢耽误,直接离了前厅,出了轩园……
  “少奶奶,您??”凝霜本想关切的问沈碧寒些什么,却在看到她凝思的脸色之后,又停下了嘴里的话。
  心中思量着种种可能,却总是想不明白聂沧洛的转变究竟是由何而来,这个问题就像是一跟刺一般,让沈碧寒觉得如刺在喉,过了一会儿,她稍稍缓了下语气,“我没事儿,只不过是今儿个没睡,所以觉得身上乏了,先去歇了!”
  “那少奶奶赶忙去歇着吧,凝霜到晚膳时候再将您唤醒!”凝霜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
  她的主子她明白,有的时候,该说的她一句话不少,有的时候,不该说的即使她问了,她也一句都不会说。
  “哦!”在凝霜为沈碧寒掀起棉帘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淡淡的道:“晚膳的时候我若是没醒,就不必唤了,难得睡上个好觉,还有,明日里一大清早三少爷就会待人搬来兰草在后院栽种,你和那两个丫头早早起了,将院子里打扫妥贴!”
  “三少爷要在我们院子里种兰草么?”诧异的抬头,凝霜问了一句。适才在聂沧杭、聂惜璇在的时候,她去外面送老嬷嬷了,所以对这这事儿是不清楚的。
  “嗯!”点点头,沈碧寒出了前厅,沿着长廊向着后院走去。
  回到自己的屋里之后,没有再做什么女红,她脱去外衣,直接上床便盖上被子睡了,大概是因为后晌儿睡的晚了,在晚膳的时候,真如她所说的,她没有醒来,凝霜依着她的吩咐便也没有唤她。
  将从厨房端来的饭菜放到一边暖箱里暖着,以凝霜为首的三个丫头,草草的用过晚膳之后便开始连夜清扫轩园前厅的卫生,她们的计划是做事赶早不赶晚,今儿个把厅子里的卫生弄好了,明儿个一早只留下院子里的,多是些打扫洒水的活,那也就现成了。
  将厅里的事情收拾好了,到亥时的时候,凝霜悄悄的来到沈碧寒的寝室内,见她还在睡着,她不由的会心一笑,然后轻轻的为她掖了掖被子,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晨时还未到,沈碧寒不是被噩梦惊醒的,而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给吵醒的,有些不情愿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沈碧寒嘤咛一声,然后睁开双眼。
  昨晚半夜里她又做梦了,到卯时的时候才又睡着,这会儿却又让人吵醒了。
  抬眼看了看床前的更漏,见晨时还没到,沈碧寒知道这个时候凝霜是不在房外候着的,躺在床上仔细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她知道是三少爷在命人往院子里搬弄兰草了,心中暗道一声,这小叔真是勤快人,沈碧寒自己下床,用凝霜昨夜里为她准备洗脸的冷水湿了湿脸,然后换上了一身浅蓝色儒裙,外套上一件同是蓝色的小褂。
  她向来不爱脂粉之物,至于头发从来都是凝霜为她打点的,所以今儿早晨是沈碧寒第一次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拿起一边的篦子伸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嘴角弯了弯,颇有童心的放到鼻息之间嗅了嗅,然后从首饰盒中寻出一跟蓝色的头绳将长发简单的挽起,左右看了看之后,她又取出一件看上去素雅别致的珠花,插在了云鬓之间。
  沈碧寒自己所梳理的发髻十分简单,看上去也很素朴,打整完毕之后,对着铜镜又照了照,觉得还算看的过去,便起身推门出去了……

  
[第二十一章] 望月来了

  轩园的后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按照聂沧杭吩咐几个下人小心翼翼的正在搬着兰草,凝霜、望柳和望春也没闲着,她们都在一个个下人之中来回穿梭着,而府里的三少爷聂沧杭,这个时候正坐在沈碧寒的秋千上,像是总指挥一样,吆喝着一个个下人把兰草搬到他所指定的地方。
  “少奶奶,您醒了,奴婢原打算过了晨时再唤您的,我这就去安排早膳!”听到沈碧寒寝室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凝霜转头望了过去,见沈碧寒已然出了房门,她忙放下手上正在洒水的水盆,将被浸湿的手在身上蹭了蹭。
  平时里在轩园的时候她都是以自己名字自称的,但是有了外人,她也是自称奴婢的。
  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看了眼远处正聚精会神折腾着兰草的聂沧杭,沈碧寒对这凝霜点点头,“这一晚上的没什么事情吧!”
  “嗯!”轻轻点头,凝霜道:“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昨儿个晚上璇姑娘屋子里的丫头来传话说,三少爷在轩园种兰草的事情已经知会了老太太,她老人家没什么意见!”
  关于知会老太太的事情,这是昨天沈碧寒答应他们种兰草的时候便提出的,现下知会了算是对的,眼下她的夫君知道这事儿,老太太也知道,日后就算有什么人要嚼舌根子也碍不到她什么事情。
  “你先去备膳吧,呃……对了,等下让望柳伺候我用膳就好!”看着聂沧杭已经离开秋千向着自己走来,沈碧寒不紧不慢的又吩咐了凝霜一句,然后淡笑着看向远远而来的聂家三少。
  “奴婢省了,这就去准备!”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知道她让望柳伺候用早膳一定是要问昨天交代的事情,凝霜什么话也没多说,便去为她准备早膳了。
  “嫂嫂起的这么早,不再多睡会儿了么?”就算是初春的早晨,天气阴冷,聂家三少手中的折扇也还是握在手中的。
  淡淡然一笑,沈碧寒看着满院子的下人,“三弟还真是勤快人,一大早就过来了,我倒是想多睡会儿来着!不过这跟唱戏一样的吆喝声且让人闹心的。”沈碧寒话里的意思说的明明白白,让人一听就能知道,不是我不睡,是被你们吵的没的睡。
  “三弟一直以为嫂嫂是住在前面儿的,却不知是一直住在后院的,是我唐突了!”欠了欠身子,聂沧杭满脸的笑意。
  “这兰草少说也该有一百来棵了吧!?”沈碧寒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到了兰草上,她一直以为聂沧杭昨儿个所说的兰草该只有十几棵,却想不到今日居然整个轩园后院的所有空地都被栽着兰草的花盆给占满了。
  聂沧杭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笑呵呵的说道:“这些都是前天才从南边儿运到的,一直在外面的车上,直到现在才卸下,虽然看上去不少,不过最后成活的,恐怕十中无一,嫂嫂虽说没答应要教我养花,不过日后只要嫂嫂有时间,还是要请搭把手的!”
  他似是笃定他这嫂嫂会帮他一般,只是笑看着她,却没有过多的言语,适才只知道她是在里面睡着,却没见有人进去伺候,现下她出来了,衣装得体,发饰简单,由此可见她还真是个喜好平淡生活的女人啊!
  沈碧寒露出有趣的笑,“小叔这话说的,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一般,罢了罢了,你要养就是,若是我有时间,定会帮忙的,不过这帮忙归帮忙,也该先填饱了肚子再说,我先去用膳了!哦,不知小叔用过了没?”
  这聂沧杭看似随意,说话做事却都透着几分洒脱之意,若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定会让人觉得是个有趣之人,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应该就越危险啊!
  “我一早的时候便用过早膳了,嫂嫂快去用膳吧,晚点我再向你请教些关于养花的知识!”
  “好!”心中一叹,沈碧寒悻悻的转身,向着顺着长廊,向着前厅方向行去。
  到了前厅,望柳和望春已经将饭菜摆放在桌上,今儿个厨房做的早膳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只有一样,那就是昨日里望柳多说了句,她们少奶奶喜欢吃笋,所以厨子便在今个儿的早膳里多加了一碟春笋。
  听望柳滔滔的说着关于自己正在吃着的春笋是怎么来的,沈碧寒不禁微微在心底发笑:这要是放在以前的时候,哪有人管你少奶奶喜欢吃什么,只道是该怎么着还怎么着,现在大少爷回来了,老太太看她也不错,这些厨子才会记得你喜欢吃什么,好留心给你做上一份。
  这就是世态炎凉啊!
  “昨儿个让你问的事情问清楚了么?”一边用着早膳,沈碧寒一边抽空问着身边的望柳。
  用汤匙一下下的舀着汤,望柳应了一声,然后将盛满莲子汤的汤碗摆在沈碧寒面前:“昨儿个大抵上已经问清楚了,只是少奶奶您晚上没醒,凝霜姐姐说您吩咐了不让唤醒,所以到现在……”
  淡笑着摆了摆手,端起汤碗喝了口莲子汤,清新的味道充斥在唇齿之间,沈碧寒笑了笑,说:“问到了什么就直接说了吧!都到了现在这时候了,还提昨儿个做什么?没碍的,我现在听着就是!”
  望柳这小蹄子跟了她三年了,其他的时候做事还算麻利,可就是爱犯口病,当说的时候不说,不当说的时候嘴上却少了把门儿的。
  望柳面色一僵,干笑道:“昨儿个奴婢在丫头们吃饭的时候向在锦翰院做粗活的夏英问过了,她只道前天少奶奶离开锦翰院之后大少爷并没有什么异常,处理完手头上的账目便歇下了,不过……”
  “不过什么?”沈碧寒秀眉一挑!
  “听说那夜望月开始是待在大少爷屋里的,可是后来却被聂生请了回去,夏英也不知这里面有什么事情!”望柳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对沈碧寒说了。
  “嗯,我知道了!”淡淡的应了一句,没多说什么,沈碧寒低眉敛目喝着莲子汤。
  望月么?那个被老太太送到大少爷房里的通房丫头!老太太既然已经跟她提起过,就算是打算为她正名的,不过这都过去几日了,还不见她来跟自己请安,难不成看她这个大少奶奶当的冷落,她一个还未曾正名的通房丫头也想要捏上一捏么?
  回头想想,一直听着说望月这丫头做事情大气,很少出岔子,也不像会失礼的的人啊!
  心中思绪转了转,沈碧寒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用罢了早膳,她坐在椅子上闲适的等着望柳和望春将面前的餐碟收起。
  “少奶奶!”一声轻唤,凝霜从前院进入前厅,来到沈碧寒面前低声道:“老嬷嬷过来了!”
  “今儿个倒是巧了,我起的早了,老嬷嬷来的也够早的,快些请进来吧,外面天冷!”拿一边的帕子擦了擦嘴,沈碧寒从椅子上起身,接过望柳递来的漱口水,喝了一口又吐了。
  看着沈碧寒的样子,凝霜有些迟疑的道:“老嬷嬷不是自己个儿来的,老太太指给大少爷的通房丫头望月也来了!”


[第二十二章] 受与不受?

  嘴角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沈碧寒对凝霜说了传,将手上的漱口水递回给望柳,然后坐到一边儿的主位上,整了整云鬓上的珠花,静静的等着老嬷嬷和望月进来。
  望柳曾经说过,她的伙食还没个通房丫头好,以前总是听名字,便知道这望月在老太太面前极其得宠,而且无论外貌和办事都是数着一等一的,眼前她倒是想要见见,看看是百闻不如一见还是百闻不如不见!
  其实不管这望月是何等姿色,又有着何等手段,沈碧寒打心底里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不管望月得不得宠,最起码她以前说过的那句话是对的,她只是个通房丫头,只是老太太指了,却还没有正名,呃……还不算正式的,连妾都算不得。
  凝霜出去后没多大会儿功夫便引着老嬷嬷她们进了院子,因为厅前的帘子早起为了透风是掀着的,所以就算坐在厅里的主位上,沈碧寒还是把外面的情景看的真真切切的,在老嬷嬷的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女子,这女子打扮的要比府里的丫头光亮几分,走起路来也不似其她丫头一般浮躁,很是沉稳,其他的离得远便看不太真切了。
  “老太太听说今儿个三少爷要来轩园鼓捣花草,少奶奶一定起的早,奴婢先在这里给少奶奶请安了!”进了前厅,老嬷嬷恭身对沈碧寒福身行了一礼。
  “小叔今儿个一早便来了,我们家老太太猜什么都猜的准!”沈碧寒安然的坐在主位上淡笑着,心里却道:这老太太倒是成活神仙了,什么事儿都能算的出!
  说完话,沈碧寒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老嬷嬷的身后,却没有立刻开口,人家既然是被老嬷嬷带来的,那么就算她不开口,自然有人会先说话。
  大概是在老太太屋里伺候的原因,这望月自进入前厅之后一直低垂着头,目光不闲散,没有一丝逾越之意,倒是十分守礼。沈碧寒原想着聂家大少的条件好,老太太指给他的通房丫头自然也是不会差的,现在细细的看上一眼,果然生的水灵灵的。
  见沈碧寒一言不发的打量着自己身后的望月,老嬷嬷笑着说道:“这丫头便是老太太头儿个跟少奶奶您提起指给大少爷的望月!”说完这话,她侧身对着身后的望月道:“望月,还不快给少奶奶请安,日后你伺候的是大少爷,却也是少奶奶手下的人,请安的事情且莫要怠慢了!”
  “贱妾望月给少奶奶请安!”接到老嬷嬷的话,望月中规中矩的福了福身,然后上前一步对着沈碧寒跪了下来,在俯身拜了三拜之后,她跪着站直身子,依然低垂着头。
  “凝霜丫头,还不快去斟茶来!”在这当口上,老嬷嬷对傻愣在沈碧寒身边的凝霜催促道。
  “呃?哦!”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凝霜忙转身走到一边的桌子前,斟了杯茶过来,然后依照老嬷嬷的指示递到依然跪在地上的望月面前。
  她也不知现在该怎么做,只是老嬷嬷让给,她便给了,说实话虽然她开始的时候也想着这望月是来给自己的主子请安的,不过却想着对方会恃宠而骄,只是走个形势而已,
  接过凝霜手中的茶,望月将茶轻轻举过头顶,然后静等着沈碧寒接茶。
  静默!整个轩园的前厅一片静默!
  沈碧寒稳稳当当的坐在主位上,凝霜谨守分寸的站在她的身边,老嬷嬷站在桌子前面,望月则是高高举着茶,目光中没有一丝的不耐烦,过了好一会儿,沈碧寒却没有去接茶,而且淡淡然的凝视着眼前的望月,一句话也没说。
  “少奶奶……”见沈碧寒一直没有动作,而望月还僵在原处,老嬷嬷干笑着又上前行礼:“这小的孝敬的茶该早些吃了才是,若是晚了就冷了!”
  含笑睨了老嬷嬷一眼,沈碧寒还是没有去接望月手中的茶,而是淡淡的对身边的凝霜道:“且先接了吧!”
  她是让凝霜去接,而不是自己去接!
  听到沈碧寒的话,屋里的其她三个人都是一愣!
  这茶是望月向沈碧寒请安的,她不接茶却让自己的丫头去接?这不明摆着给望月下马威么?或者该说她是看不上望月的。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接了!”见凝霜没反应,沈碧寒又开口说了一句!
  抬头看了沈碧寒一眼,凝霜不明所以的走到望月面前,怎么递给她的茶,又怎么接了回来,接回茶后,她将茶递给沈碧寒,只见沈碧寒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淡淡的接过茶杯,却没喝里面的茶,又淡淡的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少奶奶,若是望月这丫头有什么惹您不满意的地方您说了就是!”看了眼桌上的茶杯,老嬷嬷陪笑的说道。
  她心里其实也在泛着嘀咕,昨日里在轩园的时候,这少奶奶还对人可亲呢,今儿个才过了一夜,怎么地就像变了个人似得,莫不是对望月的身份有所芥蒂?
  笑着摇摇头,沈碧寒道:“老嬷嬷莫要多心,这望月丫头人生的俊俏,而且知礼大方,怎会惹得我?只不过她这茶敬的还不合礼法,我自然是不能受的!”
  “这……”老眉深皱,老嬷嬷疑惑的看了眼望月,她怎么不觉得刚才望月做的哪里不合礼法了。
  看了眼依然跪着没有起身的望月,沈碧寒知她这会儿子心里肯定觉得委屈,不过既然她是大少奶奶,对方这个委屈就一定要受着,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对老嬷嬷道:“老嬷嬷,我且要问了,老太太说把望月指给大少爷,可曾正了名分?府里的几个老爷可是知道的?”
  “这倒还没有!”低下头,老嬷嬷应道。
  老太太只说将望月指给了大少爷,府里内院的人都是知道的,倒是老爷和大少爷那里还是没有报上庚贴的。
  笑着点头,沈碧寒又道:“昨儿个大少爷来我这里的时候可是没提过这事儿,试问,老爷和大少爷都不知这会儿子事儿,望月丫头又以贱妾自称,这茶我是受与不受,若是受了又是以什么名分受的?莫不是要让府里的人都认为望月是我这个少奶奶指给大少爷的么?”
  过去的三年,沈碧寒除了种花种草,礼仪方面可是从没落下的,现在她在聂府之中就像是水中的浮木一般,所以在做事方面,也要加着小心的。
  “……”被沈碧寒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老嬷嬷无话可说,只能笑着。
  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望月身上,沈碧寒淡笑着:“望月就先起来吧,没有别的什么事儿,就回锦翰院去侍候大少爷吧,既然老太太已然将你指派到了锦翰院,那你就当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大少爷,也算为我费心了!”
  她不知道望月今儿个来的时候抱的是什么心思,不过眼下她的心思很明白:若是想要我受了你的茶,那还是要看你日后有几分本事!


[第二十三章] 空白面儿的花名册

  有了沈碧寒的话,老嬷嬷笑了笑,对依然跪在地上的望月道:“既然少奶奶发话了,望月丫头就赶紧起来吧,少奶奶的吩咐可是要牢牢的记在心底的,回到锦翰院好好伺候大少爷!”
  “奴婢谨记!”抿了抿嘴,望月点点头,方才从地上起身。
  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她该自称为何怎么会分辨不清,只不过都道少奶奶生性淡泊,对人和气,而且前天传话的事儿也压下了,所以今儿个她才想要咬牙赌一赌,赌赢了,她通房丫头的身份算是定死了,赌输了就像现在一样,落到满肚子委屈,也算是咎由自取。
  只不过通过请安敬茶这事儿,她心中大抵上也已然知道,眼前的大少奶奶和外面传的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以后做事一定要收敛着来才可以。
  又多看了望月两眼,沈碧寒嘴角弯了弯,道:“大少爷可曾起身了?”
  没有抬头,望月低着头道:“回少奶奶话儿,大少爷卯时二刻便起了!”
  暗道声起的挺早,沈碧寒继续问道:“可曾用过早膳了?”
  “回少奶奶话儿,奴婢刚出来的时候,大少爷已经用过早膳,这会儿该是在书房和几位商号的主管商量事情呢!”
  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沈碧寒吩咐道:“这里没什么事情要你做的,回锦翰院去吧,以后每天大少爷的起居都要过来向我通报一下,且伺候仔细了,莫要有什么怠慢之处!”
  这恶人居然要当,何不当到底了再说。
  “奴婢省了!”福了福身,望月幽幽的瞥了老嬷嬷一眼,转身出了前厅回锦翰院去了。
  看着望月的背影慢慢的离自己远去,沈碧寒心中难免有些凄凉!
  望月条件不错,是丫头中的佼佼者,本不该受她如此冷落,可是望月生在聂家,眼下又想要成为大少爷的屋里人,若这大少爷是别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她的夫君,是她以后要在聂府中生存就要依靠的那根稻草,单单冲着这一点,她沈碧寒便只得对她如此。
  人和人争斗不就是为了活着两字么,同样的女人和女人争斗也该是为了这两个字!
  待望月离了前院,沈碧寒幽幽的收回目光,对着老嬷嬷温婉的一笑:“今儿个这一大清早的老嬷嬷就过来了,可曾用过早膳了?”
  面色一怔,老嬷嬷忙道:“奴婢一般早起,早膳在厨房便用过了!”
  刚才沈碧寒所表现出来的气势,俨然做足了少奶奶该有的风范,老嬷嬷在说话上自然也拘谨几分。
  “我刚才那么对望月丫头所谓何事嬷嬷该是知道的!”笑着眯了眯眼,沈碧寒继续道:“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拘束,该怎么的还怎么的,就和昨儿个一样吧!”
  沈碧寒对望月那是要立威的,但是对老嬷嬷则是没有那个必要的。
  心中了然,老嬷嬷低眉敛目的点点头:“少奶奶说的是!奴婢心中明白!”
  沈碧寒笑了笑:“今儿个后院热闹,老嬷嬷有什么要与我交代的,就在这里说吧!先坐吧!”
  “是!”通过昨日的相处,老嬷嬷多少了解一些沈碧寒的性情,她既然让坐,那自己就只得找了个下位坐下了,反正她是这里的正主儿,在轩园听她的总是没错的。
  “凝霜,备茶!”看了凝霜一眼,沈碧寒对坐在下面的老嬷嬷探问道:“今儿个老太太可好,可有什么吩咐么?”
  老嬷嬷笑道:“老太太现下年纪大了,睡的自然少,早上起的也早,这会儿子该是在延揽花厅内和璇姑娘商量家宴的事情,对少奶奶倒是没有什么吩咐,只道是让奴婢带着望月丫头让少奶奶照了面儿,然后再交代些东西就好!”
  老太太一开始是让她带着望月来敬茶行礼的,却不成想她们家大少奶奶没有受礼,那么她现在也只能说是带着望月来让沈碧寒见见的。
  默默的点点头,看着凝霜将新茶换上,沈碧寒笑着叹口气道:“璇妹妹操持家宴也是够辛苦的,这一大清早的便起床开始忙活了,说起来我这当嫂嫂的真是惭愧啊!眼下望月丫头我也见了,老太太那边还有什么东西要交代的,嬷嬷只管说了就是!”
  将凝霜递到手里的茶杯放下,老嬷嬷伸手从衣袖里取出一本不厚的册子,然后起身走到沈碧寒面前,将册子放在了桌上:“这是老太太吩咐奴婢让送来的!”
  眉梢一挑,沈碧寒笑问:“这个是什么?”
  被老嬷嬷摆放在桌上的册子不厚,大约有十来张纸厚,册子的表皮上是空白的,并没有落字,所以沈碧寒才会问这个是什么!
  脸上带着笑意,老嬷嬷回到下位坐好,“昨儿个少奶奶问了奴婢府里各房的情况,奴婢只交代了各房的家主儿,回去之后奴婢思量了一下,跟老太太请了话,特意赶了一大晚上将府里各房的丫头下人们的花名册誊写了一份,这个就是了!”
  昨日里回到延揽院的时候,老嬷嬷就在想着自己可以为这位待人和蔼的大少奶奶做些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了。
  伸手将桌上的册子拿在手中翻了翻,沈碧寒心中暖暖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让老嬷嬷费心了,我会仔细看的!”
  虽然只是翻了两页,沈碧寒心中便觉得有些头疼,册子里各个房里的丫头下人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甚至还包含了这些下人里,府里每个月会发放多少月钱都是一清二楚的。
  将册子递给凝霜,吩咐她仔细收好,沈碧寒笑着问道:“除了这个之外,老太太该是还有其他吩咐的吧!?”
  “嗯!有的!”老嬷嬷继续道:“老太太说了,这府里的事情说多不多,表面上一点都没,说少不少,府里的各房都有能手仔细算计着,让少奶奶仔细在这三个月里琢磨着!至于奴婢,以后每日会过来一次,少奶奶若是有什么事情要问的,尽管问了就是!”
  听了老嬷嬷的话,沈碧寒心里大概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思绪转了转,她心中暗想,这老太太原来是想要让她自学成才啊!不过……那还要看她有没有那天分了!
  “少奶奶!”唤了一脸深思的沈碧寒一声,老嬷嬷从椅子上起身:“老太太还让奴婢给您带上一句话呢!”
  微微挑眉,沈碧寒笑着问道:“老太太还有什么话要传的?”
  今儿个老嬷嬷口里说的话,貌似都是老太太说的,这里还有一句话,不知又会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