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29

女王不在家: 大管家,小娘子 41-60


41. 四喜丸子  

    岳娘子将因为雪花儿而略有些沾湿的蓑衣挂在一旁,这才从篮子里双手捧出那蒸菜放到一旁桌上,又打开笼布抱着的包子和饼子,带着热情的笑意招待常轩和阿福说:“都这都什么时候了,天又冷,你们还没吃东西,赶紧吃啊。”

    阿福冲岳娘子感激地道:“岳婶儿,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真是太谢谢你了。”

    岳娘子毫不在意地笑了:“哎呦,这说得什么话,平日里咱开着个小店面,没少受常管事的照顾呢,不过是一顿粗饭罢了,还怕拿过来讨你嫌弃呢。”

    常轩倒是和岳娘子熟稔许多的,当下谢过岳娘子后也不客气了,从一旁包裹里拿出筷子递给阿福说:“岳婶人好得好,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现在你也饿了,先吃饭吧。”

    阿福冲岳娘子感激地一笑,也请岳娘子坐下一起吃,岳娘子却说刚才回家时已经吃过了,说这些是特意拿给他们的。最后阿福无法,只得请岳娘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自己则跟着常轩吃了起来,说到底她还真有些饿了的。

    岳娘子坐下打量了一番他们这些家当,笑着说:“你们这些东西也不多,今晌午过后我帮着那你们一起收拾,很快就能妥当了。”

    这边正边吃边说着,忽然又听到外面门响,阿福刚要放下筷子起身出去看看,常轩却按住她说:“你先吃着,我出去看看就是了。”说着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饼子就要出去。

    岳娘子却已经推开了门,笑道:“你们都别去,先吃饭吧,我看看是谁。”

    她这话刚说完,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常管事。常管事披着的是黑色的缎子斗篷,头上还戴了一个狗皮帽,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着和平时在家时的样子有些不同。

    常管事走到门口处,见岳娘子也在,淡淡地说了声:“你也在。”

    岳娘子忙迎过去,随手接过常管事脱下的斗篷,又伸手要给他去扫帽子上的雪,不过常管事却只是客气地说了声:“你先进屋吧,我自己弄就是了。”说着自己抖了下斗篷,雪花儿顺着斗篷往下落。他原本要把斗篷挂在门口,可是却看到岳娘子的蓑衣挂在那里,便轻轻地“哦”了声,不动声色地将斗篷重新收起。

    阿福眼见岳娘子面上有些尴尬,便忙上前接过公爹常管事的斗篷笑着说:“这边的椅子刚腾出来的,正好放这件斗篷。”说着便将斗篷放在椅子上了。

    常管事扫了眼常轩他们正在吃的饭菜,将食盒放在了一旁。岳娘子看到了,便笑了下说:“原来你也给他们带饭菜过来了,这么说起来,倒是我多事儿了呢。”

    常轩过去打开他爹带来的食盒,一看里面的菜色,便知道这是从外面鸿运酒楼现成要的几个菜。常轩这些日子在外面跟着他爹干活儿,有时候几个管家管事出去吃饭,就是去那鸿运酒楼的,是以常轩对那家的菜色早就熟了。

    若是平时,常轩必然赶紧打开那食盒拿出菜来和阿福一起吃了,可是如今他抬头看看岳娘子和自己爹,只能笑了笑说:“爹啊,你带来的这几个菜虽然好吃得很,可到底是外面儿做的,不如岳娘子的家常小菜吃着舒心呢!”

    阿福从一旁笑了下道:“爹,你和岳婶子倒是想到一处去了,知道今日我们自己吃不上饭特意过来送,我和常轩今日儿倒是要享福了。”身为儿媳,常轩说的话她不能说,只能从一旁打这种圆场了。

    常管事倒是没什么表情,看了眼岳娘子说:“岳娘子做的菜向来好吃,你们先吃着吧。我带来的这几个,先放在食盒里,等着晚上热一热当晚饭吃吧。”

    岳娘子抬眸瞅了常管事一眼,抿唇笑了下道:“常管事这可是从酒楼里带过来的菜,你们也别晾着了,不如先拿出一个来尝尝。”

    常轩一听也是,于是便从食盒里取出来一个红烧狮子头,是他平日常吃且喜欢的。当下他拿出来时,只见那盘子哈有些烫手之感,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看了看他爹说:“爹,你中午吃过了吗?”

    他爹常管事坐在偌大一个男人坐在一旁小凳子上,点了点头说:“你们不用管我,我早吃过了。”

    常轩“噢”了一声:“好,那我和阿福就先吃饭了。”

    常轩如今对阿福自然是可劲儿地疼,他知道自己平日跟着常管事在外面吃的那些饭菜阿福都没吃过,于是赶紧将那盘子红烧狮子头放到阿福面前,还给她介绍说:“这个叫红烧狮子头,是那个鸿运酒楼的菜,很好吃的,你来尝尝。”说着给阿福夹了一个大丸子放到她碗里。

    阿福在二少奶奶院子里久了,也知道主子们吃得菜色花样多,这个狮子头也是见过,府里喜欢叫四喜丸子,一般是圆圆的四个放在白玉般的盘子里,好看又喜庆。只是她倒从未吃过,当下便试探着放进嘴里。

    那狮子头个大,阿福只咬了小半个在嘴里,细细品尝,自然是香美可口,不由得点头说:“这个确实好吃,尝着应该是用猪肉陷的。”

    常轩自己也取了一个吃,边吃边说:“等回头咱看看怎么做的,过年的时候你也学着做。”

    岳娘子正在一旁随手帮他们收拾些东西,听到这话,抬头笑道:“这个我倒是会做的,也就是猪肉泥加上一些配料再拿来油锅里炸,等回头我教给阿福做。”

    阿福听了自然高兴,笑着对岳娘子道:“岳婶子真是能干,到时候一定要教我,这样过年的时候,咱就可以做四喜丸子了,也好庆贺一下。”

    常轩听了也高兴:“到时候把爹叫出来,然后再请了岳婶子过来,咱们一起吃,正好是四个人,一人一个。”

    岳娘子听着这话,常轩倒是把自己当成自家人一般,心里虽然欢喜,但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看向常管事。

    常管事却站起身来,左右看看屋外,口里道:“这院子里空落落的,还可以再种几棵树。”

    岳娘子听了这话,顿时面上的喜色全无,低着头不说话。

    此时这对小夫妻都是饿了的,于是两个吃得那是津津有味,你给我夹菜我给你拿包子的,真是一团和融。阿福原本这些日子脸色就恢复了早日的圆润粉嫩,如今更是看着白嫩的肌肤染上嫣红的彩霞一般,啥是好看,而那水润的眸子里也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岳娘子从旁看着,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不过还是叹息了声,转眸看向常管事。可这常管事依然没有看向岳娘子,只是打量着屋子外面,可能依然在想种树的问题吧。

    岳娘子凝视着常管事冷清的侧影,自己在一旁便觉得有些无趣,干脆起身笑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灶房看看,给你们少点热水喝吧。”

    常轩平日因和岳娘子熟了,当下也不客气,笑嚷道:“那就有劳岳婶子了!”

    常管事却忽然起身,扫了自己儿子一眼,对岳娘子道:“这样太麻烦你了,还是我去吧。”

    岳娘子睨了常管事一眼,却是笑了:“我认识你好多年了,却不知道你还会烧火做饭?”

    早先的时候,常管事在侯府里还没有如今的地位,偶尔带着常轩出来,便去照应岳娘子的包子铺,一来二去,大家也都熟了。那时候岳娘子很喜欢常轩,有时候还给常轩送一些衣服啊鞋子之类,常管事收下是收下,可回头总是照着价钱送点银子。后来常管事在府里有了地位,偶尔也去岳娘子的小店,可是和那些管事们一起吃饭的,却更多的是光顾那些酒楼了。

    也是因了这个,岳娘子觉得常管事看起来是一天三餐在酒楼饭馆吃的,自然觉得这常管事应该是不会做饭的了。

    此时的常轩听到这话,不禁插嘴笑道:“岳婶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爹还真会做饭的,而且还会做几个好菜呢!只可惜后来他忙了,也就懒得管我了。”

    岳娘子和阿福听了这话,都有些诧异,阿福是回头把自家公公颇是打量了一番,而岳娘子则是眸子里含着笑意细细打量常管事。

    常管事原本正要起身出去烧水,如今被她们两个这样看着,便轻咳了声说:“你们吃,我去烧水了。”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岳娘子见此,连忙对阿福和常轩说:“我去帮把手,你们先吃。”

    岳娘子脸上泛了红,瞪了常轩一眼,也忙跟着常管事去了。

    常轩赶紧冲岳娘子眨了眨眼,猛点头说:“你去吧,帮着我爹点啊!”

    顿时屋里只剩下小夫妻两个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阿福低头抿唇笑着说:“岳娘子倒是一个好人呢。”

    常轩将剩下的两个狮子头挑了一个看着更好看的放在阿福碗里,挑眉不满:“难道我就不是好人?”

    阿福见他这么说,水眸睨了他一眼:“这关你啥事啊,我这不是说咱爹和岳娘子的事儿嘛!”

    常轩低头吃饭。

    阿福还是觉得好奇,不由得用胳膊轻碰了碰他说:“常轩,你说爹对这个岳婶子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常轩一边将那个狮子头用勺子弄成小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哪里知道啊!我又不是咱爹。”

    阿福径自在那里猜测:“我觉得爹平时虽然不怎么说话,可是做事还是周到稳妥的。可是今日个岳娘子在那里,他好像就有些不是太自在,所以我琢磨着,爹对岳娘子,也不能说完全没什么情义。”

    她正说着呢,就忽然感到常轩暗地里用手捏了捏她的后腰,虽不疼却吓了她一跳,一时诧异之下抬头,却看到常管事正推门进屋。

    阿福顿时呆住,脸上绯红。

    和自己夫君嚼公爹的桃色舌根,然后还被公爹抓住,她想她是侯府里第一人了吧?

    常管事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看小夫妻说:“家里的勺子带来了吗?”

    原来因为想着家里有勺子,这边灶房里就没准备这个。

    阿福赶紧鸡啄米般点头,结巴地道:“带、带来了……”

    常轩重重地“咳”了声,赶紧起身去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家的勺子递给常管事。

    常管事出去后,阿福咬了咬唇,红着脸小声地问常轩:“爹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常轩无奈看了下阿福,摇头叹息:“不知道啊!”

    阿福顿时瘪了,低着头好半响,饭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常轩看不过去,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哄小狗般道:“没事儿,不就是说了一句话嘛,爹可能根本没听到。”

    阿福摇头,她是根本不信的,懊恼地说:“怎么可能没听到呢,都在门外面了。”

    常轩偷偷地凑到她耳朵边确凿地说:“我敢肯定,爹没听到。”

    阿福疑惑地问:“为什么?”

    常轩笑了下说:“爹向来做事周到稳妥,如果听到你说这个,断断不会就这样推门而入让你尴尬,这是其一;这其二嘛……”

    常轩摇头晃脑,闭口不说。

    阿福赶紧拽着他的袖子:“其二是什么?”

    常轩看了看外面,神秘地道:“其二嘛……心里有事儿的人,耳朵就不太好使。”



42. 脸儿圆圆,心眼不坏

    阿福和常轩这边吃得差不多了,常管事和岳娘子已经把水烧开,岳娘子问过阿福找了些茶叶就要沏茶,常管事却要接过来自己弄,这么你礼我让间,热水就这么溅到了岳娘子手背上,于是岳娘子“哎呦”一声轻叫。

    常管事见了这个,皱了下眉,说了声:“我去拿凉水来。”

    阿福见了,忙放下手中的碗过去看,只见岳娘子手背上已经红肿,看来的确不轻。常轩也凑过来问,一见这情景,忙问要不要让大夫过来看看。

    岳娘子倒是笑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烫到,回家自己抹点药膏就是了。”

    这三个人正说着,那边常管事已经端来了一盆凉水,让岳娘子赶紧将水浸进去。岳娘子将那已经感到灼热的手放进凉水中,虽然依旧疼,但到底感到清凉了许多,便抬头冲常管事笑了下道:“就是烫到了一点,我平时自己做饭也时候烫到,自己随便抹点药膏就好的。”

    常管事点了点头:“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抹点药,把手包起来,休息一下,今天铺子就别开张了。”

    常管事这番嘱托,听在岳娘子心里自然是贴心得很,便抿唇笑着点头:“知道的。”

    阿福见着这番情景,不由得看了眼常轩,常轩不说话,悄悄地笑着冲阿福挑了挑眉。

    岳娘子要走,不过好像又舍不得走,看了常管事好几眼。常管事“咳”了声,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说:“你们这边要我帮忙收拾吗?”

    阿福连忙摇头,常轩也跟着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弄得来。”

    常管事点头:“我今天本来也有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送点东西吃。没事儿的话,我也先走了。”

    他这话说出,两个小辈自然意会,再次谢过岳娘子,恭送两位出门。

    站在大门洞,阿福看着远处的岳娘子和常管事的背影,不由得叹息了声:“我看着这事,好像有眉目,但要真有什么喜事,怕也不容易。”

    阿福之说以说出这话是因为,常管事和岳娘子虽然并排着走,但看得出常管事刻意和岳娘子拉开了距离的。两个人一个在巷子左边一个在巷子右边,若是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两个人只是恰巧走得近而已的陌生人呢。

    常轩看着此番情景,耸了耸肩,无奈地说:“这也没办法,我爹这个人心思深得很,人也固执。”

    阿福不解,凑到常轩身旁拉着他的手问:“为什么说爹固执呢?”她觉得公爹人挺好的,为人处世还算灵活,要不然也当不上侯爷府的大管事啊!

    常轩叹了口气:“我爹是个常情的人,也许他还想着我娘吧。”

    阿福自嫁给常轩,倒是没听说过这早已去世的婆婆,当下越发好奇:“咱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常轩看了眼阿福,握住她绵软的手放在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中,低头不说话。

    阿福抬眸,只见常轩俊朗的眉目间染上一层惆怅,这是昔日仿佛心无城府的那个常轩所没有的。

    常轩低声叹息,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回忆:“我娘是个温柔又好看的人,她头发又黑又长,说起话来细声细语。她能干又聪明,会讲故事给我听,还会教我读书识字。”

    阿福感觉出常轩的低落,安慰地反握住他的大手,柔声道:“好可惜,竟然没见过咱娘。”

    常轩点头,看看阿福柔顺的眉眼,笑了下说:“咱娘要是还活着,一定会喜欢你的,她就喜欢你这种圆脸儿的小姑娘,说看着喜庆舒服。”

    阿福脸上红了下,拉着他的手,低着头小声说:“人家的脸也不是圆的啦……”只是看着圆润而已嘛……

    常轩见她这个羞涩的样子,一下子笑了,拉起来她来进屋去,边走边道:“这么说起来,我都是想起静丫头来了。她小时候脸儿也圆圆的,我娘看着很喜欢,还说以后给我娶来当媳妇儿呢!”

    阿福原本心里是荡漾着暖暖的幸福,可是听到这话,那幸福简直如被大风一吹的柳絮般,顿时荡然无存了。她咬了下唇,拉下脸儿,不动声色地说:“那倒是可惜了,你竟然没能听咱娘的话娶了静丫头。”

    常轩原本也是有口无心随口一说,话说出时已经感觉不对,待听到阿福这充满了酸意的话,更是追悔,连忙握着阿福的手解释:“这都是小时候随口说说的话罢了,哪里能当真呢!你可千万别多想。”

    阿福咬着下唇斜眼看他,凉凉地说:“一句戏言成就良缘,也是一段佳话啊!再说了,我看人家静丫头心里有你呢,要不然也不会总是看我不顺眼。”

    这话就说大了,常轩又是解释又是赔礼,最后指天发誓自己对静丫头没有任何意思,只差个掏心挖肺了。可是阿福心里依然有疙瘩,挣脱了他的手进屋去,开始在那堆箱笼里翻腾起来。

    常轩看着她打开箱子,浓眉煞是不解:“你要干什么?”

    阿福眸子都不抬一下,从那个箱子里一阵摸索,总算摸到了,这才抬头看了眼常轩说:“我要找那个账本啊,先记上三个时辰。”

    常轩一听,顿时苦了脸,要知道如今他每日小心翼翼,每夜尽心侍候,于是好不容易将二十四个时辰减少到了十三个时辰,如今竟然因为一句话,平生再多三个时辰?这让他情何以堪!

    当下他小心地看着阿福的眼色,小声辩解说:“就一句话而已,犯得着嘛?”

    阿福已经翻出了那账本看呢,听到这话,睨了他一眼说:“银钗一个时辰,圆脸儿一个时辰,风筝一个时辰,今日的话半个时辰。如今总共算你三个时辰,还算是给抹零了呢。”

    常轩听着这话,越听这眉毛越往上挑,听到最后简直是不敢置信:“圆脸儿也就罢了,今日的话我也确实说得不对,可是那银钗那风筝又是哪档子事儿啊?”

    阿福咬着唇儿,水眸盈光点点,委屈地看着他:“怎么,你不认账?”

    常轩一见,顿时软下来,凑到她旁边赔小心:“没有不认账,只是那都是好久前的事儿,提那个干吗!”

    阿福低下头,小声说:“你都已经有了娘子的人了,人家却是一个没嫁的姑娘家呢。虽说你们从小玩到大,但年纪也不小心了,就那么光天化日调笑说话,她还冲你跺脚撒娇,你让别人看在心里怎么想?更何况,当时我正在二少奶奶身边伺候着,远远地都能看得到呢。本来那天我就被人家说了些话,心里正不快,你却和一个小姑娘打情骂俏……”

    常轩想起那一日的情景,小心审视着阿福脸色,低着声音问:“那天你吃醋了?”

    阿福摇头:“才没有呢!”

    常轩却不信,瞅着阿福神色,唇边禁不住露出笑来:“那一日,我心里正别扭着,也没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后来猛地看到你,心里也惦记着你,可是我看你连抬头都不曾,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呢!”

    阿福抬眸,委屈地看他:“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巴巴地瞅着你嘛!”

    常轩笑得很是得意,拉着阿福的手轻轻揉捏:“没有啦。”

    阿福赌气抽回手:“不管,反正这个要一个时辰!”

    常轩此时正高兴着,也不去反驳:“行,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大不了晚上多卖些力气嘛!

    阿福得寸进尺:“那银钗的事,可是也要一个时辰的。”

    常轩笑看着阿福绯红的脸颊,凑到她耳边低声撒娇:“这个又是为什么要一个时辰,难不成你又吃醋了?”

    阿福白了他一眼,却是大方承认了:“难道不该吃醋吗?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竟然还记挂着青梅竹马的圆脸儿小姑娘!”

    常轩一下子笑出了声,他过了年也要十八岁,眼看着成年了的,如今笑声中带着因为宽厚胸腔震动而特有的低沉,听在人耳里好听得紧。

    阿福再次白了他一眼,用手指头戳着小账本表达不满:“笑什么呢?”

    常轩摇头叹息,凑到阿福耳边说:“我小时候确实有娶了静丫头的想法呢——”

    阿福顿时脸色不好看了。

    常轩在她耳边轻轻吃了一口气,这次继续说:“不过呢,自从她长大了后,脸就不圆了,我心里就拿她当妹妹看了呢!”

    阿福原本低着头的,如今听到这话差点笑出来,不过还是勉强忍住,故作不高兴地白了他一下,嘱咐说:“不管什么妹妹不妹妹,反正以后不许你想着她!”

    常轩却故作一本正经:“她的脸儿又不够圆,我干嘛想着她!”

    阿福再次撑不住“噗”地笑出来,边笑边道:“难不成你娶我,就是因为我脸儿圆?”

    常轩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咬了口她滑嫩粉红的脸颊,小声嘟囔说:“我就喜欢脸儿圆的,我娘说了,脸儿圆圆,心眼不坏;屁股圆圆,子孙满满!”

    阿福被他咬得痒了,便在他怀里躲闪,可是哪里躲得过,最终还是被常轩捉住好生亲了一番。反正如今到了府外,自己的小院子里,也不怕别人说道,小夫妻两个倒是可以尽兴。

    弄到衣衫散乱,阿福一下子反应过来,推开常轩,指了指这一地凌乱:“还是赶紧收拾吧,回头收拾不好,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常轩亲得有一些意犹未尽,当下抹了抹嘴巴:“好吧,先收拾,收拾完了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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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常轩和阿福收拾妥当了这个小院,便开始谋划着以后的日子了。第二日常管事就过来了,带着一辆马车,车上有阿福在二少奶奶那边刺绣用的各种工具以及针线。

    常管事问了这对小夫妻以后的打算,阿福和常轩对视一眼后,便和常管事说起昨天商量的结果。意思无非是阿福继续在家里刺绣,一定要把这个绣品做好,到时候就是太后那边不用,这么大一幅刺绣也可以派做其他用场的,而常轩呢,则是继续跟着常管事做事。

    常管事听了连连点头,最后说:“常轩,其实我把你弄出来,是另有打算的,就看你是否愿意去干了。”

    常轩倒是不曾听他爹提起这个,顿时眼里打了一个问号。

    常管事这才说道:“府里如今为了生计,在外面也有许多桩生意,但是咱们好歹是堂堂的侯府,这些生意不能挂在侯府的名下,于是府里一直会派出来一个可靠的人,专门料理一个摊子。”

    常轩倒是知道这个的,今日听自己爹爹提起这个,他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说:“难不成要让我来做这个?”

    他的确是有些不相信,因为外面的生意都是由府里派出来那些经验丰富且极其可靠的掌柜来做,自己虽说是从小家用的,可信是可信,但到底年轻啊。

    常管事一抬手,示意他不用诧异,然后慢条斯理地解释说:“我给你找的这一摊子,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先听我讲,听完之后你是否愿意接,就看你自己的了。”

    原来如今侯府涉足的买卖大的是吃食上的,有酿醋有酿酒更有米粮,当然也有酒楼生意了。就在前几年,大管家和老夫人提起来,说是看着布匹生意也是不错的,建议试试。老夫人听了大管家的建议,便批了这件事,在派人在外面大街上开了一个布庄。

    但问题是当时派出来负责布庄生意的人,虽做过这生意,却做事有些不着调,于是这本来看好的生意竟然一直亏损。老夫人有意换个当家掌柜,可是因为这个布庄积年亏损,竟无人愿意接手。

    常管事说完这些,看了眼常轩:“这个事其实是个麻烦事。”

    常轩其实也听过那个布庄生意的事儿,当下低头思量了许久,并不作声。

    阿福见常轩先是兴奋,后来低头不语,便知道里面有犯难之处,不由得插嘴问道:“那个原来的掌柜如今做什么呢?”

    常管事看了眼儿媳说:“如今还在那布庄呢。”

    阿福疑惑不解:“他既然一直亏损,却怎么如今还留在布庄?”

    常轩抬起头,无奈地说:“这个人啊,是孙大管家的小舅子!”



43. 阿福有喜  

    常轩抬起头,皱着眉头,话语里有丝无奈:“这个人,是孙大管家的小舅子!”

    阿福一听,顿时明白过来:“难不成这孙大管家当初提议开什么布庄,最终找了自己的小舅子去管这个?”结果这小舅子是个不成事的,弄得个布庄最后连年亏损。

    常管事面上没什么表情,点头说:“孙大管家向来惧内,他心里虽有不满,但也不好说那个任荣什么,只能去向老夫人请罪。老夫人那边呢,一个是看孙大管家面子,另一个,区区布庄那点钱,侯府也不太看在眼里,是以这个事就这么拖沓下来。”

    常轩抬头问他爹:“如今找人去做这个布庄的管事,那个任荣还是要留在那里的话,是打算怎么安置他?”

    常管事眉头微微皱起:“总是要给孙大管家一些面子,让他继续留在布庄里做事的。”

    常轩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布庄掌柜的事儿,其实就是个烫手山芋,要把这事做好不容易,怕是难免要得罪人的。

    常管事看了眼自己儿子,语重心长地说:“我和孙大管家相处多年,对他也是了解的。他这个人做事不错,只是有些惧内,听不得枕边风。我们私下商量这个事的时候,他意思就是找个人帮着处理下。若是你愿意过去,那就去放手去做,倒也不用顾虑许多。”

    阿福心里还是有些想不通,明显这是一个得罪孙管家娘子的事儿,干嘛公公要揽上这一茬,不过公爹和常轩说话,她当下也不好去质疑这个。

    而常轩却是明白爹的心事,知道自己爹当初受过孙大管家的恩情,凡事总是为孙大管家考虑,哪怕自己吃点亏也认了。况且,所谓兵行险招,以自己如今的情况,若想出人头地从这里入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常管事顿了顿,目光中别有深意地:“孙大管家还是颇有眼光的,当初他说做这门生意,也是看好的。如今虽然连年亏损,可若是真做好了,以后那就是大有发展。”

    这番话一说,阿福眼前一亮,外面的事儿她不明白,不过公爹的意思她是听明白了的。

    阿福转头看向常轩,只见常轩低头不说话,棱角分明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沉思。阿福捏住筷子的手禁不住动了动,她心里明白,这又是一个关系两个人将来生活的抉择。

    若是真得搞砸了,不光得罪了孙大管家不说,怕是以后在府里也难以揽到其他好差事了。

    常轩皱着好看的浓眉,低头想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此时他黑亮的眸子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决心:“爹,这个事我愿意去做。”

    他的话,不同于以往说笑的语调,说得缓慢而有力。

    阿福诧异地看过去,却见外面温煦的阳光在白雪的反射下洒在常轩的脸上,给他的侧影笼罩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那个抱着他撒娇要亲亲的常轩,那个哄着她说话的常轩,以及那个对她大声嚷嚷埋怨的常轩,仿佛一下子都不见了。眼前这个男人,宽厚的肩膀,坚毅的侧影,仿佛有足够的力量去承担将来的风风雨雨。

    阿福低下了头,她忽然觉得眸子里有些湿润。

    常管事看了看外面,外面雪自然是早已停了,太阳也出来了。

    他站起身来说:“天也放晴了,你既然愿意,明日我就去找孙大管家来说这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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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常轩如以往般抱着阿福做那小册子上画的事儿。不过这一晚,阿福伸手抱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心里觉得被填得满满的。她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如今有了心事,有了期望,仿佛一下子踏实下来,又仿佛开始要扑扇着翅膀往高处飞了。

    这一晚常轩的动作不同于以往的猛冲直撞,他进入得缓慢而有力,每一下仿佛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次仿佛都要顶入阿福的心里。

    阿福早已熟悉了他轻快猛烈的动作,总是被他搞得早早地冲入到九霄云外,如今常轩动作慢下来,她只觉得自己在那稳定而有规律的冲撞中,一点点积攒着难以名状的舒服感。到了最后,常轩喘息虽然重了,可是依然控制着速度,缓慢规律而强有力道,次次抵入她的内心深处般。

    阿福绵软的手紧握着他有力的胳膊,感受着那胳膊因为身体有力的动作而来回的摆动,于是就在这看似规律到近乎枯燥的摆动中,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如同浮萍般搭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其实这个男人开始只是一叶扁舟,她这只流水中无根的浮萍仓促之下攀附上去。谁曾想如今这小舟却随着风浪要逐渐成长,眼看着脱胎换骨就要成为一艘大船。大船不怕风浪,大船也会前后摇荡,但无论经历怎么样的沧桑,你都知道它会平安地带着你去经历风雨。

    阿福紧紧地攀附着常轩的臂膀,让这有力而稳定的臂膀带着自己在风浪黄总冲撞。就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冲撞中,她这绵软的身子达到了一处不曾到过的地方,于是她终于战栗着颤抖着,如同雨后的萍叶倾斜般,溢出许多的晶露。

    常轩却不为所动,只是略停了下等着她这阵子颤抖过去,便重新开始了他规律枯燥的征途,依然是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缓也不躁,用强硬而稳定的冲击讨伐着那处因为颤抖和露水而变得越发柔软的芳香之地。

    最后阿福终于受不住了,抱着常轩坚实有力的腰肢,摇摆着饱满软绵的身子娇声求道:“不要了……停吧……”

    常轩微低下头,用唇在她因为喘息而微张开的莹润唇瓣上咬了一口,粗喘着道:“受不住了?”说着这话,身下的动作可是没停,依然规律而有力。

    阿福摇摆着,试图躲避那强硬有力的攻击,口中软声求着:“好啦,这个抵你一个时辰还不行嘛……”

    常轩此时正是兴起,干脆用两只胳膊撑在被褥上,越发规律地来回运动,口中粗喘着咬牙道:“不行。”

    阿福更加受不住,眸子里泪光点点,泣声求饶:“三个时辰都免了……”

    常轩见她粉脸上如涂抹着上好的胭脂,实在让人忍不住吞下去,便干脆再次俯首,先轻轻啃了下她的脸颊,继而凑到她耳边低沉粗噶地道:“没事儿,那些时辰你都留着吧,反正我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还呢。”

    那一晚,当一切惊涛骇浪都过去时,阿福在汗水和酸软中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一个男人要展翅高飞,他必然要先在自家娘子身上演习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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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轩要去布庄的事在腊月二十九那天敲定了,说是过年后元月初六就要走马上任。这件事暂时没外传,知道的也就是侯府里的几个夫人奶奶以及几个当家管事的而已。

    这时候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侯府里无论上下脸上都洋溢着过节的喜庆。年终了,老爷们对屋里的夫人以及大小姨娘和言温语了,奶奶们穿着新衣裳赏雪煮茶,下人们得了赏钱越发殷勤伺候,总之到处都是欢笑之声。

    这几天因为府里忙,常轩也进府给他爹帮把手。有一次偶尔去孙大管家院里说事,还曾遇到了那任荣呢。任荣显然对于过年后将要发生的变故并不知情,带着自家的外甥得旺和常管事父子打招呼。

    常轩和得旺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哥俩个看着长辈在说话,也干脆到一旁说起了话。常轩先恭喜了得旺就要当爹,得旺也恭喜常轩出去自己过,说是这样方便。常轩知道得旺从小被他娘管得厉害,心里羡慕自己呢,也就笑了下不说啥了。

    这两个人正说着,得旺娘子静丫头在丫鬟的扶持下摇摆着过来了。她如今肚子已经凸显出来,整个人看着比原来大了一圈。那种大了一圈,不是阿福的圆润,而是有些臃肿的感觉。

    常轩想着自己和阿福关于圆脸的戏言,在心里笑叹了下,便和得旺娘子打了招呼。

    得旺娘子看了看常轩,也坐下来和两个男人说话儿,又命人端过来瓜果等物。这一旦有了女人在场,两个男人的谈话难免就只能扯到了家长里短过日子上了。

    得旺娘子先是挑眉问了问常轩:“阿福有信儿了没有?”

    常轩摇头:“还没有呢。”

    得旺娘子没说啥,轻轻地“哦”了声,低头拿了一个栗子剥开。

    得旺从一旁挤眉弄眼打趣常轩:“哥们儿,这事儿你可得卖力气啊!咱们哥俩儿的儿女若是能同一年出生,也好结成亲家呢!”

    常轩心里也觉得这事得努力,不过面上倒是不露声色,笑着说:“不着急。”

    话题一扯到孩子身上,得旺开始来劲儿了,他唾沫横飞地说起这孩子的男女问题,他说自己喜欢男孩儿,说自己娘也盼着抱孙子,这一次最好一胎得男,还说他们已经请人看了,看着肚子,应该是个男娃没错。

    他说着这话时,得旺娘子从一旁拿着手里的栗子摆弄,时不时抬眸瞄一眼常轩。

    常轩仿佛没注意得旺娘子的目光,只是笑着听得旺讲,时不时答上两句。

    得旺娘子后来不知怎么,在旁默默地看着常轩,面上有些惆怅,叹了口气,干脆起身离开了。

    晚上回到家已经很晚了,阿福早已做好了饭菜等着他。阿福脸上泛着红,眉梢里带着喜,眸子里也闪烁着幸福的笑意。

    常轩看了这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不由得问:“怎么做了这么多,就咱们两个吃不完的。”

    阿福抿了抿唇,笑道:“这是岳娘子帮着做的,她倒是能干,教会我许多菜的做法呢。我原本想让她留下吃,可她偏说有事,说是要回去吃。”说着很贤惠地给常轩递上竹筷。

    常轩坐下,只见桌子上红烧肘子晶莹剔透泛着红,不由得笑了:“这一看就好吃。”说着伸出筷子尝了一口,一尝之下才发现香嫩可口,肥而不腻,煞是好吃,当下赞不绝口。

    阿福眸里含笑,只看着常轩吃,自己却并不动筷子。

    常轩抬头见阿福脸颊娇嫩泛红,想起了白天的事儿,便挪了下凳子,凑到阿福面前柔声问道:“阿福,你喜欢男娃还是女娃?”

    阿福一听很是诧异,微张着莹润的唇儿,带着不敢置信地笑意问他:“你知道了?”

    常轩不明所以:“知道什么?”

    阿福眨了眨如水的眸子,微低下头,抿唇笑着:“那敢情你还是不知道了。”

    常轩摸不着头脑,但低头看着娇羞如花的小娘子,心里忽然心里一动,放下筷子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腰,柔声问:“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好事瞒着我?”

    阿福干脆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眸里含媚,颊上带春,声如蚊呐:“我可能有了……”

    常轩一愣神,并不知道阿福在说什么,可是很快他脑中灵光一闪,大手一下子握紧了那绵软的小手:“你要有孩子了?”

    阿福点头:“嗯。”说着这话,人已经整个依靠在胸膛上,简直是如水一般。

    常轩先是呆住,继而反应过来,激动地把阿福整个人紧紧搂住,口里放声大笑道:“阿福,真是太好了!我也要当爹了啊!”

    此时是腊月二十九,别人家已经有鞭炮响起,自家小院里却是常轩清朗的笑声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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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大年三十,常轩阿福这对小夫妻本觉得今年一切从简,可是因为头天得了这么天大一个消息,常轩急巴巴跑到侯府里去找他爹了。常管事平时是一个喜怒不现的人,如今听到这消息竟然颤抖着手拍了拍自己儿子,说连你都要当爹了,你娘要是看到也该放心了。

    不过常管事到底人老道,高兴过之后,便嘱咐了常轩一通,让他先不要外传这消息,说是孩子刚得信,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怕对这孩子不好。常轩是不信这个的,可是他这个当爹的心是宁可错信不能不信,当即表示除了家里人谁也不告诉。

    常管事叮嘱了一番后,最后说看看府里的情况,若是今晚的宴席早早地散了,他就过去外面小院里看看,和他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常轩知道过年的时候自家爹根本是最忙的时候,便忙说不用。常管事也是怕自己回不去,最后想了想才建议道:“不如你去找岳娘子,让她照应一下。”

    岳娘子自然是比常轩还要早些知道这个喜信的,算不得外人的。当下常轩连连点头:“那自然是,这次的事儿还多亏了她呢!”

    常管事点了点头,犹豫了下,看看自己儿子才说:“她孤家寡人的,这大过年的也挺冷清。”

    常轩看看他爹脸色,知道他的心事,暗笑了下,口里一本正经地说:“爹,我看干脆把岳娘子接过去一起吃年夜饭得了,就当让她代替爹了。”

    常管事故作威严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我也是替未来孙子着想,你和阿福都年轻,没经过事,总得找个人给你们出出主意。”

    常轩连连点头:“知道的!”

    常管事这才嗯了一下:“你早点回家去吧,趁着过年只几天还没开始忙,多陪着阿福一些。”

    常轩赶紧向他爹告辞,要知道他原本就是有了娘子忘记爹的主儿,如今娘子有了身孕,更是天大地大娘子最大。

    常管事看着自己儿子背影,忽然想起来什么,又把他叫住说:“我那里还有一些山货,是过年时候外面送的,干脆你带回去给阿福吃,也好补补身子。”

    常轩连忙答应着,于是常管事派了一个小厮带着他过去拿东西。

    常轩走到一半,良心终于冒出了头,回头看看他爹:“爹,你要是有时间,过两天抽空出去一趟,咱们一家吃个饭吧。这大过年的,也好歹让我们做晚辈的孝顺一下。”

    常管事倒是意外自己儿子说出这种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看看情况吧。”

    这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常管事如今太忙,躲到小窝里去享受天伦之乐,至少这几天是不太可能了。



44. 常轩本领日渐长进

这一天,常轩叫来了岳娘子一起过年。岳娘子的店面早已关了,请的一个邻家小伙计自然也回家过年去了。常轩过去她那边的时候只见岳娘子正调饺子馅准备包饺子。听说常轩让自己过去一起过年,常轩连说不用,可是常轩执意请她过去,只说两个年轻人诸事不懂,到时候还要仰仗岳娘子帮扶。

岳娘子听了这话,也就洗洗手,把那现成的饺子面拿笼包包好,又让常轩端着盛了饺子馅的盆,两个人朝常轩的小院儿走过去。

此时外面已经飘扬着雪花儿,所幸一来雪花不大,二来两家确实离得不远,不过是一个巷子的距离罢了。两个人风风火火地进了屋,阿福也正在和面准备包饺子。

当下两家地饺子面和馅儿干脆并在一起,岳娘子擀面皮,常轩和阿福包饺子。岳娘子做得是包子铺生意,擀面皮自然不在话下,手下飞快,一个擀面杖两张皮,瞬间就擀好了,只看得阿福膛目结舌佩服不已。

三个人到底出活,很快饺子包好了,岳娘子让阿福歇着,自己抢着去下饺子了,常轩在屋里收拾那些面粉盆子和桌子。

这时候外面地鞭炮声连绵想起,应该是别家饺子下好了。常轩原本手里端着盆地,听到这个连忙放下,双手捂着阿福的耳朵:“不要听这个,对咱孩子不好。”

阿福不以为然:“难不成这大过年的,咱都不放炮了?”

常轩理所当然点头:“就算放炮,也要让你躲起来捂住耳朵。”

阿福没听说过这个,正在疑惑,那边岳娘子正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笑着说:“这个常轩说得对,你刚有娃,娃经不得惊吓,不能听这炮仗声。”

阿福这才信了。

到了晚上,三个人不但吃了饺子,还做了一桌子菜,其中自然是有四喜网子这道菜了。阿福笑着向常轩邀功:“这菜可是我在岳娘子的指点下自己动手做的呢。”

常轩如今因为阿福有了身子,简直把她捧上天,什么话都挑着她高兴的说,是以当下连忙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哄道:“我的阿福越来越厉害了,做得菜比酒楼里还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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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年就是正月初一,这就是拜年的时候了。 岳娘子没什么亲戚要走,据说她早年随着夫君赖到此地,后来夫君病逝,幼子也跟着夭折,如今真真是孤家寡人一个。

常轩原本是要带着阿福去府里给各房夫人奶奶请安的,可是如今阿福的身子他有些担心,便琢磨着能不能不去。阿福心理知道,这是自己嫁了后第一次拜年,不能不去,便说服了常轩,也要跟着过去。常轩知道这事若是真不去的确不好,自家爹面上也不好看,只能让她去了。

下任的娘子,要拜的人的确是多,不过幸好还是有作伴的。阿福找到了陆阁娘子,陆阁娘子和陆阁她娘又找了其他几个管事家的媳妇儿,最后一众人由孙大管家娘子带着,开始浩浩荡荡地出发去请安。

走到路上一群媳妇婆子难免说些话儿,这其中因为有那得旺娘子和得旺他娘,而其他家的媳妇儿除了陆阁娘子外,都个个巴结着她们两个的样子。

得旺娘子冲着阿福扫过来的神色里便有些得意,阿福低头,只笑不语。得旺娘子却偏偏找阿福说话,问她在外面过得如果,谁知道她这一说,倒是引得众位媳妇婆子羡慕起了阿福,说是没婆婆管着,如今又搬出去,又有个体贴疼人的公爹,真是好命。

众人这么一番话,让得旺娘子面上很不好看,不过当着她婆婆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总人先是去大少奶奶那边拜年。大少奶奶向来不爱出门,为人安静,膝下也没什么子女。众人走进大少奶奶门的时候,都想起阿福和大少爷的那些事儿,目光纷纷看向阿福。

阿福硬着头皮随着大家进去,所幸大少奶奶一向慈眉善目的样子,老好人一个,只应付了几句便将众人打发了,兴许她连阿福是个怎么回事都不知道阿。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阿屏,阿屏如今梳了妇人的髻,正要进屋给大少奶奶请安。阿屏看到阿福后,还冲阿福打了一个招呼,口里说着:“二少奶奶前几天还提起你呢,你快去给二少奶奶请安吧。”阿屏自然知道,请安这个事也是有次序的,这群人必然是先来大少奶奶这边,然后才去二少奶奶那边的。

二少奶奶眼看就要生了,坐在狐狸皮子垫着的椅子上懒懒的样子,此时见了阿福果然高兴,特地拉了阿福问了些话儿,阿福一一作答。她知道自己很多事都得对了这位二少奶奶,是以虽然觉得这位二少奶奶古怪,但心理也是感激得。

从二奶奶那边出来,路上偏巧碰到府里几位少爷正从对面走过来。众人得目光纷纷看向阿福,毕竟大家都知道阿福和大少爷得事。阿福低着头,同众人一般规规矩矩地请了安,并没抬头看大少爷一下。

大少爷仿佛也没有特别注意到阿福,说笑着就和大家过去了。不过眼尖地二少爷还是感觉到自己大哥在走过去后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二少爷心里有数,便笑了下,不说啥。三少爷却在那里砸砸嘴巴,摇头晃脑说:“我家常轩眼光不错,这阿福以前看着也就阁小丫头,如今倒是出落得越来越好了。”

拜完娘,一众人该见得都见了,这些管家娘子们也该放松一下了。陆阁他娘和孙大管家娘子相约了去搭伙串门,这群年轻媳妇便聚在一起说话。此事话题再次围着阿福转,或者打趣,或者羡慕二少奶奶对阿福的另眼相待。阿福知道此时说话无非是惹得众人更加羡慕罢了,也只能低头含笑不语。

得旺娘子这时没了婆婆在场,小性子便上来了,当下跺了跺脚说:“罢了,这样干说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我家喝茶,家里有各色瓜子栗子长生果,还有稀罕的果子呢!”

总人本来有意巴结得旺娘子,一听这话,都要去得旺娘子那里喝茶,阿福推说身子不舒服便要告退,大家也知道她回家要走一段路,便也不强留。

阿福其实是想抽空去林嬷嬷那边看看,可是如今因为拜年两手空空便有些忧郁,稍微踌躇一下,干脆过去了。林嬷嬷那边也有几个过来拜年的丫头,不过到底是冷清了许多。阿福过去林嬷嬷很高兴,拉着阿福说了许多话。阿福又说了自己又身子的事儿,林嬷嬷越发高兴,说是你总算有指望了。

离开林嬷嬷那边,阿福一个人顺着覆盖了皑皑白雪的小道儿往外走,走到二门时,倒是看到了熟脸,去原来是之前见过的莫侍卫。莫侍卫见了阿福,忙打了阁招呼,又见她一个人往外走,知道她和常轩已经出去单独过了,便问要不要找个小厮陪着出去。阿福忙说不用了,说常轩正随着他爹常管事拜年,自己现在先等着,等他过来后,就一起回去。

莫侍卫见此,便干脆给她找了一个椅子让她坐下,又找人端来了一杯热茶。

阿福确实有些累了,当下坐在那里,手里捧着热茶,看着周围被白雪覆盖着的假山流水小桥,心理不由得感慨,这莫侍卫处事如此细心周到,倒真是一个好人。

莫侍卫不忍心让阿福一个人在外面,可是把她请进去那个守门人暗阁得话又不太适合,便干脆也拉了一个小厮配载外面站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说几句话。

片刻之后,就看到常轩和常管事手里各自提着东西急匆匆地走过来,两个人因为走得急,袍底都溅上了雪。

两人过来时,见阿福正好好地坐在这里喝着热茶,连忙谢过了莫侍卫。阿福自有了身子后,这时头一次见公爹,不禁有些羞,笑着和公爹请了安。

而常管事自从昨日得了消息,心情打好,平时话不多的他又对着阿福嘱咐了一堆,最后还让常轩凡事让这阿福。常轩自然时应下。

最后常管事将手里的纸包都给了常轩,说是过年的一些稀罕果子,时主子那边给的,让她们带出去自己吃。阿福不要,可是常管事说他那里还有许多,最后只能手下。

回去的路上,阿福想起林嬷嬷,便嘱咐常轩什么时候恢复的时候再去那边看看,顺便拿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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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着几天,外面人际往来的事暂时停下,再者天也一直飘着雪花,小两口总算可以在家里歇息了,于是这日黄昏时分,堪堪大雪封门,常轩怕冻到自己的小娇妻,早早地拿了木柴烧坑,要把个土炕烧得暖暖地。

阿福盘坐在炕上,脚腿上盖着杯子,手里拿着绣针刺绣呢,此时因了着烧炕些微地烟味,便觉得喉间不舒服,忍不住咳了几声。常轩一个七尺男儿半蹲在炕前,正将柴木往洞里塞,此时听到阿福地咳声,连忙抬头问:“熏到你了?那你感觉拿帕子捂住鼻子。”

阿福见他脸上蹭了黑灰,额头上则流下汗,想着自家这个男人如今实在不易,便捂住嘴巴摇头说:“没事儿的,过一会就好。”

其实听岳娘子说,她如今算是好的了,只好不犯恶心,能吃得下饭。

常轩却不放心,看了看屋里飘着的烟说:“不然我打开窗子透透气吧。”说着起身拎起床上的棉被,将阿福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看了看,还是不放心,干脆又拿起自己的棉衣包住阿福的头脸。最后常轩上下审视一番,看着阿福无辜眨着晶亮的眸子,这是卫衣露出来的了,于是满意地笑了,伸手拍了拍这堆绵包哄道:“你先躲着,看我给你开窗透透气。”

阿福手里还握着针线呢,可是如今手脚被整个包住动弹不得,只好轻轻“嗯”了声,乖顺地笑道:“那你快点。”

常轩先用铁板封住了炕洞,然后打开了窗户和门透气,顿时屋子里的些许的烟味儿往外飘去。常轩还是担心阿福冷到,干脆自己也上了炕,包住那团绵包安慰说:“很快就好了阿。”

整个短在贝利的阿福倒是“噗”地笑了:“你也进杯子里来,免得冻到。”

常轩此时汗水冲着之前蹭到地黑灰,脸上脏兮兮地机会形成了寄到黑色沟壑,不过他自己当然不知道,犹自环保着阿福得意:“我身子骨强壮得很,我哪里怕冷……”

这两夫妻如此烧炕两天后, 终于在岳娘子得提醒下明白了,其实完全可以让阿福先去其他房子躲避,常轩趁机把炕烧好得嘛。夫妻两个以前在府里睡得是床,从未烧过炕,如今听到这个注意,顿时觉得自己脑子实在不开窍。岳娘子则是顺便传授给常轩一些常识,告诉他烧炕要挑什么样得菜,要怎么填柴,这样冒出来得烟才会少。当然,岳娘子还顺便告诉了常轩,这有了身子得女人应该吃些什么,不应该做些什么 。

于是在岳娘子得提点下,常轩烧炕以及伺候阿福得本领日渐长进了。在这种情况下,他有点委屈,大雪封门,又没有外人打扰,暖烘烘得被窝香喷喷的小娘子,他多想恣意胡天海地一番阿。

可是不行的, 她的小娘子有了身孕,他必须顾忌她的身子以及他们的孩子。

常轩在过年后的几天里,干抱着那软绵绵的身子又不得纾解,最后憋得把脑袋埋到那两团绵软中啃吃了一番。阿福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声说:“要不让我帮你吧……”



45. 阿福帮常轩  

    小院子里依然在飘着雪花儿,屋子角落用土砖垒了一个小火炉,土炕又烧得暖烘烘的,阿福藏在棉被中的腿脚竟然有些出汗,便干脆掀开厚被子,只盖了一个初秋时的薄被。

    常轩趴在她腿上,像个孩子般搂着她的腰,将头脸从她的丰满中抬起,年轻的俊脸满布了潮红,一双晶亮的眸子期待地望着阿福,沙哑地喃道:“你要怎么帮我?”

    阿福其实刚才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了,毕竟这种事她也是没做过。看着常轩期待的目光,她低了低头,小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常轩盯着阿福的眸子越发亮了,看着自己小娘子嫣红的脸颊,试探道:“要不然,咱们试试最后那一个?”

    那个小册子他们两个不知道翻了多少遍,是以最后那个是什么,阿福一清二楚。最后一页,赫然是一个男子呈人字形顶天立地站在那里,两脚叉开,下面一个娇弱妩媚的女子香肩半褪跪趴在他脚下。那女子简直如同刚刚出生的羔羊般,乞怜般吞吐着。男子蓬勃之势太过强硬,而女子樱桃小口太过娇弱,以至于看上去那硬物简直要从女子口中崩出一般。阿福想到这个场景,顿时脸红耳热,娇声斥道:“不要这个,羞不羞人!”

    常轩却坐起来,拢着她只穿了单衣的圆润肩头,柔声劝道:“人家那个册子本来就是教咱夫妻之事的,说什么羞不羞,反正又没有外人知道。”说完期待地看着阿福,小声求道:“好不好,让我也知道一下那是什么滋味啊?”

    阿福只低着头,并不应,她在脑中自动想象了下自己和常轩的那个场景,顿时连头不好意思抬了。好生生的人,干嘛作出那种姿态,真是没得羞死人啊!

    常轩见阿福虽不答应,但也没有推拒的意思,便干脆拉着她的手往下,引导着她寻到自己那个万恶之源头。阿福心里没什么准备,忽地碰到他裤裆中早已经直挺挺地顶着衣料的物事,倒是吓了一跳,手连忙缩回来了。

    常轩凑到她耳边,低声细语地求着,大手又捉住那绵软仿若无骨的小手,非要让她覆上自己的那处热烫,口里还撒娇道:“你看,我都成这个样子了,难受得很呢……”说着这话,他还讨好般在她细滑娇嫩的脸边啄吻了一下。

    阿福心里挣扎得厉害,最后终于期期艾艾地说:“还是罢了,我们就试试那倒数第二个吧?”

    常轩一听,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不过看自己这小娘子为难的脸都红了,知道这个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他也不舍得让自己的阿福小娘子羞得难受啊,于是便道:“那也行。”

    两个人说干就干,常轩赶紧解开自己的裤腰带,毫不客气地捉着阿福的手重新伸进去覆上,口里还粗喘着气催促道:“赶紧给我弄吧。”

    阿福知道事已至此自己是脱不掉的,不过心里安慰自己大不了闭着眼睛用手胡乱一番揪扯,哄得他那物软下来不就是了么。

    此事说来容易做来难,首先那热烫程度远非阿福之前所想,也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那物更显烫手。而最让人羞得不敢睁眼的是,那个东西还犹如活物一般脉动着,握在手中轻轻用力,便能感到血液在流淌以及物事在膨胀的感觉。

    阿福挣扎了许久后,看着常轩满眼期待的样子,终于狠心一闭眼睛开始按照书中所说伺候起了常轩。

    常轩倒很是舒服,只觉得这勤快的小手虽然比不上那禁瑟水润之处,可也紧紧包裹着自己,给自己带来一触即发的快活之感。他火热的眸子盯着自己这个乖顺忍羞伺候自己的小娇娘,想着这个小娇妻肚子里还给自己养着一个娃儿,满足之感便油然而生,口中便忍不住发出低呻之声。

    这大雪封门之夜,躺在烧得暖烘烘的火炕上,让自家娇妻服侍着,还有比这个更快活的吗?

    不过常轩舒服到了一半,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后来低眉看到自己小娘子因为卖力服侍自己而前后摇荡的那两团大桃子,顿时明白过来。当下他口中催着阿福继续,上身却抬起来,大手一伸便捉住了其中一个。

    阿福顿时倒吸了口气,她因为怀孕的缘故,身子越发敏感了,当下被他捉住后便感到身子酥麻了。常轩火热的眸子里带着坏笑,粗喘着低声道:“总不能少了这个的。”

    阿福身子软了下来,手中顿时没了力道,小手软绵绵地差点握不住那个越发膨胀的物事。常轩正在畅快之时,哪里容得她停下,当下急声命道:“握紧一些,别停!”

    可怜阿福轻轻“唔”了一声,只得强打起精神继续伺候自家夫君,偏偏自己最为脆弱敏感之处被这个男人如此拿捏着,一会儿试图握住,一会儿轻轻扯扯那个小樱桃,真是好生折磨。

    最后常轩到了那临近城门处,实在是受不住她这没什么力道的抚弄,干脆自己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来回抚弄。阿福此时已经根本没有了力道,只得听凭他的摆布。

    常轩自己握着她的手狠狠弄了几次,总算最后一声低吼,弄得阿福满手都是白滑。

    事毕,阿福低头看自己的手,幽怨地白了他一眼,小声怨道:“你倒是很会弄的,又何必非要扯着我帮你!”

    常轩此时正粗声呻吟着回味刚才那快活,如今听到这话,连忙拿了帕子替阿福擦手,一边擦一边小心赔笑道:“离开了娘子,自己弄有什么意思呢!”

    这两夫妻若是天天在家里这样子,倒也是人生一大美事。不过人活在世,总是有一些事情要去做的,特别是像常轩这种要养家的大男人。于是初四那天,常轩开始出门,按照之前常管事提供的名单,通过其他人的引荐,拐弯抹角地先和布庄里的账房见了一面。

    那一天常轩回来的时候,脸色比较特别,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阿福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想着他可能遇到犯难的事儿,于是就要起身给他倒杯茶水。男人忙了一天心事重重地到家,好歹喝口热茶嘛。

    常轩原本是处于沉思中,根本没注意到阿福的样子,可是阿福一动,常轩就仿佛一下子从沉思中醒过来一般,连忙接过阿福手中的茶杯,严肃地说:“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喝。”

    阿福一愣神,只好说:“我不喝,我是要给你倒水。”

    常轩摇头,坚决地摇头:“我不渴。”说着就要扶阿福到炕上坐下。

    阿福无奈地道:“常轩,岳娘子都说了,虽说头几个月要注意,但也犯不着这个样子的。”

    常轩却很坚持:“不行,她是她你是你,万一咱们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呢。”说着将她按在炕沿上:“你好好地坐着,不要乱跑,有什么事叫我啊!我先给你做饭去,你要吃什么?”

    阿福抬头,见自家男人那样子简直犹如哄小娃娃一般,心里哭笑不得,再次辩解道:“常轩,岳娘子……”

    常轩却坚决地伸出手阻止她说下去,神情不容置疑地说:“咱爹说了,头几个月一定要小心。”他安抚般拍了拍阿福的肩膀:“你不要着急,等再过一个月就没事儿了。”

    说完,他站起来,出门钻进厨房去了。

    他最近除了琢磨初六布庄就要开业的事儿,还琢磨着做饭的事儿。

    昨天他煮了一碗鸡蛋羹,煮得不太好,里面有小泡。后来他向岳娘子请教过,知道了一些诀窍,于是今早上再次煮了一个,这次进步许多,但还是不算完美。

    如今他急匆匆地要钻进灶房,心里记挂着的是:今晚一定要给阿福煮出一碗成色上等的鸡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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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五,常轩除了将自己那个懒洋洋的小娘子伺候好吃喝外,其他时间都花在一个厚厚的账册上了。

    阿福瞅着他两眼根本不离那册子,便随口问道:“这是不是和布庄有关啊?”

    常轩头都不抬,“嗯”了一声后继续埋头研究。

    阿福见他这样,便不好打扰,干脆拿起自己的针线来,想着再把那刺绣做出一点。其实如今她也有些担心,因为自己有了身子的事,这个刺绣的事儿怕是要耽误了。不过她想着,反正自己也不难受,能做的时候就尽量做上一点,兴许自己不会耽误了这个事呢。



46. 打屁股  

    自从年前从府中搬出来,常轩人体贴了许多,再者自己有了身子,阿福便觉得这日子过得飞快。常轩如今在布庄当掌柜忙了一些,有时候回来的晚,她就早早地做好了晚饭等着常轩。常轩其实在布庄当这掌柜并不痛快,每晚回来的时候脸总是沉着,有时候还皱着眉头呢。

    阿福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有心事,便从旁体贴地给他递上碗筷。她知道自己帮不了这个男人什么,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其实常轩当掌柜这个事一宣布,除了事先早已通过气的那位账房,布庄里其他人顿时炸开了锅,特别是那位任荣,更是跺着脚要进府里去找他姐夫。孙大管家早已料到这个场景,人家向主子说了声,竟然亲自出去外面收账了,至于去哪里收账收得什么帐,谁也不知道。

    任荣满肚子怒火没处发泄,自然就通通发到了常轩身上。他看着常轩不过一嘴上没毛的小伙子罢了,便纠结了布庄里的一些素日跟随他的人开始和常轩对着干。常轩说要进货,他非得唱反调说那个不好,常轩请账房定出的价格,他非嚷嚷着这样肯定赔本,还说年轻人就是不懂事以为你当了掌柜就了不起了。

    有一次常轩被他说得实在下不来台,便当着众人的面沉下了脸,顶了他那么几句,于是这任荣竟然一拍桌子说,还反了你呢,论起来你爹当初在我姐夫那边还欠着恩情呢,你凭什么对我摆脸色瞎使唤。

    那一日常轩回来的时候,脸色尤其难看,进屋的时候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好久不吭声。阿福担心他,从旁柔声安慰说:“他如今这么大年纪一人,被你个年轻后生压着,心里难免不痛快,随便说几句难听的话也是人之常情,你别去计较就是了。”

    常轩抬起头,勉强冲阿福笑了下,摇摇头说:“我没事儿。”

    阿福知道他心里堵着难受,便伸手握住常轩的。常轩的手平日都是温热的,如今却有些冷硬,阿福绵软的双手试图将他的大手包住,试图替他暖热。

    常轩抬起头,凝视着自家柔顺懂事的小娘子,反握住她的手,抿了抿坚毅的唇形,柔声说:“阿福,我真没事。”

    阿福笑着点头:“没事就好,那咱先吃饭吧?”

    常轩“嗯”了声,拿起碗筷,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歉意地道:“阿福,这些日子我忙布庄的事儿,难免忽略了你,倒是让你在家里受累了。”

    阿福轻摇了摇头:“不算什么,我做这些又不费事的。”其实阿福如今已经四个月的身子,肚子也开始现形了。虽说比起有身子前动作小心了许多,但到底不必像刚开始怀孕时那般谨慎,是以做饭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再说她原本不过是府里一个小小丫鬟罢了,她认识的府里仆妇婆子,七八个月大的肚子依然在忙碌呢。

    两个人静静地吃着饭,常轩气性过去了,便恢复了常态,开始伸手摸摸阿福那已略有突起的肚子,逗逗自己那个不知道才多大一点的娃娃。

    阿福见他脸上总算有了笑意,便趁机问道:“那个任荣除了说这些气话儿,目前倒也没什么其他动作啊?”

    常轩一听这个,脸上沉思了番,点头说:“这个人估计就是个草包,如今心里正气着呢,可能也是怕我把他之前暗吞公账的事儿查出来,一时之间倒没有什么动作难为我。但只是他身边有几个平日要好的,一个叫夏留,一个叫吴驰的,都是鬼头鬼脑的样子,回头难免他就被撺掇了来对付我。”

    常轩自顾自说了这么许多了,便又低头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阿福见他在想事情,便也不打扰。

    后来吃完饭,阿福正要起身收拾碗筷,常轩却站起来从后面抱住她,头脸在她后颈磨蹭了一番,最后亲了亲她的唇畔,温声说道:“阿福,你真好。”

    他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湿润和感动。

    阿福抿唇笑了,干脆将身子倚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轻轻闭上眼睛,柔声道:“你如今倒是真会说话呢。”

    常轩顿了下,随即自己也笑开了:“阿福,这辈子我能娶到你真好,下辈子我还要娶你。”

    阿福轻声笑了:“有这辈子就够了,谁知道下辈子的事儿呢!”

    常轩却凑到她颈边,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发丝,低柔暗哑地道:“阿福,我不光想要这辈子,还想要下辈子,我还想预定了下下辈子。”

    阿福听着常轩这充满深情的言辞,却忽然想起那日他说过的狠话,他说当初你不就是这样勾引了我吗。阿福深吸了口气,仰起脸儿靠在他肩上,轻声问道:“常轩,你娶了我真不后悔吗?”

    常轩犹自亲昵地在她脸颊边磨蹭,听到这话不满地道:“我都要预定下下辈子了,哪里会后悔这一辈子呢。”说着张嘴就要惩罚一般轻咬她的耳垂。

    阿福歪了歪脸儿,躲过他啃咬,小声埋怨道:“当日你说得那个狠话,我可是记得,你心里其实是认为我勾引了你呢。”她低下头,有些微的难堪:“咱们这个事若是说起来,倒确实是我强赖上你呢。”

    常轩万没想到阿福旧事重提揭起了老账,赶紧抱紧了阿福,歉意地哄道:“当时我也就是一时生气胡乱说说,那生气的话能当得真嘛!其实若说什么你赖上我,我倒是心里庆幸你赖上的人是我呢!”

    阿福抿唇一笑,垂眸故意道:“我才不信呢!哪里有人盼着被人赖上呢。”

    阿福说不信,常轩却当了真,郑重地搂着她,低声仿若发誓一般道:“我心里庆幸得很,庆幸那一天我偏偏就在桃树林里遇到了你,庆幸我给你出了一个馊主意,也庆幸你竟然就那么抱住了我!若不是这样,你我今日是万万没有这等缘分的。”

    阿福见他说得认真,自然是信了的,心里笑得如同蜜一般甜,不过作为女人,她自然是颇有些小心眼的,便继续翻起了旧账:“这次你得罪了任荣,怕是孙大管家的娘子也对你很是不满呢。”

    常轩不明白为何这话题忽然转移,不过他还是答道:“那自然是了。不光是对我不满,她如今见了咱爹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呢。”

    阿福低眉轻笑:“既然这样,那得旺和得旺娘子对你是不是也有了看法?”

    常轩听到这里,总算恍然,伸出手轻拍了拍阿福圆润的臀部,口里故意作出狠狠的语气道:“闹了半响你竟然是要套我的话呢,真是太坏,这样的人就该打打屁股!”

    阿福被他这样一打,顿时又羞又想笑,连忙笑着躲开。

    常轩这一把打下去,却觉得那臀部真是饱满柔腻,那手顿时舍不得离开了,干脆改打为摸,改摸为揉,边揉边道:“我之前总是迷着上面了,倒不曾注意下面这个摸起来感觉也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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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轩经了阿福提醒,倒也不起在意那个任荣的挑衅了。任荣说任荣的,常轩便自顾自做事儿,该怎么办的还是怎么办,反正账房如今是站在常轩这边的,布庄的财政大权也握在常轩手中。

    任荣继续叫骂了几次后,发现这个年轻后生倒是沉稳了下来,做起事来坚决果断不听谗言,自己从一旁嚷嚷半响只落得个难看。任荣没办法,就跑到府里和他姐姐哭诉了几次,说自己为这布庄费了多少精神,如今竟然来了一个后生捡现成的,还说这常管事忒不像话,就算要提携自己儿子也不能这样子啊。

    开始的时候孙大管家娘子还没什么,后来听自家弟弟说得多了,自然对常管事有了看法,便时不时和自己儿子说起常管事和常轩的不是。得旺人倒是老实,也知道自己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见到常轩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依然如往常一般。

    常管事也听说了这些事情,对于孙大管家娘子那边,他是装作没这回事一般,而对于自己儿子的表现,他显然很是满意。有一次特意出来,对着自己儿子教育了一番,临了还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也要当爹了,也总算长大了,你娘看到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常轩如今对于经营布庄已经上手了,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甚至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见到他爹这么说,他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爹,岳娘子人不错,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你看看是不是……”

    常轩的话没说完,有些话他这个当晚辈的还真不好说出口,不过他爹应该明白他的意思的,所以他看着他爹,等着看他怎么说。

    常管事却叹了口气,低下头,想了一番,终于慢悠悠地说:“常轩啊,你娘当时离开的时候,我心里就暗暗地对自己说,这辈子我就娶这么一个女人,不会有第二个了。”

    常轩看着他爹回忆的神情,一下子愣了,于是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娘了。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娘的身影已经模糊了,他只记得她有长长的头发,对着镜子拿了桃木梳往下轻轻地拢,那动作简直如同流水一般,温柔而舒服。

    常轩胸腔渐渐泛起一股混杂着心酸、温柔、惆怅和怀念的情绪,他抬头看了看他爹,却见他爹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意。



47. 好买卖  

    这一日傍晚时分阿福正在屋里刺绣,如今她肚子也有五六个月了,而手中的活计也赶了一半。她看了看手中已经逐渐成型的凤凰,想着还是进府里给二少奶奶看看,免得到时候哪里弄岔了,主子不喜欢,到时候免不了还得拆掉重新来。

    她将门锁好了便径自往侯府方向走去了。如今已是三月时分,柳树刚刚抽出嫩芽,街道也因为早间下过小雨的缘故格外清新干净。阿福边走边看着路上风景,心里也觉得欢快,还想着回头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她听岳娘子说了,老是坐着对孩子也不好的。

    她进出过府门几次,大门外的看守倒是认识她,顺利进去了。她摇晃着到了二门,远远便看看到莫侍卫在那里守着,便打了一个招呼。

    莫侍卫却神情严肃,冲她点了点头随口问:“你是过来探望二少奶奶的把。”

    阿福不明白这话怎么说,便笑着点头道:“我是过来让二少奶奶看点东西。”说着她动了动手中用包袱抱着的刺绣。

    莫侍卫却一挑眉:“怎么,你不知道?”

    阿福见他这个样子,也诧异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莫侍卫顿了顿,坚毅的唇动了下才说:“你进府去吧,进去就知道了。”

    阿福心里更加疑惑,但看莫侍卫的样子显然不好说,便只好告辞了莫侍卫,快步朝内府走去。

    走在路上难免遇到一些丫鬟仆人,那些人有认识阿福的,便匆忙点了个头,神色间都有些沉重。阿福其间还遇到了得旺娘子,得旺娘子如今已经七八个月了,偌大的肚子挺着,丫头仆妇们从旁小心扶着。

    得旺娘子看到阿福,轻瞟了一眼便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赶紧跑回来,也是啊,出了这样的事,你还不是得赶紧过来巴结巴结。”

    阿福心下不解,当下也懒得搭理得旺娘子,只随便打了一个招呼便匆忙往二少奶奶院中赶去了。

    进了院子,只觉得一副愁云惨淡,丫鬟们都一脸小心翼翼地守在外面,而屋外竟然连阿屏都在的。阿屏见阿福来了,一把拉到一旁,小声说:“你倒是得了信,先在外面候着吧,她今日连饭都不想吃,怕是不愿意见人的。”

    阿福赶紧询问阿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屏却吃了一惊:“你不知道?”

    阿屏随即也明白过来:“你在外面住,有些事难免不得信。”当下赶紧把这事告诉阿福,却原来这二少奶奶前几日腹中忽然绞痛,以为要生了,便赶紧唤了稳婆和大夫过来。谁知道几个稳婆并大夫忙了半宿,那孩子愣是动静全无。老夫人心里着急,并命人半夜进宫禀报了太后,太后赶紧下玉旨差了两个宫中的女大夫过来帮忙。

    最后折腾了两天,二少奶奶总算产下一个男婴,谁知竟然是一个面色发黑的死婴。

    阿福一听,心中顿时绞痛,抬手颤抖地摸一摸自己的小腹,只觉得意瘆人。要知道这同样是身怀六甲的人,听到这种事情难免感同身受。

    她摸着自己小腹,正好此时孩子动了下,仿佛在给她一个安慰,她这才稍寒放了下心。

    不过看着这紧闭的屋门,想起二少奶奶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却落得如此下场,心里也替这位奶奶难过。

    两个人正叹息着,忽听到屋内苍白无力的声音:“外面是谁?”

    阿屏连忙应着道:“是阿福过来了,特意来看看您。”

    屋里的二少奶奶叹息了声:“是阿福啊,那让她进来吧。”

    阿福冲阿屏点了点头,便进了屋。进去之后,只见二少奶奶躺在帐子里,怀里抱着一个绣枕,头发散落在脸旁,映衬着那惨白的脸色,真是形容憔悴,望之令人心痛。

    二少奶奶听到动静,抬头端详了阿福一番,竟然惨笑了下:“阿福,过来这边坐吧。”

    阿福自然不敢做,只走到二少奶奶近前,半坐在床边。只是这丧子之痛,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二少奶奶,这时候旁人的言语听来总是无力的吧。

    二少奶奶却发出一声叹息,看着阿福问:“你最近忙什么呢?常轩对你可好?”

    阿福连忙将自己在外面的事儿说了,说常轩如今在布庄当掌柜还好,又提起自己将这绣品已经做好了大半的事。二少奶奶听了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茫然的双目渐渐泛起了些微的神采,靠着寝床问阿福道:“回头你拿来给我看看吧。”

    阿福忙道:“想着给二少奶奶看的,如今带来了,刚才交给外面的阿屏了。”

    当下二少奶奶命阿屏进来,将刺绣打开给她看。二少奶奶挣扎着坐起来,低头端详了那刺绣半响,才终于喃喃地说:“也好,但愿这个到时候做好了,就当我对她的一点心意吧。”

    阿福当下不敢多言,只小心地一旁伺候着。

    二少奶奶看了半响,终于有些疲了,便命阿屏将这绣品收起,又问了阿福一些外面的事。阿福想起二少奶奶还不曾吃饭,便趁机劝说。二少奶奶倒是笑了:“你说得是,任凭天大的事,饭总是要吃的。”

    阿屏一见心喜,当下命人将早已备好的红枣银耳粥端了上来。

    两个人伺候着二少奶奶吃了饭,又看着她躺下,这才悄悄退出了屋。出来后,阿屏瞧了眼阿福的肚子,叹息说:“你平日也要注意。”

    阿福想起二少奶奶的样子,心里沉重,便点头说:“我知道。”她抬头看了看阿屏,想起她如今在大少爷那边,便道:“你也要自己保重。”

    这两个昔日二少奶奶身边的丫头,如今都已经为人妇。虽说以前也曾经有个不痛快的时候,可是今日聚在这里,倒颇有几分不舍之意。

    阿福到底是辞别了阿屏,抱着怀中的绣品,想着今日既然来了,不如看看故人。先去看望了林嬷嬷,林嬷嬷自然是知道二少奶奶的事,便告诫了阿福许多事,让她自己注意。阿福进来时没带什么东西,不过怀中倒是放了一包三两的银子,便给了林嬷嬷,说是给她买点东西吃。林嬷嬷却坚决不要,阿福一想也是,其实老人家这些年只进不出,哪里是缺银子啊,当下也只能罢了。

    离开了林嬷嬷,她心里还想着刚才见到二少奶奶的情境。想着原本那么春风得意的一个人儿,如今只因为这孩子,一下子仿佛霜打的茄子般,便彻底蔫在那里了。她抬头看了看这明媚的三月春光,心里却觉得几分凄凉。

    正好这时候她路过湖边,想起昔日的许多事情,便记挂起迎春了,记得当初她也是有了身子的,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当下便转脚过去,打算看看迎春。

    谁知找到迎春的时候,却见迎春怀里抱着一个尚不满周岁的娃娃,正在那里烧火要做饭。阿福走近看的时候,却见迎春面上有几分哀怨,形容间也十分憔悴。

    迎春正低头忙着,忽见身下有个人影,抬头看去见是阿福,当下倒是惊喜不已,连忙放下东西拉了阿福说话。

    阿福怜惜地看着她比起前些日子的幸福,如今倒是黯淡无光的容颜,心里想问,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迎春倒是看出了阿福的心思,惨淡地笑了下说:“如今我们家那口子倒是出息了,养的马被二老爷看中,提拔了他,他如今得意得很。”说着这话,她神色间染上了几分凄凉:“只是太过得意了,得意得连自家孩子都懒得回家看,也有些看不上我这个黄脸婆了。”

    阿福当下诧异:“他之前不是对你很好吗?怎么如何这样?”

    迎春苦笑了下,摇头叹息道:“阿福,你不懂,这男人以前觉得自己不行,便觉得有了我就是好的。可是如今人家太出息,自然是看不上了,眼里都瞄着那些小姑娘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听到迎春背后的娃娃忽地“哇”一声大哭出来,她连忙接下背带,将娃娃放下,撩起衣服便给娃娃吃奶。阿福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因这是露天的灶房,这周围还是有一些养马的小厮的。再看迎春,确实坦然自若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想起往日,这迎春也是羞答答的一个姑娘,别说大庭广众之下坦露胸部,就连手都不好意思给男人看的那种。

    迎春见阿福这略显诧异的目光,知道她不解,无奈笑了下说:“周围都是这个样子,时候长了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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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府中出来后,阿福心里颇觉得沉重,回到家里时已是傍晚时分,她竟然无心做饭,只呆坐在窗前想心事。

    这时候常轩正好回来了,他一脸得意,见到阿福坐在窗前,便笑着上前搂住,开心地道:“阿福,今日我做了一桩好买卖。”

    阿福见他开心,便笑问:“你做了什么买卖?”

    常轩眉飞色舞地说起,却原来如今有个南方商人说是积压了一批上好的缎子,打算低贱卖出。常轩可巧得了这么一个信,便和人家谈妥了,以低于市场三成的价格购进。

    常轩说到这里,凑到阿福耳边笑道:“这一下子可以赚不少银子,布庄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

    阿福却心下疑惑:“这等好事,怎么就轮到咱头上了呢?况且既然是上好的缎子,他为何低贱卖出?”

    常轩却信心满满:“人家是家里出了事,急着要赶回去,这才打算匆忙清出的。至于为什么落得咱头上,还不是咱们消息灵通动作快嘛,这都得多亏了你夫君我呢。”

    阿福听他虽说得颇有把握,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丝担忧,便劝道:“那你要当心,免得被人家骗了去。”

    常轩自然点头:“娘子说得是,我听你的。”



48. 阿福,我果然上了人家的当

  常轩口里答应着阿福一定会注意,他也的确是加倍小心了,可到底是年轻人,又是初次做这样的大买卖,果然还是出事了。
  
  却原来常轩不顾那任荣的叫嚷反对,将布庄里的流水银子都凑起来,这才顺利交割了那批缎子。当时常轩也怕出事,特意找了布庄里验货的行家陈淮丹,再加上那账房先生,可以说是倾巢出动去验货。当时行家陈淮丹拿手摸了摸那细腻柔滑的料子,抬头对常轩说:“这个料子,确实是上等好货,咱北方这边都少见的。”
  
  常轩说不上多么懂料子,不过好歹也是跟着父亲去过南方的人,当下摸了又摸,心里也是满意的。不过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陈淮丹:“还需要再验验其他的吗?”
  
  陈淮丹点头:“你先去和对方再谈谈价格,我在这边检查一下。”
  
  常轩听了,想想也是,虽说这价格已经比较低了,但总是要去试探一下对方的口风看看是否还有松动。当下他带了账房先生赶去和卖家去谈。
  
  卖家虽然是南方人,却带了一口北方口音,常轩听了难免疑惑,于是在喝茶间便随口问起,这卖家却无奈地说,他其实是地道北方人,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去南方做生意,就一直留在那里。如今父亲有年老了落叶归根的意思,便命他过来看看这边的行情。谁知道运了一批货物刚到这边,便听到父亲忽然病重的消息,这才要贱价卖去。
  
  常轩依然不动声色,又和人家拉起交情,问人家这一路从南方来是走水路还是旱路。这卖家说是走水路,当下两个人又聊起路上遇到的各种见闻,这个卖家皆说得头头是道。常轩心下疑惑渐渐散去,这茶喝完了,银子也就交割了。
  
  之后的几天常轩很是兴奋,整日晚上拿着算盘琢磨,这批缎子应该怎么怎么卖,可以赚回多少银子。阿福低着头做针线,听着他念叨这个,耳朵倒是要生茧了,后来禁不住笑出来:“你再这么念下去,将来咱家孩子怕是一出来就会算账了。”
  
  常轩很是得意,走过来环住阿福抚了番她已经六个月大的肚子:“回头弄几匹缎子来,也给你做几身好衣裳。”常轩想着如今都五月了,眼看就要入夏,用新近的那批缎子做夏衣必定好看。
  
  阿福倒是不需要什么衣裳,不过她听常轩这么提起,不禁道:“那些缎子拿来做衣裳若是合适,不如你回头给我拿几匹来,我去送给府里几个要好的姐妹。”
  
  常轩自然是应了,阿福想了想又说:“你再挑上几匹颜色稳重一些的,我送给林嬷嬷用。”
  
  常轩连连点头:“应该的,回头我给你拿来,然后再买上一些新鲜果子给她老人家送去。”
  
  这事计划得很好,小夫妻两个也是因为这个喜滋滋的,可是谁知等到常轩将那批缎子铺在了店面里打算大干一场时,却忽然听到活计急匆匆传来的消息,那批缎子都是有瑕疵的。
  
  常轩开始还没当回事,只是皱着眉问:“什么瑕疵?”
  
  小伙计十七八,和常轩年龄相仿,名唤双喜的,平日跟在常轩身后也是挺佩服常轩,如今急得在这四月天里满头是汗,跺脚急道:“除了上面一些缎子还算是好的,下面好多有瑕疵,根本不能卖的!”
  
  常轩一听这话急了,也不管双喜了,自个儿回头牵了一匹马直奔货仓而去,当时一旁的账房先生也吓了一跳,跟着常轩跑过去了。
  
  几个人急匆匆赶到货仓,常轩上前一把散开一批缎子,顿时犹如五雷轰顶,那淡粉色的缎子里面果然是藏着瑕疵的!这样的缎子不过是次等货罢了,寻常人家谁会花钱买这个做衣裳呢!
  
  常轩愣是不信,赶紧又翻了几匹抖开,一个个地抖,可是把个货仓抖得犹如遭了劫,他愣是没发现几个好的!
  
  常轩这次是真傻了眼,重重地拧着眉,盯着那匹缎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伙计双喜在那里简直要哭了:“常掌柜,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常轩哪里知道怎么办!可是如今常轩不是那个在父亲护庇下的毛头小伙了,他是这个布庄的大掌柜!一声常掌柜,他就不能慌不能乱。
  
  当下常轩硬逼着自己沉下心来,环视了下四周这些货品,沉声道:“双喜,你先去外面官府报案。”
  
  双喜苦着脸问:“常掌柜,这管用吗,人家早就逃得不知踪迹了。”
  
  常轩却吸了口气,沉下脸道:“不管是否顶用,这案子总是要报的,快去。”
  
  双喜见常轩如此说,只得赶紧出了仓房,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直接奔官府而去了。
  
  账房先生此时脸色也是苍白惨淡,他颤抖着手捻着那分明有瑕疵的缎子,几乎绝望地问:“即使报了案,这银子怕是也追不回来了啊!”
  
  他年纪大了,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要出嫁儿子要娶媳妇儿,都等着银子用呢,是以他最怕这布庄倒闭了或出了事,这样子他就连个差事都没有了。原本常轩找上他,他见这布庄有了希望,是指望着跟着常轩大干一场,好歹给自己存点棺材本,可是如今这么一场,怕是一切都泡汤了。
  
  常轩此时心里也是如坠冰窖一般,不过他还是抬起头,勉强安慰账房先生说:“没事,咱找官府去追,总是能追回来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就是做生意打眼了,别说那人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是找到又能如何?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看仔细被人家糊弄了。
  
  想到这个,常轩脑中一动,他想起那日验货的情景,不由得苦笑了声,这个陈淮丹,到底是蓄意为之,还是如他一般打了眼?其实陈淮丹平日和任荣也并不太亲近的,且为人做事老道,是以常轩才选了此人,却不曾想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话说小伙计双喜去了官府报案,府衙开始还没在意,眼看着就把双喜随便打发了,可是后来旁边的师爷对着耳朵一番捣鼓,他眼就亮了,把个双喜多看了几眼。
  
  后来又问了双喜几句,无非是这布庄里都有些什么人,待到听明白了,知道这布庄里的人竟然是景侯府的,当下便高看了几眼。于是赶紧传了人过去货仓那里,把货仓里的情形登记在案。他又亲自过来见了常轩,详细询问了常轩那个客商的面目特征以及身份来历。
  
  常轩倒是很少和这些地方官打交道,不过看对方言辞,知道对方敬自己是景侯府的人有意攀谈,便干脆将这事说了一番,最后还孝敬了百两纹银。
  
  这地方官自然是不敢要,赶紧推脱了,常轩知道人家也不图这个,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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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常轩进了一批次等货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最先知道消息的自然是那个任荣。任荣带了一帮平日吃喝的手下,大摇大摆地找上了常轩,笑呵呵地讽刺道:“这不是咱们常大掌柜吗,不知道如今常大管事那批布挣了多少银子了?”
  
  常轩知道他是有意挖苦自己,当下低着头只看账本,并不搭理他,可是这任荣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机会,用尽力气打出一拳却仿佛被棉花弹回来,心里自然是不甘心,最后跺着脚说:“现在我就进府里去和我姐夫说道说道,再找上你那老爹,看他怎么护着你!”说完甩了袖子而去。
  
  当晚常轩回到家里,撑了一天的稳重终于崩塌,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抱着头低了头不说话。
  
  阿福见他这样,心里也是一沉,这个样子倒是从未有过的,于是从旁温声问起他怎么了。
  
  常轩抬起脸,硬朗的脸庞灰败沮丧,眸子里还隐约带了红,他看了眼自己的小娘子,没说话,直接伸手将她抱住,然后将脑袋埋在她颈间。
  
  阿福心里更加忐忑,知道他必然是遇到事了,于是难免胡思乱想,最后常轩终于闷声说:“阿福,我果然上了人家的当……”
  
  常轩说着这话时,有着委屈有着撒娇,仿佛是一个在外面打破了别人家花瓶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埋在娘亲的怀抱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福的心顿时揪紧了,转手抱住常轩窄细有力的腰,柔声劝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她多少也猜到了,必然是布庄出事了,而布庄最近最大的举动也就是那批所谓的便宜缎子。
  
  常轩的身子小心地避开她如今已经突起的肚子,像孩子般将头脸在她饱满的胸部胡乱磨蹭着,口里小声喃喃道:“阿福,那批缎子根本没法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爹一定会失望的,我真是不成器……”
  
  阿福心疼,用柔软的手捧起他坚毅的脸庞,轻声哄道:“没事儿的,不就是上了人家的当,以后还有机会的。”
  
  常轩却不信,红着眼睛说:“有了这么一次,我这掌柜也没得当了。”
  
  阿福看着他挫败到几乎绝望的眸子,拼命摇头道:“不会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咱一定能过了这一关的!”
  
  常轩抬手,摸了摸自己小娘子娇嫩的脸颊,苦笑了下说:“阿福,那批缎子都是有毛病的,没人会买的。我几乎用了布庄里所有的银子来进这批货,就这么打了水漂,以后的生意怎么弄,我完全不知道了。”



49. 今天将是艰难的一天  

    这一晚常轩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阿福心里也替他着急,自然是睡不着,可是她又不想让常轩替自己担心,只好闭着眼睛装睡。到了子时,阿福总算有些困意,扭头看过去,只见常轩依然睁着幽深的眸子盯着帐幔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福这么一动,倒是把沉思中的常轩惊动了,他翻过来,伸手把阿福拢在怀中,哑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阿福不说话,他没睡,她怎么安心睡?

    常轩心里也是明白的,他把阿福拢在怀里,又用大手将阿福的脑袋压在自己胸膛中,同时又小心注意着阿福的肚子。

    阿福听着这个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仿佛着地了一般。她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日子艰难到吃糠咽菜,他们总是一家人,她总是被常轩搂在怀里的,其实这样就够了。

    常轩却伸手探入了阿福衣襟中,阿福还以为他又要去摸往日最爱的两颗桃子,谁知道那大手只是在桃子上轻轻揉捏了下,便顺着她丰润的腰际往下,来到了她已经圆鼓鼓的肚皮上了。

    常轩大手在阿福衣服中轻柔地抚摸着那肚皮儿,沙哑地说:“阿福,咱家孩子也六个月了吧?”

    阿福靠在他厚实的臂膀上,轻轻“嗯”了下,柔声补充道:“再过四个月就可以生了,岳娘子说应该是九月生。”

    常轩沉默了好久,凑到阿福耳边低声道:“阿福要乖,别为我那事担心,也就是一批货而已,天塌下来了有咱爹呢。”

    阿福见他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真是又酸又暖,强笑了下,用脸蹭了蹭他坚实的臂膀,轻声道:“我知道的,咱不怕这个,大不了就是被主子骂一通,再重新回到府中去。”

    常轩另一只手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哄道:“不会的,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我要继续留在这个布庄里干,要把这次损失的给补回来。”

    阿福倒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不由得微张了唇抬头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男人。

    常轩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娘子,缓慢地,用一种坚决到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的语气说:“阿福,我一定要继续留在布庄,一定要在布庄干出一番事来,绝对不会让别人看扁我!”

    他的话那么沉重,仿佛对着阿福发誓,又仿佛对着他自己发誓。

    阿福怔怔地看着这个傍晚时分还埋在自己怀中闷声委屈的男人,看着因为四月上旬那朦胧的月光洒在他背后而在他脸上形成的阴影,阿福忽然觉得,男人到底是男人,男人的心事不是她一个女人家可以猜度的。

    男人的志气,也不是阿福可以想象的。

    很久后,阿福唇角轻轻弯起,她望着自家男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骄傲:“你一定可以的。”她语声清润柔和,带着一丝笑意。

    ===========

    第二日,常轩早早地起来,先钻进灶房给阿福熬了一些补身子的红豆粥,自己只在灶房随便吃了点东西。进了屋时,阿福刚刚睁开眼睛,她如今因为有了身子,比以前嗜睡了许多。

    常轩看她双眸朦胧,脸颊泛红,便弯腰坐在炕沿,凑过去温声道:“饭做好了,在锅里温着呢,你起来后要记得喝。”

    阿福还是有些迷糊,眨着充满睡意的眸子不解地问常轩:“那你呢?”平日他们都是要一起吃早饭,然后她看着常轩出门去布庄的啊。

    常轩低笑了下,忍不住伸手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要去府里一趟,所以自己先吃了点东西。”

    阿福想起昨日的事情,沉默了下,轻声道:“要不要我也跟着你过去,我可以——”她犹豫了下,眸子轻闪:“我可以去求一求二少奶奶。”

    常轩低头想了下,终于摇头说:“不用,我这次先进去见见孙大管家还有我爹吧,先看看他们怎么说。”

    阿福点了点头,看着自家男人硬朗的脸庞,莫名有些心疼,于是伸手轻抚了抚他的脸颊。

    常轩凝视着阿福,竟然笑了下:“舍不得我离开了?”说着轻挑了下眉,眸子里含义不言而喻。

    阿福被他这样看着,脸竟然一下子发烫起来,不禁撒娇道:“你快去吧。”

    常轩低低地哼了声,起身将手伸到被窝里,寻到那团柔软饱满,轻轻捏了一下,这才凑到她耳边沉声道:“晚上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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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轩出了大门,脸上看似轻松的神情顿时没了,他望着这个凌晨时分越发幽深的小巷,却看到已经有人在晨雾中从门里出来,有的揣着手走得匆忙,想来是出去买早餐,也有的眯着惺忪的睡眼出来倒夜香。

    常轩微微闭上了眸子,其实他知道人活在世上难免遇到一些坎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脸上带着惬意满足的笑容迎接每一个早上,也不是每一个早上都能在凌晨时分揉着刚睡眼的眼睛迷糊着出来开始新的一天。

    今天将是艰难的一天,他可能面对主子的责备,更可能面对父亲失望的目光,以及他人的轻视和讥笑。

    常轩睁开眸子,对自己笑了下,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不再是那个跟在三少爷后边靠着父亲护庇的常轩小厮,他如今是执掌一个店面的掌柜。

    总是有一些事情,他需要去面对,需要去担起责任。

    于是常轩深吸了口气,迈开大步,坚定地向侯府的方向走去。

    他相信,这一天总是要过去的。

    其实很多年后常轩回忆起那一天,经历了许多沧桑的他也不禁笑了。就在那个走出家门的早上,刚满十八岁的常轩是抱着壮士赴死一般的决心前去侯府的。他觉得自己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他觉得那是这一辈子最艰难的路程。

    可是在许多年后的某一个早上,闲来无事看着院子里落花的常轩,那个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不慌不忙的常轩对着自己回忆里那个年轻稚嫩的常轩笑了,后面的路还有很长,他要经历的风雨是这时候的他所无法想到的。

    那一天,也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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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轩的步子不快不慢,如往常一般进了侯府。侯府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这个事了,便小心地看他神色,不过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常轩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常轩穿过了曲径小路,很快到了后院孙大管家的院子。他先是遇到了得旺,得旺很是惋惜同情地看着他:“常轩,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呀,做事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弄出这么一个纰漏呢!”

    常轩没说话,得旺拉着他继续说:“我舅舅一直说你做事不牢靠,我是不相信的,可是昨日个他又来说了一番,说是他不让你买那批布,你却偏偏不听,我娘听了气得不行,一直骂我爹呢,说当初就不该把那事交给你。”

    得旺正说着,得旺娘子也正好在下人的扶持下走出来,她如今肚子很大,身子也臃肿得厉害。事实上,在她身上已经几乎找不出去年三少爷屋子里那个娇俏刁蛮的静丫头的影子了。

    得旺娘子瞪了眼自己夫君,埋怨道:“你跑到这里嚼什么舌根,人家常轩好歹也是外面经历过事儿的人,哪里像你,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不出屋。”

    得旺娘子素来如他爹一样怕娘子的,听到得旺娘子说这话,便结巴着说:“我这是心里替常轩着急,他弄出这么一个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得旺娘子瞟了一眼常轩,却见常轩根本没看向这边,她垂眸轻叹了声:“人家都不着急,你急什么!”说着扭身就召唤丫头扶着她离开了。

    常轩知道得旺说那些话也是为了自己,便上前拍了拍得旺的肩膀:“兄弟,谢了!”

    说完这话,他也径自进屋去了,孙大管家在屋里等着他呢。

    进了正屋,却见孙大管家坐在上座,他爹常管事正在下座陪着,两个人手里都捏着一杯热茶,似喝未喝。孙大管家见常轩进来,便招呼常轩坐下,又命人上茶。

    常轩不坐,更没心思喝茶,可是常管事却说了声:“先喝口茶吧。”

    常轩看看他爹,无奈,只得坐在那里老实喝茶。

    一盏茶下去,孙大管家和常管事还是没提这布庄的事,只是随便叙旧,说起以前年轻的时候。常轩有些坐不住,想开口,可是最后还是闭嘴,无奈继续闷头喝茶。

    这孙大管家屋里用的是那种极浅的淡蓝色的茶杯,他一口下去茶杯里的茶水见底了。

    旁边的丫鬟见了,唇角轻抿了下,继续给他续上。



50. 得旺娘子出事儿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孙大管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看了看常轩,这才说“常轩啊——”

    常轩连忙站起,毕恭毕敬地站起,他知道总算要说到正题了。

    孙大管家也不绕圈子了,直接步入正题:“常轩,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就说。”

    常轩一听这个倒是有些愣了,他就是因为没主意,所以才进府里来讨个主意的,如今这孙大管家却问他要怎么样。常轩只能求救的看向自己爹,不知道爹又是作何打算?

    谁知道常管事没看自己儿子,只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茶盏,语重心长地说:“这里又没什么外人,你想怎么做,就直接说,我和孙大管家总是尽力帮着你的。”

    常轩一时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在那里看看孙大管家,再看看自己爹,半响终于憋出一句:“这掌柜我还想做。”

    孙大管家点点头,常管事也点了点头,他们都没有异议。

    常轩倒没想到这事如此顺利,犹豫了下,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事,布庄里怕是一时周转不开,到时候还是要请孙大管家给想想办法。”

    孙大管家温和地看着常轩:“这个也好办。”

    常管事却凝视着自己儿子,意味深长地说:“常轩啊,如今我还在,你孙伯伯也在,出了什么事我们好歹能给扛着。不过若是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你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啊。”

    常轩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向大人寻求帮助的小孩,他偌大一个人脸竟然红了,只能赶紧点头说:“爹,我知道的。这件事我尽量自己撑住,若是实在不行再来请孙伯伯帮忙想办法。”

    孙大管家摸了摸胡子,笑了:“常轩,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早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比我们家得旺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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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屋里出来,常轩的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若是之前他进屋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走在悬崖吊桥上,那如今他算是回到平地上了。

    他想着之前壮士赴死一般的自己,想想也是笑了。这事再大,天也塌不下来。他或许会损失一大笔银子,但好歹上面还是有人替他撑着的,他们愿意给他犯错误的机会。如今他所要想的,应该是怎么尽量减少损失,怎么去挽留人心。

    至于旁人的鄙视,旁人的嘲讽,就让他们去吧。

    从屋里出来的常轩一抬眼,就看到了得旺娘子,得旺娘子被一个仆妇扶着,静静地立在旁边看着他。

    常轩笑了下,和得旺娘子打了一个招呼。

    得旺娘子低着头,轻声问:“你那个布庄的事,不要紧吧?”

    常轩听到这话,抬目看过去却见得得旺娘子眸子里闪着关切之意。常轩当下倒是一愣,其实从得旺娘子嫁了人,他们两个再不像以前那样说笑了,曾经算是亲密的玩伴,如今因为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算是彻底疏远了。

    得旺娘子见常轩不说话,自嘲似的笑了下:“其实你就算有什么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就是问问罢了。”

    常轩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想在她如今因为怀孕而臃肿的脸上寻找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的静丫头的样子,最后也只能在眉眼中找到一丝曾经的相似罢了。

    常轩想起那一日自己和阿福在被窝里琢磨的事,在心里苦笑了下。

    他们都长大了,再不是两小无猜,他们都成亲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将来,各自有了各自的思量。

    如今,在这个遇到难事的关口上,她还能说句这话,已经让人感动了。

    “没事儿,总能过去的。”过了好久后,常轩随口说了一句。

    得旺娘子听到这话脸上有丝迷茫,有丝失落,不过她还是笑了下说:“没事就好。”

    常轩点点头,客气地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还是早点进屋歇着吧,这早间潮气重,对你身子不好。”

    得旺娘子倒是没想到他说这个,怔了下,这才说:“我差点忘了,你家阿福也有身子了,怪不得你如今懂得这么多。”

    常轩笑了下:“没办法,她有时候自己都不自觉,我只能多想着点。”

    得旺娘子听了,便默不作声了。

    常轩看看天色,告别道:“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得旺娘子点了点头,依然不吭声。

    常轩知道她心里可能有心事,不过如今的他的确不是那个会哄女孩子开心的小厮了,而以前阿福和大少爷的事,他心里多少有些计较的,于是便不再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这时候得旺娘子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子,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回屋却看到得旺一脸不高兴地年头她。

    得旺娘子倒是没在意,她自然知道得旺不喜欢自己和常轩说话,当下她也不说什么,就躺床上打算歇一会儿。她心里不好受,身上也有些疲乏。

    谁知道得旺今日个心里很是不痛快,他立在床前,黑着脸说:“你心里记挂着别人,看到人家犯了难,你心疼了,是不是?”

    得旺娘子不想搭理得旺,便扭头面向床里面。

    得旺却更加不高兴了,伸手便拉住得旺娘子:“你起来,你告诉我啊,是不是还心疼人家呢?”

    得旺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他就算有什么不痛快也忍着,都是让着得旺娘子的。可是今天他显然要发火,他这一发火,得旺娘子原本惆怅的心泛起了不满,干脆坐起来拉着脸说:“你到底要闹什么?看别人出了岔子你高兴是不是啊?”

    她瞪着自己的夫君,干脆承认说:“没错,我是心疼,那又怎么了!我也是打小儿和常轩一起长大的,以前关系好得很!如今他作难了,我就不兴替他担心吗?”

    这一番话说得得旺哑口无言,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可是心里又觉得憋屈,于是一气之下拉扯着得旺娘子说:“你在这里和我叫嚣这个,可是你在咱娘面前敢这么说吗?你敢对着常轩这么说吗?有本事你起来和别人说去!”

    得旺娘子不想起来,却强被他拉扯着,就在这么一拉一扯间,一个不留神,得旺娘子竟然从床上滑下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得旺娘子尖叫一卖,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道:“我的孩子……”

    得旺见此情景,顿时傻了眼,愣在那里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得旺娘子泪水一下子流出来,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虚弱地叫道:“快,快叫人……”

    得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奔出屋外,口里大喊着:“来人啊!阿静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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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常轩从孙大管家屋里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出府,直接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小院。这个小院里空了许多,但因为常大管事依然会住在这里,所以还是有仆妇定时来打扫的,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搬离会荒芜了。

    常轩进了屋坐了一会儿,又走到里屋,回忆了一番自己了阿福最初成亲那会子的事,竟然觉得是好久前了。可是掐指一算,不过是大半年光景而已。

    他等了半响,便听到外面的门响,出来一看,果然是他爹常管事。

    常管事脸上并不好看,进屋看到他也没什么特别惊讶,常轩要站起来,常管事却示意他坐着。

    父子两个人对坐了片刻,常管事却忽然问:“今日出来的时候,你见到得旺娘子了?”

    常轩不曾想自己爹问起这个,便道:“见到了,还说了几句话。”

    常管事轻轻“哦”了声。

    常轩不明白自己爹为什么问起这个,便再次补充说:“无非是说了几句家常,她问起布庄的事,我就随口应付了句,后来我就劝她进屋歇着,说外面潮气重。”

    常管事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常轩越发疑惑:“爹,发生了什么事吗?”

    常管事却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你那布庄的事,心里有什么打算吗?”

    常轩想起布庄,微拧了眉,考虑了下说:“我如今有几个打算,只是怕要慢慢施展。”

    常管事看了眼自己儿子:“说来听听。”

    常轩这才说:“眼下有几件事,我必须得办,一个是将那些存了二心的,那些不干事白拿工钱的蛀虫通通清除,再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安插进去;第二个,将目前这批布处置妥当;第三个,便是财源广进,多想几个生财的好路子。”

    常管事听了儿子的安排,倒很是满意:“第一个嘛,我身边倒有几个信得过的老人,都是跟了我许久的,到时候请他们过去帮忙。至于后面两个,我也没什么可帮你的,这得靠你自己了。”

    常轩一听爹这么说,顿时心喜:“爹,其实第一个是根本,若是有爹身边的人相助,相信第二条第三条也不成问题。”

    当下两父子这么说定了,常管事又问了阿福如今的情况,常轩自然是一一禀报。

    末了常管事点了点头,再次叮嘱常轩好好照顾阿福,并且说他回头找个懂事的丫头过去帮忙照顾。

    常轩原本不想麻烦爹,可是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因为忙于布庄的事,都没有精力好生照料阿福,而岳娘子虽好,但到底不是自家人,也不好太过叨扰人家,当下也就应了。

    常轩从二门出来的时候,迎头看到一个仆妇带着范丈夫匆匆的往里面走,见了他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他当下赶紧让路,心里却疑惑了下,不知道府里哪位生病了。

    不过府里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有人生病也是常有的,是以他也没多问,径自出府来了。



51. 小心把孩子吓到  

    常轩连家都不曾回,直接去布庄了,出了这样的事,布庄里人心惶惶,他必须去坐镇。事实上他走进布庄的时候,便见里面的人都是无心干活的样子,见他来了,眼睛都瞄过来,那意思简直是在询问,咱这布庄是不是该倒闭了,怎么安置我们啊。

    常轩沉下脸,郑重地“咳”了声,扫视了众人,众人被他一看,该干嘛干嘛去了。

    常轩叫了账房先生来,问起现在账上有多少银子,这生意要做,还得拿银子进货啊。账房先生哀声叹息着,拨打着算盘,最后终于苦着脸说:“如今账上可以动用的银子实在不多,怕是进货都成问题。”

    常轩皱眉想了下:“店里还有其他的存货,总是能支撑几天。”

    账房先生点头,不过还是眉头不解:“可是几天后呢?几天后还是没什么东西卖,咱还是要关门。”

    常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账房先生实在是个丧气货,便正容道:“顾先生,您若是觉得咱这店面马上要关门怕耽误了您,倒是可以现在就另寻出路。”

    账房先生听常轩这么说倒是一愣,连忙解释说:“老可现在是万没有另投他家的念头啊!”其实这布庄给的工钱比起别家要高上一截,只要这里不倒,他还是不想生二心的。

    常轩见他话说得诚恳,这才点头:“你且放心,只要我常轩在,就绝对不会让这布庄倒下去。只是最近怕是有些艰难,还是要顾先生多费心思。”

    这账房先生拿眼睛打量了常轩一番,见这年轻掌柜尚嫌稚嫩的脸上是一派坚决,又听他说得颇有底气,心里也多少安生了,便连忙表忠心:“常掌柜你且放心,老可在这里好几年了,虽说没什么本事,可扪了良心的事却从不敢干。既然掌柜的要将这布庄生意做好,老可自然是尽力而为。”

    常轩倒是相信账房先生这话的,要知道这任荣在布庄称霸几年了,一个账房先生能够不同流合污,想来做事还是讲究几分良心的。当下他又对这账房先生一番安抚,多少说了以后的打算,这才让账房先生退下。

    看着账房先生离开,常轩重新陷入了沉思,他如今开始想着自己如今落入了的陷阱到底是因何而去。思来想去,他想起了消息的来源,再想起当日验货时陈淮丹的表现,还有任荣的那些说辞,他苦笑了下,说是防着点,但到底还是没防住。

    常轩知道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光是猜测别人陷害自己是没办法的,凡事都需要证据,可是那个所谓的南方客商早已不见了踪迹,此时怕是一个悬案。

    他想了许久,终于觉得这事应该从那批缎子上下手。那批缎子显然是南方货品,从南方运过来也不容易,来龙去脉应该好查。

    常轩有了这个主意,便有些后悔了,其实早应该想起来,这样顺便可以找莫侍卫帮忙。这个莫侍卫据说以前曾经在江湖上混过的,估计认识的人多。

    当下他想着,明日个还得去趟侯府,找莫侍卫说下这事。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布庄的银子问题,要知道再过几天布庄可能都要断货了啊。

    常轩在自己屋中闷头想了一番,心里还是沉重,若是开口向孙大管家和自己爹借钱自然是没问题的,但眼下这一批缎子,总不能就这么扔掉,也太过可惜了吧。

    他有心卖出去,但就怕放低了价来买也不见得有人要。其实缎子都是富贵人家用的,普通人家嫌它不耐磨,哪里愿意花银子买这个呢,可是若是富贵人家,就算再寒酸也不能用这种料子做衣服啊。

    常轩心里发闷,干脆出了屋来,自院子里牵了马去货仓方向了。到了货仓,他又把那批缎子翻上来,一个个地瞧,想着将这批布裁成几尺大小,将那些瑕疵去掉。可是上看下看,若真是要去掉瑕疵,这布怕是也没人要了。

    他低头盯着那布半响,总是不得眉目,最后拧着眉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他开始还以为是岳娘子过来帮忙,谁知听声音不像,那声音年轻,笑得脆生生。常轩进了屋,那笑声止住了,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看着他。

    阿福扶着门槛走出来,笑着解释说:“这是今日个咱爹送过来的,叫细云,说是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便由她照顾下家里。”

    常轩心下不解,想着自己爹以前也没急啊,怎么如今巴巴地送了一个丫头过来伺候呢,不过他当下也没多想,便进屋了。

    原本家里三间屋,一间正屋两间卧室,如今来了个小丫鬟,这个小丫鬟便堂而皇之地占了一间屋子了。两个人回到屋里,阿福想起这事笑了:“就咱们如今这个样子,竟然还请了一个丫鬟来伺候。”

    常轩倒是觉得这样子挺好,至少他不在的时候阿福有伴了。

    阿福说完那丫鬟的事,便拿眼看常轩,早间常轩出去的时候,她心里自然是不安的,怕在他外面被人训斥了受气。可是如今看上去,虽然眉眼间依然不是那么开展,可面色倒是如常,这让她心里放下一些。

    常轩想起自己早间出门的情景,也笑了,凑过去搂住阿福的腰:“早间睡得怎么样?心里是不是记挂着我呢?”

    阿福扭了扭身子:“可不是,你进府里见到咱爹了,爹怎么说?”

    常轩抱紧了她,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一切都挺好。”

    阿福不满,挺好是什么意思啊,她也想知道具体怎么说的。

    常轩见她如此,只好扶了她坐在炕沿,把进了府的情景说了一遍。临了叹息说:“我是一定要好好干的,不能辜负他们的希望。”

    阿福点了点头,常轩进入府里能有这么结果,确实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想着只要好好处理了这批缎子,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而常轩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会更加稳妥的。

    不过她听着常轩说的这些话,也有些疑惑:“怎么公爹还特意问起你得旺娘子的事?”说着阿福拿眼瞟着常轩,她觉得公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既然公爹特意问了,肯定是有什么事。

    常轩顿时感到冤枉,于是原本心里因为缎子的那丝沉重散去,他抱着阿福可怜兮兮地撒娇:“我可是就说了三句话啊,统共就三句话,而且旁边还有一个仆妇随着呢!”怎么可以就因为这个怀疑他呢?

    阿福自然是信他,不过想起自己当初被人陷害的事,心里却很是不爽快,便拖着腔调说:“如今,咱们那账本上,可是一个时辰都没有了呢……”

    常轩一听,脸上满是小心防备:“该不会就以为这个捕风捉雨的一句话,就要给我加一个时辰吧?”他真得是好努力好勤奋好卖力才使得那二十多个时辰一点点地被划掉的呢。

    阿福笑着摇头,轻揉着他肩膀说:“罢了,先空着吧,以后再说,但只是可不要让我再因为这个不痛快。”

    常轩自然是千恩万谢,谢着谢着便把阿福搂在怀里亲了一通。

    两夫妻亲热了一番,常轩最后顾忌阿福身子硬生生打住,抱着阿福躺在被窝里粗喘着气说事了,他又把自己如今的计划给阿福说了一遍。

    阿福枕着他有力的胳膊,细心听着,听到最后蹙了蹙眉:“那些缎子该如何处置,你有眉目了吗?”

    一提这个,常轩就皱起了眉:“现在还没什么想法。”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地给阿福抚摸着肚皮儿。

    阿福舒服地哼哼了下,脑中却想起这些日子偶尔随着岳娘子逛街时所看到的情景,便问道:“既然卖料子不好卖,何不做成衣裳或者被面去卖呢?”

    常轩无奈叹气:“都是有瑕疵的,哪里——”他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因为他想起自己白日的主意,若是单纯卖料子肯定是会被嫌弃瑕疵的,可是若是把这批缎子做成衣服或者被面被里,将那些瑕疵稍微掩饰,哪里还怕什么卖不出呢?

    阿福却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常轩抚弄得实在舒服,如今却忽然停下来让她不满,于是扭着身子催促常轩继续。

    常轩想到了这个主意,顿时腾地做了起来,一拍被褥,开怀笑道:“阿福,你太能干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呢?”

    阿福茫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常轩乐坏了,低头狠狠地亲了阿福一口,口里絮叨道:“我的阿福真是又能干又聪明又好看,我最喜欢阿福了!”说着又是狠狠亲了一口。

    阿福被他亲得脸上都沾了口水,可是又躲不过,只好笑骂道:“外面屋子还有人呢,你能不能注意着点,别大晚上的发疯,小心把孩子吓到!”



52.

    常轩既然有了想法,当下说干就干。先是进府找他爹问了帮手的事,常管事听了他这个主意也很是赞同,当下将手底下做事最牢靠的苏三叔借给他用了。这个苏三叔常轩也是认识的,知道他做事稳妥且为人主意极正,当下很是高兴。除了人手外,常管事还特意借调了银两给常轩用,说到底他是做布庄生意的,那个布庄生意也得维持下去啊。

    重新回到布庄,他很快和苏三叔找了附近的绣娘以及裁缝,商量着做衣裳被面的事。绣娘和裁缝们把那有瑕疵的缎子看了半响,终于觉得这料子还是可以做衣裳的,只不过要费些功夫。

    常轩马上让账房先生估算了下做成衣裳的人工费,账房先生拨完算盘就乐了,说其实咱们这批缎子卖的时候价钱就比普通缎子低,即使费些功夫做成衣裳,也是有得赚的。

    常轩听了心里极为开心,不过面上还是做出持重的模样,点头说:“那自然是。”

    因为布庄里有了这等变化,那些观望着看看布庄是否要倒台的人看到了希望,于是又打定了继续留下来的念头。而孙淮丹却在这个时候上前向常轩辞别,说是自己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不打算干了。

    常轩其实已经请莫侍卫的朋友帮忙打探了,心里明白这事八成和孙淮丹托不了干系,不过当下没有证据,他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了,依然按照惯例给了孙淮丹辞退时的谢银。

    孙淮丹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如今布庄流水紧张,他不好意思拿这笔银子了。常轩却笑了,若无其事地告诉他,以后身子养好了,还是欢迎过来帮忙。

    孙淮丹更加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多说,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走了孙淮丹后,任荣身边就是一批狐朋狗友不成事,常轩算是放心了,反正任荣他怎么闹,无非是嘲笑一番,再骂咧咧一番,他能怎么着呢?至于那些冷嘲热讽,常轩是打定主意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就只当一只狗在叫罢了。

    其实他也听说任荣跑到孙大管家娘子那里告状,而孙大管家娘子一气之下就要去找夫人,结果被孙大管家命人拦下了。而家里老夫人和各位奶奶,竟然也没问起这件事。常轩自己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总归是孙大管家和自家爹帮自己在主家那边说了项。

    这几天常轩忙得昏天暗地,基本回家都很晚了,以至于回去后夫妻两个人都没功夫说些枕边话了。终于这一天,常轩觉得一切都按部就班,新进了一批布料在店面摆着买上了,而负责制作衣裳和被面枕巾等用品的女工裁缝都已经就位,如今唯一需要琢磨的也就是到底什么样的花样儿更能卖个好价钱了。

    常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日想着补偿阿福,便天还没黑到了家,回到家里,丫鬟细云正在灶房里忙着,见到他回来打了个招呼。他径自进屋去了,进屋却见阿福拧着眉头坐在那里出神呢。

    常轩笑呵呵地凑过去,放柔了声音问:“我的小娘子坐在窗前想什么呢?”

    阿福瞥了他一眼:“得旺娘子生了,你知道吗?”

    常轩一挑眉,回忆了下:“她够了十个月了吗?”

    阿福摇头,将桃木梳放进梳妆匣里,淡淡地说:“是早产。”

    常轩一听,很是诧异:“竟然早产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没出什么事吧?”因为岳娘子的教导,他知道早产不是什么好事,对女人身子影响比较大,搞不好就是母子双亡,是以如今听到早产便想到自家阿福,于是心里难免兔死狐悲。

    阿福摇了摇头,低声说:“没出什么大事,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常轩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阿福目光却有些幽怨,抬眸看他:“你可知她是哪一日生产的?”

    常轩这几天忙得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哪里知道这个,当下便问:“是哪天?”

    阿福轻声说:“就是那日和你说过话后。”

    常轩一听,简直是五雷轰顶,上前一把抓住阿福的手:“怎么和我扯上关系了?她早产,关我什么事?”

    阿福白了他一眼:“人家和你说了几句话,心里可能太高兴了,这一高兴,就连孩子都生了呗。”

    常轩听着她这强词夺理的话简直是哭笑不得,可是面上还是做出万分冤屈的样子,扯着阿福的衣服可怜巴巴地说:“我和她说的那么几句,都已经向你汇报过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阿福抿了抿红润的唇儿,吐出一句:“罢了,确实和你没关系。”

    常轩却觉得她嘴上说没关系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关系,当下搂着她撒娇一通,又说了许多好话,最后终于哄得阿福开心了,拿手指头指着他眉心说:“看你在家里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难不成你在布庄里就是这么着当掌柜的!”

    =============

    阿福既然听说了得旺娘子的事,便准备着进府去看看,于是拿了银子上街让岳娘子陪着,着实买了一些补品。买回来还让问常轩这样子可不可以,会不会丢份儿。常轩却并不在乎,事实上他现在提起得旺娘子就头疼,只是摆着手说:“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回侯府里问问咱爹吧。”

    阿福觉得他说得倒也在理,便带了细云,提着东西进府去了。进了府,回到自家原本的那个小院,常管事不在,她就先抽空去了林嬷嬷那边,她带的东西里有特意卖给林嬷嬷的点心。

    从林嬷嬷处出来,常管事已经到家了,身后带着小厮,小厮提着一篮子东西,却都是一些名贵的补分。阿福顿时觉得自己先来找公爹的想法果然是对的,不然自己拿了东西过去,没得丢人现眼。

    常管事嘱咐阿福去找陆阁娘子一起去孙大管家院子里,阿福想想也是,当下应了。阿福又说起回头打算去二少奶奶那边看看的事,常管事看看篮子里的东西,说这正好,你在里面挑一些贵重的拿给二少奶奶。她虽然并不缺这个,但到底是你的一番心意。

    常管事交待完了,起身就要走,不过走到一半又停下来了,看着阿福温声说:“若是听到别人说什么,你也别放心上。常轩这个孩子实在得很,根本没多想。”

    阿福知道公爹是说得旺娘子早产的事,当下笑了下点头说:“爹,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常管事见她懂事得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径自出门去了。

    阿福当下找了陆阁娘子,两个人各自带了丫鬟,一起作伴去看望得旺娘子。一进孙大管家院子,便见到这里气氛显然不太好,阿福和陆阁娘子对视了一眼,都装作没看到。

    孙大管家娘子恰好在的,见他们进来,邀他们进了屋,上了茶,说了一会儿子话。当下说起这个早产的儿媳,孙大管家娘子颇为不满:“原本想着怎么着也该是个孙子,如今竟然出来一个丫头,我可真是没福气。”

    陆阁娘子和阿福都是晚辈,当下也不好说啥,只是陪笑说:“得旺他们也还年轻,以后日子长得很,婶子你福气大,肯定能抱上孙子的了。”

    孙大管家娘子却不以为然,撇着嘴说:“这一次早产,折腾了许久,最后还把大夫都给请来了。人家大夫都说了,这一次生女娃伤了元气,怕是要养许久才行。我临死前能不能抱上孙子,可真不好说了。”

    她语气里对得旺娘子颇为不满,陆阁娘子和阿福都听出来了,两个人再次面面相觑,只好强笑着劝道:“都还年轻,这个都是说不准的。”

    孙大管家娘子却没心思听她们的劝,拿眼睛瞄了瞄阿福的肚子:“常轩娘子,我看你这个应该是个男娃。”

    阿福没想到这话题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只好陪笑着说:“这个做不得准,男娃女娃都是一样的。”

    孙大管家娘子却不这么认为:“我就喜欢抱着胖乎乎的孙子,孙女虽然也好,但总是别人家的人。”

    说着这话,孙大管家娘子又叹息起自己命苦,说是娘家舅不争气也就罢了,儿子也不争气,在家里没什么出息,偏偏那个当爹的也不给自己儿子谋划前程,一心想着替别人擦屁股挡灾了。

    这话一说,阿福自然知道她是指的常轩那批货的事儿,当下低着头并不多言。

    孙大管家娘子心里憋着一口气,难免话就多了,于是开始絮絮叨叨东拉西扯,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只说得在场两个晚辈都透不过气来。

    两人在这里陪着这管家娘子说了老半响的话,总算得以从屋里出来,由丫鬟领着去得旺娘子房中。而这丫鬟,偏巧是认识的,却是柳儿。

    阿福初见柳儿竟然在这边便感到不解,柳儿却低眉顺眼小声解释说:“二少奶奶打发我来这边的,说是我伺候得好,特意赏赐我过来伺候得旺娘子。”

    阿福心里不明白二少奶奶为何这样安排,但面上也不好露出,只是笑道:“那感情好,你素日就和得旺娘子投缘,如今来了这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过柳儿听了这话,面上并无喜意,只低着头不说话。阿福从旁看她,却见她眉眼间少了昔日的单纯,那脸上死气沉沉,却如一个丧了夫的寡妇一般,当下心里越发叹息,想着她这段时间过得显然不好。

    当下阿福和陆阁娘子随着柳儿进了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味道,那是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屋中特有的味道。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得旺娘子正抱着孩子喂奶。其实得旺他娘原本正要找奶娘的,可是不凑巧的是那奶娘家里出了事,而且得旺娘子又突然早产,这奶娘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只好的得旺娘子自己喂奶了。

    得旺娘子见他们两个进来,便给硬生生断了奶,将孩子交给了旁边的丫鬟。那孩子正吃得欢快,忽然没了,当下扁扁嘴就大哭。得旺娘子面上便不好看了,口里小声抱怨道:“这孩子,自生下来就成天闹,没个安生的时候。”

    阿福和陆阁娘子见那孩子因为不足月的缘故,瘦得像只小猴子,偏偏如今饿得慌,哭得嘶声裂肺,当下面上都有些怜悯,只好说些好话劝得旺娘子。

    这得旺娘子如今性子也不好,提起女儿火气就大,三句话里就有一句是埋怨,说是自己男人没本事,自己婆婆脾气差,偏偏肚子也不争气。

    阿福比起在孙大管家娘子那里还要尴尬,得旺娘子早产的事,其实和常轩真扯不上太多关系,可是却偏偏那日常轩就和得旺娘子说了几句话,这真是不凑巧啊。

    当下得旺娘子骂咧咧,而隔壁正房里那位孙大管家娘子显然也听得到的,于是那孙大管家娘子也在那边摔盆子砸茶杯,这个闹腾啊,只可怜阿福和陆阁娘子那个小心翼翼,说了没几句就借口怕得旺娘子累到,干脆告辞走人了。

    走出他们院子,陆阁娘子吐了吐舌头,苦笑着悄悄对阿福道:“她们两个的性子都是泼辣的,如今碰到一起,我倒是可怜那对父子了。”

    阿福想想布庄里那个任荣,知道这都是孙大管家娘子吹得枕边风,无奈地笑了下:“可不是么,不过也真是什么茶壶就陪什么碗,怎么就这么巧两父子都找了这么硬气的娘子。”

    陆阁娘子想起得旺娘子,却是笑了:“她怎么硬气了,我看她也没几天得意了。”



53.  

    阿福因为和得旺娘子的各种牵扯,当下也不好多说,只是闭口不言。

    陆阁娘子却以为阿福没想明白,特意分析给她听:“其实这得旺娘子一没靠山二没身份的,不过是仗了当初在三少爷那边受宠,又因为那得旺看中了她,傻乎乎地任凭她宰割罢了。可是三少爷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再者她如今生过孩子,容貌大不如前,那个得旺又生了她的气,以后定是越来越不待见她了。”

    阿福因不在府里,并不知道得旺和得旺娘子关系不好的事,当下看四处无人,悄声说道:“这可不一定,你看孙大管家,还不是被这位娘子拿捏着么。”

    陆阁娘子撇撇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在外面不知道的,我们在府里可是清楚。听说得旺自他家娘子生了娃娃后,只回去看过一眼。”

    阿福一听诧异,得旺是个老实顾家的男人,怎么如今竟然这样?

    陆阁娘子话说到这里,也不说了,干脆扯开话题:“小两口的事,谁知道呢!”

    这话一说,阿福不好多问,但心里却不免疑惑。

    告别了陆阁娘子,阿福又回到院子里,收拾了下留下的一些补品,无非是些人参冰片之类,她细心地将这些包在纸包中放在篮子里,然后才去二少奶奶院中。

    到了院子里,却见院里的桂树下放了一个雅致的藤床,二少奶奶正躺在那里,身上半盖了一个毛毯子,斜靠在软垫上呆呆地不知道想什么。而二少爷则是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碗参茶喂她。

    阿福看到此情此景,心里难免叹息,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得旺娘子生了一个女娃,于是惹得得旺和得旺他娘那么对她,可是这二少奶奶将孩子夭折了,二少爷却还是不离不弃小心侍奉。

    正好二少奶奶抬眸间看到了阿福,便笑了下,命人招呼阿福过来坐。

    二少爷看了眼阿福,温和地笑道:“你倒是和这个丫头投缘,罢了,我让她陪你一会儿。”

    二少奶奶点了点头:“也好,你刚才不是说大哥那边找你有事要谈吗,那你先过去吧。”

    二少爷又叮嘱了旁边侍奉的婢女几句让她们小心侍奉着,这才离去。

    当下二少爷走了,二少奶奶叫过阿福走到近前,打量了她一番,这才笑道:“你也快生了吧?”

    阿福柔声回道:“六个月大了,想着要等到九月入了秋。”

    二少奶奶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温和地笑了,双眸含着淡淡的遗憾:“生了记得派人告诉我一声儿,出了满月记得抱过来让我看看。”

    阿福抬眸看过去,忽然忆起初见二少奶奶时她的意气风发,再比照如今这似水般的沉寂和柔和,忽然心里便那么一酸,当下强笑道:“我知道的,到时候生了一定抱着他来拜见二少奶奶。”

    无论如何,阿福当然会记得,没有眼前的二少奶奶,她阿福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二少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垂眸间便有一丝哀伤,显然是想起了自己那个刚出娘胎就夭折了的娃。她苦笑了下说:“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才要受这折磨。”

    阿福连忙上前柔声劝慰:“二少奶奶说得哪里话,别说人有没有上辈子都不好说,就是有上辈子,二少奶奶这样的好心人也一定是积善积德。”

    二少奶奶却怔怔地望着一旁地上落下的桂树叶,并不答言。

    阿福见这情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好在一旁陪着。

    这二少奶奶发了许久的楞,总算反应过来,抬头见阿福尚在,便笑道:“最近我身子不好,记性也有点差。之前还说呢,你家常轩在外面做布庄的事儿,我听说是出了个岔子。”

    阿福连忙上前应道:“确实是,他年轻没经历过事,愣是被别人给坑了,幸好夫人那边开恩,也没有怪罪他。如今他正想着好好干一场将功赎罪呢。”

    二少奶奶唇边含着一抹笑意,叹息了声说:“你家常轩倒是个可塑之才,我还记得之前他傻愣愣的跪在我这里的样子,如今眼看着也要独当一面了。”

    阿福想起以前,也低头笑了下,恭顺地道:“这都是二少奶奶栽培,也是夫人们肯给他这个机会将功补过。”

    当下两个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阿福只觉得二少奶奶真是大不同以前,心里自然是颇多感慨。

    最后阿福见二少奶奶有些乏了的样子,便也起身要告辞。这时候旁边的丫鬟提了阿福带过来的那篮子,二少奶奶看了看,感慨地笑了:“阿福,其实我这里倒不缺这个,只是难为你还想着我。”

    说着,二少奶奶拿了命人取了一个绣囊给了阿福:“这个你拿着,算是我给你肚子里这个娃娃的。”

    阿福见二少奶奶说得诚恳,也就谢了接过来了。

    临了,二少奶奶想起了那绣品,却竟然说道:“你如今有了身子,若是没功夫,先放一放吧,也许我用不上了。”

    阿福听她这话说得很有衰败之意,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凄凉,口里却笑说:“二少奶奶,我都已经快绣好了,等过些日子就拿来给你看,到时候你看了肯定高兴。”

    从二少奶奶院落里出来,阿福又去见了迎春,迎春如今已经自己有了一个小院落。阿福过去的时候迎春正忙着纳鞋底。一个刚会爬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的,正在地上玩得高兴。

    两个人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无非说起以前的一群姐妹。迎春便说如今那群姐妹有不少都已经嫁人了,有的得意,有的落魄,有的夫君懂事上进,有的呢则是每日赌钱。阿福听了不免感叹,当初大家都是同一处做活,如今算是各有去处了。

    当下两个人又说起吟秋来,一向温和的迎春却忽地冷笑了下:“她如今倒是好,生了一个男娃,二老爷把她当个什宝贝一样捧着,只是这人也太过张狂,什么下贱事都作得出来!”

    阿福一愣,她知道迎春性子柔和,倒没见过她这样说别人的。

    迎春也知道自己的话把阿福吓到了,当下便不再多言,低头只摸着手中的针线。

    阿福莫名有些尴尬,只好抬头看看迎春如今的住处,笑着感叹说:“你这日子以后总会越过越好,等孩子大了,你就的等着享福吧。”

    迎春也笑了,但笑里自然有几分勉强,其实她家男人如今基本不看她几眼了。不过她还是低声说:“如今只能盼着这个男人别出什么岔子就这么出息了,我倒不求什么,只盼着他能顾念儿子。”

    ==============

    晚间回到家,常轩已经回来,正坐在屋里椅子上苦思冥想。阿福见他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便笑问道:“想什么呢?”

    常轩见她回来,连忙让她坐下,这才拉着她的手说起烦恼。却原来这布庄原本是做布匹生意的,如今愣是要做成衣,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花样好。他也上街去看了别家的,可样式总是千篇一律,想着即使照着人家的做了,怕也不见得受欢迎。

    阿福听完却笑了,挑着眉说:“你不想想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常轩一听眼前顿时发光,看着阿福的样子犹如看着一尊菩萨,笑着巴结说:“娘子,赶紧给夫君我出几个好主意。”

    阿福想了想说:“人家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回头你拿几匹缎子来,我带到绣房里送人,顺便请她们给想想应该怎么做衣服最好看又最剩布料,同时还能把那些瑕疵遮掩了去。”

    常轩顿时大乐:“说得极是!”

    这事说干就干,第二日常轩就取了几匹缎子,命人找了辆马车拉着一起送到了侯府的绣房里。果然那匹绣女婆子见了这些缎子大为欣喜,要知道她们平日给人缝补,用的都是一些破布头,于是最最知道该怎么充分利用零碎了。

    当下这群人各自分了一些缎子,喜得嘴巴都合不拢,又听阿福问起怎么做衣裳,纷纷献计献策,林嬷嬷更是把自己珍藏了许久的一本插图的册子拿出来。

    阿福翻开发黄的书页一看,只见里面都是各式衣裳裁剪方式,有些看着眼熟,有些却是从未见过的新鲜。原来林嬷嬷本是南方人,这都是她年轻时候保存下来的。

    阿福大喜过望,谢过林嬷嬷,又记下了各位绣女们的意见,这才满载而归地回去了。

    常轩得了阿福的册子,这次是如获至宝般,当下由阿福亲自指挥着招兵买马安排人手组建了一个绣坊,这绣坊干脆就叫常福绣坊了。当下一群绣女开始赶制去了那些新奇又好看的衣裳。而另一批则根据阿福所画下的图案样式开始做各色被面儿。

    这事大约忙碌了一个月,等常福绣坊的事上了正规,阿福也七个月大的身子,她不再出门,只一心窝在家里赶制那福百鸟朝凤图。

    她隐约感觉二少奶奶身上有什么事要发生,她不想让这个曾经帮过自己的二少奶奶失望,所以一定要做出这个绣品给她看。

    这日两个人正在院子里树荫下,一个随手做些针线,另一个翻着账本不知道想什么,而那个丫鬟细云则在灶房里忙碌着。这时忽听到外面门响,却是莫侍卫和另一个男人。只见那个男人也生得虎背熊腰,脸上一把络腮胡子,两眼炯炯有神。



54.  

    常轩忙将人迎进院子里,阿福则是见过礼后便进灶房吩咐给客人上茶水。

    三个男人进了正屋分宾主坐下,阿福这边茶水刚上,听他们正介绍着。原来这个络腮胡子男人姓胡,叫一江,是南方到北方水路上漕帮里的一个头目。

    莫侍卫介绍说:“一江昔日也是和我一起在学武艺的,他为人心细,江湖上消息又灵通,这件事我就是托给他来查的。”

    常轩连忙抱拳,口中称着胡兄,将这位胡一江好生一番夸赞。胡一江大气地一摆手说,莫英是我兄弟,既然莫英叫你一声兄弟,你便也是我胡一江的兄弟,自然不必客气。常轩见人家一副江湖豪杰的模样,只好连忙改口称作胡大哥。

    这位胡大哥做事豪爽,说话也痛快,很快便进入正题。却原来他们已经打探清楚,那匹布的确是来自江南,是一个程姓商人织坊里出来的。只不过因为瑕疵太多,这位程姓商人便以低于市场价格一成的价钱甩卖出去的。而那个买家原本就是一个投机倒把的,原本指望着用这批货蒙混过关捞上一笔。谁知运到北方,恰好遇到了水贼,把这批货生生给抢走了。

    那批水贼抢走了这批货,也是想着能够发一笔横财,谁知打开一看竟然是这玩意儿,拿着去了店家一问,人家说是不值钱的。水贼不懂里面的门道,头脑也简单,当下就想干脆扔进水里。

    偏生那个被打听过的店家走漏了风声,于是便有人找上了那个水贼,说是愿意出银子买下这批东西。水贼已经不指望什么了,如今有人送上银子,自然高兴,乐得直接给了他们。

    常轩万万没想到这件事里面还有如此曲折,连忙问这胡大哥那个买下这批货的人到底是谁,但这位胡大哥直接摇了摇头:“这个不在水上,就不好打听了。我听下的们汇报,说是那个接头人藏头露尾,有意隐藏身份,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查,只能让手下人注意着,慢慢探查就是了。”

    常轩见此,也不好再问,只能说劳烦人家再给费心。

    话说到这里,胡大哥却又提起两个事儿,一个是任荣在这件事之前曾经变卖了一些金器凑钱,说是有大买卖要花钱,二来是那陈淮丹的独生爱子赌钱输了大笔的银子,被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账。本来陈淮丹是走投无路了,谁知道后来忽然得了一笔钱还了这账目。

    常轩一听这个,顿时眼前一亮,两下一琢磨,虽中间还有疑点,但到底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当下重重谢过这位胡大哥,又要去外面酒楼宴请这两位。可是这个胡大哥却一摆手:“要那么多客气干嘛,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去外面就见外了,就在这里吃个家常便饭不是更好!”

    常轩其实打心眼里不想阿福忙碌,不过人家胡大哥这么说,他也没法,不过想着幸好有细云帮忙啊。当下他赶紧叫了阿福让她去街市上买些酒菜。阿福一听,连忙出去,先找了岳娘子一起说了这事。岳娘子一听,马上拍着胸脯说这事你放心,我在行得很。说着先让阿福在她店里歇息,自己跑出去买了各样小酒菜并打了一坛好酒托酒家活计送过来。那酒家活计也是认识岳娘子的,当下也赶紧巴结着应了。

    阿福同岳娘子回到家里时,这几个人说得正酣,已经到了直呼其名的地步,还一个劲地说要回头比试什么。岳娘子还笑着说,常轩平日看着老实,如今和这江湖人打起交道来倒也有些本事的样子。阿福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过想想常轩原本跟着三少爷的武师父就学过一招半式的,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岳娘子手脚麻利,她来掌勺,细云打下手,阿福一旁协助,很快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搬上了桌子。

    这位胡大哥一看这菜色,顿时赞不绝口:“常轩老弟,你家娘子真是能干,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弄出一大桌子的菜,这简直不比外面酒楼差嘛!”

    常轩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得谦虚道:“哪里哪里,这还是多亏了附近岳家娘子帮忙呢。”

    于是这位胡大哥又问起岳家娘子是怎么回事,常轩不好说这位娘子有意自己老爹,只得说是平日认识的,为人热情厚道又能干,自己开着一个包子铺。

    这话正说着,恰好岳娘子端了五个盘子上桌。胡大哥一双眼睛都瞪大了,他虽有武功,但倒没见过哪个女子两只手端了五个热腾腾盘子菜的。

    而抬头看过去,只见这位岳娘子眉眼俏丽,妆容朴素但别有一番味道,年纪看上去也就只是二十五六的样子,当下看着岳娘子的神色便有几分欣赏。

    岳娘子自然也感觉出这个络腮胡子看自己的目光不对,不过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便热情地笑着招呼说:“这位大兄弟,怎么只看不吃呢?”

    这胡一江猛地被岳娘子这么说,倒是一愣,幸亏有胡子遮着,不然那脸估计要见红了。

    岳娘子出去后,胡一江言辞就不如之前豪爽了,吞吞吐吐似有话说。莫侍卫何等人也,自然是看出兄弟那点心事,便假装无意地帮他打听起岳娘子的事儿。

    常轩也看出他们的用意,心里有些犹豫,他想着岳娘子有心自己爹爹这么多年,但爹总是躲着人家。与其这样耽误人家,倒不如给人家另一个机会。他想明白了这个,便干脆把这岳娘子的身世说了一遍,又说她一个寡妇家执掌着包子铺,是怎么怎么不容易。

    这胡一江本是那义气豪杰般的人物,听得这个女子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当下便豪气地说以后若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只管来找他胡一江。

    他这话说得慷慨,只听得一旁的常轩又好笑又感慨,莫侍卫则是一旁端着酒杯吃菜。

    等这两位走了,常轩交待了阿福一番,便匆忙进府去见他爹去了。常管事显然早已料到这一切,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淡淡地说:“查清楚了就好。”

    常轩见他爹这样,先是一愣,随即也想明白了,这事若说是任荣干的,那任荣好歹是孙大管家的小舅子,隔着孙大管家这一层,自己一时之间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万事还得看孙大管家的处置。

    至于陈淮丹,不过是为人跑腿的,若是从严处罚则是送交官府,从此这个人的一辈子也就完了。若是从轻的话,那就是辞退了。常轩略一考虑,想着大家都在这一行干,这陈淮丹原本也是被逼无奈,况且如今也知道自己错了,自己犯不着赶尽杀绝,做事还是要给别人留一条生路的。

    常轩想明白了这个,倒也不着急了,便又和他爹说了一通家常,那话题扯着扯着就到了岳娘子身上。

    常管事显然没料到自己儿子和自己提起这个,当下半响不吭声,最后仿佛毫不在意地说:“我倒是有些时候没见过她了,她最近可好?”

    常轩心里暗叹,自己爹可真是不通人情,看来还是要激一激的,便干脆说起今日莫侍卫的朋友胡一江来,说那个胡一江三十左右的模样,对岳娘子颇有些意思。不过人家说话直爽干脆,直接说是要以后照应着岳娘子呢。

    常轩说完这话,便从旁悄悄看着他爹的反应。

    谁知道常管事却是笑了:“那倒挺好,她年纪也不小了,该想着为自己将来考虑考虑。虽说她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可这个世道,一个女人家,总是需要个男人帮扶着。”

    常轩万没想到他爹说出这么一番话,愣了一下,无奈地看着他爹说:“爹,你还真不打算给我找个娘啊?我原本以为若是手脚快些,说不得我还能有个弟弟呢。”

    常管事听到儿子这话,竟然有些哭笑不得,瞪了常轩一眼:“你也是个大人了,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常轩耸耸肩,颇为无奈:“好吧,爹你自己琢磨吧,这事我还真说不上话。”

    常管事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却是抬头说:“你先回去吧,我去见一下孙大管家。”

=====

    那一日他爹常管事和孙大管家怎么谈的,常轩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常轩去布庄的时候,发现任荣不见了,过了几天一问,原来这任荣已经被他姐夫孙大管家发配到乡下去管一块庄子了。常轩找人打听了下,却原来那庄子靠着山,基本是不毛之地,没任何油水可言。

    常轩回到家里和阿福说起这事,想象着任荣如今骂爹跺脚的样子,真是说得眉飞色舞得意万分,惹得阿福只在那里笑弯了腰。



55.  

    常轩的衣服先试着做出来一批,拿过来给阿福瞧,阿福赞不绝口,觉得这个样式必定讨那些风雅人士的喜欢。常轩心里依然没底,便特意命人赶制了几件衣服回去侯府,打算送给三少爷他们。

    当时大少爷恰好也在三少爷那边,两个人正说着事。见到常轩来了,大少爷只低着头看手中的茶水,并没和常轩说话。

    三少爷倒是热情得很,上前拍着常轩的肩膀,说你这小子如今跑出去把我整个给忘记了,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常轩只得笑着告罪,后来又说起此行的目的,便赶紧取了几件外衫来给三少爷看。

    三少爷抖开来,只见月白色的缎子衫,样式别致雅致,但最特别的是那衣服下角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若是平常的男式衣服,上面绣了一朵荷花难免显得太过脂粉气息,可是由于那荷花颜色偏淡,以至于和整件衣服浑然一体,不但没有丝毫脂粉气息,反而多了几分魏晋时分文人墨客的风雅。

    三少爷一见之下眼中冒光:“这件袍子不错,从哪里来的?常轩你是专门要送给我的?”

    常轩从旁笑着点头道:“三少爷,如今我们布庄开设了一个绣庄,这件衣服就是咱们绣庄里出来的。我也看着这件衣服是极好的,便特意拿来给三少爷看看。”

    三少爷听了这话自然是欢喜,一边夸着这衣服好,一边竟然要马上就穿上。一旁大少爷皱了下眉,喝止道:“三弟,你不要胡闹了。”

    三少爷扁扁嘴,看了他大哥,只好作罢。

    常轩见此,又命人拿出另外两件外袍,和之前那件是一样的样式一样的颜色。三少爷见了,不禁问:“常轩,你怎么弄了三件,莫不是要把另外两件和大哥二哥?”

    常轩知道这个大少爷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其实他对大少爷更不待见,不过心里虽这么想,面上还是看着大少爷恭敬地笑道:“常轩这里为三位少爷都准备了我们绣坊里精心制作出的衣裳,但这两件嘛,却还是要给三少爷的。”

    三少爷不懂了,手里抖搂开那衣裳,口里奇怪道:“常轩,这两件和前两件分明都是一个样式一个颜色,我干嘛要弄三个同样的衣服呢。东西虽好,但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常轩笑看了两位少爷,便从容不迫地对三少爷道:“请三少爷打开这件袍子细细地瞧瞧。”

    三少爷此时已经抖开,他顿时发现些许不同,却原来他手中如今这件袍子,衣服最下摆仿佛依然是那朵荷花,但是荷花却已经迎风绽开,那绽开之姿,恰如一只扑扇着翅膀的淡粉蝴蝶一般。

    三少爷连忙细看了一番,顿时忍不住笑着叫道:“这可真是妙,两个荷花颜色和大小极为相似,只是一个含苞欲放,一个迎风而绽。”

    大少爷也没想到这件袍子上还有此等门道,只在一旁略皱着眉头看,并不言语。

    当下常轩又打开第三件袍子,却见那袍角依然是那朵荷花,但已经微微收拢,花枝略挽,呈颓败之势。常轩向着满目惊奇的三少爷解释道:“这三件袍子,一件用于晨时,此时荷苞伴着一点清露;一件用于午时,此时荷花正是极盛之时,最后一件用于昏时,此时一日刚过,正是香气收敛之时。”

    这下子,不但三少爷只呼妙哉,就连那不动声色的大少爷也目露佩服之色,点头说:“能在区区几件袍子上作出如此心思,常掌柜的这个绣坊可真是独树一帜啊。”

    常轩见大少爷这么说,干脆道:“绣坊刚刚建起来,如今还没有名字呢。既然大少爷也觉得这绣坊之作独树一帜,不如就烦请大少爷帮忙起个名字吧。”

    大少爷倒没想到这常轩竟然如此顺着竿子往上爬,不过当下也不好拒绝,略一沉思,便道:“不如就叫福运来绣坊吧。”

    常轩听得“福运”二字,略一愣,抬眸看过去,只见大少爷低头凝视着衣服上的荷花,倒是看得仔细。

    常轩以前虽然不满这大少爷,但到底敬他是主子的,如今却忽然涌起一阵厌烦,心里暗想这个大少爷真是死心不改,如今怕是依然记挂着自己家里那个小娘子呢!若不是尊他是个主子,今日常轩必然一拳头砸过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三少爷从一旁欣赏着自己的新衣裳,自然不明白常轩心中所想,听到大少爷的那个名字,只点头说:“挺好挺好,福运来福运来,福运马上就能来,这个名字很不错。”

    常轩也笑了,点头说:“是不错,那就谢大少爷赐名了。”

    这日常轩和两位少爷散了,马上就命人赶制了一批,分别送给侯府里各位少爷老爷以及夫人奶奶,样式个个新颖独特,大家自然都很是喜欢。常轩又请自己爹爹将一些袍子衫子送给了当地所知的达官贵人,那些达官贵人平日所穿也是日常惯见的,若是精致的话,无非是在料子上考究以及在绣工上讲究,如今见了这等别出心裁之物,也都起了那附庸风雅之心。

    接下来三少爷恰好显摆地穿了常轩送给他的那几套衣裳去参加一个诗会,这个诗会从早上一直举行到晚上,三少爷就得意洋洋地分别换上了那三件衣服,于是引得众位才人学子羡慕不已,纷纷打听起来。

    这一打听,他们知道了福运来绣坊,于是纷纷扑过去,想着自己也挑件样式别致的。而此时阿福照了林嬷嬷给的那个册子,又分别衍生出了许多样式。比如之前所说的那个荷花一日三套的袍子,她自然可以比着做旭日东升艳阳高照以及夕阳散落的袍子。

    阿福敲定了花样后,就交由福运来绣坊去做,很快成批的袍子衫字赶制出来放在了福运来的门店,而这些衣服马上被抢购一空了。

    常轩大喜,立即再接再厉,又赶制出一批,这一批却是被那些京中的达官贵人以及部分学子抢空了。一时之间,京中以拥有福运来绣坊所特制的成衣为荣,纷纷前去购买。此时常轩命绣坊里的绣女裁缝们连夜赶制,依然供不应求。

    常轩一琢磨,与其大量供应还不如限量卖,于是便定出规矩,每个月福运来绣坊只出多少件衣裳,多了的话咱可不伺候。此话一出,那些因为嫌这价钱贵而犹豫了半响考虑着要不要买的学子们纷纷跌足,当下砸锅卖铁也要买啊。

    这时候,苏三叔又出了一个主意,编造了几个顺口溜给京中的孩子们,于是很快京中大街小巷便唱开了“学子要穿福运来,来年必能中状元;官人要穿福运来,步步高升谋好差;姑娘要穿福运来,媒婆挤着往家来;夫人要穿福运来,明年必生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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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福运来的生意红火昌盛之际,福运来背后的这位大掌柜却开始发愁了。他摇头叹息,只恨当初那个骗子客商为何不多卖给自己一些缎子呢!如今那批缎子马上就要告罄,他只能苏三叔前往江南一带,赶紧给他带回来一批这样的缎子。

    苏三叔怀里揣了银票,急匆匆地跑到了南边,谁知道人家那个程氏织坊一听是北边的景侯府要缎子,竟然一口回绝了。这苏三叔摸不到头脑,给那位程府大当家递了几次帖子,人家根本是连见都不见,最后还是一个守门的下人告诉苏三叔:“这位大叔,您就别在这里等了,我们大当家说了,景侯府的人一律不见,景侯府要买的东西一律不卖。”

    苏三叔一听这话,敢情人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不明所以,但是常轩那边等不了啊,无奈之下,他只好买通了当地几个客商,由人家分散着在那个程氏织坊进了缎子,这样总算凑齐了常轩所需。

    再说常轩这边,那批被面虽然在衣裳的带动下也卖得不错,可到底是不如衣裳热销啊。这时候本就为缺了料子发愁的常轩果断地一拍板,将这批被面也做成袍子来卖!这一声令下,绣坊的姑娘们婆子们开始齐动手,拆被面赶袍子,日夜忙碌,总算勉强供应上店面所需。

    不过这些绣坊姑娘虽然累,可是个个心里欢喜干劲十足,只因常轩给的工钱比起别家要高上许多,她们每日拼命地干,回去后在家里也被爹爹夫婿高看一眼。

    阿福也是不得闲,她如今除了闲暇时赶制那个百鸟朝凤,其他时间没事儿就琢磨着怎么去改进那个册子上的式样,怎么才能更新鲜更时髦。有时候自己想不出了,她就去回侯府去找昔日姐妹们一起出招,当然她为了感激对方总是会带去一些上等品色的料子。

    迎春有一次甚至也主动找上她,说是也想帮着她做些。阿福见她开口之间吞吞吐吐,便猜到了什么,果然这迎春艰难地说:“如今男人有了异心,我手里也没有银子使唤,想着这日子实在作难,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帮点忙,好歹手头积攒点私房。”

    这个自然是不在话下,其实常轩的福运来绣坊正缺像迎春这样心灵手巧的人呢,于是干脆把部分活计给了迎春,迎春便在家里一边带孩子一边制衣裳。

    就这样到了七月份盛夏之时,此时阿福已经八个月身子,绣品也快要完工了,只是她如今精力越发不济,每日刺绣的时间越来越少,那进度就慢了下来。


   
56.  

    这一日阿福正在院里乘凉,顺便指点细云做些针线活。因为阿福一直忙着那百鸟朝凤,以至于这快要出生的娃竟然没几件衣裳,是以如今只好教着细云来做。细云倒是个耐心细致的好姑娘,经阿福一指点,很快便学会了怎么做婴儿的穿戴,做出来针脚细密,让阿福赞叹不已。

    这边正做着,忽听到外面门响,却是岳娘子过来了。岳娘子手里拿着几件刚出生的男娃穿的肚兜以及虎头鞋等物,阿福见了倒有些不好意思,收下并谢过岳娘子,两个人便拿着蒲扇在树下边扇着边说些话。

    先是说了孩子的事儿,接着就说起岳娘子包子铺的生意。谁知一提这个岳娘子就叹气:“如今我门口愣是拄着那么一个恶煞,路过的小孩都要被吓哭了,我那生意能好到哪里去呢。”

    阿福一听这个倒是笑了,她知道所谓恶煞说得是那个胡一江,胡一江自见过岳娘子并吃过岳娘子的菜后,对她是一见倾心,从此把那江湖买卖暂时搁置下,跑到岳娘子店面前站岗,是风吹雨打从不退缩。岳娘子开始是客气相劝,接着是横眉竖眼,然后是掐着蛮腰痛斥,后来是拿着擀面杖追着打,最后是无可奈何回屋该干啥就干啥去了。

    人家胡一江不怎么说话,站在那里既老实又听话,活计出去买个粮食磨个面,他都主动抢过来干,干完了就重新到店前站岗,岳娘子最后竟然也习惯了。

    如今她只能长叹一声:“我都已经说过多少次,我是怎么也不会改嫁给他的,他这个人怎么就像是面团堵住了耳朵眼,愣是听不进去呢。”

    阿福掩唇轻笑:“其实这位胡大哥人也厚道直爽。”

    胡大哥是厚道直爽啊,直爽到大摇大摆站在人家门前说:“反正我是娶定了你,你一日不嫁,我就站在这里一日。”

    岳娘子低头继续叹息,神色黯然:“我怕是已经成了左邻右舍的笑柄,从此后没什么颜面见人了。”

    阿福收起笑,微低下头,她知道岳娘子这话里指的是自己公爹。自从这胡一江出现后,公爹因为忙还没来过小院呢。只是想来常轩总应该对公爹提过这胡一江的事,只是不知道公爹对这件事是什么反应。

    阿福想着这个,心下一动,想着若是公爹对这件事真得不高兴了,那也是好事,说明岳娘子还是有戏的。当下她心间一转,便对岳娘子笑道:“过几日公爹过来我们这里吃饭,我想着多准备几个菜肴,到时候你一定要过来帮忙。”

    岳娘子一听,自然明白阿福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当下心里感激,口里却还是问道:“近日常管事忙得紧呢,他有时间过来吗?”

    阿福却颇有保证:“放心,一定可以的,爹早就说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只是一直因为忙拖着,这次一定过来的。”

    岳娘子当下眉目流转,点头笑道:“那也好,我好长时间不见他了,正好这次一起吃饭。”

    当晚回到房中,阿福坐在一旁静看着自己那个忙碌着放蚊帐的男人,含笑问道:“我记得后天咱爹过来一起吃饭?”

    常轩小心地铺好凉席,口里嗯了一声:“是这么说的。”

    阿福眼珠儿转了转,又道:“咱爹知道那胡一江的事了吗?”

    常轩顿了下,抬头看了眼阿福:“闹了半响你心里记挂着这个事呢,我和咱爹说了啊。”

    阿福无奈,只好继续问:“他怎么说?”

    常轩耸了耸肩:“爹当时听了,就‘哦’了一声,什么表情都没有,什么也没说,之后就岔开话了。”

    阿福听了这个,低头沉思了一番:“咱爹心思,可真是不好猜。”

    常轩此时已经铺好了炕,过来小心地服侍着阿福睡下,口里还说:“咱爹啊,心里估计矛盾着呢,其实岳娘子人的确不错,奈何他觉得我娘是没人能比的,自然就想不明白了呗。”

    阿福见常轩提起这个,忽想起一事,便问道:“我记得之前清明,我还说是不是应该给咱娘去上坟的,咱爹却说不用。当时我看他脸色不好看,便没敢问,后来说要问你,一忙也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轩闻言一愣,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拢着阿福的肩膀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还小,只记得我爹求了大老爷,托人把我娘的棺木运到南方去了。”

    阿福一听更加诧异:“为什么运到南方?”

    常轩叹了口气,摇头说:“我哪里知道呢,小时候我也问我爹了,可是我爹又不说,只是隐约提到我娘的亲人都在那边埋着呢。”

    阿福问到这里,见常轩眉目很是怅然,知道自己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便不再问了,只是握住他的手。

    常轩倒是没什么,自己笑了下说:“这都是过去的事儿,反正我心里记得我娘就行,管她葬在哪里呢,总是应该有人给她烧纸钱的。”

    当下两夫妻也就上炕躺下了。

    到了第三日,刚过晌午,岳娘子便早早地过来帮着收拾。看得出来岳娘子是特意打扮过的,面上略扑了些腮红,眉也描过,头发梳得光亮,耳朵上还带了平时不见她带过的祖母绿的耳坠。

    阿福心里不由得感叹,所谓女卫悦己者容,这岳娘子为了自家公爹也是费尽了心思。她想着自己多这样一个婆婆,也是多一个人帮持啊,心里是万分希望公爹干脆就娶了这岳娘子做续弦的。

    阿福因为身子的缘故,岳娘子不让她忙碌,只带着细云做饭,让阿福从旁看着就是了。几个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做饭,时间倒也过得快。谁知这时却听到外面一个嗓门响:“常老弟在家吗?”

    岳娘子听到这声音就皱眉,跺脚道:“他怎么也来了!”

    阿福忙让细云出去开门,果然便见胡一江走进来。这胡一江先是瞅了瞅屋里,见屋里没人,便金刀大马地站在院里:“弟妹啊,咱们常老弟今日不在家?”

    岳娘子小声呸了一下:“人家常轩是大老板,忙得很,哪里会这个时候在家里呢!”说着白了那个胡一江一眼,故意道:“也只有那些没志气的,整日里想着歪门邪道的,才会这时候到处乱串门子。”

    她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了,旁边的细云听了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岳娘子,再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胡一江。

    可是胡一江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笑着对阿福说:“弟妹,我今日是来找常兄弟的,他既不在家,那我走了便是。”

    阿福只好陪笑着点头:“胡大哥,您慢走。”

    谁知胡一江刚走到门口,却故意耸了耸鼻子,问阿福:“好香的味道啊,这是在煮什么?”

    阿福心里苦笑,但无奈只好道:“锅里正煮着猪蹄膀呢。”

    按说她应该叫人家晚上一起过来吃的,这才是待客之道啊。可是今晚的事儿,若是有了这位胡大哥,阿福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呢,当下也只能厚着脸皮啥都不说了。

    胡一江却是个不知道客气的,满脸羡慕地说:“这味道真好,在外面不怎么吃过呢。”说着这话,拿眼睛便瞅着岳娘子。

    岳娘子哪里怕他看啊,岳娘子可是曾经掐腰骂过擀面杖打过的人,当下“哼”了声,扭身子就进屋去了。

    阿福听到胡一江这话,却再也不能不接了,毕竟人家是帮过自己家常轩的人,当下只好强笑道:“胡大哥若是喜欢,晚间过来一起吃饭,恰好我家公爹也在,回头大家一起聊。”

    胡一江当下抱拳,豪气万丈地道:“弟妹真是痛快人,那老兄今日也就不客气了,晚上一起吃饭。现在为兄还有点事要忙,就先走了。”

    岳娘子在厨房里听到这话,便凉凉地插了一句:“整天就是个不着调的,他能有什么事要忙!”

    其实这也不能怪岳娘子说话寒碜胡一江,这胡一江每日不是站岗就是到处闲逛,还真没见他干过几件正经事。

    胡一江却冲那灶房里嘿嘿笑着说:“屋里那位,这你就不懂了,眼前就有两只斗鸡在打架,我老胡正打算去瞧个热闹。”说着嘴里哼着小曲儿,转身大踏步走了。

    阿福见他这样,不由得想笑,进了灶房见岳娘子还气鼓鼓地坐在灶前,便劝道:“罢了,胡大哥也是个爽快性子,你也别多想,左右若是你有了好人家,依他的性子,也不至于为难你的。”

    岳娘子一听这个,脸倒是泛了红,低声说:“唉,我也是不想耽误人家,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是个驴一样的脾气啊。”



57.

  晚间常轩刚回来,那胡一江便拎了一坛子好酒过来了,兄弟两个也是好久没见,两个人先是寒暄了一番,很快就要上酒。
  
  胡一江却打住了,摸着他那乱糟糟的胡子认真地说:“这坛子好酒是上等的竹叶青,我一兄弟送的,埋地下二十多年呢。”
  
  常轩不懂酒,不过以前跟着自己爹出去做事也经历过些场面,倒是能喝几杯的。当下他拎起那尚用黄泥封着的坛子闻了闻,只觉清香扑鼻,不由赞道:“果然是好酒。”
  
  胡一江点了点头:“咱兄弟两个也是相交多日,到现在还没见过咱们常大叔呢,我这才琢磨着把这坛子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请常大叔一起尝尝。”
  
  常轩一听这话,看了胡一江眼,只见这位大哥那贼亮的眼睛笑得如同一只狐狸,顿时心里明白了八成。感情今日个这胡大哥是要向自家爹示威了。
  
  胡一江到底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嘿嘿笑了几声,摸摸脑袋,吞吞吐吐地说:“常兄弟,咱老胡就这么点心事儿……”
  
  常轩见他那黑脸上竟然泛出红来,连忙点头说:“胡大哥,我明白的,没事儿,咱回头喝酒,喝酒。”
  
  这时正好小丫鬟细云端了一个托盘上来,常轩觉得自己这件事让一丫鬟看出来端倪到底不好,连忙说其他的岔开话题:“胡大哥,如今京中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说来听听。”
  
  胡一江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致,脸也不红了,话语也溜了:“哎呦,说起新鲜事,我今天倒是看到一件,倒是和你们府中的人有关呢!”
  
  常轩闻此,连问到底是什么事。其实常轩最近忙着经营那福运来绣坊,倒是许久不曾回过府中,是以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胡一江却挤了挤眼,笑道:“你知道那个塘口街吗?”
  
  常轩一听,倒是挑了下眉。塘口街他是知道的,自从三少爷懂事便三不五时地溜去塘口街寻乐子,常轩也跟着去过。当然了,那些进房里温存的事轮不上他一个下人,他一般是从旁看着。
  
  如今胡一江提起这个,又说起什么和景侯府有关,常轩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胡一江眉飞色舞地说:“今日个,你们府中的三少爷一个老相好被人家抢了!”
  
  常轩闻听皱眉,他知道自家那位三少爷一向不是个消停的主,沾花惹草是时常有的,且他还颇有些多情,把那些花草看得很重,时常偷偷地在家里倒腾下银子去贴补那些花草。如今这老相好被抢,估计三少爷难免生气了。
  
  胡一江看常轩脸色,知道他是认识这个三少爷的,便继续八卦道:“你猜是谁抢了他相好?却原来是八王爷府中的儿子呢!”
  
  常轩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八王爷和当今皇上同是太后嫡出,他的儿子更是倍受皇上喜欢,对方来头不小,若是三少爷应付不好,只怕此事横生事端。
  
  胡一江喝了一口茶,却闭口不谈了。
  
  常轩只好问:“后来怎么样了?”
  
  胡一江嘿嘿笑了,耸动着他那浓眉说:“其实没啥,两边的人好像打了一架,后来我过去看的时候,已经被官府的人请走了。”
  
  常轩听了这个,脸上颇有些担忧,他知道自己那个莽撞的三少爷惹出这个事来,怕不好收场。
  
  胡一江看常轩脸色,知道他担心,当下摸摸脑袋,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只好安慰说:“没事的,你们景侯府不怕他们。”
  
  常轩心里苦笑,胡一江是江湖人不懂这些门道,这王侯将相们之间的事,哪里是一个怕不怕就说清楚的呢。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到外面门响,往外面一瞧果然是常管事来了。当下两个人连忙迎出去,常轩也就罢了,那胡一江上去煞是亲热,一口一个叔,叫得常管事好像凭空多了一个亲侄子般。
  
  这时候阿福和岳娘子也从灶房里出来了,岳娘子见胡一江叫常管事叔,面上有些不好看,不过考虑到胡一江和常轩是兄弟相称的,是以胡一江这么叫倒也没什么不对,她只能心里暗恼,狠狠白了胡一江一眼。
  
  胡一江假装没看到,亲热地拉着常管事的膀子就要进屋,口里还说侄子特意给你带了好酒,今日个一定要尝尝。
  
  常管事平日出入的是侯府高门,来往的也都是通礼数的,哪里见过胡一江这种上前直接拉胳膊的,当下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不过还是随着胡一江进屋了。
  
  三个男人坐定后,胡一江自报家门,常轩连忙从旁介绍。
  
  常管事自然是早已听说胡一江这号人,是以当下连忙拱手谢胡一江,毕竟人家帮过常轩。胡一江倒是豪爽,拍着胸脯说以后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客气的,再说了这几年你们对岳妹子关照得很,我还要谢你们呢。
  
  他这话一出,常管事眉头轻挑了下,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随口客气了几句。
  
  此时阿福正好端菜上来,听到那声岳妹子,差点就要笑出声。其实岳娘子现今二十六七,抡起年纪倒是比这胡一江大几岁的,如今竟然就这么被胡一江称为妹子了。
  
  阿福回到灶房和岳娘子说起这个事来,岳娘子狠狠地用烧火棍戳着地,口里埋怨道:“这个胡一江,可真能搅和!”
  
  阿福却笑道:“岳婶婶,我倒觉得这不是一个坏事。”
  
  岳娘子不明所以,抬眸怨道:“不是坏事,难不成还是好事吗?”
  
  阿福点了点头,巧笑道:“回头你去上菜,看看我爹的神色,若他脸色不好的话,那说明他对你是有心的。”
  
  岳娘子低头想了想,点头说:“有道理。”
  
  片刻之后,岳娘子一手端了五个盘子上桌,进去的时候却见常管事虽然也应和着吃饭喝酒呢,可看那神色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当下她心中一喜。
  
  谁知胡一江见岳娘子过来,连忙乐颠颠地站起来去接,口里还说:“吃这么一顿饭,看把你累的。”话语之间颇是亲热。
  
  岳娘子听着这话,却用眼中余光继续看常管事,谁知道常管事坐在那里四平八稳,脸上风吹不动,顿时她心里又有些泄气,想着这个人真是难以捉摸啊。
  
  一顿饭吃完,常轩也无可奈何,胡一江是海吹胡扯,常管事是若有所思。
  
  后来胡一江喝得醉醺醺,常轩只好去送他,他却要拉着岳娘子一起走,最后没办法,岳娘子和常轩一起去送人。
  
  阿福吩咐细云收拾着桌子上的狼藉,自己却端上一杯饭后茶,随口问自己公爹道:“爹,最近府里不忙吧?”
  
  常管事接过那茶,浅饮了一口,叹气说:“府里还好,只是今日出了点事。”说话间,神色颇有些倦意。
  
  阿福其实是想把话题引到岳娘子身上的,可是没想到府里还真出了事,便忙问:“怎么了?”
  
  常管事却闭口不提此事,关切地看着阿福,温声道:“阿福,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子,让常轩多陪着你些。”
  
  阿福低头,抿了下唇笑道:“常轩如今事多,我有细云和岳娘子陪着就是了。”
  
  常管事却摇头:“细云到底是个小丫鬟,岳娘子呢——”他话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下。
  
  阿福抬起眸子,小心地看公爹的神色,谁知公爹常管事却仿佛毫不在意地说:“那怎么说也是外人,人家有自己的生意要顾。回头我和常轩说说,让他先把绣坊的事放一放。”
  
  第二日晚上,常轩在炕头上搂着阿福,先贴到阿福肚皮上停了一番动静,然后满足地把自己脑袋躺在阿福腿上说:“阿福,我以后要早点回来陪你。”
  
  阿福忍不住笑了,用手替常轩顺着那黑色的发丝,柔声道:“该不会是爹和你说过什么吧?”
  
  常轩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腿,轻声说:“嗯,爹说了,一定要陪着你,说这事对女人是头一次。”
  
  阿福听他说得认真,鼻子倒是有些发酸,想着遇到这样的好公公也是自己的福气。
  
  自那日后,常轩确实是晚出早归,尽量多抽了时间陪着阿福,摸摸肚皮听听动静,有时候还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面踢脚的动作呢。
  
  每到这时,常轩便大乐:“咱家小丫头这力道还挺大的。”
  
  阿福扑哧一笑:“人家肚子里分明是一个男娃,要不然怎么能这么顽皮呢。”
  
  常轩却不乐意了,摸着阿福的肚皮,拉下脸命道:“里面的娃你听着,我是你常轩爸爸,我想要个漂亮的女娃,可不许你是男娃!”
  
  阿福白了常轩一眼,推开他的手,轻柔地抚着肚皮,宠溺地道:“娃,你可要听好了,你娘我最喜欢男娃了,你不能是女娃,一定要是男娃。”
  
  因为得旺娘子的事儿,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生个男娃。
  
  常轩想再摸,阿福却用手推着不让他摸,还怪他道:“你不会说话,小心把咱娃给吓到!”
  
  常轩委屈地看了眼阿福的肚子,颇有些可怜兮兮地说:“如今娃在你肚子里,男娃女娃还不是你说了算。”
  
  阿福闻言忍不住再次笑了:“怎么是我说了算呢,当日这娃还不是你送过来的。”
  
  她这话说得时候也没多想,待到说出,才明白过来,顿时脸上泛红,低头含笑不语。
  
  常轩却兴起,凑到阿福耳边,语声暧昧地说:“若是这胎是个男娃,下次我就卖力在你肚子里种一个女娃如何?”
  
  阿福低头不应。
  
  常轩拉着阿福的胳膊撒娇:“阿福,我想要个女娃,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娃。”



58. 这就是我的儿子?

    话说第二日,夫妻两个人甜蜜之余也想起岳娘子的事,阿福便不由得叹息,她想着看公爹那个样子,虽说也觉得岳娘子不错,可到底是没有踏出一步的意思呢。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是可怜岳娘子等了这么几年。

    常轩想了想,只能说罢了,这种事情勉强不得,还是随爹的意思去吧。

    阿福心里记挂着岳娘子,后来抽空挺着肚子去岳娘子包子铺里看,只见胡一江依然站在门前,岳娘子低着头闷声收拾着蒸笼。岳娘子抬头见阿福来了,笑着打了招呼,又把她迎进了后院。

    两个女人说起知心话,岳娘子提起常管事脸上便黯淡下来,她苦笑着说:“你不用说什么,其实有件事说起来丢人,我倒是不曾告诉你呢。”

    阿福不解地看着岳娘子,岳娘子却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天过去后,我曾去找过他。”

    阿福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岳娘子叹了口气,看着窗户外面落寞地说:“没然后了,我白白等了这么多年,以后他总是会忘记以前。可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真不愧姓常,人也真是长情。”说着她倒是苦笑了下。

    阿福顿时噎住,岳娘子竟然直接去找了自家公爹,这般行事确实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做得出来的,不过自家公爹却还是让她伤心了。

    岳娘子后来也笑了,望着阿福说:“没事的,不就一个男人嘛。”

    阿福抿了抿唇,轻声问:“岳婶子,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其实如今阿福觉得,就这么嫁给了那个胡一江也是不错的。

    岳娘子却笑着叹了口气:“我都半老徐娘了,能有什么打算的。你看门外那个胡一江,论起年纪倒是比我还小呢,我总不至于真的从了他。反正如今我守着这个包子铺,横竖饿不死,又没有男人管,这日子也自在。”

    阿福见岳娘子倒也想得开,便不好再说什么。

    =============

    这些日子阿福也没有其他心事,无非是逗逗肚子里的宝宝,或者拿起那即将完成的绣品缝上几针。如今这绣品差不多也完工了,只剩下最后给那百鸟之王的凤凰绣上眼睛,这就做好了。

    转眼已是九月下旬,如今天色转凉,阿福肚子里的娃眼看着就要生了,而常轩早已请好了稳婆,给人家送了上好的礼。

    这一日,阿福盘腿坐在炕头,看着外面院子里的老树开始掉黄叶,落了那么一院子。她便叫过来细云,请她把院子扫扫。细云是个勤快的姑娘,当下放了手中的针线,下炕扫院子去了。

    阿福笑看着窗外的细云,忽然想起昔日在绣坊的自己,不由得抿唇笑了下,继续低头绣那双凤目。半响之后,当她绣上最后一针,用牙齿咬断了绣线又用了一个针法将那线头压住,这才将绣针放在别处,展开那大幅绣品细细地看。

    细云进屋的时候,只见阿福脸上带着温和柔美的笑意打量着那幅绣品,不由得笑着上前:“嫂子,这是绣好了吗?”说着也上前凑过去看。

    低头看过去时,只见那百鸟之王的凤凰高站在梧桐之上,五彩斑驳的凤翅展起,大有迎风欲飞的态势,而它一双细目则是微微眯起,昂首俯视着其下落于花丛中的百鸟。其下朝拜的鸟颜色各异种类繁多,它们或者扬颈高歌,或者嘴上衔着花瓣仿佛向凤凰献礼,情态各异活灵活现,使人看之仿佛置身于鸟语花香之中。

    细云虽然早已看过,但如今再看依然赞叹不已,差点忍不住拿手去抚那鸟儿,不过她很快想起自己刚刚扫过院子没洗手,到底收回了手。

    阿福见细云这般情态,心里也有几分得意,要知道这毕竟是她呕心沥血之作,当下眸里含笑道:“我先收起来,等明日就送到府中去,二少奶奶见到一定喜欢的。”

    谁知道晚间常轩还没进家门,阿福却忽觉得腹中一阵抽痛,她想起稳婆之前所说,便明白自己怕是要生了,当下连忙唤了细云去叫人。

    细云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哪里经过这阵仗,差点慌了神,不过还是勉强镇定下来,结巴着说:“我,我现在就找人!”说着拔腿就跑了。

    阿福在炕上痛了一盏茶功夫,便见岳娘子匆忙跑来了,当下赶紧扶着阿福道:“细云已经去叫你家常轩去了,我派店里的活计去找稳婆,胡一江去你们侯府找他去了。”

    阿福当下顾不得许多,只好虚弱地点头称谢。

    而常轩那边,见到细云流着汗喘着气儿跑过来,顿时明白了,当下不说什么便抢过旁边一匹刚刚拉货的马来,上去拍马就直接奔家里去了。只可怜细云大汗淋漓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呢,在那里擦着汗喘气道:“我,我这不是白来了嘛!”

    一旁的伙计双喜递过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怎么说是白来了呢,你这一过来,咱们常大掌柜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呗!”

    至于常管事那边呢,一听这个消息向来处事稳重的他也不由得赶紧放下手中事超府外奔来。那个胡一江跟在后面大呼小叫:“喂,我跑来给你送信,一杯热茶都没有啊!”胡一江一向看常管事不顺眼,此次主动前来其实有故意让常管事欠人情的意思。

    一旁莫侍卫也在,其实胡一江就是先找到莫侍卫然后找到常管事的。当下这莫侍卫拉着胡一江说:“人家遇到这好事,你就别在那里搅和了,走,随着我喝酒去。”

    ==============

    此时常管事和常轩都已经聚集在门外,就连细云也在小伙计双喜的陪伴下回到小院里静静地等候着,而屋子里产婆正指挥着岳娘子忙碌。岳娘子忙不过来,见细云回来了,也连忙叫她进来帮把手。

    常轩心里着急,便在院子里背着手转来转去。常管事黑着脸低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听着里面一声声的呻吟痛叫,常管事终于忍不住了,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呵斥道:“你能不能坐下来?”

    常轩猛地顿住,看了看自己爹,委屈申诉道:“爹,我坐不住啊!”

    常管事想想也是,继续低着头不说话了。

    偏生这时岳娘子从屋里出来,递出来一个木盆,瞄了眼这两父子,命令道:“去弄点热水吧。”

    常轩连忙上去,一把接过那木盆,拽着岳娘子着急追问:“啥时候能好?”

    岳娘子白了常轩一眼:“生孩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你以为说好就好啊!”说着便进屋里去了。

    常轩无奈,守在门外眼巴巴地舍不得走开,不过听着那叫声实在心痛,只得红着眼睛两手抱着盆跑去灶房盛开水。

    待到递进去热水时,常轩试图从门缝里瞅瞅,可是隔着厚重的帘子呢,再加上岳娘子眼疾手快,他愣是什么都没看到。

    听着里面痛苦的呻吟声,常轩垂头蹲在窗台下,咬着牙忍耐,他现在是恨不得去替阿福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常轩在恍惚中总算听到一声婴儿有力的啼哭声。这一下子仿佛震破了之前的混沌,他猛地跃起,欣喜地冲着他爹喊道:“这是生了!”

    常管事再也没有昔日的镇定,此时脸上也透着激动,猛点头对儿子说:“生了!”

    细云双喜面面相看,也都是欣喜不已,两个人赶紧上前道贺。而常轩此时是恨不得冲进屋里看看,却被常管事一把拉住胳膊。

    片刻之后,岳娘子总算是挑开了门帘,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婴儿,眸里含笑望着父子两人说:“是个大胖小子呢。”

    常轩赶紧凑过去瞧,只见自己那儿子皱巴巴的,脸上发红,犹如一只猴子般。他顿时有些诧异,拧着眉头说:“这就是我的儿子?”

    岳娘子无奈白了他一眼:“这难不成还是别人家的儿子?”

    常管事此时也凑过去看,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笑呵呵地道:“这是刚生下来,等过几天就好看了。你当初刚生下来时,也是这个样子的。”

    常轩一听这才放心,他见岳娘子抱着孩子,自己也忍不住想抱到手里。岳娘子却没有给他的意思,常轩只好从一旁巴巴地看。

    常管事伸手上前,笑道:“我来抱抱。”

    岳娘子抬眸看了常管事一眼,见他那手势倒很是懂行,显然是之前抱过孩子的,便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常管事怀里。

    两手相接时,岳娘子口里柔声提醒说:“小心些。”

    常管事温声笑着说:“放心,我知道的。”

    岳娘子心里便微微一动,她觉得两人这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是熟稔的夫妻般那么亲密自然。可是她看向常管事脸色时,却见对方注意力全放到了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何曾注意过自己呢,当下心便凉了半截。

    常管事此时抱着自己的孙子,一改昔日的不苟言笑,满脸和蔼地逗着那刚出生的小婴儿。话说这孩子也是可爱,睁着清澈的大眼看他爷爷,看着看着竟然弯眉笑起来。

    常管事见此大乐,越发开怀。而一旁的常轩凑在一旁巴巴地看着,此时终于眼馋到不行了,从旁求道:“爹,让我抱抱吧。”

    常管事头都没抬,继续呵呵笑着看自己孙子,口里却说:“你不会抱。”

    常轩无奈,只好也去跟着逗自己儿子,口里还道:“儿子,我是你爹,你看我这边。”说着脸上做出鬼脸来。

    这儿子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常轩见此不死心,干脆将脸凑到人家小娃娃眼前去,谁知道小娃娃猛地见到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小嘴一瘪,“哇”地一声便大哭了起来。

    当下把个常管事心疼得不行,手里安抚地拍着婴儿的后背,口里还骂常轩:“你看把孩子吓的,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常轩也挺心疼,不过他也无辜。

    常管事将孩子哄得不哭了,抬头严肃地看了眼常轩:“你进屋看看你媳妇儿去吧。”

    常轩想想也是,自家阿福受了这么大罪,自己还没进去看呢,当下赶紧抛下那个惹人怜爱的婴儿,匆忙进屋去了。



59. 你嫌弃我儿子了
  
  常轩走进屋里的时候,只见阿福额发上带着汗,脸色苍白地躺在炕上。他想起之前痛苦的呻吟声,心里一抽,赶紧上前坐在炕沿。
  
  阿福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微眯着眸子假寐歇息,此时若有所感睁开眼睛,便见到常轩坐在一旁心疼地看着自己。她勉强扯开一个笑来,轻声说:“看到孩子了吗?”
  
  常轩怜惜地拿过一旁的巾子,轻柔地替阿福擦着额际的汗,又替她拢了拢汗湿的头发,这才柔声说:“见到了,是个男娃。”
  
  阿福闻听,绽开一个温和疲惫的笑来,望着常轩说:“等下次咱们生个女娃。”
  
  常轩见她这样一笑,心里忽然泛起一种夹杂了酸楚痛意的幸福。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娘子,为自己怀胎十月总算生下一个男娃。他凝视着阿福,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弄着滑嫩的脸颊,口里轻声喃道:“好的,咱下次要个女娃。”
  
  阿福轻点了点头,脑中想起之前常轩曾说要卖力在她肚子里种个女娃的事儿,脸颊禁不住泛起了红晕。
  
  常轩原本见她软软地躺在被窝里只露出头脸的娇弱样子实在惹人怜爱,如今见她微湿的脸颊上泛红,忽然心里一动,禁不住低下头去亲了那脸颊一口。
  
  阿福倒也没躲,只是小声羞道:“别亲了,没洗,脏着呢。”
  
  常轩却在亲了一口后又忍不住啃了一下她柔软的唇,口里还说:“看你如今这个样子,真恨不得一口吃下去。”
  
  谁知两个人正亲着,岳娘子却抱着孩子挑帘子进来了。
  
  阿福一见,慌得赶紧伸手虚软地推开常轩,不过依她如今的力道自然是推不开的,幸好常轩机灵,赶紧站起来在一旁,口里还郑重其事地“咳”了声。
  
  岳娘子虽看到了,但也只装作没看到,笑着对阿福说:“看看孩子吧。”说着将孩子放到阿福怀里。
  
  阿福其实还未曾看过自己孩子呢,如今接过来细细看,真是越看越有爱,忍不住笑着道:“常轩,我看他长得和你倒是像。”
  
  常轩听了,也坐在炕沿凑着看,可是他不敢像之前那样大声说话了,他怕吓着这孩子。但是他看了半响,最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怎么看不出他像我呢?他有我好看吗?”常轩知道自己长得不差,至少是面目清俊的,而眼前自己这个儿子实在看不出哪里好看。
  
  阿福听了这话可有点不高兴了,抱着自己儿子说:“你嫌弃我儿子了。”
  
  常轩赶紧摇头:“我没有那意思!”
  
  阿福低头看儿子,一副不搭理常轩的意思。
  
  常轩连忙从旁温声软语, 把自家儿子夸了一番,说这儿子长得比自己好看多了,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阿福依然不搭理刚才嫌弃了自己儿子的常轩,只是笑着看自己儿子,倒是岳娘子噗嗤笑道:“这孩子估计饿了,我先喂他点黄连水了,回头让孩子给吸吸,你先出去吧。”
  
  常轩粘在自己娘子旁不想动,口里还说:“没事,我从旁看着就行。”
  
  岳娘子抿唇笑了,口里说:“那我出去。”说着就要挑帘子往外走。
  
  阿福却叫住了岳娘子,狠狠地白了眼自己这木头男人:“我要喂孩子呢,你矗在这里做什么?出去烧点热水做饭吧。”
  
  常轩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娘子若是坦胸露乳给自己看了没啥,给岳娘子看了也没啥,但是岳娘子和自己同在,就这样让阿福露出柔软来,实在有些尴尬了。当下他也红了脸,赶紧起身:“阿福,我先给你们做饭去,你给孩子喂水吧。”说着就往外走了。
  
  其实外面常管事早指派细云给阿福熬了红豆粥煮了白鸡蛋,哪里需要他个常轩做饭呢,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这边两个女人看着常轩出去,都禁不住笑了,岳娘子先给孩子喂了点事先早已备好的水,又教着让阿福给孩子吸奶。阿福这才掀开衣服来,露出因为孕育而越发饱满的两团柔软。
  
  这是她第一次试图给孩子喂奶,自然有诸多不顺,幸好有岳娘子从旁指点着。待到上了手,阿福垂头温柔地看着自己那个吸奶吸得连脑袋都一动一动的孩子,忍不住笑道:“怪不得旁人总说什么用上吃奶的力气,如今才知道,这小娃娃吃个奶真是要卖力气的。”
  
  岳娘子坐在一旁也笑了:“你还算好的,生得大,等孩子吸几天,很快应该就有奶水了,也是咱这娃有福气啊。”
  
  阿福明白岳娘子指的是自己的两团柔软。其实她以前比起周围的小姐妹就要大上许多,如今更是饱和细腻,让人看到都忍不住想揉上一揉的那种。当下她红了脸颊,低头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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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常轩进屋的时候,见到的依然是阿福给孩子喂奶的情景,此时因为已是要睡了,也没有外人,阿福干脆在帐子里将两只都露了出来。其中一个如同一个饱满的桃子般在她胸前垂出优美的曲线,而另一团则因为被孩子咬在口中扯出容忍的形状,更显露出一种母性的异样美。
  
  常轩心里一荡,凑在一旁坐下,低头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你这物生得好,倒是便宜了这小子。”
  
  阿福头都不曾抬,柔声说:“这小子可是你儿子。”
  
  常轩看着自己那儿子在阿福怀里犹如一只小猫般贪婪地吸着,实在眼馋,干脆将这母子二人都拢在怀里,凑到阿福耳朵根上说:“就这么被他抢走了!”
  
  很久以前,那可是常轩的最爱,他最爱揉啊捏啊亲啊啃,怎么啃都啃不腻,如今却要让给儿子了!
  
  阿福晶亮的眸子瞅了眼常轩,看着他那犹如小孩子失宠般的神情,忍不住想笑,可到底是忍下了,只弯着唇。
  
  如今他们的炕边已经放了一个小床,孩子就睡在小床上的。阿福先是哄着孩子睡下了,又按照岳娘子之前教的方法小心地放好了儿子,低头慈爱地凝视了一会儿,这才在常轩的催促下上炕睡觉。
  
  刚躺到炕上,常轩便凑了过来,大手伸进她尚未掩好的怀里,捉住了其中一团儿。即使他的手大,如今是怎么也无法一手将那团柔软掌握了。
  
  他小心却恣意地玩了一番,这才餍足地放开,抱住阿福在怀里说:“等以后这小子长大一些断奶了,你还是我的。”
  
  阿福折腾了一天,也着实累了,此时靠在自己男人霸道占有的怀抱里,也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
  
  常轩却是不累的,他抱着怀里柔软饱满的小女人,摸摸这里揉揉那里,最后又捉住她的唇狠狠亲了一番,还是后来看她实在疲惫,这才心疼放过了她。
  
  阿福靠在常轩胳膊窝里打了一个哈欠,模糊地说:“赶紧睡吧,听说孩子半夜还会哭的,还要喂奶。”
  
  常轩一听,越发心疼,赶紧拢着阿福在怀里,拿手轻拍着阿福的背哄道:“嗯,你赶紧睡吧。”
  
  这一夜孩子哭了四次,阿福也起来四次喂奶,不过由于根本没什么奶水,小娃娃吸了半响依然是没有,哭得就更厉害,阿福只好给他喂水。而这样的闹腾,常轩自然也醒了。
  
  第一次他抱怨道:“这小子,怎么就不让你娘安生!”
  
  第二次他恨恨地道:“这小子,嘴太馋了!”
  
  第三次他红着眼睛看阿福:“阿福,我都恨不得替你带这小子了,他就知道折腾你,太过分了!”
  
  第四次他叹着气说:“阿福,明日咱也找个奶娘吧。”
  
  其实要不要找奶娘的事儿,之前他们也讨论过。得旺娘子是找了奶娘的,不过被得旺娘子整天嫌弃,听说闹得不太愉快。常管事意思是你们看着办,常轩是无所谓,他在此之前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
  
  阿福觉得还是自己带吧,一来她觉得这样和孩子更亲一些,二来她感觉到公爹为人一向低调收敛,自己也不是那娇生惯养的人,自己辛苦些也没什么,再说了,自己若是奶水充足,横竖辛苦也就是这几个月。
  
  如今常轩心疼娘子,是大力主张一定要请了。阿福见此,心里自有打算,反正她是要自己带孩子的。既然公爹说让自己看着办,那自己只要说服自己的男人就行了。对于这个,阿福是有把握的。
  
  当下她一边抱着孩子哄,一边抬眸笑看着炕上躺着那个男人。男人犹自愤愤不平批判儿子不懂事,阿福心里好笑,他怎么就忘记了,以前到底是哪个整晚上地折腾自己不得安生呢?
  
  又过了两日,阿福的奶水来了,且非常充足,小家伙吃得欢快,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不要请奶娘的,自己喂就足够了。



60.

    阿福生了一个男娃的消息,很快侯府里都知道了。而此时阿福已经将那副百鸟朝凤图绣好,当下托常轩送回了府中。老夫人和二少奶奶见过后,大喜过望,连连夸了阿福。到了洗三的日子,老夫人不但按惯例送来了补品以及金裸子,还特意送了许多一对黄澄澄的镯子,一个长命项圈和六个金铃铛。二少奶奶自然也另外备了一份贺礼送来,当下府中诸人都知道阿福受主家另眼相待,再加上常轩如今的布庄进项颇多,大家也都羡慕得紧,于是这两口子的日子真是红红火火。

    偏偏这日常轩又提起找奶娘的事儿来,阿福并不搭理,只一心喂孩子。常轩终于忍不住,凑上去撒娇说:“阿福,我可不愿意让你辛苦这个。”他摸着阿福的脸颊,怜惜地说:“你看你都瘦了。”

    阿福听说这话,挑了挑眉柔声说:“我瘦了吗?我记得昨晚你还夸我如今脸圆得像那十五的月亮,说是越看越想吃。”

    常轩顿时哑口无言,过了好久才在一旁蔫蔫地喊了一声:“阿福……”

    阿福笑了下,看他一眼说:“你就是气你家儿子抢了你的,是不是?”

    这一句话倒是说到了常轩心里去。

    阿福叹了口气:“你是男人,如今又做父亲了,怎么可以和儿子抢呢?”说着这话,奶也喂好了,便将儿子放在一旁拍着他的背哄着睡。

    常轩上前,低头凝视着儿子,如今这儿子脸上已经展开来,看着好看了许多,小眉小眼红嘴唇,如同画上的一般。

    他看着心里喜欢,便伸出手来轻轻碰了儿子的小鼻子,嘴里喃喃地道:“罢了,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便让给你吧。”

    阿福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等好不容易哄了儿子睡着,夫妻两个躺在那里说话。常轩便说道:“咱爹说了,回头看看给咱们再换个大些的院子。”

    其实常管事在阿福生娃之前就提过这事,只是当时两个小夫妻没什么经验,觉得也是够住的。可是如今生了娃,这才发现着实不够。阿福现在坐着月子,外面只有细云伺候着,两个人照顾孩子着实辛苦。而常轩是要白日去布庄的,如今也跟着每晚三四次地醒来,长期这样下去也受不住啊。

    当下小夫妻商量着,看来是要换个院子了,怎么也得多几间屋子。到时候不但可以让爹也过来一起住,就是要找个嬷嬷来帮助照顾孩子也方便。

    一边商量着这个,常轩那边的手不老实,照旧摸来摸去。他虽是男人家,但也知道如今月子里不敢乱动下面的,只弄着那两团柔软揉捏亲昵。可是今日他正摸着,却听阿福轻轻地叫了一声,吓得他连忙放开:“怎么了,弄疼你了?”

    阿福红着粉嫩的脸颊在他壮实的胳膊上蹭了蹭:“没事儿,刚孩子只吃了一边的奶,另一边有些涨得难受。”

    常轩一听,顿时担忧起来:“那怎么办?要不然咱把孩子叫起来,让他也吃下另一边?”

    阿福无奈,白了自己这男人一眼,怎么这男人自从当了爹之后就越来越笨了呢?

    常轩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主意实在太馊,从旁嘿嘿陪笑着说:“那怎么办?”

    阿福眸光流转,腻在常轩身旁,略挺起胸,于是那一团饱满便带着微微的颤意蹭着常轩的胸膛。

    常轩顿时只觉得胸膛里的火烧了起来,呼吸也急促了。他如今就是那秋后的干柴,只要阿福一个动作,他就可以点起来。

    阿福倒是也不敢惹火,点到为止,含笑娇声道:“你来帮着吃点吧?”

    常轩万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话,竟然口干舌燥起来:“这样好吗?”

    阿福脸上泛红,埋到他胳膊窝里闷声说:“你不帮忙,我便自己弄就是了。”

    常轩一听连声道:“我帮,我帮,我帮!”

    于是在这九月的夜里,他就着窗户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弱月光,两手捧上了被自家儿子抢去的宝贝,嘴巴凑上去,寻到那雪白细腻上傲然挺立的红珠,试探着学着那小家伙白日的动作,轻轻吃了一口。

    他这么一吸,阿福顿时轻轻呻吟了声。

    常轩连忙抬头,墨黑的眸子心疼地看着阿福:“疼吗?”

    阿福摇头,其实倒是不疼,只是感觉很特别。自己儿子吸的时候就是喂儿子的感觉,可是自家男人吸的时候,那滋味就不一样了。这让她想起这个男人当初吸她下面时候的滋味。

    常轩听她说不疼,心里也估摸着阿福是得了其中滋味,便再接再励重新低下头来,好一番轻含细弄,着实地服侍,轻轻地吸吮。于是阿福白色的乳汁流到了自己男人口中,而这个男人却把那越来越异样的滋味传到了阿福全身。

    阿福微闭着眸子,嫣红的唇儿半张开来,娇声细喘着,两手紧抓着常轩坚实的臂膀,而胸膛却是高高挺起,弄得前面两团仿佛在邀人品尝蹂躏一般。

    常轩在这细品中,两手揉捏着阿福那几乎瘫软的身子,忽然一下子便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如狼一般啃吃起来,不管不顾地啃着阿福雪白的胸膛,细滑的颈子,口里还急促地喘息着说:“阿福……我想死你了……”

    其实阿福何尝不想那个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常轩呢,当下她紧抓着常轩的臂膀,让自己柔软的身子贴紧了他的坚硬,感受着来自男人身上的脉动以及渴望。

    于是就在这交缠和亲吻中,阿福身子陡然绷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一般,她依附着眼前男人颤抖起来,深深埋在他胸膛里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悸动。

    常轩只觉得怀里的小娘子简直是如同一只低泣着的小猫,那软软的身,那娇嫩的骨,还有那涨卜卜的胸,都让人恨不得把她疼到心坎里去。

    他忽然觉得怀里的这个小东西是如此柔弱,如此需要自己的呵护,自己一定是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一辈子不让她受委屈,一辈子都窝在家里做一个幸福的小娘子。有一股可以称得上酸楚的柔情在常轩胸腔里回荡,他紧紧抱着她,心里不由得想,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这世上原来真可以有这么一个人,让你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就是死了也是甘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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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两口的日子虽然忙碌,但因为每日甜滋滋的,也不觉得时间难熬,于是很快便是十月了。这个月二十一,是当今太后的四十寿诞,当今圣上设宴崇文殿,请了文武百官。景侯府自然是在被宴请之列,但出乎不明所以的人意料的是,女眷之中老夫人竟然只带了二少奶奶,并没有带去大少奶奶。这件事自然给了众人不少猜测,其中也有人说大少奶奶和大少爷一向不得老夫人喜欢,是以才会这样。

    可是那知道个中缘由的,却是明白二少奶奶身份特殊,她和太后关系不一般,如今太后四十寿诞自然是要前去祝寿的。后来老夫人呈上那个百鸟朝凤,太后见了很是喜欢,命人放到跟前细细打量了许久。老夫人当下忙从旁说,这是自家老二媳妇儿督人绣出来的。

    太后听了感慨万分,欣喜之余夸了二少奶奶,又问起这绣品出自何人。二少奶奶便上前禀报,将常轩娘子阿福身怀六甲刺绣的事说了,又说当日绣品成时,这常轩娘子恰好产子。其实这事原本不过凑巧而已,可是经二少奶奶一说,却是平添了几分神秘。

    太后一听这话,顿时感到神奇不已,当即便要传唤这常轩娘子过来。当下殿中诸人见太后兴起,自然赶紧出宫,命人去抱景侯府中常管事的儿媳并孙子觐见皇上。

    其时常管事不在,常轩正陪着自己娘子逗弄孩子,这孩子如今两眼早已睁开,双目清澈机灵,常轩一逗他就笑,这让常轩越来越喜欢这小家伙了。

    当下忽然听到宫里传旨,常轩虽然明白应不是坏事,但也着实吓了一跳,当下赶紧让细云帮着收拾了,又亲自伺候自己娘子穿戴整齐。末了,他还上下打量了自己娘子,跺脚遗憾地道:“早知今日太后会召见你,我总应该让绣坊给你做件好衣裳,这才穿得出去啊!”

    阿福倒是并不在意地笑道:“我们原本就是府中的下人,若是穿得太贵重反而不好,我看这样子去见太后就极好了。”如今阿福身上穿得是缎面的米黄衫子,简单素净又稳重。

    常轩想想阿福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他想想这些日子到底是亏待了自己的娘子,于是暗暗想着以后要多多给娘子置办衣服。也因为这个事,后来阿福的各式衣服有十几箱子之多,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下阿福由细云陪着,抱上了孩子,随着宫里来的官人上了马车,这一路向宫中行去。

    进宫后自然是四处戒备森严,周围虽然侍卫宫女一干人但鸦雀无声井然有序,当下细云便有些紧张,靠着阿福轻颤了下。

    阿福倒是镇定,可到底是当娘的人了,如今怀里抱着自己那个乖巧惹人疼爱的娃,便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只为了护他,于是自然把周围的人事都看淡了。是以阿福虽然也是个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但当下倒是从容自若。

    进了宫里,宫人又从旁教了许多规矩,然后便带着阿福进去见太后。阿福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喝茶吃点心,旁边是一众公主妃嫔陪着,公主妃嫔一旁则是二少奶奶,而老夫人却是并不见人影。

    阿福当下心里明白,知道二少奶奶和太后的关系,便连忙深吸了口气,上前拜见。

    太后慈爱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眉目端正脸型圆润,身子也稍显福态,当下倒是喜欢,便命人叫到近前来说话。

    阿福抱着孩子,依了礼数走近前来,太后便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阿福一一作答。当太后知道阿福亲自喂养孩子时,又是感慨了一番,说其实孩子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好。

    后来也是因为这句话吧,阿福算是得了个令牌,从此孩子都是自己带的,再也没人提过请乳娘的事儿了。

    太后又命人将这娃娃抱到自己跟前来看,说来也是这娃娃懂事。见了太后便眯起眼睛咯咯笑起来,笑得眼睛像月亮般好看。

    太后一见大喜,命旁人抱着自己逗弄了半响。偏偏又有个妃子,估计也是想讨太后喜欢,便说太后是有福之人,是以这刚满月的娃娃见了就喜欢。

    太后也觉得自己和这娃有缘,当即赏赐了长命锁等物,又问起这孩子是否有了名字。其实阿福常轩和常管事商量过孩子的名字,也弄了几个备选只是还未敲定罢了。可是如今太后问起,阿福竟然福至心灵上前答道:“还未曾起名。”这话严格说起来,倒也不是说谎了。

    太后一听,沉吟着道:“我听说你身怀六甲为我绣了百鸟朝凤做寿,算起来也是这孩子和我有缘,不如我就给他起个名字吧?”

    阿福一听大喜,连忙上前拜谢,恳求太后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