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15

清枫语: 假装暧昧 61-全


  【061.为你守候】

  医生望向顾远,犹豫的脸上带着沉重的歉意:“很抱歉,病人……”
  “别跟我说抱歉,我说过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大人的!”
  顾远骤然打断医生咬牙吼道,扣着他肩膀的手失控地收紧,隐约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
  强忍肩上的钻心痛楚,医生缓声开口:
  “先生,我很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病人在手术过程中有过短暂的清醒,她央求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设法保住孩子。而且从当时手术的情形来看,病人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失,即使手术成功也极有可能撑不过去,而孩子虽是早产,但生命力很旺盛,作为医者,我们没办法弃这么个鲜活的生命不顾,只能试图同时抢救两人。只是病人受伤太重,加上病人的求生意志并不是特别强烈,所以,我们也回天乏术,现在病人仍然处于重度昏迷中,建议家属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病人四十八小时内依然醒不过来的话……”
  医生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句被刻意隐去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如果四十八小时内还无法醒过来,只能准备后事。
  桑蕊已经泣不成声地扑向躺在病床上被护士缓缓从手术室内推出来的阮夏,顾振海只是默默地望向病床上脸色如死灰般无一丝血色的苍白小脸,低垂的眼睑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
  顾远扣在医生肩上的手无力地慢慢垂下,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去灵魂一般,狠厉赤红的双眸刹那间被一片空洞无神地墨黑缓缓覆上,昔日的凌厉精锐仿佛瞬间被眸心那片无垠的墨黑尽数抹去,只余下一片没有丝毫生气,如死水般平静的浓黑。
  顾远的视线缓缓落向渐行渐远的病床上,他看不到她如死灰般了无生气的脸,只有那一大片的雪白落入眼底,淹没在眸心处的一大片墨黑中,只余下死寂般的空洞。
  耳边传来婴儿微弱的啼哭声,顾远却恍似没听到一般,只是木然地望着那张渐行渐远的病床,平静得泛不起丝毫生气的视线也一直没从床上那抹雪白中离开须臾,就这么一直望着,直到那抹白慢慢消失在视线中,顾远却像突然被惊醒般,一语不发地奔向那张病床,一手撑着病床,一手紧紧将她盖在被子下的手攥在手心里,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苍白小脸。
  阮夏被安排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考虑到病人病情重,抵抗力差,家属来回进入容易造成交叉感染,院方规定家属不允许进入病房探视,但终究不得不妥协在顾远的坚持下,在签订了免责条约以及换上无菌隔离装后,顾远和桑蕊便随医生进入病房。
  从进入病房开始,顾远便动也不动地坐在病床前,带着无菌消毒手套的手掌将她冰冷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慢慢举到耳际处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缓缓移到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如墨般的深沉黑眸,死死地盯着紧闭的双眸。
  桑蕊静静地守在一边,望着了无生气的苍白容颜,低声抽噎着,终究不忍再待下去,走出了病房。
  “我去通知阮爸阮妈。”走至门口,桑蕊低声说道。
  顾远没有转身,也没有应她,像是石化般,黑沉的墨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那张苍白的小脸。
  顾振海在病房外守了一会,虽然在车祸中没遭遇什么大的创伤,但右臂骨折,以及在手术室前守了这么久,身体已渐渐吃不消。
  望了眼没有动过半分的顾远,顾振海转身交代负责重症监护的护士:“我有事先走了,该休息该吃饭的时候麻烦通知一下里面那位先生。”
  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刚出生的孩子,脚步顿了顿,而后问护士:“请问刚刚那个孩子现在哪个育婴室?”
  “先生要去看孩子是吗?请跟我来。”
  跟着护士来到育婴室外,顾振海本想走进去,但犹豫了下,终究没有走进去,只是在站在育婴室门口隔着玻璃望向正静静地躺在摇篮里的孩子。
  是个男婴,刚医生刚出手术室便说过,虽然是早产,但孩子很健康,也很乖,没有如其他同龄的婴儿般啼哭。
  顾振海望着孤零零地躺在里边的婴儿,突然想到此刻正躺在重症加护病房生命危在旦夕的阮夏,以及没有瞧过这个孩子一眼,此刻正动也不动地守在病床前的顾远,向来冷硬的心底微酸,如果她挺不过去,那么小的孩子,这辈子怕是也没机会再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吧?那么小,难道真要一出生就被剥夺所有的母爱?
  不忍再看下去,顾振海狠狠将眼睛闭上,而后转身离去……
  布满各种医疗器械的重症监护病房除了冰冷的仪器不断响起的“滴滴”声外,整个病房内静谧得吓人,第一次,顾远发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早上还在自己怀里又哭又闹的人,此刻却只能依靠那些冰冷的机械来判断她的生命迹象。
  握着她手心的手不断地收紧,望着她死水般平静的脸,顾远落在她脸上的眼神也如死水般,泛不起一丝生气,灵魂,仿佛已随着她的沉睡而被抽去一般。
  恍惚间,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过几次,有委婉地告诉他探视时间已过,也有直接劝他离开重症监护病房的,每一次,顾远只是动也不动地将视线落在眼前的小脸身上,没有说话,就在医生和护士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顾远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让我再陪陪她!”
  沙哑平静的嗓音,没有撕心裂肺地嘶吼,但平静语调下隐忍克制的伤恸以及墨黑眸心下深藏的心痛如狂,却是如此的明显而又让人心酸,劝的次数多了,医生和护士也没再试图劝他,只是将期盼的目光落在病床上那张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动静的苍白小脸上。
  受顾振海委托来劝顾远的安雅如换上无菌消毒衣进来时,顾远恍然未觉。
  “先出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来陪她吧!”
  望了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无丝毫生气的阮夏,安雅如倾身在顾远耳边劝道。
  顾远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以指在阮夏瘦削的脸上轻轻地描绘着她细致的轮廓,慢慢地勾勒,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彻底地揉入心底般,一遍又一遍……
  望着他执着而近乎傻气的动作,安雅如莫名地觉得心酸,这一直以来如神般高不可攀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只是一个深爱着一个女人的普通男人,在死亡面前,再强势能力再卓越也只能束手无措。
  “顾远,先出去休息一下,都一天一夜了,你也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也没合眼过了,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安雅如蹲下身,在他耳边劝道。
  仿佛突然才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人般,顾远慢慢抬起痴缠在阮夏身上的视线,往外面望了望,似是低喃般开口:“已经一天了吗?”
  因为久未进水的关系,嗓音已经沙哑低沉得几乎辩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安雅如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如果……她再也醒不过来……”
  沙哑的嗓音已带着几不可察的哽咽,顾远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慢慢望向阮夏,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细嫩的肌肤。
  “是不愿醒来还是没办法醒来?”头慢慢地向她耳际倾过去,顾远轻声低喃。
  “你以为你以你的命换来孩子的平安我就会感激你吗?”在她脸上慢慢划着的手指猝然用力,幽深的眸底慢慢蒙上一层恨意,“没有了你,有孩子又怎么样?那还能叫家吗?”
  “如果……如果你敢这么狠心地抛下我和孩子一个人离开的话,我……”
  沙哑的嗓音哽住,握着她的手掌蓦地收紧,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了,他还能怎么样,抛下孩子,上穷碧落下黄泉地也要找到她?还是独自带着她以命换来的孩子,从此相依为命了却残生?
  如果,如果回国那晚没有去“夜色”,是否她就不会闯入他的世界中,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左心房,此刻也不会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撕开般扯痛着?
  如果,他及早在她无数次地哭着说要放过彼此时,潇洒地转身,没有了后来的痴缠,就不会有那么深的感情投入,是否就不会有如今的噬骨之痛?
  明明早就明了看似恬静却骨子倨傲的她就如罂粟花般,一不小心就会上瘾,抽不得身,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硬闯入她的生活,强行将她的人生与他的人生纠缠在一起,已经被迫偏离了正轨的人生,失去了她的参与,该如何继续?
  “如果我的未来没有了你,它该怎么继续?”
  一滴泪,缓缓地滴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溅起细碎的泪滴,四散飞出。
  安雅如不可置信地望着阮夏脸上一点一滴扩散开来的湿润,慢慢望向顾远,顾远却已突然俯身,隔着消毒过的口罩,将干燥的薄唇狠狠地印上了冰冷无一丝血色的红唇。
  心酸在心间弥漫,望着即使紧闭着双眸仍然不断溢出泪滴、近乎绝望地吻着阮夏的顾远,眼泪已不受控制地落下,男人不是天生不会流泪,只是未到情浓时。
  阮夏一直紧闭的双眸也慢慢渗出一丝丝的湿意,一点点地与落在他脸上的湿润混合,慢慢将两鬓染湿。
  静静地站在一边望着两人的安雅如首先了发现阮夏眼角渗出的泪意,双手不可置信地捂上嘴巴,将几欲溢唇而出的惊呼严严实实地堵在口内,而后转身去叫医生。
  正狠力吻着阮夏的顾远也慢慢发现阮夏似有清醒的迹象,原本被绝望笼罩的眼底瞬间恢复成一簇精锐的光,慢慢抬头,指腹颤抖着抹去她眼角的泪痕,沙哑开口:
  “阮夏,阮夏,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般,阮夏一直敛着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而后慢慢睁开,眼睛有瞬间的迷蒙,入目的苍白与光亮让合了一天一夜的眼睛有些适应不过来,忍不住又缓缓地想要闭上。
  以为她又要再度陷入昏迷中,顾远突然收紧捏在掌中的手心,急切地低吼:“不要睡过去,乖,睁开眼!”
  正欲合上的眼眸再次吃力地睁开,视线慢慢落在顾远此刻疲惫却流光溢彩的脸上,出事前的一切慢慢灌入脑海,原本迷蒙的双眼慢慢蒙上一层冷然,尽管浑身虚弱得使不上半点劲,阮夏依然试图将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抽出。
  “放……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阮夏再度陷入昏迷中。


  【062.切肤之痛】

  “阮夏,阮夏!”
  见她再度陷入昏迷中,顾远急切地拍打着她依旧冰冷的小脸,阮夏却像睡过去一半没有丝毫的反应。
  病床旁边的心电图却在此时发出凌乱急促的响声,顾远不可置信地望向心电图,稍稍恢复点神采的俊脸瞬间如死灰般苍白,原本微弱起伏的心电图开始缓缓拉直,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在她冰冷的脸上的轻拍换成了用力的拍打,沉稳不再,清冷的声音已被掩饰不住地恐慌给弥漫住,顾远几近失控地大吼:“阮夏,阮夏,你醒醒,我让你醒醒你听到没有?”
  “怎么回事?”医生刚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边听到顾远失控的急吼,急声问道。
  “医生,医生!”用力地拍打着她冰冷的小脸,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顾远没有转身,只是朝身后急吼,“快救她,马上 !”
  “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几乎被拉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医生的声音更急切,刚刚安雅如才去告诉他,病人已经醒了,这才两分钟不到怎么会弄成这样子?
  “她刚刚清醒了一会,但很快又晕了过去,你不是说她醒过来就会没事了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顾远转身一手指着心电图一手失控地揪着他的衣领问道。
  “你先冷静!”快速将他揪在胸前的手强行掰下,医生一脸严肃地走向病床,往心电图和呼吸器上望了眼,转身朝跟在身后的护士说道:“病人呼吸、心跳、血压、脉搏等生命体征极不平稳,心跳与呼吸已慢慢趋于停止,马上进行心肺复苏。”
  望着医生和护士忙碌地为阮夏做心肺复苏抢救,顾远的神情近乎木然,盈满伤恸与惊惧的黑眸慢慢落在依然惨白着脸的阮夏身上,那股即将永远失去她的恐惧已盈满心底,颤抖着的手不自觉地慢慢抚上她细致的脸庞,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想到她刚刚清醒的瞬间望向他时满眼的恨意,以及用尽全身力气喊出的“放开!”二字,在她脸上游移的手慢慢顿住,似是犹豫了下,顾远慢慢将它收回,望了眼依然几乎呈直线的心电图,而后,转身,走出了病房。
  安雅如站在病房外,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望向门口,却在看到顾远疲惫萧瑟的身影后愣住,抬头望向他,忍不住开口:“怎么出来了?”
  嘴角微微往上勾起一抹苦笑,顾远疲惫地靠向墙壁,狠狠地闭上眼,将眼底的撕痛与苦涩一同掩去。
  “如果我不出来,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醒来!”
  良久,顾远才缓缓开口,声音悠远而苍凉,仿佛从遥远的山谷飘来,带着破碎的伤痛,“雅如,她恨我!”
  平淡的三个字,却像要用尽一生的气力去承认,每一个字溢出唇畔,心底便像被针狠狠扎过般细细碎碎地泛疼着,那样细碎的疼,偏偏像是侵入骨血般,随着血液的流动疼至身体每一处。
  安雅如紧咬着唇,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
  “她醒过来一小会,只是那片刻的清醒,即使不能说话,她也不吝于用眼神告诉我,她恨我,甚至,她甘愿冒着永远醒不过来的代价,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恨我。”
  顾远平静地说着,那样平静的语气,却那样深切的疼。
  紧闭着的黑眸缓缓睁开,眸底的撕痛一览无遗,“雅如,都说人心是肉做的,你说她怎么就能这么残忍?可为什么,我却偏偏放不开她?”
  “顾远,或许只是你多想罢了,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会醒过来的。”
  找不到更好的措辞来安慰他,安雅如只能选择最苍白无力的言辞。
  嘴角的苦涩加深,顾远语气很平静:“雅如,你别安慰我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如果没有遇到,如果没有爱上多好!”
  如果没有爱上,此刻心口那个地方就不会像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一大块一般疼得厉害了吧?
  “……”望着清隽的俊脸上掩饰不住地悲怆萧瑟,安雅如不知该如何安慰。
  “雅如,你说,她会不会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顾远轻问,那样小心翼翼却平静的口吻,安雅如莫名地觉得心酸,昨天之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落魄至此,偏偏每个人看到却忍不住动容。
  “顾远,如果……她真的再也不会醒来,你会怎么样?”
  安雅如望着他,迟疑着,将他原来的问题抛给他。
  “呵……能怎么办,”顾远轻笑,笑得悲怆却寒凉,“如果她真的狠心这么离我而去,那便忘了她!彻彻底底地忘了她!既然她可以如此狠心,我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
  心莫名地为他语气中的平静与无情而揪疼着,安雅如知道,顾远对阮夏,爱得那样深,也那样的毫无保留,一旦这种爱变为恨,必会恨得不遗余力。
  如果阮夏真的醒不过来,他便会恨她,一辈子地恨着,然后一辈子地折磨着自己。
  如果她真的不会再醒来,有关她的一切必将永远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碰触的禁忌,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里,他会任由对她的思念慢慢变成挥之不去的痛与恨,任由那份蚀心噬骨的痛侵入四肢百骸,直至真正忘却她的那一天。
  只是,安雅如从不认为顾远真有真正忘得了阮夏的那一天,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唯一,他对她的爱早已深入骨血,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一个人的生命,他怎么忘?
  安雅如的目光慢慢由顾远转向紧闭着门的重症监护室,只希望,她能撑得过去……
  顾远转身望了病房一眼,而后缓缓往外走去。
  安雅如拉住他:“你不等她醒过来了?”
  轻轻将她的手掰下,顾远头也不回:
  “如果她心里还有孩子她自然会醒过来。”
  那个孩子,她拼尽自己的一生换来的孩子,如果她狠得下心抛下,那他便随她,然后,一辈子,忘了她!
  “你……去哪?”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安雅如迟疑着再次扯住他。
  “去看看孩子,那样小,从出生到现在,连自己的母亲都来不及见上一眼,总不能连父亲也见不到。”
  深吸一口气,顾远轻声说着,轻轻掰下安雅如的手,转身往育婴室那边走去。
  孩子还醒着没睡,小手在被子外挥舞着,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那样纯粹的好奇,似乎大人所有的爱恨纠葛都与他无关,皱巴巴的小脸依稀可见阮夏的影子。
  缓缓蹲下身子,顾远伸手轻轻将他细嫩的小手包纳在掌心中,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着他依然皱巴巴的小脸,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恍惚,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宝贝,如果……妈妈再不醒来,以后就只有你陪着爸爸了。”
  摸着他细嫩的小脸,顾远轻声开口,声音沙哑而隐忍。
  心口的地方撕痛着仿佛要裂开,那么小的孩子,还来不及享受最纯粹的天伦之乐就要永远被剥夺了吗?
  阮夏,既然给了孩子生命,为何又要这么狠心地将独属他的那份母爱剥夺去?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忍心抛下他们父子二人?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清锐无波却盈满伤恸的眸底瞬间掀起狂涛骇浪,顾远蓦然俯身抱起孩子,不顾护士的阻拦强行将孩子抱出育婴室,而后大跨步往重症监护病房走去。
  孩子因为顾远突然的抱起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顾远却恍如未闻,径自抱着孩子来到重症监护室,伸手一把狠力将病房门推开,用力推开试图阻止他的护士,抱着孩子走至阮夏的病床边,将正不断地啼哭着的孩子放到床头躺着,不顾她伤弱的身体,两手蓦然伸出,猛然扣住她的纤弱的肩头,像是要将她撕碎般地狠力摇晃着她纤弱的双肩,疯了般地吼道:
  “阮夏,你拼命护住的孩子此刻就在你的床头哭着,你就真的忍心一直睡下去?你就真的狠心就这么抛下你的孩子一走了之了?阮夏,你告诉我,你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
  话到最后,沙哑低沉的嗓音已隐隐夹着哽咽……


  【063.脱离险境】

  像是在回应顾远的话语般,孩子啼哭得越发大声而凄厉,望着一脸绝望而疯狂地摇晃着阮夏的顾远以及在床头边挥舞着四肢不停地啼哭的婴儿,有些护士眼底已微微渗出了湿意。
  虽不忍,但救人要紧,两位男医生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上前奋力将顾远扣在阮夏肩上的手强行掰开:
  “先生,请你冷静点,你这么做会延误对病人的抢救。”
  顾远木然地任由医生将他的手掰开,木然地望着医生不断地为阮夏做着心肺复苏,清隽的脸孔是一片灰白的绝望,向来精锐的眸底已被狂乱和绝望弥漫,空洞而无神。
  孩子还在床头扯着嗓子啼哭着,护士俯身想要将孩子抱起,顾远抬手拦住了她,沙哑的嗓音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狠意:
  “别管他,孩子哭得如此凄厉,我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会这么狠心抛下孩子独自离去。”
  “先生,病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即使让孩子这么哭着也……”护士试图劝他。
  “她没有!”顾远蓦然转身朝护士冷冷说道,不知是在试图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她,“她的意识还在,她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醒过来的,她用命换来的孩子,她不会这么狠心地抛下他的。”
  冷不丁被他语气中透骨的冰冷吓到,护士讷讷地收回自己的手,望了顾远一眼,默默退向一边。
  大概是哭累了,孩子的嗓音已渐渐嘶哑,哭泣的嗓音也渐渐弱了下去,护士为难地望向顾远。
  最后一滴希望慢慢随着孩子渐弱的哭声而慢慢灰飞烟灭,床上的人依旧无丝毫反应,眸底的绝望与狂乱慢慢凝聚成一丝幽冷的寒光,不带丝毫感情。
  最后一次望了眼躺在床上的阮夏,顾远缓缓弯腰,抱起孩子,声音沙哑而紧绷:“你果然够狠!连孩子都不愿睁眼看一眼!”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抱起孩子,转身往监护室外走去。
  “心电图……心电图……”
  正要跨出病房外,耳边突然传来护士难掩惊喜却语无伦次的声音。
  顾远的脚步顿住,整个人僵住,而后缓缓地转身,视线缓缓落在一边的心电图上,那原本几乎已被拉成直线的心电图正缓缓变成起伏微弱的波浪线,起伏的波度也越来越大。
  似乎没料到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转机,医生们面面相觑,彼此的眼底都带着不可置信。
  在瞬间的怔愣之后主治医师率先回过神来,果断地朝一边的护士吩咐道:“病人已慢慢恢复心跳和呼吸,而且恢复情况良好,有苏醒的征兆。务必密切关注病人的状况,随时做好记录。如果病人二十四小时内的生命特征持续保持稳定的话那说明已经完全脱离危险,可转入普通病房。”
  望着那逐渐趋于正常的心电图,顾远心底弥漫不去的绝望开始消散开去,那种突如其来的如释重负,让他有种恍如再生的错觉。
  低头望了眼怀里已经止住哭声的孩子,顾远转身,将孩子放在床头最靠近她的地方,牵起她的手与她一起将孩子稚嫩的小手包覆住,倾身吻上她的脸颊。
  “一定要记得醒来,我和孩子需要你!”轻吻着她的脸颊,顾远低哑着嗓子开口。
  医生们和护士们互望了眼,否彼此心照不宣地退下。
  让护士将孩子送回育婴室,顾远不眠不休地在阮夏的病床前守候了二十四个小时,稍有异响,两天来未得落下实处的心便又不自觉地提起,布满血丝的黑眸更是紧紧盯着一边的心电图,就怕那天的事再次发生,再强的心脏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直到满二十四小时后,医生宣布病人已渐渐脱离危险期,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后,顾远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只是这一天一夜,阮夏一直没清醒过,顾远放心不下,坚持让阮夏继续留在重症监护室直至清醒,但医生解释:“病人的各项生命特征已经趋于稳定,已经无需再留在重症监护室。至于迟迟没醒过来,可能是身体还太过虚弱,再休息一两天会慢慢醒过来的。”
  顾远终究同意让阮夏转出重症监护室,让院方给安排了个高等病房。
  阮夏的父母在昨日那场虚惊后便已赶到了医院,望着日渐消瘦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阮夏,两人除了不断叹气暗自流泪外什么也没说,只是劝顾远要注意休息。
  因为从不关注娱乐八卦,阮夏也从未和他们提起过和顾远之间的问题,二老都不知道顾远与阮夏发生了什么事,桑蕊只通知他们,阮夏出了车祸,至于为什么出车祸,桑蕊只字未提。
  阮夏被安排转入了高等病房,自从阮夏出事后顾远便不曾合过眼,也几乎滴水未进,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很多,黑眸已布满血丝,清隽的脸孔也是一脸倦容,阮父阮母看着不忍心,都劝他回去休息,顾振海也亲自来劝过一次,但顾远执意要等阮夏醒来,顾振海气不过,甩袖而去后便没再来。
  在漫长的煎熬等待后,阮夏终于在转入高等病房五个小时后终于悠悠转醒。
  自阮夏转入高等病房顾远也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手掌紧紧地将她的小手严严实实地包覆在掌心中,阮夏醒来时手指微微动了动,顾远正盯着她发呆,那轻微的一动将他飘散的心神悉数拉回。
  布满血丝的眼底掠过一丝狂喜,顾远忍不住俯身轻拍着她的脸轻唤:“阮夏,睁开眼,我知道你醒了。”
  眼皮微微动了动,紧闭了一天多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强光的刺激让阮夏微微眯了眯眼,顾远伸手将她的双眼轻轻覆上。
  “别急着一下子睁开,眼睛会受不了强光的刺激。”
  一直在一边休息的阮父阮母发现阮夏已清醒,都急急忙忙地围了上来。
  “你这丫头,这两天吓死人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们怎么办?”
  阮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孩……”阮夏似乎想说什么,但刚由于几天没进水,干哑的嗓子让她说不出话。
  将覆在她眼皮上的手掌缓缓移开,顾远转身拿了杯温水,微微将她扶坐起来,让她半倚在怀中,将被子递到她唇边。
  “乖,先喝点水润润喉咙。”顾远在她耳边轻声诱哄。
  仿佛才慢慢意识到顾远的存在,阮夏微微侧过头望了他一眼,撇开头,避开水杯,冷声开口:“放……开!”
  声音依然沙哑虚弱,却已慢慢恢复了昏迷前的倔强。
  眼神黯了下来,顾远抿了抿唇:“你喝完这杯水我自然会放你下来。”
  说着又将水杯移至她唇边,阮夏用力抬起虚软的左手,轻轻将放在唇边的杯子挥开,顾远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做,本来只是随意地握在掌中的杯子瞬间被辉落,杯中的水瞬间洒落而出,将正盖在阮夏身上的被子染湿了一大片。
  顾远垂下眼睑,将眼底的涩然掩盖而去,默默地将被扫落在被子上的杯子拿起放到一边的桌子上,轻轻扶着她躺下后,不发一语地转身。
  阮父阮母不明白两人之间的爱恨,看着阮夏近乎任性的举动,阮父忍不住出声斥责:“你这丫头怎么可以这么任性?顾远这孩子……”
  “不要提他好吗?爸,妈,我想回家!”
  嗓子依旧沙哑得难受,阮夏却执意打断父母,央求道,沙哑的嗓音已带着哭腔,慢慢溢出的泪水在倔强的眼底打转。
  顾远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住,而后毫不迟疑地拉开房门而出,阮父阮母望着那道萧然离去的背影,眼底有些不忍,本想再劝,但却在瞥见阮夏眼底的眼泪后硬生生地将劝慰的话逼回了心底。
  顾远刚出去一小会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抱着床被子的护士。
  “麻烦将这床打湿的被子换下。”转身对护士说了声,顾远俯身在阮夏耳边轻声开口,清冷的嗓音沙哑涩然:
  “孩子现在育婴室,很健康,不用担心,先好好休息,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我走就是,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说着下意识地伸手为她整理额前略显凌乱的碎发,阮夏微微缩了缩,顾远的手僵在了半空,心底的凉意慢慢在四肢百骸扩散,而后缓缓地沉淀,沉淀……
  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顾远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淡淡地说了声:“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而后淡淡向阮父阮母道别后便转身而去。
  “对不起!还有,谢谢!”就在顾远准备拉开门而去时,身后传来阮夏沙哑微弱的声音,声音很低,语气很冷淡,没有了以往的热切,有的只是陌生人间的客套。
  手僵住,顾远深吸一口气,“好好休息!”淡淡留下这几个字,顾远拉开门而去。
  阮父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待顾远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后,阮父终究忍不住开口:
  “小夏,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顾远那孩子对你是真心的,你昏迷的这两天两夜他衣不解带地守在病床前照顾你,一直没合眼过,在这样的社会,要找到一个像他这样痴心的男人不易啊?你怎么就忍心辜负他的真心?”
  阮夏抬眸望了阮父一眼,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在眼底打转的泪水却已慢慢溢眶而出,越流越凶,将两鬓染湿,阮夏也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阮母不忍:“算了,孩子刚清醒你就在那责备来责备去的,你就不能先让孩子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身体好了再说?”
  阮父望了满脸泪痕的阮夏一眼,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或许是体力不支,阮夏哭了一小会后又沉沉睡去。
  尽管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顾远却始终无法入眠,满心的苍凉,在这样清冷的屋里,慢慢随着渐凉的空气扩散至身体的每一寸,阮夏吃力地挥开杯子以及带着哭意的那句“不要提他好吗?爸,妈,我想回家!”不时在脑海中萦绕,她对他,恨得很深吧?
  大睁着的双眸狠狠地闭起,而后缓缓张开,顾远起身,去冰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试图将心底那股不断扩散至四肢百骸的闷痛压下,只是,那如无底洞般不断蔓延扩大的噬痛,却如毒蛇般啃噬着心魂。
  天色已有些暗下来,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从半开的窗户斜穿而入,伴着秋日的萧瑟,却莫名地让这屋子添了股寒凉。明明只是深秋时节,却依然带上冬天的冰冷,那股冰冷,仿佛透过每一根神经末梢慢慢渗入骨血中,缓缓流过全身所经之处,几乎将全身的暖意冻成冰渣。
  淡淡扫了眼冷清的屋子,顾远逃也似地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便往医院赶去。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看到提着篮水果在门口徘徊的方靖宇,顾远有些意外,慢慢停下脚步,望着他的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
  他直至此刻依然想不通方靖宇执意要那张设计图是出于何种目的,如果是想以此击垮飞宇,那他为何不去辨别那份设计图的真伪,而在图纸刚拿到手便迫不及待地将钱汇入绫言的账户?
  如果他的目的仅是为了在他和阮夏之间制造误会以便拆散他们,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没有趁虚而入?他没有错辨他眼底对阮夏怀着的深情,那样温润的眼底,隐藏的感情却是那样地深而纯粹。
  似乎,方靖宇没有让绫言倒下的打算,只是想借着假装整垮绫言的目的来掩饰他的真正意图,只是,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整垮飞宇显然不可能,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对那份图纸的真假如此的不在意,但如果说仅仅只是为了得到阮夏,那他如此轻易的放弃更显得不合常理。
  似乎,他这么做的唯一好处,仅仅只是成功地将他和阮夏拆散了而已。
  黑眸慢慢掠过一丝困惑,而后是了然,顾远慢慢走向方靖宇。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方靖宇下意识地转头,看到向他走来的顾远时,向来温润的眼底也瞬间冷了下来。
  “方董,不介意借个地方谈谈?”望了方靖宇一眼,顾远淡淡开口。
  方靖宇盯着顾远看了好一会,而后缓缓地点头。


  【064.真相背后】

  “我很好奇,飞宇的设计图纸对方董而言形同废纸,不知方董为何索要那份图纸?”
  刚到医院的花园下,顾远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方靖宇望向顾远,唇角带着淡淡的讥讽:
  “我以为这世上没有顾总猜不到的事才是,毕竟顾总可是被誉为无所不能的,不是吗?”
  淡淡望了方靖宇一眼,顾远语气平淡:
  “至少,我就猜不出你有意拆散我和阮夏背后的原因。”
  似乎没料到顾远说得如此直白,或者是没料到顾远会猜到这点上,方靖宇带着淡讽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稍纵即逝。
  漫不经心地瞥了方靖宇一眼,顾远的语气依然是不起波澜的平静:
  “尽管外人都认为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方姨讨公道,顺便报复顾家,即使是顾家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往这方面考虑,毕竟顾家确实亏欠了你们母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完全有理由这么做。只是,他们都疏忽了一点,你对顾家的恨没有这么深,或者说这份恨还没深得过你对阮夏的爱。最初你答应资助绫言,动机确实很单纯,或许只是看在莫琪是阮夏的姐妹的份上,基于朋友的立场做一次有高额回报的投资而已,至于后面突然毁约不兑现承诺,将绫言逼入绝境,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我猜得对否,方董?”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鼓掌声在空旷的花园里慢慢响起。
  “顾远,我很庆幸我们目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而不是敌对关系。”
  一边缓缓地鼓掌,方靖宇一边淡淡地说道,语气平淡辨不出有几分称赞的真心,
  “既然你这么能猜,那为何不顺便猜猜是什么让我不得不将绫言置于死地?”
  “如果我能猜到这点,我想我心中的疑惑也早已解开了,今天也不必特地约你来这了。你与阮夏有过几年的感情,对她的性子也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你早料到绫言一旦陷入绝境,莫琪必定会找阮夏帮忙,而阮夏不会对此置之不理,那她找你是迟早的事。你故意放出风声,绫言如果再筹措不到资金便只有走向破产一途,你也明白对于几成空壳子的绫言而言,没有哪一家银行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贷款给绫言,对于深爱着岑宇扬的莫琪,你料到她不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绫言倒下,所以她只能放手一搏。她了解你对阮夏的感情,所以她必然会去找阮夏,而依阮夏与莫琪的感情,阮夏必然不可能对此放任不管,所以她必定会约你见面。
  “因为时间紧迫,你已经算准了阮夏最迟也会在莫琪去找她商量后的第二天找上你,为了在我们之间制造嫌隙,你故意让消失一周的岑宇扬也在那个时间约我在那家餐馆见面,所以我才有机会知道你要那份设计图的企图,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不知我猜得是否正确?”
  事关己则乱,一直以来从没有好好想过他与阮夏之间的问题。
  刚刚一路过来,顾远凝神将与阮夏的问题前前后后想了个遍,隐约觉得他与阮夏走到现在这步田地不像是偶然,倒像是有幕后推手。
  联想到绫言的危机是方靖宇毁约所致,失踪几天的岑宇扬约他见面的地点和时间恰好与方靖宇与阮夏见面的时间地点一致,而方靖宇也明白表示让阮夏偷出那张设计图纸交给他,这一切,似乎都将矛头指向方靖宇。
  而那次他与岑宇扬又刚好那么凑巧地与阮夏和方靖宇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方,顾远不得不怀疑,凑巧地事不是每次都会发生,第一次与岑宇扬约谈遇到正在相亲的阮夏和方靖宇或许是意外,同样的场景再出现的话用意外来解释未免牵强。
  岑宇扬或许会对方靖宇恨之入骨,但绫言的生死大权掌握在方靖宇手中,这么大的筹码掌握在他人手中,即使是让他去杀人放火岑宇扬也未必不会做,更何况只是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约他见个面。
  方靖宇淡哂:“我不得不说,你没有去做侦探实在是浪费人才。”
  顾远淡淡回应:“我也不得不说,你没往心理学方面发展也是一种浪费。方靖宇,你对人性的掌握快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吧?”
  方靖宇无所谓地耸耸肩:
  “至少我就从来没有摸透过你!如果不是你亲爱的爷爷献计,你觉得我有机会设计得了你?”
  黑眸陡然眯起,顾远紧紧地望向方靖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靖宇冷笑:“顾远,如果不是对你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的人,你会这么容易被设计?那个人曾告诉我,你顾远或许对人对事冷漠,而一旦上心,便会执着地索要同等的回报,也容不得半点背叛。
  “我也看得出来,你尽管没有表露过什么,但你非常介意我和阮夏的过去。我也了解阮夏的性子,她不像一般女人一样喜欢将爱挂在嘴边,加上她不喜欢黏人的性子,对她爱得越深的人,会越发没有安全感。
  “所以,你一旦发现阮夏瞒着你和我见面,并有可能瞒着你将设计图纸交给我,你太习惯于掌控一切,在她背叛你之前你先给她制造了背叛你的机会,你这么做无非是想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背叛你。追根到底,你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谁也怪不了,我们无非是当了推手而已,而你对她的猜忌才是真正地原因所在。
  “顾远,你口口声声说爱着她,你却连对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告诉你,我很庆幸将阮夏推离了你的身边。”
  顾远的脸色有瞬间的苍白,但只一瞬便恢复成之前的冷漠,语气也冷了下来: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我们自然会解决,还容不得外人来插手。如果你仅仅只是为了试探我们之间的感情而硬生生地将我们拆散,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方靖宇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顾远,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不否认,你方才的推论完美得没有一丝漏洞,但你却始终猜不到我为何要执意拆散你们,因为你错算了一点,你错算了顾振海对你与阮夏的感情的介意。我曾经说过,对于我所爱的女人,即使我给不了她幸福,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毁了她的幸福。我知道我这么做她必定会痛苦,但这种痛苦最多只会持续一段时间而已,而如果我这么任由她跟着你,她便有可能痛苦一辈子,所以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以后都生活在痛苦中。”
  眉尖蹙起,顾远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方靖宇望向顾远,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顾远,别以为你那亲爱的爷爷有多么的光明磊落!一个月前,他曾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会接受阮夏肚子里的孩子,但绝不允许阮夏进顾家的门,能嫁给你顾远的永远只会是安雅如!如果阮夏执意要和你顾远在一起,他会毁了她!顾振海有多少手段相信你也心知肚明,我母亲手腕处的疤痕也时刻提醒我,当年的她是如何的痛不欲生,我不可能再让阮夏继续我母亲的悲剧。”
  当年顾启峰与方丽琦在认识顾远的母亲之前便已经相爱,但终因顾振海的门第观念而没能走到一起。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交集,但两年后的意外相遇,两人都放不下彼此,便瞒着所有人偷偷在一起,还生下了方靖宇,两人一直维系着情人的关系,直到被媒体踢爆的那一天。
  这件事被爆出来后,顾振海甩了张支票给方丽琦后便强行将方靖宇接回了顾家,那张支票作为方丽琦与顾振海的分手费,方丽琦没有答应,当场就将那张支票撕个粉碎,她只告诉他,要她离开顾启峰可以,但她要孩子。
  顾振海坚持顾家的骨肉必须由顾家抚养,没有同意,双方相持不下,方丽琦因为孩子的事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离开顾启峰,与顾启峰也一直纠缠不清。但顾启峰由于性子比较懦弱,尽管爱着方丽琦,但迫于父亲的强势,加上舆论的压力,顾启峰对方丽琦开始若即若离。
  顾振海是极重面子的人,因为方丽琦继续与顾启峰纠缠不清,为怕影响顾家的名誉,顾振海制造方丽琦如何勾引顾启峰破坏别人家庭以及在与顾启峰的地下情被踢爆后转而勾引当时另一小有名气的企业家的新闻,不惜借用舆论的压力迫使方丽琦离开。
  因为那条新闻,方丽琦莫名被公司辞退,家人与之断绝关系,顾启峰开始怀疑她对他的感情,两人间争吵不断,最终以分手收场。
  方丽琦的生活一下子由天堂坠入地狱,父母,丈夫,孩子和工作一夕之间都离自己而去,方丽琦终于承受不起,在顾启峰摔门而去后割腕自尽,幸亏被从顾家偷溜出来的方靖宇发现及时送到了医院。
  方丽琦出院后便独自一人带着方靖宇离开A市去了上海,利用两年的时间才慢慢从那段伤痛中恢复过来。
  方靖宇从没向阮夏提起过这段经历,他已经见识过顾振海的手段,所以决计不会让阮夏重蹈母亲的覆辙。
  “我说过,我不是我父亲,阮夏也不会是方姨。无论爷爷的手段有多狠厉,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顾远沉声说道,当年的事他也略知一二,但他不是他的父亲,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方靖宇望向他,语气咄咄逼人:
  “你能保护她,你怎么保护她?就像你父亲一样,让她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从你们在一起至今,你连带她去见自己家人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更是连在外人面前承认她的勇气也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你自己直到现在还与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你说你爱她,却连对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如果哪天顾振海如法炮制一条那样的假新闻,你敢保证你不会如顾启峰般怀疑她,而后抛弃她?”
  “我不会!”顾远断然说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与雅如既然已解除了婚约便不会再纠缠不清,我不知道前两天的新闻是怎么回事,但我自然会查清楚,给她一个解释。”
  顾远话毕便转身而去。
  方靖宇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没有追上去。
  “有时候对一个人的不信任不是因为不爱,也有可能因为太爱而承受不起一丝一毫的失去。我相信顾远是深爱着阮夏的。”
  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身后淡淡响起。
  方靖宇回头,看到站在他身后脸色略显苍白的安雅如,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
  浅浅笑了笑,安雅如语气平淡:“刚刚看到你和顾远一起下楼,怕你们会打起来,忍不住跟过来看看。”
  “靖宇,顾远和阮夏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要再去制造事端。顾远不是顾叔叔,他对阮夏的爱太深,必定不会让人伤害到她,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阮夏。”
  似是迟疑了下,安雅如轻轻说道。
  方靖宇抿了抿唇,良久,才缓缓点头:“我知道!”


  【065.心酸】

  “展皓,麻烦帮我调查一下上周三美国分公司那边突发的股票动荡是不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顾远一边往病房走去,一边打电话给展皓,“记住,这事一定不能让董事长知道!”
  上周三正是顾远突然出发前往美国的那天。
  顾远回到病房的时候阮夏已经醒来,尽管脸色依然苍白无丝毫血色,但睡了一觉醒来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正靠坐在床头休息,阮父阮母没有在病房,大概是出去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阮夏慢慢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阮夏很平静地定了一会,而后平静地移开,顾远从那种平静里,找不到丝毫的爱恋。
  心微沉,顾远深吸一口气,走向阮夏。
  “好点了吗?”顾远轻问。
  阮夏收回落在别处的视线,静静地落在他身上,点点头,没有说话。
  轻叹口气,顾远坐到床沿上,手自然而然地探入被窝中,寻找她的手,而后轻轻覆住。
  阮夏被他覆着的手稍稍缩了缩,似乎想抽回。
  黑眸眯了眯,似是迟疑了一下,顾远坚定地将她的手收纳在掌中,不让她有一丝退却的可能。
  “阮夏!”幽深的黑眸直直落入她平淡的眸心,“对不起!”语气轻缓而坚定。
  阮夏侧过头,避开他的注视。
  “顾远,我想看看孩子!”阮夏轻声说道。
  定定地望了她一会,顾远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我去抱孩子过来。”
  阮夏静静地望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没有说话,眼睛有些酸涩,湿湿润润的感觉。
  “你这又是何苦呢?”阮母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口,望了她一眼,摇头叹道。
  阮夏抬手将眼泪抹干,轻叫了声“妈”之后便没再说话。
  阮母望着她,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开口,阮夏自从下午醒来后,不知道是身体虚弱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总是静静地坐着发呆,什么也没说,太过沉静,给人不真切的飘忽感。
  没一会,顾远便将孩子抱了过来,孩子静静地躺在顾远的臂弯里,不哭也不闹,只是大睁着双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阮父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顾远怀里抱着的孩子,皱眉问道:
  “这是谁的孩子?”
  阮母也一脸困惑地望向顾远。
  阮夏从没告诉过父母自己怀孕的事,桑蕊前两天通知他们过来时只说阮夏出了车祸,没有再提其他的,这两天忙着担心阮夏的生死也没去细想其他,早上顾远离开时在阮夏耳边提到孩子时两人因为离得远听得不真切,加上犹自处于女儿苏醒的兴奋中,也没多加留意,现在发现顾远突然抱了个孩子过来,忍不住疑惑道。
  顾远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阮夏,阮夏避开他的视线,望向父母。
  “爸妈,他是你们的外孙。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们我怀孕的事。”
  阮夏垂眉轻声开口。
  心下顿时了然,顾远望了阮夏一眼,而后望向阮父阮母:“伯父伯母,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们。”
  “你……你们……”
  因怒气而颤抖的手指在两人间指来指去,阮父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无处发泄,看到一脸虚弱的阮夏又不忍责备,语无伦次了半天只挫败地扔了句,“现在孩子生也生了,你们说怎么解决吧。”
  “如果伯父伯母不介意的话,等阮夏出院,伯父伯母挑个日子,我和阮夏把婚事办了吧。”
  “不要!”阮夏突然急声说道。
  顾远望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突然表情波动巨大的小脸。
  阮父阮母似乎也没料到阮夏会有如此大的反弹,一时间愣住。
  “爸,妈,这事我们以后再谈吧,我想先看看孩子。”
  阮夏说着望向顾远,“可以把孩子抱过来一下吗?”
  客气有礼的请求,不带丝毫的热情。
  黑眸眯了眯,心底的冷意更甚。
  深吸一口气,顾远抱着孩子坐到床前,将孩子轻轻放到阮夏怀中:
  “小心点,不要让他踢到你的伤口。”
  “嗯。”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阮夏仔细端详着孩子。
  阮父阮母也走到床前,勿自打量着孩子。
  “这孩子长得比较像我们家夏夏。”打量了一番,阮母下结论。
  “你那什么眼光,这孩子明明看着就像顾远多点,你看那眼神,活脱脱就他父亲的翻版,还有那鼻子,那眉毛……”
  阮父不敢苟同,他怎么看都觉得孩子的神韵比较像顾远。
  “那脸蛋像他妈。”
  “那神韵像他爸。”
  狠瞪了阮父一眼,阮母突然想到名字的事,随口问道:
  “对了,顾远,给这孩子起名字了吗?”
  顾远望了阮夏一眼,而后望向阮父阮母:“叫顾宸怎么样?”
  阮父眼睛一亮:“顾宸?这名字不错,宸在古代是帝王的代称,这名字有气势。”
  “顾远,”阮夏望向顾远,似是犹豫了一下,而后缓缓开口,“我想让孩子姓阮。”
  身子微僵,顾远缓缓望向她,似乎想从她平静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但盯着她望了好一会,顾远不得不挫败地承认,从鬼门关里走过一回的阮夏,已学会了隐藏自己,他,看不透她。
  “如果,你只是因为担心阮家没有后而想让孩子姓阮的话,我没意见。”
  半晌,顾远望着她,缓缓开口。
  阮夏望了他一眼,慢慢垂下眼睑,静静地望着孩子,不知所想。
  良久,才幽幽开口:“顾远,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让孩子姓阮。我们已经不可能,我要这个孩子。”
  手掌慢慢蜷起,紧紧握成拳,指甲划破掌心的肌肤陷入肉里也不自知,顾远深吸一口气,压下陡然涌起的怒意,语气平淡:“阮夏,你明知道我们都已经没办法放手了。”
  阮父阮母也没料到阮夏会这么说,同时望向阮夏,阮父不忍,出声斥责道:
  “你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连孩子都生了你现在这谈分手?顾远是真心爱你,这任谁都看得出来,有这么好的男人真心对你,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爸,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们不要插手我的事,好吗?”
  阮夏的语气近乎哀求,阮父阮母互望一眼,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顾远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会,薄唇紧抿,也没有再开口。
  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的缘故,阮夏逗弄了一会孩子便累了,顾远伸手将孩子抱过来,阮夏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轻轻为她掖好被子,顾远望了眼也睡着的儿子,转身对阮父阮母说:
  “伯父伯母,我先把孩子送到育婴室。”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阮母突然说道。
  心底有些讶异,但顾远神情平淡,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顾远,我看你也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家阮夏身上了。哀莫大于心死,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必定是已经铁了心了。我们劝也没用,要怪也就怪我们家丫头傻,不懂得把握。”
  刚出病房门,阮母便语重心长说道。
  转身望了阮母一眼,顾远轻声开口,语气中的坚定不容错辨:
  “伯母,抱歉,我已经没办法放手了。阮夏不是绝情的人,我不相信那样深的感情,说没就没的,我确实有负她,但会等到她重新接纳我的那天。”
  “那如果她一辈子都不打算接纳你了呢,你也要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吗?”
  “那我便等她一辈子吧。”顾远的语调很平,很淡,阮母听着心底莫名地有些微酸,
  “你这又是何苦呢?”
  顾远笑笑,没有再开口,是啊,何苦呢,只是丢了心的人,找不回来,那便只有一直等,等到它愿意回来的那一刻。

  阮夏恢复状况很好,半个月后已经可以自行下床走路了,顾远除了上班时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医院陪阮夏,阮夏对他依然是不冷不热,除非是要抱孩子,阮夏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
  顾远倒像没事人一般,依然将医院当家,吃住几乎都在医院解决,晚上没有睡的地方便趴在床沿睡,阮夏终究不忍心。
  “顾远,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如果你舍不得孩子的话,我不会剥夺你作为父亲的权利,你还是可以利用周末来看看他。”
  这天,在顾远又如往常一般下班直接赶来医院后,阮夏终于将几天来萦绕在心底的打算缓缓说出。
  顾远身子微僵,而后缓缓转身,坐到床头,伸手扣住她的肩,将她掰向自己,定定地望向她,语气微沉:
  “阮夏,别再跟我说不可能之类的话。我要给孩子的是全天候的父爱,而不是周末的一个背影。阮夏,你明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着彼此。”
  “顾远,你错了,我对你已经没有爱了!”
  淡淡瞥了眼扣在双肩上的手,阮夏望向他,语气平静,仿佛此刻在谈论的只是天气一般。
  扣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顾远语气沉了下来:“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你说这些话是在气我对不对?”
  定定望了他一会,阮夏缓缓开口:
  “顾远,我不否认我曾经爱过你,也恨过,很恨很恨,但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更重要,所以我放下了对你的恨。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顾远望着她,像要将她看穿般,紧紧地望着,而后猝不及防地狠狠将她拥入怀中,手臂不断地收紧,像是要将她彻底揉入骨血中一般,阮夏被他勒得生疼,却只是隐忍着不出声。
  “阮夏,我宁愿你说你恨我!”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顾远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顾远,你不要再来了好不好?我不想亏欠你什么。”
  静静地任由他将她揉入怀中,阮夏闷声说道。
  “对不起,我办不到。”
  淡淡地说着,顾远的唇,慢慢吻上了她的颈侧,而后沿着颈侧慢慢移向她的发顶,眉毛,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阮夏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轻轻啃噬着自己的唇舌。
  “阮夏,别骗自己了,你对我还有爱,你只是害怕再次受到伤害而已,才不断地催眠自己,你已经不爱了。”
  彻底攻占她的唇之前,顾远轻声在她唇边低喃。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中滑落,顾远轻轻地将其吻去,眼泪却落得更凶……
  “顾远,我没有催眠自己,我说过不爱就不爱了,我对你,如果还有什么的话,或许只是对你连日来的照顾的感激而已,仅仅只是感激。”


  【066.袒露心扉】

  “所以,顾远,算我求你,我们好聚好散,不要再纠缠彼此了,好不好?”
  阮夏说着慢慢将头移往别处,避开顾远的吻。
  顾远捧着她小脸的手僵了僵,而后突然用力扣住她的下巴,移向自己,倾身覆上她的唇,顺势压着她倒在了床上。
  “阮夏,我告诉你,已经太迟了,从‘夜色’那晚你主动挑逗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了这辈子会纠缠在一起。”
  手撑在她的身侧以避免压到她尚未痊愈的伤口,顾远微微退离她的唇,望着她,一字一顿,清冷的嗓音沙哑紧绷,似是在隐忍着迸发的怒意。
  阮夏抬眸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说话。
  挫败地一拳击在了一旁的床沿上,顾远翻身坐起,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底的怒意才缓缓开口:
  “阮夏,不要因为一次错误就把我全盘否定。我从来就没有背叛你,至始至终都没有过。那天你看到的报道只是我爷爷幕后操纵的新闻,上面的照片只是被刻意截出来发表上去的而已。
  “我知道我那天不该毫无预兆地前往美了,但那时美了分公司临时出了状况,与飞宇长期合作的销售公司突然毫无预兆地将飞宇所有的产品下架,中止一切合作,仅仅一个上午的事,飞宇的股票却开始大幅下跌,股票市值瞬间缩水百分之三十,我不得不马上飞过去处理。
  “雅如因为自小患有中度地中海贫血症,每个月必须飞回美了接受治疗,公司出事那天与雅如飞回美了接受治疗的时间正好相近,我便顺道陪她一起回去,这就是新闻上为什么会出现我们在一起的照片。
  “到了美了后发现中止合作的那家公司与雅如的父亲私交甚好,我便透过安伯父打探情况,报纸上与雅如家人一起打高尔夫球的情景正好是那天我有求于他那天,虽然是在打高尔夫,但实际上是为了公事。
  “因为公司的事都已处理完,我便想连夜赶回来,正好雅如的经纪人临时帮她接了一场走秀,不得不回来,我们便顺道一起回来。我是这几天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爷爷刻意安排的。那晚回到A市时已经凌晨五点,她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女孩子,我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回去便将带她回了我的住处的,这就是为什么报纸上出现我们一起回家的照片。
  “但我只是将她带回到那里便离开了,本来是打算回家陪你的,但怕影响你休息便直接去了公司。我以为这只是很寻常的事,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爷爷的精心策划,这就是为什么第二天一早就有了那样的新闻。
  “我唯一对不起你的就是不该存着利用你的心思,也不该怀疑你。我承认在那份图纸上我确实曾存在过利用你将它交给方靖宇的心理,但那种念头仅是瞬间的事而已。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你要怎么罚我我随你,只是不要再动不动就开口提离开的话。
  “阮夏,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生离死别一次就够了,我没办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
  阮夏缓缓坐起,望向他,语气平静不起波澜:
  “顾远,我很高兴你愿意花时间向我解释这一切,而不是让我再去猜你的心思,我也相信你没有背叛。但是,顾远,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那天晚上你打电话告诉我,你很累,我知道你当时的累不仅仅只是身累,更多的是心累。我也累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如普通的恋人般正常相处过,我们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过,你从来就没有在我面前表现过你最真实的一面,直到现在,除了知道你叫顾远,来自财大势大的顾家,是飞宇的总经理,其他的我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你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你过去过得开不开心,我甚至不知道,和我在一起,你过得开不开心。我每天都要猜你在想什么,是否开心,只是,你把自己隐藏得太深,我从来就走不进你的世界,这样每天不停的猜测,我累了,真的很累很累,我不想再让自己活得这么累,行吗?”
  黑眸慢慢眯起,顾远转身扣住她的肩,语气不自觉地凌厉起来:
  “你呢?你也从不愿告诉我你的一切,我除了隐约知道你与方靖宇有过一段情外,我对你的过去也全然不知,我一直等着你主动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可是你从不提,也从来没对我的过去我这个人表示过一丝一毫的好奇。你知道我为什么控制不住地想要拿那份图纸试探你吗?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感受不到你对我的在意,我只能笨拙地以这种方式来衡量自己在你心底的分量。”
  阮夏淡淡扫了眼扣在肩上的两只手,语气也慢慢冷然:“顾远,这就是我们的问题所在。在爱情上,我们都想要对方同等的回报,却永远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你不是主动的人,我也不是,所以我们只能不断地猜测对方的心思,却永远都猜不到。你为什么要试探我,然后又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认定我背叛了你?我又为什么会因为那些新闻而几近崩溃,直接就认为你背叛了我?这些你想过吗?因为我们都没办法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两个人在一起,却要整天患得患失,你不累吗?你别告诉我当你径自在心里判定我背叛你时你突如其来的冷淡不是在思考们是不是还有在一起的必要?”
  “我不否认我那些天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我终究不够洒脱,我放不开!经过那次几乎成真的生死离别,我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阮夏,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彼此的问题所在,我们试着去改变,不要再纠结于那些过往,重新开始,嗯?”
  顾远望着她,缓缓说道,清冷的语气,已经不自觉地带着一丝请求。
  阮夏望着他,静静地望着,良久,才缓缓地摇头:“顾远,你做不到的!我也做不到!如果谁有心在我们之间制造嫌隙的话,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怀疑对方,伤害对方。所以,我们还是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吧,没有爱,便不会伤!”
  扣在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顾远的语气已渐失冷静:“你连机会都不愿给我,你怎么就知道不行?”
  缓缓将他扣在肩上的手掰开,阮夏望着他,一瞬不瞬地望着,缓缓开口,字字清晰:“顾远,你说你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了,我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伤害了,我已经被伤过两次,我没有那么坚强,再受伤一次我会彻底崩溃,我现在只想好好爱自己一次,所以,对不起,与其爱别人,我更宁愿爱我自己!”
  手无力地垂下,顾远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阮夏,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再重新接纳我,但我还是那句话,对你,我已经没办法放手了!我会给你时间慢慢考虑,但是别试图把我推离你的生活!”
  “顾远……”阮夏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顾远已打断她,“好好考虑!我去看看我们的宝贝!”
  说着不给阮夏答话的机会人便已起身往门外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门外。
  之后的日子顾远每天依然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医院,阮父阮母因为工作的事,在阮夏身体状况稳定后便赶回了老家,只要不是重要的事,顾远几乎将办公室搬到了医院。
  阮夏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爱自己,便没有必要再将心思花在他身上。
  每次想要和顾远谈,顾远便将话题岔开,劝不动,阮夏只能任由着他,只是彻底划清了彼此的关系。
  原以为顾远终会放弃,但顾远似乎不以为杵,依然风雨无阻地来医院陪她和孩子。但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原本一天到晚几乎都在医院的顾远几乎一天到晚不见人影,还特地给阮夏请了特护,阮夏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顾振海亲自找上她,才间接得知顾远这些天在忙些什么。
  “我要你劝住顾远!”
  这天,顾远如往常一般去上班没多久,顾振海便出现在病房里,刚进病房门口便开门见山,沉声开口,声音依然洪亮,但却莫名地苍老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憔悴很多。
  阮夏不解:“我不懂董事长在说什么。”


  【067.报复】

  “他一天到晚和你在一起,你会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顾振海紧紧盯着阮夏,愤怒地吼道,手上的拐杖也随着他的怒吼“咯咯”地猛敲着地板,发出一阵刺耳响声。
  阮夏平静地扫了眼拐杖不断敲击的地儿,而后慢慢望向他充满怒意的脸,语气冷然:
  “董事长,顾远是整天待在医院没错,但他没有权利向我报备他的一切,从我和他认识至今,他要做什么事或者做了什么事从来就没有告诉我的习惯,相信我,无论他做过什么,我永远都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顾振海眯起眼,望向她,显然不信:“怎么可能?他为了你连这个家都可以不要了,你会不知情?”
  “董事长,请别高估我在他心里的分量!信不信随您!”
  阮夏说着疲惫地闭上眼,冉冉升起的某股怒气莫名地在心底郁结,也不管这么做是否得体,感情已先于理智之前,冷声开口,“董事长,抱歉,我身体还没康复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招待您,您请便!”
  望了眼疲惫地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的阮夏,顾振海深吸一口气,极力将心底的怒意压下,缓声开口:“阮小姐,你知不知道无所谓,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质问你是否知情,我需要你的帮忙,顾家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非垮了不可。”
  阮夏缓缓睁开眼,望向他:“抱歉,我还是不懂董事长在说什么,恕我无能为力!”
  “顾远在抛售飞宇的股票,他打算将飞宇的股权转让出去!”
  顾振海再次失控,拿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重重敲击着地板,伴着“咯咯”的敲击声,顾振海充满怒意的声音带着股气急败坏,“顾家祖先努力了几十年才有了”飞宇“的今天,他竟要将飞宇的控股权转让出去!”
  清眸微微眯起,阮夏疑惑开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失去了飞宇的控股权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因为顾家人养尊处优太久了,久到望了自己也不过只是普通人,却要自以为是地自诩自己生来便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我倒要看看,没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飞宇,他们拿什么来高人一等。”
  伴着一道清冷淡漠的嗓音,病房的门缓缓被推开,顾远慢慢踱步进来,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靠近额际的碎发已被汗水打湿,贴在额上,似乎是匆匆赶回来。
  顾振海望着缓缓走进来的顾远,眼中的怒火更盛,右手食指指向他,吼道:“你疯了?身为顾家的子孙,你竟然要整垮自己的家族,顾家哪里亏待你了?”
  淡淡瞥了自家祖父一眼,顾远语气平静:“顾家没有亏待我,我也没打算整垮顾家,我只是要让顾家所有人认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别以为自己真的是天生高人一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报复我不让她进顾家门对不对?”
  顾振海指着阮夏怒问。
  黑眸微微眯起,顾远的声音沉了下来:
  “当年您绞尽脑汁阻止爸和方姨在一起,甚至不惜制造假新闻让方姨在A市无容身之处,如今您又千方百计地设计阮夏与我不就是怕她们的出身不够高贵,怕玷污了顾家所谓高贵的血统吗?你当真以为顾家的血统就真的高人一等吗?
  “顾家发迹前,顾家的祖先过的也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如今除了比常人会挣钱一点外,顾家又有哪点值得您如此骄傲,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没有了飞宇,您甚至不懂得该如何生存下去。别人与您一样,同样是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哪一点比你低贱了吗?当年我父亲的事与我无关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同样的手段,您却把它用到了我身上,抱歉,爷爷,我不是我的父亲,我不会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您怎么毁掉自己挚爱的女人,然后一辈子活在悔恨中!”
  “你……你……你是铁了心要将飞宇转手让人了是不是?别忘了,没有飞宇就没有你的今天,没有了飞宇,你顾远什么也不是。你真以为飞宇是你说想毁就毁了的?”
  顾振海手指着顾远,脸色气得发青,像是用尽全气般吼道。
  顾远望了他一眼,清冷疏离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一抹傲然:“我不否认我的今天是飞宇给予我的,但既然我有能力给飞宇一个盛世,我便能让它在一夜间一文不值。飞宇只是我发展的一个平台,没有了飞宇,我依然可以再造另一个飞宇,但没有了飞宇,整个顾家就只能如普通人一般整日为着生存而奔波劳累,没有了坐享其成的辉煌,我倒要看看到时您要拿什么来高人一等。”
  “你……你……”没料到自己的亲孙子会如此之狠,顾振海气得半天吭不出一个字。
  “爷爷,适可而止,您要参与公司的管理您便管理,您要回家含饴弄孙安享天年也随您意,但别试图操纵我的婚姻。我说过,我的事业不需要拿女人来换取。我不想与您反目成仇,如果你再固执下去,我不介意将飞宇拱手让人。”
  沉敛克制的语气,却莫名地让顾振海一阵发寒,瞪着顾远望了很久,才忿忿地扔下句“你爱干嘛便干嘛去,但是哪天我要发现飞宇换了领导人,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会找你算账!”便走出了病房门。
  “张叔,麻烦照顾好董事长!”顾远朝与顾振海一起过来守在门外的司机兼顾振海的贴身保镖张波淡淡交代道。
  “是!总经理。”张波说着便随着忿忿不平的顾振海而去。
  随手将房门关上,顾远走向阮夏,皱眉:“我爷爷刚没说什么过火的话吧?”
  阮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顾远,”阮夏望向顾远,“其实你这么做只是因为对被董事长设计一事耿耿于怀对不对?你在怪他!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是他的错,即使不是董事长,任何一个人,只要有心,都有可能把我们推入万劫不复。所以,算了吧,我知道你要整垮飞宇只是你一句话的事,我也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让它起死回生,但都是自己的家人,你又何必做得这么绝,吃力不讨好不说,还要落得个骂名,你又何必呢。我不在意顾家是否接受我,真的,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进你们顾家的大门。”
  眉尖蹙起,顾远就着床沿坐下,望向她,沉声开口:“说来说去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愿原谅我是不是?”
  定定地与他对望了好一会,阮夏慢慢在他如炬的目光下垂下眼睑,轻声开口:“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阮夏你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放下心结原谅我?”
  顾远蓦然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吼道。
  “顾远,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再次接受你。刚才你爷爷厉声质问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依然没办法不受你的影响,我已经对那种不自觉地将满腹心思围绕在一个你完全不懂的男人身上打转的感觉怕了,你们永远都自以为是地以为这对我好那也对我好,但你们从不问那是不是我要的。我知道你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你的家人接受我,但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为什么每次你做什么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第一个受指责的却永远都是我?”
  “为什么我做什么事在你眼里总是错的?为什么你每次都在指责我没有为你考虑?你什么时候也替我考虑考虑?阮夏,我真的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我每天要管理那么大一间公司,还要想方设法地讨你欢心,我真的很累,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不会再次缩回自己的壳里?才愿意回到我身边?你告诉我啊?”
  最后一句顾远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吼,扣着她下巴的手指不自觉地施力,白皙的肌肤上慢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淤青。
  不知是因为下巴的疼痛太过钻心还是其他,阮夏只觉得眼里不断地在眼眶中打转,止也止不住。
  “顾远,既然这样的日子彼此的痛苦,你又何苦执着,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眼泪不自觉地溢眶而出,划过脸颊,慢慢落入他扣在她下巴的手指上。
  手指像是被烫伤般,顾远蓦地松开她的下巴,双臂一用力,狠狠将她锁入了怀中,不再看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下巴轻敌着她的头顶,哑声开口:
  “为什么你总是要曲解我的意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放过我自己?阮夏,什么时候你才愿意走出来,不要总是让我一个人在你身后苦苦追逐,我只是个普通男人,我会累的。”
  “对不起!我没办法走出来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经历过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的话我已没办法全身而退了。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的道理,只要我们不再相见,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的。算我求你,我们就此结束,不要再纠缠彼此了,好不好?”
  泪水已经濡湿了他的衣衫,阮夏几乎泣不成声,她也想走出来,但那样的疼痛太过刻骨铭心,她说服不了自己再次接受他,与其两个人一起痛苦,不如放了彼此,各自退出彼此的生活。
  “你休想!”顾远猝然放开她,蓦然起身。
  “阮夏,我告诉你,即使这辈子我们注定要这么折磨下去,我也不会放手了,那种失去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冷冷地丢下这句话,顾远摔门而去……


  【068.盛怒】

  顾远和阮夏彻底陷入了冷战,顾远每天下班依然会如往常般前往医院,只是待的时间不若以往的长,态度也不再像以前一般热切,除了逗弄孩子时嘴角偶尔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外,泰半时间都是面无表情,或者冷着张俊脸,不发一语。
  别说语言交流,两人连最简单眼神交流都已彻底没有,视线偶尔在空中相汇,顾远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落往别处,薄锐的唇紧紧抿成一抹利刃。
  即使房里只剩下彼此,顾远也只是坐在床边埋头忙着自己的工作,神色清冷,连眼神都吝于给予。
  阮夏知道顾远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是不明白既然两看相厌,他为何还要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医院里,平白给自己添堵。
  有好几次,阮夏都想主动开口,打破这种畸形的相处,但红唇轻启,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远便冷冷一眼扫过,将几欲出口的话堵在了喉间,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犟脾气一上来阮夏便没有再开口,既然他乐意她也懒得搭理,反正迟早是要散了的,做不到好聚好散那便永不相见,眼不见为净。
  因为谁都没有再主动开口,彼此的态度也越来越冷,连带着整个病房的气氛都似乎被冻得凝结成冰,用桑蕊的话说,从这病房出去就像去南极旅游一趟回来,冷得打颤。
  两人的冷战一直持续着,直至阮夏出院。
  “顾远。”
  从医院出来,顾远一路如往常般紧抿着唇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望着他如雕削般紧绷的侧脸,阮夏犹豫了会,轻声开口。
  仿佛没听到阮夏的轻唤般,半敛的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路况,顾远没有望向她,也没有应,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紧了紧,指节慢慢泛起一丝近乎透明的白。
  抿了抿唇,阮夏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安静地躺在怀里的孩子,不再开口。狭小的车厢,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却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刚到阮夏租住的公寓楼下,将车找地方停稳后,不发一语地打开车门。
  阮夏抱着孩子走在前面,顾远提着行李跟在她身后。
  望着四个多月没有踏进过的家,阮夏有种再世为人的恍惚,正要进门,眼睛不经意扫过紧闭着房门的房东太太的房间,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叫住了顾远:“顾远,有件事我需要向你知会下。”
  顾远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一眼,薄唇抿了抿,直接越过她,将行李放下。
  “如果你还是劝我放手之类的话那我们还是免谈吧。”背对着她,顾远冷冷开口。
  “顾远,我希望你能搬出去,这房子……”
  顾远突然转身,冷锐凌厉的视线直直地落入她的眸底,幽深眸底中如染上一层薄冰,星星点点的碎寒让阮夏不自觉地将未完的话梗在了喉间。
  “阮夏,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有心!”
  冷冷地摔下这句话,顾远直接转身越过阮夏而去,独留下一室冷清。
  像是要发泄满心的愤怒般,顾远将车速调到了最大,银灰色的Aston Martin在繁忙的车道中凌乱穿行,不管窗外尖锐刺耳的鸣喇叭声,清俊的脸上一片森寒,握着方向盘的手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阮夏近乎呆滞地站在门口,望着他清隽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楼道口,错愕的眼底冉冉升起一阵氤氲,渐渐将眼底打湿。
  “哇”的一声啼哭从怀中传来,将阮夏的神智唤回,隔壁房东太太的房门也在这时拉开。
  “阮小姐回来了啊?”一道嘹亮的中年女声在身后响起。
  阮夏快速地抬手擦了擦眼睛,转身:“房东太太。”
  房东太挑望了眼在阮夏怀中啼哭的孩子,而后慢慢望向阮夏:“阮小姐是刚回来吧?身体好了吗?”
  阮夏一边轻哄着孩子,一边轻应:“嗯,已经恢复了。”
  “真不好意思,你这刚生病回来就得让你们搬出去……”房东太太满脸歉然。
  “没什么,您儿子结婚也需要房子嘛,我还害你不得不把装修时间延迟了这么久,是我不好意思才是。”
  几天还在医院时桑蕊便告诉她房东太太找过她,说是儿子年底结婚,想要把房子收回去装修作为新婚的房子,但因为阮夏还在住院便同意将房子延租到她回来。
  “那,阮小姐找到住的地方了吗?就这么搬出去没有房子怕是不方便。”望了眼她怀中已慢慢停止哭泣的孩子,房东太太犹豫着开口。
  阮夏浅笑着摇头:“没关系,我可能会回老家吧,孩子还小,一个人在外面不好带,而且还得负担房租费水费电费奶粉钱什么的,现在又没办法工作,回家里可以省点,还可以让爸妈帮忙带带孩子,省点心。”
  “那……你老公呢,他不陪你回去?”
  因为顾远一直与阮夏住在一起,加上连孩子也生下来了,房东太太一直以为顾远与阮夏早已结婚。
  “他……他工作忙。”
  想到刚刚顾远刚刚离去时留下的冰冷背影,阮夏敷衍道。
  房东太太点点头:“嗯,现在的年轻人都挺不容易的,都得忙着挣钱养家。”
  阮夏敷衍地笑笑,没有再搭话。
  顾远那晚没回来,也没有打电话回来,直到第二天晚上十点多,才略显疲惫地回到阮夏租住的小公寓。
  刚到门口便遇到出门倒垃圾的房东太太。
  “顾先生这么晚才回来啊!”见到顾远站在门口,房东太太便热忱地打招呼。
  顾远轻点了点头,“嗯。”
  “最近工作很忙吧?看你累得,在城里混口饭吃不容易啊,更何况还拖家带口的,不过工作再忙还是要注意休息才行,要不然身体可吃不消。幸亏阮夏这孩子懂得为你着想,虽然两地分居辛苦了点,但是可以省去一大笔花销也还不错。”
  房东太太乐呵呵地唠着家常。
  “两地分居?”黑眸缓缓眯起,顾远拿着钥匙的手顿住,望向房东太太。
  “阮夏不是打算过几天就带着孩子回老家吗?虽然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点,但你也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从长远打算还是不错的,你先安心在这里打拼个几年,等以后小两口有了房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没注意到顾远的异常,房东太太依然乐呵呵地唠叨着。
  一簇幽冷的寒光在眸心深处缓缓升起,凝聚成一簇冰冷的火焰,顾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握着钥匙的手猛一用力,将房门旋开,用力推开房门,而后“砰”的一声狠狠地甩上,独留下在门外一脸困惑的房东太太。
  黑眸在客厅扫了眼,没看到阮夏的身影,卫生间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烦躁地将西装外套脱下随手扔在沙发上,顺道将领带扯下,顾远往卫生间走去。
  阮夏正站在卫生间的洗漱槽里给孩子洗尿裤,孩子已经睡下,阮夏只能趁着孩子睡着的时间将那些尿裤给洗一下。
  在哗啦嘈杂的流水声中隐约听到摔门的声音,阮夏也没在意,隐隐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道带着凉意的身影从背后贴了上来,阮夏拿着尿布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抬眸望向眼前的镜子,就在抬眸的瞬间,手上的尿布便被突然从侧面探过来的手接过,狠狠往后一扬,隐约听到尿裤重重坠地的声音。
  心一惊,阮夏望向镜子的双眸定住,淡淡水雾氤氲的镜中,一脸弥漫着风雨欲来的阴沉的顾远正冷冷地望着她。
  下意识地要转身,双肩猝地便顾远狠狠扣住,一阵钻心的痛意从被扣住的地方传来,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顾远却像没看到般,双手蓦然用力,轻轻一转,阮夏瞬间便被掰转过来面向他。
  长腿往前一迈,阮夏便被顾远紧紧地抵在了洗漱台与他之间。
  两人的下半身紧紧贴合在一起,阮夏被顾远抵在洗漱台边,动弹不得,下意识地抬手抵在他胸前,试图将他推开,但顾远文丝未动,只是低着头望着她,如嗜血般凌厉冷锐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挣扎。
  身后开着的水龙头溅出的水珠已将身后的衣服打湿,推不动顾远,阮夏愤怒抬头,冷道:“顾远,你干嘛?”
  顾远没有说话,只是以冰冷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抹凌厉的笔直线条,像一道利刃,无声划过。
  心一横,不顾肩上钻心的痛意,阮夏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顾远,转身往门外走去,还没走出一步,手便被顾远从身后紧紧攫住,用力一转,阮夏瞬间被顾远狠狠地压在了门上,挥舞着的双手也被他扣住并拉至头顶抵在门上。
  “顾远,你疯了?”
  手腕被扣住,双腿被他以腿紧紧地压制住,动弹不得,阮夏忍不住抬眸朝顾远吼道,如水的眸心已慢慢染上一抹湿意。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拉着行李箱转身。
  阮夏缓缓抬头,失神地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房间内,直到“砰”地一声关门声传来,才慢慢回过神,脸上不知不觉间已经一片濡湿……


  【069.转身】

  扣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顾远俯身,盛满怒意的黑眸直直地落入她微湿的眸心,薄锐的唇角缓缓划开一抹浅浅的弧度,一抹凉薄却自嘲意味十足的笑意自唇边掠起,冰冷的嗓音在喧哗的流水声中慢慢逸出:
  “我是疯了,为你阮夏疯了,你高兴了?满意了?看着我为你发疯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嗯?”
  伴着慢慢扬起的语调,顾远蓦然松开钳制着她手腕的手,改而扣住她的下巴,缓缓眯起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在她瞬间苍白的脸上逡巡。
  “阮夏,你告诉我,你这里究竟是不是肉做的?”
  右手蓦地覆住她心脏的地方,顾远低下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冷冷开口,凌厉的黑眸,却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她苍白的侧脸。
  “顾远,你究竟……”
  阮夏缓缓侧转头望向他,试图开口,却猝然被顾远冷冽的暴吼喝断:“告诉我,是不是?”
  伴着突然的大吼,扣住她下巴的手指突然使劲,将阮夏的脸狠狠掰向自己,清峻的脸上如蒙上层层碎冰,冰冷而无情。
  从没见过这样处于暴怒失控边缘的顾远,冰与火交融的矛盾在他黑沉的眸中若隐若现,那样冰冷凌厉的眼神,像是要将人狠狠地吞噬般,让阮夏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被迫望向他的眸心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惧意,弥漫着淡淡的水雾与迷惑,阮夏力求让声线平稳地开口:
  “顾远,你……”
  她下意识地瑟缩的微小动作一丝不漏地落入他盈满愠意的黑沉眸底,紧紧锁着她的眸底陡然眯起,不待阮夏说完,顾远紧扣着她下巴的手微微一用力,将她往自己面前带,覆在她胸口的右手蓦然滑落至她纤细的腰间,猛一施力,便狠狠将她往自己身上压,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他的唇已带着惩罚的意味,狠狠地攫住了她的红唇。
  “唔……”
  阮夏伸手捶打着他精壮的胸膛,试图挣脱开来,半敛的星眸掠过一丝怒意,像是要狠狠将她揉碎在怀中般,顾远箍在她腰间的手猝然收紧,在她唇上厮磨啃噬的唇齿微微用力,红唇被咬破,阮夏冷不丁吃痛,下意识地微启红唇惊呼,顾远灵巧的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紧闭的贝齿,长驱直入,与她不断躲闪的舌疯狂地纠缠着……
  阮夏不断地侧头躲闪,试图躲开他近乎疯狂的掠夺,抵在他胸前的双手不断地使劲,试图将他推开。
  眸底的怒意更甚,顾远大手一样,“嘶”地一声脆响,伴随着扣子四处飞溅落地的细碎响声,阮夏的上衣瞬间被撕裂。
  一阵凉意侵袭而来,眼底的惧意更甚,阮夏不自觉地扭动得更厉害,眼底已渐渐浮起一层湿意,泪水缓缓溢眶而出,沿着脸颊滑落,滑落至唇畔,湿咸的味道在彼此唇间蔓延……
  顾远僵了僵,而后狠狠地闭上黑眸,更加紧密地将她揉入怀中,不在乎是否已弄疼她或者弄伤她,像是要让她感受他满腔沸腾的怒意般,他近乎绝望地吞噬着她的唇,双臂用力地将她按压在胸膛,希冀就此将她融入他的骨血中。
  娇嫩的红唇因为他痴狂的厮磨啃噬而被磨破,血腥的味道,夹杂着湿咸的泪意,在彼此唇内蔓延……
  唇角的刺痛在他近乎绝望的啃噬下渐渐麻木,阮夏放弃了最初的抵抗,只是消极地闭上双眸,任由他用力地将她身上残余的衣服褪去,消极地承受他在她身上掀起的狂涛骇浪,泪水不断地从紧闭的眼角溢出,因激情而绯红的脸颊一片濡湿。
  “为什么想要一声不吭地带着我们孩子离开?难道我的付出对你而言真的已没有半点意义了吗?”
  感受着她在他身下悸动,顾远慢慢将头靠在她光裸的颈窝处,低哑着开口,声音暗哑紧绷,
  “你告诉我,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已经铁了心要将我排除在你和孩子的世界之外了?”
  阮夏没有回答,只是紧咬着已经磨破皮的下唇,任由慢慢沁出的血丝没入唇内,和着滑落的泪水吞入唇内,细嫩的双臂紧紧地抱着他以支撑渐渐虚软的身子,无力地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需索,任泪水翻飞,直到快要承受不住时才任由顾远拦腰将她抱起往卧室走去……
  “为什么我爱上的人偏偏是这样的你?”
  双手无力地搂住他的脖颈,阮夏疲惫地依偎在他温暖坚实的怀中,耳边是他压抑嘶哑的嗓音。
  对于他方才近乎粗暴的掠夺,阮夏已经浑身虚软得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也不愿再开口,只是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任不断滑落的泪水慢慢润湿他略显凌乱的衬衫,冷却灼烫的胸膛。
  轻轻将她放回床上,伸手拉过被子给她盖好,顾远一言不发地转身正欲离去,衣角突然被轻扯住。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抬眸望了眼漆黑一片的窗外,阮夏下意识地轻问,就如拉住他也只是瞬间的下意识的动作。
  紧抿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带着淡讽的浅笑,顾远慢慢转身,深黑的双眸紧紧地锁着她,冷冷开口:“我去哪儿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攥着他衣角的手缓缓垂下,阮夏讷讷地收回自己的手,自嘲似地开口:“是啊,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眸底怒意顿起,顾远突然伸手,攫住她收回在半空中的手,用力将她往怀里一带,倾身便将她压在了床上,冰冷的薄唇再次狠狠地覆上她红肿的双唇,在她开始反抗之前,已在她身上掀起另一番惊天骇浪……
  第二天天大亮时阮夏才被孩子的啼哭声惊醒,挣扎着睁开疲惫的双眸,在看到坐在床尾正抱着孩子轻哄着的顾远以及躺在他脚边的行李箱时愣了愣,而后若无其事地起身穿上衣服,伸手抱过孩子。
  “我来吧,他可能饿了。”
  没有望向顾远,阮夏望着不断啼哭着的孩子低声说道,语气平淡无丝毫起伏。
  淡淡扫了她低垂着的头一眼,顾远一语不发地将孩子放入她怀中,转身去收拾行李。
  衣服叠放的细碎声音以及行李箱和衣柜拉链摩擦的声音不断地在静谧的房间响起,阮夏仿佛没听到般地低垂着头给孩子喂奶,也没问顾远为何要收拾行李,仿佛他的去留已与她无关。
  不到十分钟顾远便将行李箱收拾好,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好,顾远抬眸望了眼依旧低垂着头的阮夏,神色平静地将一串钥匙和飞机票转身放在了床头柜上,语气平淡地开口:
  “这是我房子的钥匙,这是我今早让人送来的飞机票,是四天后飞回你家乡的飞机票,我不会再试图挽留什么,我给你四天的时间考虑,要去要留你自己决定。”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拉着行李箱转身。
  阮夏缓缓抬头,失神地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房间内,直到“砰”地一声关门声传来,才慢慢回过神,脸上不知不觉间已经一片濡湿……


  【070.开解】

  “你说什么?顾远走了?”
  晚上,桑蕊来看阮夏和孩子,没看到顾远便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下,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是顾远已经走了。
  “嗯。”阮夏一边轻轻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道,“早上收拾行李出去了。”
  “阮夏,我说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就这么任由他走了?”桑蕊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阮夏缓缓抬起头,淡淡望了桑蕊一眼,嘴唇翕动了下,而后低声说了句:“桑蕊,我现在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说着拿起遥控打开电视,摆明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桑蕊瞪了她一眼,突然一把夺过遥控器,“啪”地一声把电视关上,神情严肃:
  “阮夏,你很清楚,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就真的打算将顾远为人父的权利完全剥夺了?让你的儿子管别的男人叫爸爸?”
  没有望向桑蕊,阮夏伸手拿过遥控,再次将电视打开,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桑蕊气不过,劈手想夺过遥控将电视关了。
  “桑蕊我求你别问了,我现在心里很乱!”
  阮夏冷不丁抬头朝桑蕊大声吼道,瘦削的小脸上早已是泪痕满布,因为这一声失控的大吼,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其他,原本安静地躺在怀里的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朋友这么多年,阮夏鲜少在她面前哭过,她从来都是习惯将眼泪咽回心底,即使当年在方靖宇的婚礼上,阮夏也只是微笑着拉着她出现在他的面前,微笑着祝福,而后才拖着她去大醉了一场,之后便像没事人般一如既往的打打闹闹,至始至终她都没掉过半滴泪,但现在……
  望着满脸泪痕的阮夏,桑蕊突然间像是被什么梗在了喉咙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无措地望着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阮夏,你……”
  低头望了眼怀中不断啼哭着的孩子,右手不断地轻拍着裹在他身上的小毛毯,阮夏力求让声音平稳下来,只是眼泪依然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
  “我能怎么办,自从上个月他爷爷来医院质问我然后我和他说想做回朋友之后,这一个多月来他便不曾理过我,连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前天出院我想和他提搬出去的事他却连给说完的机会都没有便一声不吭地离开,昨晚又莫名其妙地满脸怒气地回来,今天早上更是直接把一串钥匙和一张机票扔到我面前让我自己做选择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既然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做?”
  长叹了口气,桑蕊挨着她坐下,望向她:
  “你明知道他心底还在乎你,你为什么还要说做回朋友那样的话?以顾远的性格,如果他真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你以后带着你们的孩子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他便不是顾远。”
  阮夏没有望向桑蕊,只是吸了吸鼻子,良久,才幽幽开口:
  “桑蕊,那时我是真的怕了,每一次的幸福背后心碎神伤都如影随形,太美好的东西从来都不曾属于过我,我跨不出那一步,我只能先试着做回朋友。”
  “你走不出来,难道你就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躲在你的世界里不见人了?你总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考虑,你为什么就不试着为顾远和孩子考虑一下?以顾远的条件,多的是比你好的女人任他挑,他为什么独独钟情于你?这些日子以来看着他为你所做的一切,我看着都要为他不值,你上辈子都不知道烧了多少香,这辈子才换得到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为你这般。
  “你昏迷那两天,他衣不解带地守候在你的病床前,你快撑不过去的时候,他几乎陷入癫狂,那样的顾远,任谁看着都心酸,这么个一心一意为你的男人,即使他有天大的错,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你做的一切也早已功过相抵了,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难道真的要逼走他你才甘心吗?我承认他这些日子以来做得也过分了些,但是,如果不是爱得太深,他又何苦委屈自己来受你的冷脸?”
  桑蕊的声音已经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阮夏,做人要懂得惜福,你再这么固执下去以后有得你后悔的。有时候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这么好的人送到你面前你都不懂得珍惜,难道你真的要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吗?你看看他们,”
  桑蕊说着转身指向电视镜头里被担架抬着出去的人,电视中正在播报关于飞机失事的新闻,
  “就这么一次意外,他们的生命就有可能就此被葬送掉,在这些被无辜葬送的生命中,其背后必定不乏因为他们的意外离世而黯然追悔的亲人朋友。难道你真的要像那些暗自垂泪的人一样,等到真正失去后才在那哭哭啼啼吗?阮夏,我是跑新闻的,我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我们谁也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与其为那些未知的事情忧心,你为什么就不能学着洒脱点,爱着的话就好好爱,不爱就潇洒放手?”
  阮夏抬头望向电视,新闻中正在实况转播稍早前在法了失事的航班的新闻,镜头前是忙忙碌碌的救援人员以及断成两截的飞机残骸。
  或许是因为意外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对别人如切肤般的伤痛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的体会,除了叹一声命运无常报以同情外便没有过多的伤痛,阮夏慢慢将视线由电视屏幕移往桑蕊:“桑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先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
  桑蕊定定地望了她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好好想想什么对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你真正担心的未必就会真的出现,但你真正在乎的却已经在离你远去,该把握的你就别犹豫!好好想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和孩子一个机会,想清楚了,就打个电话和他说清楚。”
  阮夏轻点了下头:“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桑蕊转身望了眼窗外,站起身:“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了,记得好好想想你们的未来,别老想着逃避。”
  阮夏轻点了下头,起身去送她。
  站在楼道口看着桑蕊离开,阮夏正要转身回去,却在门口遇见了房东太太。
  “阮小姐,你没事吧?”
  见到阮夏,房东太太上下打量了阮夏一番后,迟疑着开口。
  阮夏疑惑地望向房东太太:“我没事啊,怎么了?”
  房东太太干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事就好,昨晚在门口遇到顾先生,和他闲聊了会,聊着聊着就和他说了你准备带着孩子回老家的事,顾先生当时脸色似乎不太好,还把门摔得贼响,我以为你们夫妻俩……”
  房东太太的这一席话让阮夏蓦然想起顾远昨晚的反常,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脸上只是不动声色的浅笑:“我们没事,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
  房东太太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下:“没事就好,人们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什么的,走到一起不容易,夫妻间谁没有个磕磕盼盼的,互相谦让一下便过了。”
  阮夏点点头:“我明白,谢谢阿姨!”
  回到房里,前两天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今晚的屋子却莫名地显得有些冷清,屋里除了电视机传出的声音外,安静得没有丝毫的人气,已经是寒冬时节,虽然屋里有开着暖气,但却莫名地有些发冷。
  阮夏抱着孩子在沙发上坐下,抬头望了眼电视,新闻里依然在实况转播关于这起空难的援救的进展情况,飞机是降落时撞到跑道附近的陆地而坠毁的,因为巨大的外力冲击,飞机断成两截,目前正在进行抢救中,伤亡不详。
  “就这么一次意外,他们的生命就有可能就此被葬送掉,在这些被无辜葬送的生命中,其背后必定不乏因为他们的意外离世而黯然追悔的亲人朋友。难道你真的要像那些暗自垂泪的人一样,等到真正失去后才在那哭哭啼啼吗?”
  “我们谁也无法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与其为那些未知的事情忧心,你为什么就不能学着洒脱点,爱着的话就好好爱,不爱就潇洒放手?”
  “他为你做得还不够多吗?”
  ……
  桑蕊的话一句一句地在脑海中交替浮现,昨晚顾远在她身上近乎疯狂的需索,住院以来顾远无微不至的照顾,刚刚在门口遇到房东太太时她的那席话,许多一直以来刻意忽视的东西如走马观花般从眼前掠过,阮夏失神地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像是要从怀中的孩子中汲取那点微弱的温暖般,阮夏轻轻将头靠在了包裹着孩子的小毛毯上,但桑蕊恨铁不成钢的痛骂以及顾远盈满怒火的黑眸不断地在眼前浮现。
  轻叹一声,阮夏缓缓抬起头,将孩子抱回卧室,轻轻放到床上,拉好被子盖好,转身望了眼顾远早上离开时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和机票,犹豫了下,拿起手机,拨通了顾远的私人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电话那头传来客服小姐客气有礼的提示。
  阮夏愣了愣,顾远的私人手机没几个人知道,他从来不会关机。
  再试播了一下,依然是客服客气到近乎冷漠的提示音。
  放弃拨打那个号码的打算,阮夏改拨了顾远的工作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依然是客服小姐客气有礼的提示。
  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阮夏缓缓坐回床上,将手中的手机摔回了床角。
  将头埋在膝盖中坐了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鼓起的勇气,阮夏终究没办法就这么放弃掉,捡起手机,再试拨了几次顾远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犹豫了一下,阮夏按下了安雅如的电话,她只有顾远的手机号,联系不到顾远,只能透过安雅如联系。


  【071.煎熬】

  “喂,你好!”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是安雅如柔美的嗓音,隐约带着淡淡的沙哑,似乎是刚哭过。
  “安小姐,你好,我是阮夏!”
  “嘟嘟……”
  阮夏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毫不犹豫地将电话给挂断了。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忙音,阮夏有些茫然,安雅如与她虽然算不上熟稔,但她对她一向客气有礼,从不会如此刻般莫名地挂断电话。
  犹豫了一小会,阮夏再此拨通了那个电话,电话只“嘟”了一声便被人摁断了,再拨过去时电话已处于关机状态。
  略有失神地望着手中的手机,即使再迟钝,阮夏也知道电话挂断不是意外,安雅如不愿接听她的电话。
  她与安雅如的交集只有顾远,除了“抢”了她的未婚夫,阮夏自认与安雅如没有任何过节,自相识以来便是淡如水的相交,关系从没交恶过,现在安雅如突然莫名地将她的电话挂掉,阮夏想不透,也猜不着。
  没办法透过安雅如联系顾远,阮夏只能继续一遍又一遍地重拨顾远的手机,但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阮夏试拨了下顾远办公室的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听,看来人不在办公室。
  自己联系不到顾远,唯一能联系得到顾远的人只有安雅如,如今安雅如手机也已关机,她与顾远的联系,仿佛从此被切断般。
  心里竟因为这陡然升起的念头而莫名地有些慌起来,他早上离去的身影不时在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仿佛那一走,从此,便走出了她的生命。
  一次次地说着要放过彼此,可当他真正要离开时,才蓦然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标榜般的潇洒,早在“夜色”那一晚,命运的齿轮早已将彼此推入宿命的纠缠中,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已在平淡如水的朝夕相处中,融入彼此的骨血中,说不清也道不明了。
  联系不到人,也不能入以往般毫无顾忌地去找人,转身望了眼兀自睡得香甜的孩子,阮夏掀被上床,尽管夜已深,意识却出奇的清醒,辗转难眠,手机不知何时已经下意识地攥在手心里,像是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般,但直到东方的天空微明,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中途拨过几次顾远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状态。
  直到天快亮时,阮夏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只是梦里梦外都是顾远拖着行李箱决绝而去的身影,睡得极不安稳,短短几个小时,却已连续被惊醒几次,往已经大亮的窗外望了眼,尽管一夜没怎么睡,阮夏却已了无睡意,攥在手心的手机因为一晚的紧握已有些微烫,望了眼屏幕,没有任何电话和信息,阮夏稍稍迟疑了下,再次试拨了下顾远的电话,电话那头依然是客服小姐客气有礼的提示。
  心底的不安没有因为一夜的休整而踏实起来,一遍又一遍的打不通电话,反倒让心底的不安愈发扩散,长吁一口气,试图将心底的不安压下,阮夏轻轻掀开被子起床。
  孩子还在安静地睡着,性子大概是继承了顾远的沉敛,尽管才几个月,但却不似其他婴儿般爱哭,晚上睡觉也极安稳,鲜少半夜醒来啼哭。
  简单地梳洗了下,准备好早餐,孩子还没醒,阮夏一时半会没事做,便打开电脑浏览昨日的新闻。
  刚打开网页,各大门户网站的头版头条都是昨晚空难的滚动报导,阮夏对于鲜少看悲剧性太浓烈的新闻,尽管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但看着那些因意外而导致的家破人亡,即使事不关己,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心里多少还是会受影响。
  因而阮夏没有先浏览了些其他的社会新闻,但每打开一个页面,那则新闻的相关报导便弹跳而出,犹豫了下,阮夏还是点开了那则新闻。
  失事飞机是在巴黎机场试图着陆时坠毁的,失事原因尚未清楚,但据机场人员称,飞机是在降落时撞到跑道附近的陆地,机身断裂成两截,所幸飞机未发生爆炸,也没有起燃,没有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但机身前部伤亡比较严重,尤其是靠近驾驶舱的头等舱。
  机上共有140多名乘客,但除八位乘客不幸遇难,十多位乘客受伤较重及二十多位乘客受轻伤外,其他乘客奇迹般逃生,这在近年来的空难史上已属奇迹。
  随意地浏览了几则关于伤员救治的相关报导后,卧室里便传来孩子的啼哭声,阮夏起身回房,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弯腰抱起孩子,阮夏拿起手机,是桑蕊的来电。
  “阮夏,你……没事吧?”刚接通电话,耳边便传来桑蕊隐含着担忧的语气。
  轻轻安抚着怀里不断啼哭的孩子,阮夏疑惑开口:“我能有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么问?”
  “……”电话那头桑蕊似乎是迟疑了一会,而后语气轻松地将话题扯开,“没事,你现在家里吧?”
  “嗯。怎么了?”
  阮夏忍不住皱眉,桑蕊向来是雷厉风行惯的人,从不会像此刻般说话吞吞吐吐。
  “没事,就是想去看看你,你先在家里等我,我马上过去,半个小时左右到。”
  阮夏失笑:“你昨晚不是才从我这回去吗?今天不上班?”
  “今天请假,乖乖在家里等我,我现在过去。”桑蕊说完便将电话切断了。
  阮夏有些莫名奇妙地望着手机,但桑蕊既然不愿说,再打电话过去也是枉然。
  或许是饿了的缘故,刚喂完奶孩子便安静了下来,阮夏轻轻将他放回摇篮里,抬头望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九点多,顾远此刻估计也已在办公室,阮夏便拿起手机,拨了顾远办公室的电话,却依然没人接听。
  双眸疑惑地眯起,顾远对于工作的态度向来严谨,若非突发意外,他一般都会在办公室,现在已九点多,顾远竟然不在?
  忍不住拨了电话给顾远的秘书李琦。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李琦,我是阮夏,不好意思占用你的工作时间,请问顾远在吗?”
  自从那次在顾远办公室失控地大闹之后便没有了掩藏与顾远关系的必要,住院几个月,该有的不该有的流言蜚语也早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寂下来了。
  “阮夏?”似乎没料到阮夏会这么问,李琦的声音带着诧异,“总经理他……你没留意这两天的新闻吗?”
  眉尖不自觉地拧起,阮夏问道:“随便看了点,怎么了?”
  “今天公司与法了那边有个合作洽谈案,本来是安排韦副理去的,但昨天早上总经理不懂为什么临时改变了行程,自己亲自飞往法了,没想到所搭的航班会……当时给韦副经理订的是头等舱的票,所以总经理……”
  李琦支支吾吾语气让阮夏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心底已慢慢被一股缓缓升起的恐惧紧紧攫住,浑身不可抑制地发冷,昨天早上搭的航班……飞往法了……头等舱……
  稍早前浏览过的新闻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现,握着手机的手几乎颤抖得拿不住,她甚至不敢问,那生还的一百名乘客中,是否有他?
  “他……现在怎么样?”半晌,阮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开口。
  “我不知道,但听说情况不容乐观,董事长和前任总经理昨晚已连夜赶去了法了,但现在总经理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阮夏,你……”
  李琦后面说了什么阮夏已不知,握着手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将电话摁断,无力地垂下,心底的恐惧已开始在四肢百骸中游走,眼睛酸涩得厉害,却挤不出半滴眼泪。
  门铃突然在这时响起,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动,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般,阮夏像疯了一样冲到门口,急切地拉开房门,眼底骤然绽放的光芒却在看清门口站着的桑蕊时瞬间熄灭,就像是突然被抽去了灵魂般,眼神空洞得可怕。
  “阮夏,你……”看到这副样子的阮夏,莫琪在瞬间的困惑后慢慢转为了然和担忧。
  “桑蕊,你昨晚该死地说对了。”
  双手紧拽着房门,阮夏无力地倚在门边,苦笑着开口。
  “你……已经看过新闻了?”桑蕊皱眉望向她,问道。
  苍白的嘴角慢慢绽起一抹凄楚的微笑,阮夏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望向桑蕊,只是倚着门低垂着眼睑低声开口,语气是如死水般的平静:
  “桑蕊,以前靖宇告诉我,他以后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我才是那个注定要下地狱的人吧。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对我彻底心寒,他不会临时决定去法了的,他大概是想要利用这趟法了之行来自我放逐的,可是……”
  阮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苍白如纸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布泪痕。
  “阮夏,你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去法了只是工作需要,与你完全无关。”
  “桑蕊,你别安慰我了。”阮夏缓缓抬起头望向她,任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滑落,“是我亲自将他逼上绝路的,竟然是我!难怪安雅如会一声不响地挂断我的电话,我竟然将自己爱的人推上了绝路,呵……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会亲自去向他赔罪的。”
  “阮夏,你说什么傻话,他不会有事!”像是要将她叫醒般,桑蕊突然朝她大吼道。
  望向她的双眸慢慢垂下,阮夏轻声开口:“桑蕊,他走了,我联系不到他,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找不到他了,我没办法找不到他……”
  一声接一声地呢喃,阮夏终于忍受不住崩溃地痛哭。
  望着眼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阮夏,眼泪不知不觉已慢慢爬满脸颊,桑蕊伸手将阮夏揽入怀中,试图借助这个拥抱安慰她。
  “阮夏,你先别自己吓自己,顾远只是受伤而已,他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子还在家等着他,他会回来的。”
  轻拍着她的背,桑蕊哑声安慰,但出口的话语,竟是那般的苍白无力,那样重的伤……


  【072.孤立无援】

  像是要将心底的恐惧都发泄殆尽般,阮夏哭得嗓子都哑了才稍稍平复下来。
  “桑蕊,我想去一趟顾家,可以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吗?”
  半晌,阮夏才抬起红肿的双眸,哑着嗓子说道。
  桑蕊担忧地望向她:
  “你自己一个人去可以吗?要不我带着孩子陪你一起去吧,到时我们在外面等你就是。”
  “不用……”
  “阮夏,孩子醒来也得喂奶,你一个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孩子饿着也不行,还是让我们陪你一起过去吧。”
  发现阮夏似乎想要拒绝,桑蕊便打断阮夏说道。
  抬眸望向桑蕊,沉吟了会,阮夏才缓缓点头,桑蕊说得在理,她没办法反驳。
  回房换了套衣服,阮夏抱着孩子与桑蕊一起打车前往顾家祖宅,这是阮夏第二次来到顾家祖宅,第一次是在飞宇时装周后的庆功宴上,那一晚与顾远的关系极其微妙,莫名其妙地暗中较劲,却在他骤然迸发的怒意下,被他拖着去到后花园,在那黑暗的池中小屋里,两人第一次发生了争执,而争执的结果,却是最终几近疯狂地肢体痴缠……
  也是那一次,他答应她,从此退出彼此的生活!只是,最终,两人的纠缠还是偏离了正常轨道。越是下定决心说要分开的两个人,却纠缠得越深,如果那次之后真的如彼此所承诺的那般放过彼此,那今天的一切是否就不会存在?
  阮夏无解,就如她没办法未卜先知地知道昨天顾远会搭上那趟飞机般。
  来到顾家祖宅时已接近中午,桑蕊抱着孩子在车里等阮夏,阮夏独自一人进去。
  望着古朴的大门,阮夏犹豫了下,轻轻敲开了顾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位矮胖的中年大叔,很朴实憨厚的样子,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阮夏,看到阮夏时有些疑惑。
  “小姐请问找谁?”中年大叔礼貌问道。
  “您好,我叫阮夏,请问……顾夫人在吗?我有急事找她。”
  本想说找董事长,但猛然忆起早上李琦提过顾振海与顾启峰已经飞往法了,便改找顾母。
  “夫人在屋里,麻烦先等等,我去看看夫人现在见不见客,因为家里这两天出了点事,夫人情绪有些不稳。”
  “嗯,麻烦你了。”
  没一会,门再次拉开,开门的却不是方才那位中年大叔,而是安雅如。
  “你来这干什么?”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热切,安雅如淡淡扫了眼阮夏,语气很冷,眼眶微微泛红,似乎是刚哭过不久。
  安雅如对自己有怨气也是应该的,任谁在这种时候都没办法心平气和,自己受这种待遇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将心底的苦涩强压下,阮夏望向安雅如,轻声开口: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很抱歉。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安雅如冷笑:“一直以来你不就是以逼疯他为乐吗?他是死是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就不明白了,除了那场虚假的报道,顾远到底怎么了你?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你低声下气做得还不够多吗?我看着都为他不值。”
  紧咬着下唇,阮夏望向她,语气坚持:“安小姐,我承认我真的很过分,你要打要骂随你,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抱歉,无可奉告!”
  安雅如冷冷说完便欲将门掩上,阮夏眼疾手快伸手挡住,语气已不自觉带着央求,“安小姐,算我求你,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而已。”
  “雅如,把门关上吧,我想休息了。”
  屋里传来顾远母亲虚弱却冷漠的声音,安雅如望了眼阮夏,眼底似有一丝不忍掠过,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而后心一横,轻轻将她的手掰下,冷漠地说了声“抱歉”后便“砰”地将门给关上了。
  阮夏失神地看着冰冷的大门缓缓地在面前掩上,唯一能联系得到顾远的方式被切断,心底空荡荡地没有着落,早该想到来到这里会吃闭门羹,只是,凡事总要试一试,虽然试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阮夏才拖着疲惫虚弱的身子回到车里。
  桑蕊望着一脸惨白的阮夏,隐隐猜到了顾家人可能不愿见阮夏,正要开口,阮夏已靠着车门,无力地闭上双眸,轻声开口:“桑蕊,他们恨我!”
  虚弱的声音是满满的疲惫和自弃。
  如果没有那么深的恨,他们不会那么狠心将他的情况瞒着她的,明明知道被所有人这么恨着,她偏偏没有任何未自己辩驳的借口,连自己都恨着自己,她拿什么了为自己开脱?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的坚持,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如果她能站在顾远的角度为他考虑一下,一切是否都会不同?
  只是,时光不会倒流,自己酿的苦果,只能自己和着血吞下,如今,再多的悔恨只是枉然,她只想知道他好不好而已,只是一句话的事,于她,却难如登天。
  心底莫名地为这句话而有些微酸,桑蕊伸手覆住她交叉在膝盖上的手,轻声安慰:“他们只是心里上一时接受不过来而已,心里有怨念总得发泄出来的,过两天就会好的。”
  苦笑一声,阮夏缓缓睁开眼,望向她:“桑蕊,你也别试着安慰我了,我自己都恨自己,更何况是她们。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而已,可是,我找不到答案,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几乎要被心中的焦虑和恐惧折磨疯,却只能佯装坚强地等他的消息,孤立无援的境地,竟是那样的可怕。
  桑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拍着她的手背:“他不会有事的,再等等吧,过两天或许会有消息的。”
  这一等便是三天,顾家已将顾远受伤的消息全面封锁起来,无论媒体如何挖掘,始终打探不到顾远的任何消息,甚至是生是死也没个定论,只能捕风捉影地妄加猜测,但这种猜测只是将阮夏心底的恐惧点燃而已。
  飞宇总经理的职位暂时由顾远的父亲顾启峰接任,表面上公司一切运作正常,只是少了顾远的飞宇,多少给人少了股生气的味道,整个飞宇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这期间阮夏去了顾家三次,去过一次公司,像是铁了心要让阮夏为此后悔一生般,顾家人和安雅如始终不肯见阮夏,更是没有透露半点顾远的消息。
  一次次地满怀希望而去,失望而归,阮夏几乎要被心底的焦虑和恐惧击垮,这三天来,顾远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他的手机也一直是出于关机状态,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顾远不会狠心地不给她电话的,可是,他到底伤得怎么样,她无从得知。
  每天除了奔波在飞宇和顾家祖宅间,阮夏便是抱着孩子一坐就是一整天,吃不下喝不下,即使勉强凑合着吃点东西,刚吃下便不可抑制地吐出来。
  以前睡眠质量极好的她整晚整晚的失眠,即使偶尔小睡一会,也会突然哭着从噩梦中惊醒,大病初愈的身体急剧消瘦,脸色愈发苍白吓人,眼眶也以因为连日来的失眠和哭泣而凹陷得厉害。
  桑蕊看着不忍心,不断利用自己的人脉试图打探顾远的消息,却只是枉然,顾家的势力太过强大,一旦有心彻底封锁顾远受伤的消息,便不是外人能轻易了解到的。
  打探不到顾远的任何消息,桑蕊只能看着阮夏一天天地消瘦下去,除了干着急外别无他法。
  第四天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一点转机,这几日来对阮夏冷眼相对的安雅如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073.飞往巴黎】

  “阮夏,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将这份文件交给你,我宁愿把说话的力气浪费在其他方面。”
  刚进屋,安雅如便冷声说道,丝毫不掩饰对阮夏的不满。
  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阮夏直直地望向她,困倦无神的双眸强撑起一抹神采:“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我不会一次次地出现在你们面前去惹人嫌弃,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伤得重不重,仅此而已。”
  安雅如缓缓望向她,神色稍霁:
  “阮夏,初见时我非常欣赏你,欣赏你的潇洒坦然,欣赏你的执着坚强,第一次见面我便察觉得出你和顾远之间的张力,我也一直很坚信你们很般配。所以我极尽所能地为你们制造机会,庆功宴上我故意支开靖宇成全你和顾远,之后调任秘书一事也是我极力在顾远的祖父面前举荐你的,我不余余地地想要促成你和顾远,因为我太了解顾远,他一旦对一个人上心,那便是爱得毫无保留,而我那时也一直以为你值得他这么付出。只是我没想到,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人。从一开始就是你就不断地逃避他的感情,一直以来,我只看到他苦苦地追寻着你远走的身影,但你却不曾停下来,给过他一个机会。”
  “我很抱歉!也很感谢你将他送到我身边。只是,”阮夏语气缓缓有些冷然,“安小姐,在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前,你和他一直在媒体前甚至刻意在我面前保持着暧昧不清却亲密至极的未婚夫妻关系,你们也从来没向我解释过你们的关系,即使我当时深爱着他,我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去接受他,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我要的爱情不一定非要天长地久至死不渝,但最起码,在我们相爱的日子里,我们是彼此的唯一。既然你当时就想着要促成我们,却一直以正室的身份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换做是你,你愿意去接受吗?
  “后来发生的事,我承认我确实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想问题,没有很好地为他着想过,这点我很抱歉。但安小姐,我们之所以造成今天的局面,难道你就没半点责任吗?我相信顾远陪你回美了真的只是顺便,我也相信那些照片是被刻意捕捉下来刊登上去的,只是,他当时亲昵地搂着你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换做是你,如果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的男人也这么亲密地搂着一个女人,你还会心无芥蒂地接受他吗?特别是在这之前你已经被彻底地背叛过一次之后。”
  顾远只是避重就轻地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被拍到,却从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被偷拍的照片里,安雅如都是亲昵地被他搂在怀里的,就如他一直说爱她,却不曾向她坦白过,安雅如在他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尽管安雅如告诉她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安雅如毕竟是顾远的过去,陪着他求学陪着他留在异了他乡,她不知道,潜意识里安雅如在他心里占据着多重的分量,但他在照片上不自觉流露的宠溺是复制不来的。当时之所以裹足不前,因为她不想真正在一起时,顾远幡然醒悟,自己最爱的人不是她,而是其他女人。
  安雅如因为她这番话有瞬间的苍白,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很抱歉我当时的做法造成了你的困扰。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向你追究孰是孰非,这是顾远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说着将手中的信函交给她,“这是他让律师起草的财产转移书,他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的话,他名下的财产以及在飞宇的股份会全部交由你和孩子继承,飞宇的股份完全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连日来的担忧没有因为这一番话而缓解,阮夏陡然一把夺过安雅如手中的那封律师信函,揉成一团,朝安雅如冷声说道:“我的未来不需要他来为我安排,他在哪?我要见他。”
  安雅如沉默地望了她一眼,良久,才缓声开口:“阮夏,顾远是习惯未雨绸缪的人,这次意外更让他认清了一些事实,无论他的伤势如何,他所处的环境让不得不提前为你和孩子做好准备。”
  心微微一动,阮夏缓缓眯起双眸,望向她:“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不对?或者至少已经脱离了险境?”
  安雅如望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我没这么说过,我东西已经带到,如果他心里还有你自然会回来找你,我走了。”
  说着便转身,阮夏伸手扯住了她的手。
  “我要见他!”阮夏直直地望着她,脸色依然苍白瘦削,语气却很坚持。
  “抱歉,我无能为力。”安雅如说着便甩开她的手。
  “他到底在哪?”
  抿了抿唇,安雅如没有回答,直接往门外走去。
  “麻烦你回去告诉他,别以为把他的财产交给我我就会感激他。我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他还不出现,也没有任何讯息,我会把他留给我的飞宇的股票全部抛售出去,毁了飞宇,然后带着孩子找个人嫁了,从此与顾家再无瓜葛。”
  望着安雅如走向门口的背影,阮夏扬着手中揉成一团的律师信函,一字一顿,冷然开口。
  安雅如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而后缓缓拉开房门。
  “他现在人在巴黎。”
  淡淡留下这句话,安雅如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失神地望着已被掩上的房门,阮夏缓缓地坐下,望了眼手中的信函,突然发狠地扔向墙角边的垃圾筐,起身拿起手机。
  “桑蕊,你能不能托人帮我办张前往法了巴黎的签证?越快越好!”
  “你要去巴黎?你疯了?”桑蕊不可置信地吼道。
  “桑蕊,他人现就在巴黎,他托安雅如送了份财产转移的文件给我,却连一句话一个电话也不愿给我。他和所有的顾家人一起联手将他的消息瞒着我,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至少得给我一个答案。 ”
  “他人在巴黎又怎么样?你知道他在巴黎哪里吗?巴黎那么大,你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找?阮夏,我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他如果没事的话总会回来的。”
  “桑蕊,在空难中受伤的旅客都被安排在同一家医院,如果他真的受伤了,他或许会在那里。”
  “那如果没有呢?如果没有你怎么办?你别忘了,媒体一直挖不到顾远的任何新闻,如果他真的在那家医院,媒体不可能完全没有消息的。你先耐心在家里等等不行吗?”
  “找不到以后再说。桑蕊,如果他一辈子都不出现呢?难道我也要这么等下去吗?与其守在这枯等他主动来告诉我,我更宁愿自己去找答案,我真的没办法再等下去了,巴黎我是一定要去的。”
  “阮夏,你去了又能怎么样?他如果不愿见你你去了也只是枉然。”
  “桑蕊,既然所有人有心瞒着我他的消息,我再等下去也是枉然。如果……”
  阮夏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他真的不愿见我,那我也可以彻底死心了。他明知道我对巴黎不熟,如果他心里还有我,就不会任由我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了他乡不闻不问的,他一定会出现的,或者至少会联系我。如果他依然一个电话也没有,那我也可以死心了。”
  “你打算透过顾家人向他透露你人在巴黎的消息?”
  “这是我唯一能找到他的办法。”
  “阮夏,”桑蕊的语气很严肃,“顾家人一直就没接受你,他们巴不得你们早散了,你以为他们会向刻意向顾远透露你在巴黎的消息?你别犯傻了好不好?”
  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阮夏轻声开口:“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很傻,但我别无他法,我只能赌这么一次。顾家人不一定会告诉他,但安雅如会!”
  她不知道为何这么笃定安雅如会告诉她,她只能凭直觉相信她。
  “那孩子呢,你去法了了,孩子怎么办?”
  桑蕊试图用孩子将她拦下,她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上这些天的寝食难安,她整个人看起来风吹都会倒,她没办法让她独自一人就这么漂洋过海到另一个了度去。
  “带回家让我爸妈帮带几天。”
  桑蕊依旧不赞成:“他还没断奶,你让你爸妈怎么带?”
  “可以先喂他喝奶粉,我就去一周,无论找不到得到,一周后,我都会回来。”
  “你是打定了主意非去找他不可了是不是?”
  “是!”阮夏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桑蕊,巴黎我是非去不可的。我只能赌这一次。”
  见劝她不住,桑蕊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我没办法劝住你,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护照和签证的事我会尽快托关系帮你落实下来。到了那边无论能不能找到他,你都要给我安然无恙地飞回来。”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桑蕊,谢谢你!”
  阮夏诚心说道,在这座城市里,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只有桑蕊一直陪在她身边。
  阮夏第二天就将孩子送回了父母那儿,也没说要去法了,只说有事要出差一个多星期在家里待了两天便回了A市。
  桑蕊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一个星期便托人将阮夏的签证给办了下来。
  从家里回到A市的第三天,阮夏搭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


  【074.相拥】

  阮夏是从上海乘飞机过去的,到巴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桑蕊已经提前为她在巴黎预订好了宾馆,阮夏下了飞机便先拿行李去宾馆放着。
  刚将行李放下,简单梳洗了一下,稍稍恢复了些神采,顾不得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也顾不得旅途的疲惫,阮夏拿出巴黎市的地图,一边拿着地图一边不断地问路往那家医院找去。
  得益于大学时不错的英语口语,尽管不懂法语,阮夏还是凭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以及简单的手势,一路上磕磕盼盼,总算找到了那家医院。
  没想到桑蕊完全料中了,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地方,登记在案的住院名单里却没有顾远的名字,一遍遍地查找,在那寥寥无几的几个中文名字里,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萦绕在心底的名字。
  那一刻说不上是喜是悲,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一般,脚步虚浮得几乎走不稳,没有他的名字,是否意味着他一切安好?还是他只是转院了?院方不愿提供更详细的讯息,阮夏无解。
  千里迢迢地飘扬过海而来,尽管已在心底做好找不到他的心里准备,但真的找不到时,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失落,医院里没他的记录,这偌大的陌生城市,她该从何处找起?
  明知道此刻他人就在这座城市里,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边般无从找起,找不到他,她只能在这座城市枯等,看他是否会主动找她。
  缓缓走出医院,阮夏不自觉地往攥在掌心中的手机望了眼,手机很安静,至始至终都没有过丝毫的震动。
  刚下飞机时她便给安雅如去了一个电话,她问她,他是不是不愿意见她?
  安雅如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告诉她,你何不等以后再亲自问他?
  “我现在巴黎,你告诉他,无论他愿不愿再见我,请至少打个电话和我说一声,不要让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游荡在这座城市,我只给他一周的时间,如果他至始至终都不出现,那想必他也不希望我再继续叨扰他,那我会尊重他的选择,然后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回了,从此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她语气冰冷地将这番话转述完后,她清楚地记得安雅如听到这番话时惊讶的抽气声,她也没有等她再开口便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她知道她会告诉他,只是,他会不会来,会不会联系她,她不知道,就如她不知道,顾远是否在这场灾难中受过伤般。
  对于安雅如,她没办法完全不去介意她的存在,他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但时至今日,她却依然只能透过那个曾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来向不知在何方的他传达她的意思,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个多星期来,他不曾给她留下过只言片语,他的前任未婚妻却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知道她有错在先,她不该对他的付出熟视无睹,但他再气她,再怨她,一个星期的担惊受怕也已足够,如果他已不再爱,那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要让她继续傻傻地守在原地等他没有尽头的归期,可是,至始至终,他却始终没给她留下丝毫音讯。
  所有人都将他的消息瞒着他,他也残忍地选择音讯全无地消失,他曾不断地责怪她残忍,他又何其良善过?难道这些日子的折磨还不够吗?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地看着她为他形销骨立日渐憔悴下去?
  心底几乎被浓浓的悲哀所占据,望着眼前霓虹灯下热闹非凡却陌生得近乎冷漠的城市,阮夏几乎要被心底那股不断袭涌而来的寂寥苍凉与悲哀给击垮。
  已是一月的天气,尽管冬温带海洋气候下的巴黎在这样的冬夜没有A市的苦酷寒,但在这样的冬夜里,伴着丝丝沁入心骨的寒气,几度的气温还是带着薄薄的寒意,下意识地伸手将身上的外套裹紧,阮夏抬眸望向眼前这偌大的都市,阮夏竟然不知该走向哪里,没有熟悉的东方面孔,没有熟悉的语言,也没有熟悉的归属感,在这样冰冷的冬夜里行走在如此冰冷的城市,阮夏有种融不进这世间的错觉。
  不想独自一人回到陌生的房间面对陌生的一切,阮夏随意走着,试图让那寒风将心底那股浓浓的悲哀给稍稍驱散,只是,望着路上三三两两笑闹着走过的行人,霓虹灯下形单影只的自己愈发显得可怜而可悲。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江边,站在桥边,极目四望,那一大片的灯火阑珊中,平旷的江面独添了股萧瑟苍凉,如此刻的心境,仿佛已历经沧桑。
  阮夏不知道这是不是法了闻名于世的塞纳河畔,她对巴黎的认知的贫瘠就如她此刻对顾远的认知般。
  攥在掌心中的手机依然无丝毫动静,从打电话给安雅如到此刻,起码也已过了四个多小时,如果他真的还关心着她,他怎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放任她独自一人在这座全然陌生的城市里飘荡?怎么能?
  两行清泪缓缓从干涩的眼眶中缓缓滑落,连日来的压抑随着这溃堤的眼泪而爆发开来,脆弱的心灵终于承受不住那番几乎让人窒息的浓浓悲哀,像是要将连日来的惶恐不安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般,不顾路人诧异的眼神,阮夏突然趴在栏杆上痛哭起来,泪如泉涌……
  攥在掌心的手机却在这时缓缓响起,悠扬的铃声几乎要被那压抑的痛哭给掩盖而去。
  手心传来的震动让阮夏微微僵了僵,被泪水迷蒙了的双眸缓缓望向摊开的掌心,望着明亮的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那个连日来将她折磨得也不成眠的名字,手不受控制地捂上唇,手指却颤抖着久久不敢按下接听键,就怕只是另一场镜花水月般的错觉。
  清越的铃声在沉寂的冬夜里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眼泪也随着那铃声而流得愈发汹涌。
  在不知是经过了几次的响响停停后,阮夏终于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阮夏,是你吗?你现在哪?”
  耳边,是顾远焦虑急促的清冷嗓音,真真切切地萦绕着。
  多日来魂牵梦绕的熟悉嗓音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耳中时,连日来的担忧惊惶瞬间被抽空,连带着将浑身的力气抽去一般,阮夏无力地倚在栏杆上,分不清是喜是悲,早已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只能紧紧攥着手机,不断地哭,不断地抽噎着。
  “阮夏,阮夏,你怎么了?告诉我,你现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清冷的嗓音愈发急促焦躁,顾远几乎低吼出声。
  阮夏想要开口,但开口的声音都变成不可自抑的抽噎,一声紧似一声。
  “阮夏,别哭!先告诉我,你现在哪里,我马上就到。”
  听着电话那头一声比一声低沉而压抑的抽噎声,心底几乎拧成一团,强压着心底的焦灼,顾远柔声开口,嗓音沙哑压抑。
  “我……我……”
  试着开口,但溢唇而出的抽噎让声音破碎而凌乱,阮夏只能不断地摇着头,却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拿着手机的手几乎因那不断的抽噎而从手中滑落。
  “阮夏,先别哭了,我很快就会到。雅如告诉我,你会去医院找我,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医院外面?”
  听着的她破碎不堪的哭声,顾远的声音愈发沙哑低沉,隐约还有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微微的喘气声。
  “嗯……”眼泪像是流不尽般,依然不停地从脸庞滑落。
  “是往左边走吗?”
  “嗯……”
  ……
  “现在在桥上吗?”
  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伴随着凌乱的脚步,耳边是顾远极具耐心的询问,压抑得太久,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阮夏只能抽噎着点头。
  “阮夏。”
  耳边是顾远低沉沙哑的轻唤,却像真真切切地在周围响起般,阮夏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站在身后不到十步处,穿着黑色长大衣安然无恙的顾远,湿润的眸底缓缓染上一层湿意,泪水再次溃堤,泪如雨下,急欲克制的呜咽声破唇而出,抑无可抑。
  顾远往前一步,长臂一伸,便牢牢将她纳入怀中。
  像是要抓住最后一块浮木般,阮夏双手穿过他的长大衣紧紧地搂着他,将头埋入他因奔跑而微冷的怀中,再次泣不成声。
  “既然……没受伤,为什么……一直不出现?为什么?”
  伴着失控的痛哭,破碎呜咽的声音从怀里断断续续地传出。
  找不到他的惶恐不安,独自在异了他乡的彷徨不定,连日来的惊恐难安在这一刻尘埃落定,连日来的焦虑惶恐和委屈得到了宣泄的出口,阮夏不再压抑自己,紧紧地抱着他哭吼着。
  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顾远一手紧紧地环着她纤瘦的腰肢,一手缓缓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揉弄着,任由她发泄。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事?为什么要让我担心?”
  “对不起!”听着她压抑着的抽噎,手掌不自觉地收紧,将她紧紧地压在胸前,顾远哑声开口。


  【075.圆满】

  阮夏没有再开口,只是不自觉地收紧手臂,紧紧地抱着他,难以自抑地哭着,直至哭得声音嘶哑,才慢慢平复下来。
  顾远缓缓抬起她的头,望着她红肿的双眸,低叹一声,伴着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对不起”,细碎的轻吻缓缓落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将那泪意一一吻去,而后,慢慢覆上她的红唇,辗转厮磨……
  良久,顾远才缓缓放开她,伸手替她将额前凌乱的发丝理了理,低头望向她已渐清明的双眸,低声开口:“发泄完了?”
  阮夏吸了吸鼻子,望向他:“你没有受伤对不对?”
  “坐头等舱的没有一人能完全安然无恙,我不是神,哪有不受伤的道理,只是没别人伤得重而已。”
  阮夏狐疑地望了他一眼,而后缓缓松开抱着他的手,稍稍后退一步,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一番后视线落在他稍显苍白的脸上,眉尖拧起:“哪里受伤?你从医院出来的?”
  “飞机坠毁时突然断成两截,人被甩得到处都是,左肩膀因外力冲击受了点伤,在医院躺了几天,昨天刚出院。”顾远避重就轻地说道,“因为受伤的事与法了这边的合作洽谈被迫延期了几天,那边已没耐心再等下去,所以便利用今天商谈。但没想到彼此分歧较大,一开始对方不愿让步,谈判一直僵持不下,一直到半个多小时前双方各退一步才将合约签下。你也知道,会议如果重要的话,我的手机都是交由随行的助理保管的,所以中途雅如打电话过来时我没接到,助理也不敢随便进去打断我们的会议,一直到开完会我才知道你人在巴黎。怎么独自一人跑来了?”
  开完会出来时听到随行助理说安雅如有急事找他请他务必在会后马上给她打个电话,没想到她的急事竟是阮夏孤身一人来了巴黎,一想到她独自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心就忍不住悬起,当下便打电话给她,却没想到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说不上那一刻是什么感受,明知道她可能不会有事,但心底却几乎要被那股慌乱给淹没,太过在意时,已经容不得丝毫的差池存在。
  所幸电话响了几次后终于被接起,但听着电话那头压抑的痛哭,那一刻,竟后悔起自己的残忍。
  眼神黯了黯,阮夏上前一步将手轻轻抚上他受过伤的左肩,低声开口:“自从出事后你便一直音讯全无,你不愿找我,我只能亲自来找你。肩膀还痛吗?”
  伸手将她的手纳入掌中,顺带将她再次圈入怀中,顾远摇摇头:“只是轻伤而已。”
  “为什么要将你受伤的事瞒着我?”
  将头埋入他的怀中,汲取他怀中的温暖,阮夏轻问,这几日的担忧终于在此刻消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得以落回实处。
  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顾远的视线落在了河岸的灯火阑珊中,半晌,才缓缓开口:
  “阮夏,这么久以来,你一直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人生苦短,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以蹉跎下去,不给你下点猛料你永远都会缩在自己的壳里出不来。出事当晚确实是因为受伤没办法给你报平安,后来是有点恶意地想要借此机会来帮助你走出来的,所以便狠心将我所有的消息都彻底封锁掉。那时是真的寒心了的,就想着如果我都音讯全无了你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你心里大概也是真的没我的位置了,我再纠缠下去也只是徒增痛苦,那便如你所愿从此不再打扰你。尽管听到你人来了巴黎时心里很担心,但不可否认,那一刻心底盈满的还有满满的喜悦,我很高兴,你愿意亲自来找我。既然已经走出来了,我就不允许你再缩回去。”
  轻缓的语气,却隐隐带着一股霸道。
  抿了抿唇,阮夏缓缓抬头望向他:“顾远,你真狠!你就不担心我承受不住先倒下?”
  望着她的眼神隐隐带了一丝笑意:“我看上的女人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倒,我太了解你了,倔强得不像话,如果你心中还在意我,就是只剩下一口气,你也会千方百计地要确定我是否健在,如果不在意,那这对你就更加无关痛痒了。不偶尔对你狠一点,你会对我狠一辈子。”
  阮夏愣了愣,而后再次缓缓埋入他的怀中,轻声开口:“对不起!”
  声音很轻,但很真。
  抱着她的身子僵了僵,顾远的手缓缓落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揉弄着,俯下头在她耳边低语:“阮夏,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就不要再缩回你的世界里了,嗯?”
  “嗯。”阮夏轻应,“顾远,之前我一直只为自己着想,从没站在你的立场考虑过,我没有过那种刻骨铭心的失去过的感觉,所以我没办法对你的恐惧感同身受,但现在,”
  阮夏抬起头,如水清眸透着一股坚定,“我也没办法像以前标榜的那样潇洒了,我也放不了手了。”
  顾远眼底的笑意加深:“我很高兴,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你是否应该和我交代清楚你和安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对她又是保持着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想再做个局外人。”
  顾远搂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别瞎想,至始至终,我和她,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是兄妹,都是为了逃避彼此家族的逼婚又正好没遇着喜欢的人才会假装在一起的,虽然那几年一起在了外,但都是各过各的生活,鲜少聚在一起。这次出事,因为两家是世家,所以她知道我受伤不奇怪,当初让她把东西交给你,也是因为你们也恰好认识。”
  阮夏不自觉地瘪了瘪嘴:“可是,你看她的眼神也很宠溺的样子,不像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像上次那些报导……”
  “阮夏,我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谁,她也有过生命垂危的时刻,但那时我只是怜惜,但同样的情景发生在你身上时,却像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一般,这里,”
  顾远将她的手放在心口脉搏跳动的地方,“会痛!”
  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阮夏缓缓抬头望向他:
  “顾远,你不用这么紧张,我问你只是想要你知道我的介意。你也说过了,我是很倔强的,既然我已经决定不放手,我自然不会再轻易为那些流言蜚语所打败。尽管一时半会我不能做到完全不介意,但我会试着去慢慢放开所有的心结。”
  顾远定定地望着她,黑亮的双眸清光流转,淡淡的喜意漫天而来,阮夏没分辨出那黑眸中流转的清光之前,双唇已被他俯下的薄唇紧紧攫住,辗转吸吮,将她带入他掀起的漫天情潮中……

  因为已经签了合约,顾远在巴黎的事已经基本结束,顾远用了四天陪阮夏将巴黎游了个遍,本来打算玩够一周再回了,但阮夏放心不下儿子,顾远拗不过她,只好在第五天便陪她收拾行囊回了。
  刚下飞机,阮夏便很意外地看到了在机场接机的顾振海以及顾远的父母。
  想起之前几天顾家人的冷漠,阮夏有些情怯,顾远朝她安抚性地笑了笑,拥着她走向自己的家人。
  “阮夏,前些天对你的态度有些过火,希望你不要介意。”
  刚走近,不同于前几日的冷漠,顾母流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抹笑。
  阮夏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她,看不懂她唇角的笑有几分真。
  “阮夏,”顾母叹口气,“前些天最初不知道顾远的伤情时确实是对你心存怨恨,所以才会那样对你,但后来那几天,你每天上门来面对我们的冷眼,表面上虽然对你不假辞色,但你对顾远的情意我们还是看在了眼里的,而且出事的事也确实怪不得你。既然你们连孩子都生下来了,顾远又爱着你,我们也不好棒打鸳鸯。所以以后总归是一家人,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之前的态度。”
  “我……”对于这一前一后的态度转变,阮夏一时间不懂该怎么说。
  顾振海眼一瞪,手中的拐杖戳得地面“咚咚”作响,声如洪钟:“你还支支吾吾什么啊,让你嫁我孙子还委屈你不成?要不是上次车祸你对老头子我以命相救,就是顾远真的整垮飞宇,我也不会这么轻易让你进顾家门。”
  “我那次又没要……”“救你”二字没出口,顾远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已结果话茬,“爷爷,爸妈,阮夏第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正式见你们,难免有些紧张。我们先回去接孩子,过两天再一起回家看望你们。”
  顾振海“哼”了声:“她在我面前就没见紧张过。去吧去吧,别耽误事。回去顺便和亲家母商讨个日期尽早把婚事办了,我不想让顾家的孙子流露在外。”
  阮夏朝顾振海望了眼,正要开口,顾远已拥着她先离开。
  “你家人的态度……变得很快。”
  阮夏低声道,尽管顾振海的态度依然有些冷硬,但她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别扭,如小孩子般的别扭。
  顾远浅浅一笑,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你没发现他们已经开始接受你了?”
  “你这次又用了什么手段?”阮夏睨向他,上次在医院的事她还历历在目。
  顾远挑眉:“我像是这么不讲情面的人吗?上次只是无奈之举。我家人不是完全的不通情达理,现在虽然心里未必就完全接受你,但慢慢会看到你的好的,别担心。”
  阮夏撇撇嘴:“我可没说我担心,从决定在一起的那刻起就做好了面对你家人的准备,更何况你家人也不是豺狼虎豹,要得到他们的认可还是有点信心的。”
  顾远笑了笑:“那看来还是我白担心了。”
  阮夏也跟着笑了笑:“那不是!”
  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才走到一起,到手的幸福,她不想再轻易放开,无论未来怎么样,只能试着携手同行。


  【番外一 初遇】

  不同于一般酒吧中弥漫的喧嚣糜烂的颓废之气,掩藏在城市西街角的“夜色”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优雅闲适的慵懒,融合了巴西桑巴音乐与美了西海岸酷派爵士的波萨诺瓦音乐从复古式的留声机里缓缓流泻而出,在交错变换的酒吧内缓缓流淌,散落在角落里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轻晃着盛满各色酒液的酒杯,眼神或迷离或忧伤,融入这片宁静中。
  阮夏独自一人静静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轻晃着手中血红的酒液,任其在迷离变换的灯光中交叉变换着魅惑的色彩,美丽的周末,本来与桑蕊约好晚上来这里消遣消遣,没想到桑蕊中途接了条新闻,先行离开了,还顺带将她的手机一起带走了。
  从来到A市开始,阮夏便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夜色”这方隐藏在都会下的净土,明明只是一般的休闲酒吧,却融合了咖啡厅的优雅宁谧及酒吧的狂野外放,时而舒缓时而激狂的音乐交叉变换着,无论是要静享这番清逸闲适还是要融入舞池中尽情宣泄各种压力,“夜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因而,周末的夜晚,阮夏便成了游荡在此处的常客,要么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品各色的酒,观各色的人,要么狂野地融入那舞动的池子中,尽情地借助肢体的摆动来宣泄一周来的压力,对于一个无房无车无男人的三无女人,阮夏一直很懂得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
  尽管喜欢这里的环境,但阮夏鲜少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种地方,阮夏一直相信,再高贵优雅的地方,总藏着其不为人知的黑暗的一面,因而,这四年来,阮夏几乎没有独自在“夜色”待过,桑蕊离开时本来打算与她一同回去,但因为桑蕊是去跑新闻,一想到回去独自面对冷冰冰的房子,阮夏更宁愿留在这里。
  望了眼杯中已经见底的甜酒,阮夏抬手招来服务生。
  “一杯百丽,谢谢!”望了服务生一眼,阮夏淡淡说道。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说着正要退下,坐在阮夏隔壁桌的男人伸手叫住了服务生,“这里也要一杯百丽,谢谢!”
  阮夏撇头望了眼,长得很清爽干净的男人,旁边坐着一个娇小的女人,微醺的小脸妩媚动人。
  发现阮夏的目光落在自己这边,男人抬眸朝阮夏浅浅笑了笑,很纯粹地招呼似的微笑,阮夏愣了愣,而后淡淡地回以一个微笑,便没再搭理。
  “亲爱的,我去看看酒得没有,你先在等我。”
  耳边隐约传来男人温柔的嗓音,之后是桌子拉开的声音。
  阮夏不自觉地转身往男人的方向望了望,男人正停在端着两杯百丽甜酒的服务生面前,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服务生抬头往四周望了望,似乎在找人,男人左手缓缓抬起,似乎要端起左边那杯酒,眼睛搜寻了会,似乎是没找到要找的人,服务生歉然地转头朝男人笑了笑,男人的手似乎顿了顿,而后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往座位上走去,服务生随后跟上。
  阮夏收回自己不自觉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自嘲地笑了笑,竟然会观察起别人来。
  隔壁桌传来服务生客气有礼的“先生,您的百丽甜酒。”以及杯子轻轻搁下的声音,而后是服务生走向这边的脚步声。
  “小姐,您的甜酒到了。”服务生边说着边将托盘上仅剩的那杯百丽甜酒放下。
  “谢谢!”朝服务生微笑着道了声谢谢,阮夏端起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浅酌。
  酒吧中原本慵懒的爵士慢摇缓缓变成狂野的DJ音乐,随着重金属的敲击声,原本惬意地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男男女女纷纷步入舞池畅快淋漓地舞起来。
  阮夏大学时对舞蹈曾有过很狂热的执着,尽管大学毕业后便很少再跳,但在这样节奏感极强的环境里,心底那股深埋的热情蠢蠢欲动,加上今日为了融入这片灯红酒绿中而特意化上的浓妆,在犹豫片刻后,阮夏已放下手中那杯已经喝了大半的酒,融入了舞池中。
  刚跳了十分钟不到,阮夏隐隐感觉头脑有些不对劲地晕晕沉沉,四肢百骸间也开始缓缓升起一股燥热,不是因为舞动得太厉害而引起的燥热难安,是体内切切实实升起的难耐的燥热,心一惊,阮夏缓缓从舞池下来,去吧台要了杯白开水一饮而尽,试图让昏沉的脑子清醒过来,但一切只是徒劳,脑子的晕沉感越来越重,身上的燥热感也更行强烈,小脸上也开始不同寻常地滚烫潮红起来。
  顾不得深究身体突然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阮夏只是下意识地赶快从此处逃离,抬起沉重的脚步试图从角落人少的地方往门口走去,但脚步虚浮得可怕,全身燥热难耐,眼睛也开始有些迷蒙起来,眼前的东西开始摇摇晃晃看不真切,还没走几步,双脚便一软,迷迷糊糊中似乎倒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中。
  独自坐在角落里浅酌的顾远淡淡扫了眼似是喝醉般摇摇晃晃往自己这边走来的女人,而后起身,准备结账回去,他刚从美了回来两天,今天来“夜色”只是临时兴起,没打算在这种地方随便和一个女人有什么纠葛,对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他向来不屑。
  刚起身,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醉醺醺地走到自己眼前的女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人便软绵绵地在他面前倒下,想也没想,双手已先于理智之前伸出,扶住她几乎瘫软的身子。
  望着莫名倒入自己怀中的陌生女人,顾远不自觉地轻蹙起眉尖。
  伸手在她抹着浓妆的脸上拍了拍,顾远皱眉轻唤道:“小姐……”
  眼皮像是被什么压着般重得几乎睁不开,阮夏勉强睁开一丝缝隙,试图看清眼前的人,但眼神涣散得厉害,无论如何凝神也没办法看清,但从周身萦绕而来的清爽男性气息以及抱住自己的健壮手臂隐隐约约察觉出自己正以一个及其暧昧的姿势落在一个男人的怀中,一个陌生的男人。
  混沌的脑子因为这一认知而稍稍清醒了点,但身上愈发浓烈的燥热却因为周身萦绕着的男性气息而更难纾解,本就潮红的小脸愈发不受控制地泛红,抚着顾远的手缓缓地滑下,蜷成一团,指甲修剪尖细的手指划破掌心的肌肤,掌心的疼痛稍稍唤回一丝理智,阮夏强撑起这最后一丝理智,试图从他怀中站起来,但浑身虚软无力,还没来得及撑起,再次软绵绵地倒下……
  顾远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扶住,才使她免于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痛苦。
  望着几乎整个瘫软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凌厉冷漠的眉峰几乎拧成了一团,犹豫了一下,顾远抬头往四周望了望,想看看这里是否有她的朋友,但除了临近那几桌人正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这里外,没有谁在找人的意思。
  稍稍将她推离自己,顾远朝她潮红的小脸拍了拍,力道重了几分:“小姐,麻烦醒醒。”
  双手无意识地紧紧地攀住顾远的手臂,阮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是徒劳,挣扎的结果,只是不自觉地让自己更加紧贴顾远,体内那股燥热因为他的贴近而稍稍得到纾解,却有股莫名的饥渴难耐从体内深处缓缓升起,让阮夏不自觉地想要更多,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双手已经无意识地缠上了他劲瘦结实的腰。
  平静无波的眸底因为她主动的贴近而掠过一丝不耐,抱着她的手稍稍松开,而后毫不怜惜地将她推离自己,推坐在座位上,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准备离去,而完成这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向来不是好管闲事之人,没有责任也没有这份义务去搭理一个泡夜店喝得烂醉如泥的女人,今天会来这里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仅仅只是一家普通的酒吧为何会享有如此高的盛誉,但没想到刚来没多久,便遇着了喝得烂醉的女人,“夜色”,也不过如此。
  刚转身,衣角突然被扯住,力道很小,只要他稍稍一动便可将那只扯住衣角的小手甩掉,温暖厚实的手掌缓缓覆上衣角上那只柔软无力的小手,试图将其拍落。
  “带……带我……离开……”
  细弱蚊蚋的声音在身后吃力地响起,刚出口便淹没在那片狂野的重金属敲击声中。
  覆上她小手的手掌顿了顿,而后缓缓落下,顾远慢慢转身,俯下身子望向眼神涣散,却极力眯眼望向自己的阮夏。
  “带……带……我离开……”
  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阮夏几乎要虚脱晕厥过去,体内难耐的燥热与饥渴几乎将她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
  脑子尽管已经混沌不堪,但她很清楚,如果此刻不离开这里,以她现在这副样子,怕是逃不开惨遭蹂躏的噩运。
  她不知道为何会下意识地要伸手拉住这完全陌生,甚至不知长相的男人,在他毫不犹豫地将不自觉地贴上他的自己给推离身边,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那一刻,或许在潜意识里便认定这个男人不是趁虚而入之人,只是没想到后面的发展却一切脱序,他没有趁虚而入,却最终沦陷在她无意识的撩拨中。
  望着无意识地紧拽着自己衣角的女人,刚舒展开的眉峰不自觉地缓缓皱起,顾远的手再次覆上了她拽在衣角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他想要将自己推开般,拽着他衣角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像是要抓住最后一块浮木般,阮夏虚弱无力的嗓音已不自觉地带着哭腔:
  “求……求你……”
  望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顾远覆在她小手上的手掌顿住,望着她的眼神幽深难测,似是在犹豫。
  犹豫的当口,眼角不意瞥到隔壁桌那些难掩兴奋地望着因“酒醉”而媚态百出的阮夏的男人,因酒精刺激而泛红的眼底是猎人遇着猎物般的嗜血兴奋。
  “夜色”虽然高雅清静,但暗夜中酒精的迷醉以及狂热的重金属敲击声所诱发的荷尔蒙攀升,也能让披着优雅外衣的绵羊瞬间变成饿狼,几乎不难想象,一旦真的就这么将她扔在这饿狼环伺的迷乱空间中,不出一个小时,她必然被啃得尸骨无存。
  尽管坚信即使她就这么惨遭蹂躏也是罪有应得,但心底还是隐隐有些不忍,没遇见时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遇着了,顾远终究没办法熟视无睹,覆在她小手上的手稍稍施了点力,顾远骤然将她拉起。
  “走!”淡淡地扔下一个字,顾远毫不怜惜地拉着她往酒吧门外走去。
  阮夏踉踉跄跄地任由他拉着走向外面,走向他的车子。
  “有朋友在这边吗?电话是多少?”
  拉开副驾驶室将阮夏塞进去,顾远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转身问道。
  车门处金属的冰意稍稍缓解体内的燥热,阮夏下意识地撕扯着身上的外套,往车门轻轻磨蹭着,试图缓解体内益渐攀升的燥热。整个人几乎完全陷入迷乱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侧那处冰冷上,完全没有意会到顾远在说什么。
  眉头再次不自觉地皱起,顾远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问道:“没事吧?”
  阮夏难耐地不断摇着头,紧紧咬着下唇以阻止几欲溢唇而出的娇吟,迷蒙的双眸因为极力克制的痛苦而慢慢蓄满水意。
  顾远略显诧异地望了她一眼,而后慢慢收回自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和手,沉吟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既然你不愿说你朋友的联系方式,我先给你就近找家宾馆让你休息一晚,明天好一点后你再自己回去。”
  说着便启动车子,四处转了圈,就近找了家看起来比较正规的宾馆。
  在前台帮她开了间房,顾远扶着几乎瘫软得走不动的阮夏往房间走去。
  “先好好待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好点再回去。”
  扶着她往床上坐好后,顾远便起身,尽管知道此刻的她未必会听得进,还是淡淡地交代了声。
  阮夏体内的燥热因他刚刚的接近而稍稍有所缓解,他的起身再次让那股燥热再次在体内燎烧起来,在他离身前,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在理智前做出反应,紧紧抱住了他,轻轻蹭着,以缓解体内那股难耐。
  清峻无波的脸上瞬间冷了下来,顾远毫不犹豫地将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手拍落,将她放躺回床上,正要转身时却在看到她脸上不同寻常的潮红时顿住,刚刚在“夜色”时灯光明暗交错变换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在车上没开灯,黑灯瞎火的也没留意,进房时也只是想着尽早将她安顿好,早点摆脱这一麻烦,眼睛几乎没在她身上落下过,所以一直不曾留意过她脸上不同寻常的潮红。
  除了体温高得不同寻常外,看她的反应整个就一喝醉的女人,加上是在“夜色”这种高雅情调十足的夜店,他至始至终都没将下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与她的反应联系在一起。
  但看现在的情形……
  顾远的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看着她因为她的贴近而稍放松的神色,声音沉了下来:“你被人下药?”
  阮夏无意识地摇着头,潮红的小脸早在不知不觉间因体内的巨大折磨而泪痕满布,一直紧咬着的下唇也早已渗出了血丝。
  凌厉的剑眉几乎拧成了一团,似是犹豫了一下,牙一咬,顾远蓦然一把将她拉起,左手搭在她的衣角处,一掀,瞬间便将阮夏身上有些凌乱地穿在身上的外套扯落,手一扬,扔到了沙发上。
  “抱歉,得罪了。”
  顾远边说着边闭上了双眼,左手往她身上剩下的唯一一件长款打底衫一用力,阮夏混沌的脑子还没意会过他所谓的“抱歉”是什么时,只觉身上一凉,身上的打底衫已被他从身上褪去,上身只余一件衣服。
  迷乱的意识稍稍回笼,阮夏下意识地挣扎着要逃开。
  “别动!”
  耳边传来男人紧绷隐忍的低吼,腰间也随之一紧,被人用手掌钳制住,而后身下一凉,下身的牛仔短裙已被剥离。
  “你……”
  刚张口,溢唇而出的声音便不自觉地变成了虚弱的低吟。
  深吸一口气,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眸心深处隐隐跳动着隐忍的火焰,不理会身边女人的声音,顾远一把将她拉下床,在阮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前,人已被他推入浴室。
  顾远将她推入浴室,伸手打开冷水设备,一手取下喷头,一手扣着她纤细的肩头,毫不怜惜地将她掰转着侧面向自己,拿起一旁的打浴巾扔到她身上,而后将喷头朝向她,冰冷的水柱瞬间洒落在滚烫的身子上。
  “抱歉,只能这么帮你。与别的方式相比,我想你更宁愿感冒一场。”
  不断地拿着喷头往她身上淋着水,顾远语气淡漠地说道,声音有些紧绷暗哑,似是在隐忍什么。
  尽管知道这么做治标不治本,但现在的情况,他只能暂时以这种方式为她驱火。
  身上突如其来的冰冷让阮夏下意识地往身边的热源蹭过去,体内的热火虽然稍稍得到缓解,却莫名地更加饥渴难耐,意识回笼前,双手已无意识地爬上他的腰,紧紧搂着,不断地轻蹭着,轻声呢喃:“冷……”
  低头望了眼眯着眼神志不清地紧抱着自己轻蹭的神智的女人,顾远身体紧绷得厉害,原本平稳的呼吸不自觉地已有些凌乱,深吸一口气将下腹陡然窜起的欲念强压下,顾远稍稍将她推离身边,阮夏却不依不饶地紧跟上,直接转过身子紧紧搂住他的腰身,避过身上的冷水冲击,汲取他身上的暖意,顺带接着与他的肢体摩擦来缓解体内的燥热,手更是下意识地直接探入他衣内……
  “别闹!”顾远骤然低喝,有些狼狈地一把将她推开,将手上的喷头关掉。
  身上没有了冷水的冲击以及他的身体的抚慰,体内那股燥热再度涌起,阮夏无意识地紧抱着双臂轻轻磨蹭着,潮红迷乱的小脸像是要哭出来般,隐忍得难受。
  顾远头大地狠狠闭上双眸,伸手取下她身上已经淋湿的浴巾,摸索着拿过另一条干浴巾,往她身上一扔:“自己擦一下,如果还难受就自己泡个冷水澡。我在外面等你。”
  说着便转身往浴室外走去,察觉到他似乎要走,体内的饥渴已让她身体在意识恢复前做出反应,她趋前一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轻轻蹭着。
  “别……热……”
  无意识地嘤咛出声,阮夏双手本能地再次爬入他衣内寻找那消解身上热意的莫名凉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迷乱的意识中,只是本能地想要将体内那股燥热给纾解开。
  极力克制的东西在她的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胸前来回的轻抚及身后紧贴的柔软中溃解,顾远蓦然将她探入衣内的双手拉开,转身,一手扣住她的腰身狠狠将她压向自己,另一手拖住她的后脑勺,头一低,便狠狠地吻上她因高涨的情欲而愈发娇艳的红唇……
  体内的燥热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热吻而稍稍退散,阮夏本能地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更加贴近他逐渐滚烫的身躯,轻蹭着,因体内的药物的刺激,生涩而热切地回应。
  顾远的吻是纯然的掠夺与侵略,是欲望被撩拨到极致后所迸发的本能的掠夺,与爱无关,也不带丝毫的怜惜,只是全然的汲取和掠夺。
  柔嫩的双唇被他激狂的啃噬而生疼,但更刺激了体内的药物,像是要将体内那股热浪彻底宣泄开来般,阮夏的回应也愈发热切而激烈,激情的迸发只是瞬间的事,唇齿激烈的碰撞,舌与舌之间的纠缠需索,本能地将彼此体内的欲望彻底地释放开来……

  阮夏不知道那一夜和顾远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第二天起来时浑身酸软得可怕,后来某天和顾远聊起这件事时,问起顾远,顾远只是很淡定地告诉她,没数过,他不介意哪天帮她重温一遍,不过别再晕倒便是。
  对于为什么会被下药一事,后来顾远问起时阮夏也一直没能想明白。
  原本以为是遭人设计下药的,但认真想了几天,仔细过滤了一遍,被人有意下药的假设似乎不成立。
  她向来不与人结怨,那晚在“夜色”也没遇着熟人,甚至是后来被顾远带走时,也至始至终没有人出来阻止顾远,如果真有人有意给她下药,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肥肉这么给飞了的,因而这个假设显然太过牵强。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或许是与她同点了百丽的男人在走向服务生,趁服务生抬头找人时下的药,而那药,或许原本是要下给与他同行的女人,只是服务生在送酒时不小心放错了地方。
  至于事实究竟是怎样的,阮夏一直无解。
  后来顾远也找人帮查过,但因为事情太过久远,加上酒吧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太杂,又没出什么事,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阮夏只记得,和顾远说完她的猜测后,顾远很正经地说,下次再遇到到那个男人时,会记得请他吃饭。
  在与他聊过后的几天,阮夏对顾远如此轻易地出手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而且是以牺牲身体的方式去救这个女人的做法纠结了很久,尽管救的这个女人是自己,但如果以后他再次遇到这种情况呢,他是否也会善心大发地去救另一个女人?
  在纠结了几天未果之后,阮夏终究忍不住拿这个问题去问了顾远,顾远的回答是狠狠地将她吻了一遍,然后才语气平淡地告诉她,不会!有些东西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他所处的环境,见过的人做过的事太多,心早已被磨得冷硬,甚至无情,从不会善心大发去做什么见义勇为的事,但那次却鬼使神差般地做了一回好人,没想到,这辈子绝无仅有的一次善心大发却让他半年多后多了个儿子,一年多后,多了个老婆,而他很庆幸,那一次做了一回好人。
  很平淡的语气,却隐隐带着股不容漠视的坚定,那样的隐而不发的坚定,成功地将阮夏纠结于心的问题给彻底打消。
  其实有些事,或许就如顾远说的,冥冥之中注定了的,比如从来都与她一起待到十一点多才陪着她回去的桑蕊那天却突然因急事而提前离开了,还顺道带走了她的手机;比如,从不会独自留在夜店的她却在那晚留在了那里;再比如,鲜少逛夜店的顾远,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那里……
  当一切看似不可能的可能都凑巧地兜在一起时,那所有的不可能便都变成了可能。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凑巧,那顾远与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了吧?
  尽管纠结过痛苦过,但阮夏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能遇到那个用整个生命去爱自己的男人,真好!


  【番外 大小腹黑】

  “妈妈,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阮夏睡得正酣,隐约听到床头柜上传来自家儿子顾宸捏着鼻子和着节奏大吼的闹铃声,原本缩在被窝里的手不耐地探出,直接将手机闹铃按掉。
  自从顾宸上幼儿园,这首顾宸特制的闹铃便成了每天早上六点半不变的主旋律,这让阮夏很抓狂,却很无奈,谁让自家儿子喜欢。
  那闹铃声刚停下,身后某只原本安分地箍在腰间的温热手掌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始往上移,瞬间便攫住胸前的柔软,轻轻揉弄……
  “唔……”阮夏难耐地娇吟,伸手将在胸前肆虐的手给拉下,翻个身,伸手抱住身侧体温略高的结实劲瘦的身躯,将脸埋入他的怀中,轻轻蹭了蹭,打算继续睡。
  “宝贝,该起床了,今天是周一,要送儿子去幼儿园。”
  伴着一阵酥麻战栗从被含着的耳垂传来,顾远性感低沉的嗓音从耳边含糊不清地传响起。
  轻轻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阮夏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困倦地嘟哝道:“好累,今天你一个人送儿子去嘛,好不好?”
  眉尖轻蹙起,手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带,更加紧贴自己,顾远低头望向兀自睡得香甜的阮夏,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低问:“是真的累还是又想赖床?”
  “真的累。你昨晚都不让人睡觉的。”
  红唇不自觉地微微嘟起,阮夏边说着边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以后早上你就独自送儿子去幼儿园,下午我们再一起去接他,好不好?”
  顾远低低笑了笑,低头在她嘟起的唇上轻啄了下:“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向我讨福利?明明早早就睡过去了的,每次一到要送儿子去学校你就想赖床,乖,起来了,我们一起送儿子去学校,待会去到办公室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嗯?”
  “其他夫妻哪有一起送孩子去学校的?要不,今天你先送,明天我再送?”
  左眼皮轻轻掀开望向他,阮夏试图商量。
  “不行!乖,先起来吃早餐,然后和我一起送儿子。”
  顾远说着在她唇边轻啄了下,而后掀开被子起床。
  小嘴微微嘟起,阮夏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拥着被子,望向正在穿衣的他:“我昨天和儿子商量过了,他说以后只要爸爸一个人送他去学校就好了,所以你送他去就好了嘛。”
  话到最后,已经不自觉地揉入了丝撒娇的味道。
  “爸爸,爸爸,起床啦,我要去学校了。”
  阮夏刚说完,门外便响起宝贝儿子的敲门声。
  阮夏得意地睨了顾远一眼:“你看,你儿子都是只喊爸爸起床送他去学校的。”
  顾远淡淡扫了她一眼,眉毛一挑:“我保证十分钟后他会叫上妈妈一起的。”
  说着便转身往门外走去,阮夏望了他的背影一眼,不把他的话放在身上,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顾远刚拉开房门,刚满三岁的顾宸便扁着嘴直直地瞪向顾远:“爸爸,我上学要迟到了。”
  顾远抬头望了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七点不到,而后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搭在自家儿子肩上,与他平视,低声问道:“儿子,想不想妈妈陪我们一起去学校?”
  下巴倨傲地微微一抬,顾宸很不屑地开口:“才不要,别的小朋友都是只有爸爸或妈妈送而已的,所以你送我就好了,我才不要搞区别待遇呢。”
  顾远不满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你这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词?这不叫区别待遇,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去学校说明爸爸妈妈很爱你,其他小朋友看到了会很羡慕宸宸的。”
  “哦,那其他小朋友只有爸爸或妈妈陪着去学校就说明他们爸爸妈妈不爱他们了?”顾宸了然地举一反三道,“爸爸,他们好可怜,待会去到学校我要告诉他们去。”
  黑白分明的眸底,是淡淡的狡黠的光芒。
  “……”顾远满脸黑线地望着自家儿子,而后朝他勾了勾手指,顾宸会意地附耳过去。
  “儿子,你昨天在超市看到的那只大大的奥特曼还要不要?”顾远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一听到“奥特曼”,顾宸双眼顿时放光,“要要要,爸爸,你答应买给我了?”
  “那……你应该怎么做?”顾远说着朝半掩着门的卧室努了努嘴。
  顾宸会意,从顾远怀中挣脱开来,快步奔向卧室。
  顾远心情大好地走向洗漱间。
  “顾远,你又拿玩具来诱惑宸宸了?这会惯坏孩子的。”
  经过厨房时,阮母不满地抱怨道。
  阮母自去年退休后便经常来这边小住,自己闲步下来,便顺道将照顾孩子和做家务的事给包揽了下来。
  顾宸特别黏自家外婆,晚上都是与阮母一起睡。
  “妈,没事的,别看他年纪小,您外孙可比他老爸还精明着呢,不会这么容易被惯坏的。”顾远不以为意地说道,他这儿子自小得他真传,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以为他会这么容易被惯坏。
  阮母无奈地叹口气:“昨天夏夏才和他谈好了条件以换得今早多睡会,你现在又让宸宸闹腾着将她叫起,哎,你们夫妻俩就老爱拿我们家宸宸当筹码。”
  难怪今早会这么心安理得地赖床了。顾远抬眸往卧室望了眼,眼底带着若有所思,脸上平静如水:
  “妈,自从宸宸上幼儿园,阮夏便改不过来爱睡懒觉的毛病,宸宸白天又不在家,现在不叫她起床,她一没准又直接睡到下午去了,老是不能正常饮食,这对身体不好。”
  阮母点点头:“也对,说得也在理,是该让她起来。”
  ……
  顾宸直奔卧室后便直接将覆在阮夏身上的被子拉开,撒娇似的不断摇着正在熟睡的阮夏:“妈妈,爸爸让你快点起床送我去学校。”
  困顿地睁开一只眼,阮夏伸手搂住自己儿子,在他粉嫩的小脸蛋上轻蹭,迷迷糊糊地问道:“宸宸乖,妈妈今天有点累,今天就让爸爸送你去好不好?”
  “不好。”你不送我我的奥特曼就没有了。
  很自觉地将后半句隐去,顾宸伸手揪着自家老妈白嫩的脸颊,用力往两边扯开:“妈妈,快点起来啦,待会又得迟到了。”
  “宝贝,你说过要做一个讲信用的小孩子对不对?你昨天答应了妈妈什么还记得吗?”
  伸手将他的小手落下,顺道抚摸着他粉嫩的脸蛋,阮夏柔声说道。
  被踩中了痛点,顾宸无奈地点点头:“记得,那妈妈再睡会吧。”
  说着很贴心地为阮夏拉了拉被子,转身跑出了卧室。
  “你妈妈呢?”
  正端着牛奶走向餐桌的顾远看到自己儿子独自从卧室冲出来了,忍不住皱眉问道。
  顾宸自动自发地做到餐桌前的椅子上,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拿起面包,一边嚼着一边慢吞吞地说道:“妈妈说累,我让她再睡会。”
  顾远眉头皱了皱,缓缓在自家儿子对面坐下,而后脸色很严肃地望向自家儿子,缓声开口:“儿子,猪是怎么养成的?”
  “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就成猪了,妈妈说的。”顾宸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说道。
  “那妈妈现在是不是吃了睡睡了吃?”顾远慢慢诱导道。
  嚼着面包的小嘴顿了顿,顾宸很认真地点点头:“是!”
  顾远满意地露出一个微笑,端起牛奶,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宸宸也不想被小朋友耻笑说家里养了头猪对不对?”
  顾宸再次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顾远意味深长地往卧室望了眼,不再开口。
  顾宸会意,迅速放下手中的牛奶,从座位上滑下来,往卧室冲去,刚冲到卧室门口,似是想起什么似地又转头回来了。
  “怎么了?”顾远放下牛奶,有点诧异地望向他。
  “爸爸,你的奥特曼还算不算?”顾宸很认真地问道。
  顾远点点头:“算,当然算,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那我还想要奥特曼旁边的那只小怪兽可不可以?”
  像是要让顾远听得一清二楚般,顾宸一字一顿地开口,吐字清晰。
  “不行!”想也不想,顾远直接拒绝,“小孩子不能太贪心。”
  “哦。”
  顾宸很不甘愿“哦”了声,然后自动自发地再次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牛奶,拿起面包,兀自开心地吃起早餐来。
  顾远伸向牛奶的手顿住,黑眸缓缓眯起,不可置信地望向兀自吃得开心的顾宸。
  “怎么不去叫妈妈起床?”顾远问。
  从含着的牛奶瓶下懒懒地抬眸斜睨了眼自家父亲,顾宸很认真地答道:“爸爸,我觉得你一个人送我去学校就够了。”
  顾远嘴角抽了抽:“还要不要小怪兽?”
  “哧溜”一声,顾宸已经动作敏捷地从座位上滑下,将手中的牛奶往桌上一搁,“爸爸,我还是觉得妈妈和你一起送我比较好。”
  说着一转眼人已消失在了大厅,将自家父亲疑似磨牙的声音抛在了身后。
  “妈妈,爸爸说你再不起来就要变成猪了,我不要妈妈变成猪。”
  顾宸一边摇着刚迷迷糊糊睡过去的阮夏,一边委屈地说道。
  阮夏头大地睁开眼,望向一脸泫然欲泣的自家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宝贝,别听爸爸胡说八道。”
  “可是,妈妈,我不要你变成猪啦,快点起来啦,快点啦,好不好?”
  顾宸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了几滴泪珠。
  阮夏无奈地叹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乖,别哭了,妈妈起来送你去学校就是。”
  眼角原本挂着的泪珠瞬间像是变戏法似的消失不见,瘪着的嘴角漾起几抹笑花,顾宸开心地在阮夏的脸颊上亲了亲。
  “妈妈,我没有不信守承诺哦,是妈妈自己说要送我去学校的。”
  说完便一溜烟消失在了卧室。
  阮夏有些茫然地望着灿笑着消失在卧室门口的小小身影,他刚刚是真哭还是假哭?
  甩了甩头,阮夏起身,在衣柜里找了套衣服,转身走向房内的配套浴室。
  刚走进去,习惯性地往镜子瞄了眼,脸色一变,蓦然朝大厅外大吼道:“顾远,你给我进来。”
  正在吃早餐的顾远抬头望了眼正低头吃早餐的儿子,皱眉:“你和你妈说了什么?火气这么大?”
  淡淡地抬眸斜睨了自家老爸一眼,顾宸很无辜:“什么也没说。爸爸,您还是快点进去吧,妈妈发飙了,后果很严重的说。”
  顾远狠狠剐了自家儿子一眼,转身往卧室走去。
  “顾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听到开门声,阮夏手指着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点,转身瞪向顾远,“这样子让我怎么出门?”
  顾远淡淡扫了眼白皙的脖子上未散的吻痕,眸色瞬间转浓,缓缓走向阮夏,手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腰,望着镜中美目喷火的她,很淡定地说道:“我觉得挺好看的。”
  边说着另一只手边暧昧地轻抚上那些吻痕,轻轻抚弄着。
  阮夏瞪他一眼,一把挥下他肆虐的爪子,转身望向他,“我现在这样子根本就没法子出门,不管,今早上你负责送儿子。”
  说着便转身往浴室外走去,打算继续补眠。
  还没走出一步,手便被顾远拉住,轻轻一扯,还没意会过来,她便被扯入他怀中,再轻轻一转,人已被轻抵在洗漱台上。
  “宝贝,你已经答应了儿子要陪他去学校就不能反悔,这容易带坏孩子。”
  伴着轻轻的呢喃,顾远灼热的气息缭绕在光裸的颈侧,勾起一阵酥麻。
  “这个样子怎么出门?”
  极力忽视因他的挑逗所造成的悸动和战栗,阮夏极力让声音冷下来,满脖子的草莓,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两人做了什么好事,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在这里系根纱巾就好了。”
  顾远边说着边吻上那些细碎的吮痕,轻轻啃噬着,手也早已悄然爬上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爸爸,妈妈,快点,我要迟到了。”
  顾远正要将这个吻由她的颈侧延伸到嘴唇上时,卧室外响起顾宸不满的喊声。
  顾远不满地叹口气,低头在她唇上浅啄了下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乖,去拿根纱巾系着,然后出来吃早餐,我们再送宸宸去学校。”
  “妈妈,你干嘛要围围巾啊?”
  阮夏刚梳洗完换好衣服来到大厅,顾宸便盯着她脖子上的纱巾问道,黑白分明的眼中是满满的不解。
  “额……天气冷。”狠狠剐了眼坐在一边的顾远,阮夏搪塞道。
  “哦。”顾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低头望了眼自个身上的短袖小衬衫,歪头望向阮夏,“可是妈妈不是说夏天到了吗?怎么还冷啊?你看宸宸都穿这么少。”
  “咳咳……”被呛到的声音,阮夏狠狠瞪向顾远。
  顾远很无辜地望了她一眼,而后伸手揽过自家儿子,将话题转移:“宸宸收拾好书包没?走,我们去收拾书包,先让妈妈吃完早餐我们再去学校。”
  顾宸难得听话地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奇怪地往自家母亲脖子上的纱巾送去一眼。
  ……
  “生儿子养儿子都不见得有多痛苦,就是每天得早起送儿子去学校痛苦得要命。”刚把顾宸送到幼儿园,阮夏忍不住抱怨道,“顾远,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自己送儿子去幼儿园不一样吗?”
  顾远耸耸肩:“不一样。”
  边说着边调转车头,往公司开去。
  阮夏不满:“怎么不一样了?儿子都没要妈妈送你干嘛非得把我带上?”
  顾远转头望了她一眼,语气很平静:“你不在身边,寂寞!”
  “咳咳……”阮夏第二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来回不到半个小时。”
  阮夏冷哼,自从两人从巴黎回来,阮夏发现,那个高高在上的顾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慢慢地消失了。
  眉毛轻轻一挑,顾远望向她:“谁规定不能时时刻刻想自己老婆的?”
  “……”阮夏无语,瞪了他一眼,干脆转过身,闭上眼,继续补眠,本来就有些困顿,不知不觉已沉沉睡去。
  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公司,将车子在停车场停好,顾远转身望向兀自睡去的阮夏,她眼底下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黑晕,看来确实是被累到了。
  伸手将她揽至怀中,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柔嫩的脸颊,轻轻磨蹭着,感受那绝佳的触感。
  脸上温柔的抚摸让阮夏不自觉地嘤咛了声,本能地往身边的热源蹭了蹭,寻找舒适的位置。
  原本平静地望着她的眸底随着她下意识地轻蹭而缓缓转浓,深黑透亮,一小簇火焰缓缓从眸心深处升起,望着怀里无意识地继续轻蹭的人,低叹一声,顾远已低头吻上微微嘟起的红唇。
  唇上的酥麻让阮夏悠悠转醒,睁开惺忪的睡眼,阮夏下意识地反身搂住他的脖颈,热切地回吻着。
  狭小的车厢里的温度节节攀升,顾远箍在她腰间的手似是不满足于隔着衣服轻抚,已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探入她套裙下,沿着大腿根部缓缓往内游移,直到触到某处柔嫩,轻轻捻弄……
  “嗯……”身下的灼热让阮夏不自觉地娇喘出声,灼烫的车内,情欲的燃点一触即发……
  “咯咯……”车窗突然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顾远反应极快,瞬间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把手伸出,顺道将阮夏被推高的衣服放下抚平,将依然有些茫然的阮夏扶起做好,沉着脸,缓缓开启车窗,望向车外。
  窗口探进一章隐含着担忧的脸,是展皓。
  “总经理,阮夏,你们没事吧?看到车子在这里停了这么久没人下车忍不住来看看,以为出了……”
  看到车窗被拉下,展皓便笑着开口说道,刚说到一半,蓦然瞥见顾远沉着的脸以及红着脸的阮夏,才惊觉自己似乎是打断了什么好事,浅笑转为尴尬的干笑:“呵……呵呵……对……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的好事。”
  话到最后声音已经弱了下来,只余下尴尬的笑。
  “你这好管闲事的毛病偶尔还得收敛收敛,要是人家在里面玩车震你这么唐突地去敲窗就不怕被直接扔出去?”
  第一次撞见两人在车里时阮夏开玩笑似的话在脑海中掠过,这算不算不幸言中?如果不是他半路搅局这总经理和阮夏该不会真的来一场车震吧?
  展皓无解,他唯一能找到的答案是,他没有当场被欲求不满沉着脸的顾远被扔出去,但一个月后,他被扔去了海外新成立的分公司,他很荣幸地被调去坐镇。


  【番外 蜜月旅行】

  “就这么把宸宸扔给爷爷带好像不太好吧?”
  伴着“隆隆”的飞机起飞声,阮夏不太放心地说道,就这么撇下三岁多的儿子结伴去了外蜜月旅行,这样的父母,似乎不负责任了点。
  两人虽然已经结婚三年了,但一直没机会去度蜜月,举办婚礼时顾远本计划去的,但孩子那会还小,两人都放心不下,便一直拖着,一拖便拖了三年。
  明天是两人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顾远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与自家人小鬼大的儿子达成了共识,成功将阮夏拐上了飞往马尔代夫的航班。
  薄唇微微往上一勾,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顾远自然而然地伸手将阮夏揽至怀中,不甚在意地说道:“人都在飞机上了还操心这事干嘛,你应该操心接下来几天该怎么补充体力玩个够才是。”
  美眸一瞪,阮夏不满:“有你这么给人当爹的吗?”自家儿子不关心就关心游玩的事。
  没将她的不满放在心底,顾远只是浅浅一笑:“他有我这么个爹是三生有幸。放心吧,那小子和爷爷投缘得很,一黏在一起就忘了自个爹娘姓谁名谁,现在逮着机会不用回家他还求之不得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这都才三岁多,就这么让他离开我们这么长时间,心里不踏实,放心不下,干嘛不顺道将他带上?”
  顾远冷哼了声:“将他带上我才放心不下呢!”
  当时和他家儿子提出要去蜜月旅行时宸宸一听就很直接地蹦了句:“你们去,别想带上我,要不然,嘿嘿……我不告诉你,我要和太爷爷住去。”
  他不以为强行将他带上他不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而且,我们这是蜜月旅行,自然该是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顾远状似不满地补充道,“都三年了,你是不是把给你儿子的时间也分点给你老公了?”
  阮夏失笑,难得主动地窝进他怀中,伸手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腰,娇声说道:“好啦好啦,知道这段时间忙着照顾儿子忽略了你,这几天都听你的还不成?”
  顾远满意地笑了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下:“这才乖!”
  两人是先搭飞机到香港,从香港转机到新加坡再从新加坡转机到马尔代夫首都马累,而后乘快艇直抵号称蜜月天堂的卡尼岛。
  因为长途的飞行,加上时差调不过来,阮夏身体有些吃不消,一到预订的海景别墅,刚给家人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便二话不说趴倒在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直到被脸上如轻羽扫过般的细碎轻吻给唤醒。
  “醒了?”察觉到怀中的人儿轻睫微微扑闪了下,顾远低声问道。
  “嗯。”慵懒地轻应一声,阮夏反身抱住他,稍稍睁开眼帘,望向他,“今天怎么安排?”
  顾远挑眉:“你想怎么安排?”
  习惯性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抱得更紧了些,阮夏轻声开口:“说好了这次一切听你的。”
  话音刚落,在她背上轻抚的手突然不安分地四处游走,顾远俯下身,暧昧地含住她敏感的耳垂,哑声轻语,“如果都听我的话,我提议,不如就在这床上厮磨一天。”
  说着像是要应证他话语的真实性般,顾远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灼烫的气息喷洒在颈侧,阮夏轻笑着避开他的唇舌,“大老远跑了外来就为了在床上厮磨?精虫入脑了你?起来,今天的安排听我的。”
  顾远轻轻笑了笑,在她唇上轻啄了下,翻身而起。
  “先去吃个饭,今天阳光不错,我们先四处走走,熟悉熟悉这座海岛,明天去浮潜,然后去滑浪风帆。”
  顾远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淡淡说道。
  原来心底早已有了打算!
  阮夏恨恨地瞪了顾远一眼,拥着柔软的被子舍不得就这么放下,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清晨,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听着外面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闻着淡淡的湿咸味道是一种享受,特别是眼前还有一大免费欣赏的美男时。
  “怎么?舍不得起床?”
  兀自穿好衣服,发现阮夏依然慵懒地抱着被子舒躺在身上,没有起床的打算,顾远斜睨向她,自然而然地往床边一坐,挑眉问道。
  歪着脑袋学他的眼神斜睨向他,阮夏似是很认真地点点头:“嗯,突然觉得就这么在床上躺一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盯着她的黑眸微微眯起,顾远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就……”
  说着手突然往前一探,似乎想将阮夏抓回怀中,阮夏像是早已料到般,突然一个翻身,避过他探过来的手,在床的另一头坐起,很无辜地说道:“但是,我发现出去走走似乎更妙。”
  顾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阮夏忍不住,灿笑开来,难得看到顾远吃瘪的样子。
  “你似乎很开心?”望着眉眼几乎笑弯了的阮夏,顾远不动声色地问道。
  “当然,今天天气不错。”阮夏忍笑说道。
  顾远很配合地点点头:“是挺不错,阳光灿烂得很,不过……”
  伴随着一个拖长的尾音,顾远突然往前一倾,右手迅猛探出,阮夏还没反应过来,脚踝便被顾远轻拉住,稍稍一用力,便因受力不均而被拉着重新躺倒在了床上,顾远峻挺结实的身躯瞬间压了上来。
  “这样火热的天气,似乎更适合做点应景的事。”
  紧紧将她压在身下,顾远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着,而后头一偏,薄锐的双唇便精准地攫住了她微启的红唇……
  ……
  “你看,好好一个早上就这么让你给浪费掉了。”
  舒适地躺在露天按摩浴缸里,阮夏转头望向如偷腥成功的猫般一脸心满意足的顾远,忍不住抱怨道。
  好好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就让他给很应景地脸皮带骨地给吃光抹净了。
  有“一岛一世界,一屋一天堂”之称的马尔代夫是拥有最好私密性和独立性的度假圣地,海景别墅如一座独立的私人天堂,在这里可以无所顾忌地躺在布满玫瑰花瓣面向大海的king size大床上听海声,也可以在露天的按摩浴缸里静静地打个小盹,无需担心这种私密空间被人打破,因而在稍早前一场激烈的床上运动后,阮夏毫无异议地任由顾远抱着她一起享受这露天按摩。
  虽是在私密空间,但阮夏还是不习惯这么赤裸着出现在阳光底下,坚持穿上了泳衣。
  轻笑着伸手将她揽至胸前,顾远低头望向她:“我不介意把这个下午一起浪费掉。”
  阮夏稍稍坐起身,转头瞪向他:“你敢?”
  将她的身子转过去,压靠在胸前,顾远嗓音有些低哑:
  “不想再把这一下午的时光继续在床上消磨掉就给我乖乖坐着,别乱动。”
  “哦。”阮夏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静静地靠躺在他胸前,没敢再乱动,但是……
  “顾远,你的手在干嘛?”抓住状似随意地往身下某处游移的手,阮夏转身怒瞪道。
  顾远淡淡扫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开口:“不干嘛。”
  但原本安分地搁在腰间的手却慢条斯理地往上爬,漫不经心地轻轻抚弄着。
  “只是这天高云淡地,突然想来点刺激的。”
  哑声说完,顾远已再次低头吻上了她红肿的双唇……
  最后的事实证明,顾远所谓的“刺激”的果然很刺激,刺激的结果是阮夏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下午,顶着浑身的酸痛在床上醒来时,已是花灯初上。
  “顾远,你被饿了很久吗?”
  望着神清气爽地躺在半浸在海水中的私人凉亭的藤椅上,优雅地品着红酒的男人,阮夏咬牙问道,不就昨晚太累没那啥什么的而已嘛,有必要今天把她啃得骨头都不剩吗?
  顾远抬眸望了眼一脸咬牙切齿的阮夏,轻浅一笑,长手一伸,便将她揽至胸前。
  “还不舒服?”顾远侧头望向她,含笑轻问,大掌在她头发上轻轻揉弄着,不在乎是否将它揉乱。
  美眸一瞪,阮夏从他胸前抬起身,双手泄愤似地扯住他俊逸的脸颊,狠狠往两边一扯,将那抹碍眼的笑意扯开,恶狠狠地开口:“哪天你试试被车子碾一遍看看。”
  顾远抬手将她的手拉下,包纳在掌心中,轻轻笑了笑,语气正经:“何必要费神去找车子,下次让你在上……”
  “去死!”阮夏恨恨地抽回自己的手,咬牙吐出两个字。
  望着她布满生气的小脸,顾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乖乖躺着别乱动。”笑过后,顾远将她压躺回胸前,柔声说道。
  虽然有些不甘愿,阮夏还是依言静静地躺着没再乱动,不乱动都能擦枪走火,再乱动她可不敢保证眼前极度优雅的男人会不会突然狼性大发。
  顾远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夜空下的大海,阮夏也只是安静地趴在他的胸前,听着平稳的心跳声,宁静祥和的气息在这海中亭阁里静静流淌,带着淡淡的幸福。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繁星点点的夜空下,海浪的呢哝低语,周身萦绕的平淡幸福,让人有股将时间就此留住的冲动。
  “顾远,我们以后就这么一直过下去,谁也不许先离开,嗯?”
  一直安静地趴在顾远胸前的阮夏突然轻声说道。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柔和的浅笑,顾远低头望向她:
  “被风吹傻了?我们自然会这么一直过下去,你要先走了那得看我答不答应,我要先走了会记得等你一起。”
  清浅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调侃,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认真和霸气。
  阮夏忍不住轻轻笑开,这海风果然容易将人吹得脑子犯傻去,这都几十年后的事,谁能预料得到,竟想着要认真起来了。
  顾远只是由着她轻笑,这样惬意幸福的夜晚,严谨惯了偶尔跟着犯犯傻也没什么不好,何况,这番话确实是认真了的,到时总免不了一个人先走,如果那时情还浓,那就陪着另一个在另一条路上一直牵手走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真有那条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