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06

阿色: 安然安然


    我趴在教学楼顶天台的栏杆上往下看。

    下边操场上,隔壁班正在上体育课,一群男生正在打篮球。

    我一边看,一边不时兴奋地推一把沈安然:“安然安然,你看,他又进了一球!”

    “安然安然,你看他这一球截得多漂亮!”

    “安然安然,你看他抢篮板的那个动作,像不像罗德曼?”

    我在看的那个男生,是球场上最显眼的那个,他动作敏捷,身形飒利,跑起来像头矫健的羚羊,那是我们高二年级乃至整个学校的偶像,杨放。

    沈安然背靠着栏杆坐在地上,两条长腿惬意地伸展着,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语法题解慢慢地翻看,任凭我又推又拍的也无动于衷,看我问得急了,才抬起脸来推推黑框眼镜,回头朝下边看上一眼,“嗯”上一声。

    瞧瞧,这就是标准的好学生,牢头——就是我们班主任——眼里的宝贝,就算被我拉着逃课,也依然严守本份,抱着书不放。

    我抬头看天,天空蓝得不真实,仿佛一块上好的纯色绸布飘在头上。

    我深吸一口气,蹲在他旁边,笑嘻嘻说:“安然,你去帮我约杨放周六出来好不好?”

    安然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翻动起来,他说:“好啊。”

    我看他的脸,跟平常一样沉沉静静的,什么情绪也读不出来。

    下课铃响,球场上的人散去,我推推沈安然:“快去快去,就约在周六上午九点中央广场好了。”

    沈安然又“嗯”一声,慢条斯理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整一整白衬衫。我们十八中的校服黑色底儿镶蓝边,土到毙,难得安然身材高挑,居然能穿得这么精神。

    看他不慌不忙往安全梯走去,我的心沉下来,他果然一点也不在意吗?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叫我:“宝宝——”

    “什么?”我瞪大眼,心跳起来,安然,安然,你要对我说什么?

    “下次穿短裙的时候,记得别让男生坐在你旁边。”他慢吞吞说完,转身下楼梯去了。

    走光了?我差点跳起来,脸通红,拼命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又不是别人,小时候都是跟安然光着屁股一起玩的,就算被他看见也无关痛痒,不要紧不要紧。

    楼梯口又有脚步声响起来,方雪沫从安全梯口探了半个身子上来,冲我喊:“下一节是牢头的课,你还敢逃?赶紧下来上课去。”

    我答应一声,下楼梯来。沫沫看着我的脸色:“他去跟他说了?”

    我点点头,沫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秘密。这第一个他自然指的是沈安然,第二个他当然就是说杨放了。

    沫沫看看我,撇撇嘴:“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儿,韩宝宝,亏你平时也是个敢说敢做的脾气,怎么恋爱起来也这么畏首畏尾的,以后别跟人说我认识你,丢人呢。”

    这妮子,哪儿都好,就是长了一张损嘴,要在平时,我准跟她斗上三百回合,可惜我现在心情低落,只懒洋洋说:“别嘴硬,等哪一天你也喜欢上谁了,你就知道了。”

    上课铃响的时候,沈安然才不慌不忙走进教室,换了别人,准会被牢头骂两句,可他进来,牢头只当没看见。

    我趁牢头转身在黑板上写题目的时候偷偷传张纸条给他:跟他说了吗?他答应了吗?

    沈安然传回来的纸条上只有龙飞凤舞一个大字:嗯。

    我气得把纸条揉成一团,沈安然,大混蛋,把你的情绪多透露点出来会死啊?

    放学回家,照旧是沈安然用单车载我。

    我家跟他家从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是邻居,我爸爸和沈爸爸是一个单位的好朋友,他们单位集体建了一片二层独户的职员住宅,第二排左数第一家是沈安然家,隔一道墙的第二家就是我家。

    安然大我一岁,我们从小就玩在一起,到后来他到年龄要去上学的时候,我抓着他哭闹不肯松手,妈妈没办法,只得虚报我年龄,让我跟他一块入了学,当然,这些都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我怎么记得?

    安然脑子好使,从小到大第一的宝座坐到麻木,我贪玩,幸好考前有他帮我抓题,好歹也混在上中游,只是每次两家人坐在一起聚餐,妈妈总会冲我唠叨:“你看看人家安然,沉稳懂事功课又好,你天天跟人家在一块儿,怎么一点也没学到?”

    这个时候沈妈妈就会说:“看这话说的,我巴不得有宝宝这样的女儿呢,多活泼可人,安然这么沉闷,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不是十八岁是八十岁!”

    然后妈妈就会说:“好好好,那咱们换换!”一副巴不得赶紧把我送出去的模样,把我气得,要不是安然一向对我好,我一准早把他当敌人来仇恨了。

    平心而论,安然对我的确不错。我有一次气极了,跟他说:“你下次不许再考那么好,否则我哭给你看!”

    安然居然也点头答应,到了下一次再考试,他果然空了半页试卷没有答,成绩滑出前十去,吓得牢头把沈妈妈叫去谈话,沈妈妈回来把安然骂一通,我心里愧疚,再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单车拐了个弯,走到一条林荫路上。这条路是回家的必经之地,走的人少,很静,傍晚橙黄的阳光从两旁高大的白杨树枝叶间斑驳地洒下来,铺一地闪闪烁烁的温暖碎光,我们都没说话,一时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和安然踩单车的声音悠闲地响着。

    美丽的初夏的傍晚。美丽到像在跟我的心情作对。

    我看着安然高高挺挺的背影,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清爽沐浴水味的淡淡汗味,轻轻叹口气,安然,连帮我约别的男孩子这种事,你也肯做,你对我,是真的只有疼惜之意,没有爱慕之情吧?

    “叹什么气?”安然没回头,问我。

    “感慨美好青春啊!”我立刻换上欢快的声音,挠挠头,又不死心的试探,“安然,安然,你有没有想过要趁着大好青春谈个恋爱?”

    安然沉默。

    怕被他听出我别有企图,我赶紧补充掩饰:“那个,你要是喜欢哪个女孩儿,我也可以帮你去说说嘛!”

    安然硬邦邦扔过来一句:“无聊!”然后闭了嘴不再理我,好像我惹了他似的。

    我更加沮丧,以前跟安然亲密无间,现在心里多了个不能跟他说的秘密,立刻觉得跟他遥远。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给沫沫打电话。

    “你叫他帮你去约杨放的时候,他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吗?”沫沫问。

    “他还不就是那个样子,沫沫你也知道,面无表情,多说一个字都跟要他的命一样,我是没那么高深的功力去看出什么来了。”我叹气。

    “他会不会喜欢别的女生?”

    “不会啦。有的话我会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能受到打击也不死心,“我今天还试探他,问他要不要谈个恋爱,有没有喜欢的女孩,他骂我无聊,凶巴巴的,我猜八成他那种模范学生没准会把恋爱当成洪水猛兽呢。”

    沫沫打个哈欠:“那你就还有希望,加油,去融化他冰封的心灵吧!”

    我沮丧:“我都试探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怎么做?”

    “直接去问他算了,还试探什么?韩宝宝,你平时高兴起来都会冲着男生喊‘我爱死你了’,怎么到了沈安然这儿就变得比奶昔还黏糊?”沫沫的口气恨铁不成钢。

    我再次叹气:“沫沫,你不懂,那些只是欣赏,笑笑闹闹开玩笑的,说什么也无所谓,这一个却是我真正在乎,一在乎呢,就变得患得患失,不敢冒险了。”

    “好好好,大不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搞定他。”沫沫又打个哈欠,“真搞不懂你,跟他青梅竹马嘻嘻哈哈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对他看上眼了?”

    我没好气:“奴家情窦初开了行了吧?”

    挂了电话,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回想起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安然有异样情愫的那一天。

    那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

    那天早晨我照例赖床,朦朦胧胧中听见楼下安然和妈妈说话的声音,我困得不行,随即又睡沉,短短几分钟,我居然梦到安然来亲我的唇。我吓一大跳,睁开眼睛就看见安然在毫不留情拍我的脸:“快点,要迟到了。”

    那个亲吻的感觉太真实,我那时在半睡半醒间分不清是梦是真,要不是太了解安然古板的脾气,我还真以为是他趁我睡着偷亲我呢。

    整整那一天我都恍恍惚惚的,因为梦里那个轻轻的吻太有感觉,真的如同小说里说的一样,触电一般,让我想起来就心跳。再看到安然,什么都不对劲了,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安然好高,我的头顶只到他的下巴,站在他身边,小鸟依人一样;安然身上的气息熟悉又好闻,他一靠近我都能发觉;安然的声音这么清亮又好听,我能从一片嘈杂的声音里一下子分辨出来;还有——安然的嘴唇形状也好漂亮……

    于是我知道,我完蛋了,我居然对安然有感觉了,我喜欢上他了。

    可是安然呢?他对我从来也没有什么表示,虽然他对我好到不能再好,可是那只是他对邻家小妹青梅竹马的照顾吧,只是他从小到大的惯性吧?

    沫沫知道以后很义气地说:“没关系,杨放是我哥们,就用他好了,不用客气。”

    于是今天我假装迷上杨放,试探安然,结果呢?安然无动于衷。

    唉,今天真是令人沮丧的一天!

    胡思乱想睡不踏实,睁开眼睛一看闹钟七点三十,我干脆起床穿衣。

    妈妈在楼下摆早餐,看见我惊奇不已:“咦,这懒虫今天转性了?”

    我看安然还没来,抓了片面包就往外跑:“我去找安然。”

    沈妈妈看见我,表情跟我妈妈一样惊讶:“宝宝今天起得这么早?安然还没起呢,他昨天回来饭也没吃就上楼睡,一直睡到现在……”

    咦?安然生病了么?我心里担心,“噔噔”往楼上跑:“姨姨,我去看看他。”

    安然的房间我来过许多次,推门进去就看见他正盖着毯子躺着呢,我凑过去拍拍他:“安然,安然,你不舒服吗?”

    他眉头皱一下,人没清醒过来,又继续睡。

    我想再叫他,又忽然停了手,呆呆看着他。他长长的留海翻落开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眼镜也没戴,两条英气的眉毛和长睫毛都看得如此清楚,连鼻梁也显得分外高挺,这个模样,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啊,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哪种书呆古板的样子,反而有点……狂野的感觉。

    还有他的嘴唇。我的脸微微热起来,他的嘴唇在熟睡中微微噘起,曲线流畅,色泽红润,好像是个邀请。

    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胆大包天的俯身偷偷往他的嘴上亲过去。

    好柔软。

    轻轻的接触就好象让人要飞起来。

    真好的感觉。我心里偷偷笑,睁开眼睛,却立时吓了一大跳,安然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乌黑的瞳仁正定定的看着我。

    我大惊失色,一下子跳起来,满面通红,尴尬得无以复加,转身想跑,手腕却被安然紧紧抓住。

    我结结巴巴地找借口解释:“我我我,我没有,我不是,我只是,我就是想把你叫醒,那个……”

    安然坐起身来,身上的毯子滑下,我正想遮眼睛呢,却看见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制服,怎么,现在流行穿着衣服睡觉的?

    安然听着我解释,眉头皱起来,越皱越紧,终于低喝一声:“韩宝宝,你究竟想怎样?”

    安然从未连名带姓地喊过我的名字,更不曾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跟我说话,我被他这一喊吓得愣住,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安然见我不说话,似乎更加烦躁恼怒,他伸手耙过凌乱的黑发,紧盯着我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又吼:“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长这么大从未试过如此尴尬委屈和伤心,看着安然凶巴巴的脸,我张嘴想说什么,却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甩开安然的手就往外跑。

    沈妈妈在楼梯上迎住我,惊慌地问:“宝宝,宝宝,这是怎么啦?”

    我说不出话,绕过她跑出来,听见身后传来沈妈妈的斥骂声:“沈安然,你欺负宝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唉唉,哪里是安然欺负我,明明是我偷偷非礼他却被他发现才弄成这样。不过,我知道,我流的主要还是失恋的眼泪——安然发现我偷亲他以后,没有一点惊喜心动之类的表现,反而是气成这个样子,他对我没那个意思,毋庸置疑。

    不能再让安然载我去学校,我一个人去挤公车。早晨的公车满得像沈妈妈包的薄皮大馅的饺子,我抓着吊环努力站稳身子,忍不住又想起来,每次和安然一起挤公车,他必定会拿胳膊撑出一块地儿来,不让我被挤着。唉,安然安然,我得努力习惯一个人了是不是?因为,我就要失去你了吧?

    眼泪又掉下来。

    到了学校,沫沫看见我,眼睛瞪得老大:“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跟红桃子似的?沈安然没跟你一起来?难道——你失恋了?”

    我冲着她挤出一个笑来:“恭喜你,答对了,加十分!”

    沫沫捂住嘴巴看着我,终于确定我不是说假,她露出一个怜惜的表情来,伸手抱抱我:“可怜的宝宝。没关系,有我呢,我相信你一定能振作起来。”

    我吸吸鼻子,摆出一个英雄的POSE来:“那当然,我是谁?无敌小强韩宝宝是也!坚强是我的姓名,乐观是我的传统!”

    丢脸丢得已经够啦,再看到安然,我一定要若无其事跟他打招呼。

    话虽然这样说,课间的时候看见安然朝我走过来,我立刻很孬种地躲开去,没办法,眼睛不争气,看见他就想掉眼泪,为了不再次出丑,还是走为上策。自己给自己开解说,好吧,有一天我能把自己治好,再次想起来怎么对他笑,但总要多给我点时间先。

    放学的时候怕碰到安然,特意窝到学校旁边的小书店去磨蹭到天擦黑才往回走,想要散散心,连公车也没坐,一路走回去。

    林荫路在夜幕下显得有点儿吓人。昨天还是安然载着我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起回家,今天已经全变啦,我叹口气,心里又酸又痛。

    走完这段路,就能看见家了。我吸口气,调整心情,免得回家被爸妈看出端倪。

    前边路边黑乎乎的树影里突然站出一个人来挡在路上。

    我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下意识想转身跑,那人一步跨过来拉住我:“别怕,是我。”

    原来是安然。他没骑单车,身上的制服也换成了休闲服,看来是到了家又出来的。

    好吧好吧,迟早要面对。我搓搓脸,强迫自己笑出来:“吓我一跳,安然,你特地来等我?”

    安然看着我,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说:“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回家?”

    我干笑一下,绕过他往家走,故作轻松说:“没什么,我就是想散散步啦!”

    安然跟上来,沉默一下,又说:“早上……”

    “你看你看,”我打断他,从书包掏出一本书,“《死亡笔记》哦!我想看很久了,终于找到了!等我看完借给你看。”

    安然说:“宝宝,早上的事……”

    “这个主角是个大帅哥哦!”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兴致勃勃,“虽然有点邪恶,但是头脑特别好,安然,好像跟你是一个类型的呢!”

    安然安然,别太残忍,我还没做好准备听你亲口无情的拒绝我。

    安然捉住我的胳膊,拉着我面对他:“宝宝,我要跟你谈谈早上的事。”

    我低头,小声问:“可不可以不谈?”

    安然说:“不行。”

    我叹气,打小,安然都一直很随和,但是若是他坚持起什么事来,也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安然说:“宝宝,你那时候……”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拔脚朝家的方向就跑。我承认,我胆小,我孬,我没用,但是现在真让我听见安然亲口的拒绝,我会疯掉的。

    就让我先躲起来,多给我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一路狂奔到家,肺喘得像要炸掉,我推推大门却推不动,仔细看才发现门上挂着锁。爸爸妈妈都没在家?

    身后传来脚步声,胳膊被人一把抓住,完了,安然追上来了。

    安然拉过我,瞪着我,他有些气喘,神情微恼:“你跑什么?”

    我也在喘,喘得比他厉害多了:“我……,没,我,我要回家……”

    安然叹口气:“你忘了?今天周五,韩叔叔和我爸爸都要去单位参加聚餐,带家属的,我妈妈和你妈妈也都去了,交待你去我家吃晚饭的,不是跟你说过?”

    咦?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但是现在我怎么敢跟他去?

    我说:“我不吃晚饭了,你有带我家钥匙吧?我要回家。”

    安然从口袋掏出钥匙却不给我:“先去吃饭,我妈妈做好了放在冰箱,微波一下就可以吃。”

    我摇头:“我不吃我不吃,我要回家。”

    安然皱起眉来,脸庞凑近:“宝宝,你在怕什么?”

    他离得好近,气息吹在我额头脸颊上,我心慌意乱,往后退一直贴到门上去,急急否认:“没有没有,你快让我回家。”

    安然捉住我两个肩头,眼神灼灼盯着我:“宝宝,我们必须先把话说清楚。”

    后边是门前边是他,肩膀又被他按住,避无可避,我急得几乎流下泪来:“我不要我不要!”

    安然固执地说:“我必须让你明白,宝宝……”

    我抬起两只手来死死捂住了耳朵,摇头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安然来拉我的两只手,我干脆往下滑,耍赖地蹲到地上去,嘴里只是说:“不听不听我不要听……”

    安然在我面前蹲下来,松开我的胳膊,拇指在我眼睛下边擦过去,我这才发现自己又泪流满面。

    我把手放下来,抽抽噎噎地拿袖子擦眼泪。

    安然叹气,掏手帕给我,无奈地说:“好,我先不说了,你总得吃饭。”

    我说:“好好好,我吃饭,但是你不许跟我说话。”

    安然果然就一直闭着嘴。

    一直到吃过饭他送我到我家门口,他才又开口说了句话:“宝宝,你不能一直逃避的,我等了很久了。”

    我满头雾水,整晚都在揣测他这句话的意思。

    第二天是周末,我记得今天约了杨放出来的,唉,现在这试探已经变得没有意义,本想打电话找沫沫请她帮我去跟杨放取消约会,但是这丫头居然关机,想来肯定是趁着周末睡大头觉呢,我只得爬起来去中央广场,总要去跟人家说清楚,不能让人家空等啊。

    一路上都看见许多孩子拿着气球花束成群结队不知道去那里,中央广场更是一片五颜六色气球鲜花的海洋,广场中央搭起了一个舞台,我看见那上边拉着的条幅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居然是六一儿童节。

    我举目四望,有点头疼,平常这里人少,找个人很方便,现在人山人海,光是那些鲜艳的气球就把人的视线全挡住,我跟杨放又不熟,能找到他么?

    身后有人拍我,我松口气,转身一看却愣住了,不是杨放,是沈安然。

    我张嘴结舌:“怎么,你,不是……”

    安然穿着简单的半袖白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却精神的不得了。

    他笑一下:“杨放不会来的。”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跟他说你约他周日出来。”安然眼睛眯起来,笑得有点狡猾。

    “为什么?”我大脑要停止运转了,只能继续呆呆地问。

    他低头凑近我的脸:“因为我没有大方到那个地步,帮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去约别的男生。宝宝,我昨天想了一晚,我想,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我瞪大眼,幸福喜悦来得突然又猛烈,我喃喃说:“你骗人。”

    安然摸摸我的脸:“我骗过你么?这么长时间我们在一起,我对你怎样你没感觉?有人能为朋友做到那么多?”

    我还能说什么?安然从不骗我的。

    我抱住他,又哭又笑,埋怨他:“你昨天早上那么凶,你知道害得我多伤心?”

    安然敲我额头一下:“你还敢说?居然让我帮你去约杨放,害我整晚上都郁闷到睡不着,又烦恼今天你发现杨放没来该怎么跟你解释,正想着劝自己死心,你却又来招惹我,换了是你,你会不会恼火?”

    我无话可说。

    安然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给你。”

    他手上牵着两只橙红色的气球,心型的。

    我笑眯眯地抬头看橙色气球衬在蔚蓝的天空下轻轻飘动,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他:“安然,一个月前,你是不是趁我睡着偷亲我来者?”

    安然抬头看天:“哪一次?”

    我惊呆:“有多少次?”

    他笑着跑开去,我跺脚,追杀过去:“沈安然,你这狡猾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