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21

有容: 变了样


第一章
接发、穿上富有浪漫气息的蕾丝贴身衣物、换上LV最新一季的洋装、踩上高跟鞋……
二十岁的生日这天,她要活得像自己,真正的自己!
落地镜中映出一道高挑身影--巴掌大的瓜子脸,身高一七四公分,拥有三十四、二十三、三十四的九头身好身材,任何时尚衣着在她身上总是能展现最上等的质感。
逛街的路人经过了精品店前,忍不住被吸引的透过玻璃落地窗,对美丽的女子行注目礼。
完美的身材比例,身上的那些时价不菲的时尚品反而只是她的陪衬,女孩浑身散发着引人注目的光芒,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华,以及一股搔得人心痒的……神秘。
付了钱,没换下这身行头,手中还提了五、六个大纸袋,她走出这家让多数女人憧憬,却也为它骇人的价格而却步的精品名店。
抬头看了下天空,天色变得灰灰暗暗的,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天气。东京的天气原来也是这样变化多端的,之前的阳光躲在云层后,这片灰暗天空像是随时会倾倒下倾盆大雨……
今天是滕栉二十岁生日。
三天前她在国际机场搭机前,打了通电话给家人,说她二十岁生日想自己过,然后,她出了国,开始了自己自由的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只要一个星期就好。她想要疯狂一回,想找回自己,想做一切身为女人该做的事。
二十岁本来该是个很青春、很美好的年龄,可她过去十年来却在一层又一层的缠布中度过。直到现在,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缠布下的胸部是这么的美丽而柔软,原来比起穿西装时的英挺,她更适合洋装的婉约,也第一次感受到,比起皮鞋的方便,她更爱听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节奏声响,令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她喜欢长发在颈上缭绕轻扬的感觉、喜欢胸罩服贴着胸部的温柔、喜欢裙襬款摆在小腿上的顽皮……她好想是个女人……不!她根本就是,只是……
算了!这一个星期可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她不想再让一些不开心的事困扰自己。
开心的逛着街,逛累了,她走到喷水池畔略作休息。举目望去,来来往往的人还真是形形色色,有人提着大袋小袋还在疯狂购物、有情侣相依偎的互喂手中的铜锣烧、也有人坐在喷水池边素描……
不过最有趣的是搭讪,才坐在这里不到二十分钟,她已被人搭讪了三回了。
日本人都是这么热情吗?恐怕不是。
都会男女要的只是一夜火花,肢体缠绕的交换体温吧?她很清楚,一旦接受搭讪,接下来绝对不是喝茶聊天了事。
一夜情?很疯狂!可她这回来到这里,要的不就是疯狂、不就是要尝试以往不能做的、不敢做的?!
眼前有一个美少女走过,那头长发和灵活的大眼睛让她想到一个好友--两年前强行被送到美国念书的乐祎。
正前方不到二十公尺的地方有座电话亭,她起身打算打通国际电话给她。
才进到电话亭,豆大的雨滴忽地大举倾倒而下。路上闲晃的路人根本来不及幸免于难,一个个落汤鸡似的逃进商店前的骑楼早成了落汤鸡了。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转进电话录音机,滕栉简短的留了言后挂上电话。
透过玻璃看着外头的倾盆大雨。这场雨下得还真大,才下没多久,公园的低洼处就蓄满了雨水了。眼角余光看到了倚在另一片玻璃上的高大身影……是方才那个坐在喷水池边素描的男子。
方才两人几乎是背对着背,她只知道他在画前方的建筑物,她没看偌他长什么样子,只对他的背影和穿着留有印象。
她似乎和他的背影特别有缘,此刻他背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感觉比方才坐在池畔上高很多,他那双修长得过火的长腿,即使只是随意的斜靠着,都慵懒潇洒的像少女漫画中的男主角。
他蓄着一头对男子而言略微嫌长的头发,那发没跟着流行的染发,带点魔魅的黑,风一拂动微微轻扬……
瞇了瞇眼,她不禁幻想起来,如果把手指探入那头黑发中,会是什么感觉?想象柔软的发丝滑泄纠缠在指缝间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心魂似的,她抬高手往玻璃叩去。
玻璃发出轻响,背着她的男子回过了头。
那是一张比明星更具魅力的脸蛋,可浑身却散发着冷傲凛冽的气质。
她的眼对上他漂亮有型的眼,香腮蓦地微红起来。
他的眼透着锐利又坚定的眸光,像是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决策一切事情似的冷静睿智,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心跳加速。
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她推开了门,用流利的日文说:「雨下得真大,要不要……要不要一块躲雨?」电话亭上有一小块造型装饰的檐板,虽多少能遮到些雨,但想全身干爽恐怕很难。
按捺心里怦然的骚动,她期待的看着他。
在她是「男的」滕栉的时候,她严肃而拘谨,可现在她在日本、不是男的滕栉,所以她不要再装乖,不要再凡事三思、考虑再三,她想恢复她原本的性子。
她--本来就不是个乖女孩!
她是个很外放、很热情、很爱玩的人,她想拥抱人也想被拥抱,她想当个女人,找个男人好好呵护她!她想在男人的臂弯中醒来,想要感受体温熨烙时的温柔激情……
血液中有股冲动在吶喊着,她想要不同、想要疯狂,想要解放、想要自由!
她想要感觉她是个真正的女人!
「不用了,空间太小。」他回过头去。
「也对。」她推开门走出来,斜飞的雨打得她一身湿。
冰川司讶异的看着这个舍弃遮雨的容身处、陪他站在亭外看雨的女孩,「妳全身的行头看来价值不菲,风雨可不会为妳心疼。」LV  的洋装、CUCCI的高跟鞋……手上还提了好几个各家名牌的纸袋。
滕栉但笑不语,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大雨中的都会不再市侩尖锐,有些像童话背景,雨水的节奏和泛起的涟漪让我想到圆舞曲。」深秋的雨水有些冷,可她却想跳舞!在雨中跳舞。
不按牌理出牌的疯狂想法,她得意得想笑。现在的她身分不是「滕栉」,她像逃出牢笼的金丝雀,想飞到哪里就飞去。
不过,她疯言疯语的话会不会吓跑身边这位一身贵族气息,又同时融合武士霸气的帅哥呢?
他没被吓跑,还有趣的问她,「想跳吗?」
「圆舞曲?」她笑,原来,疯狂的人不只她一个。她对上了他总算有些温度的眸子,踢掉高跟鞋,跟着他走入雨中。
「你叫什么名字?」牵着他的手,两人在雨中起舞。
「伊集院彻。妳呢?」
该给他真名吗?算了!他们接下来的发展说穿了不过是以上床为目的,她不想沾惹不必要的麻烦。「滕允熙。」
再说,萍水相逢,谁又在乎名字真假?
「滕……允熙?妳不是日本人?」呢喃着不像日本常见名字的音节,他注视着她。
她的脸泛红,无意多透露自已的事。「嗯。」
白嫩嫩的脚丫子踩在湿冷的地上感觉好怪,正因此这样更是好玩!闭上了眼,耳边像真有圆舞曲的旋律似的,轻快、浪漫而优雅,她笑着在他怀里转着美丽的弧度。
雨下得大,众人都躲雨去了,两人尽情的跳着,淋沥的雨声为他们数着节拍。
雨被他们高昂的热情所感染,愈下愈大,打在他们早已湿透的衣服上,然而两人却不觉得冷,紧贴着身体的布料分享彼此的体温。
滕栉身上早湿透的洋装早湿透的紧裹着嫚妙引人遐思的女性曲线,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的浑圆以着勾魂的姿态紧捉住冰川司的目光,他澄澈的眸子深沉,恍若锁定猎物时的黑豹。
放在她纤腰上的手蓦地使力,将她拉向自己,她感到唇瓣乍热,他的薄唇不容拒绝的吻上她因讶异而微启的红唇,吞没了她的低呼声。
他的吻既霸道而放肆,似乎早习惯主导一切,滕栉不在乎也不想抗拒,她主动和他搭讪,为的就是这一刻。
男人的气息强势的入主她的嗅觉,口鼻间满满是他好闻的薄荷味清爽,她的呼吸紊乱,心跳像脱缰的野马。
他性感的唇瓣和身体蛊惑着她,他们的吻变得狂野而贪婪。
两具湿淋淋的身子在雨中紧贴着,热吻得难分难舍,渴切的互相探索着彼此的柔软温暖,引爆体内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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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的豪华套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欲望气息。
两人还在房间外时就吻得昏天暗地,冰川司一手插卡进门,一手由身后环握住滕栉丰嫩的乳房,湿答答的身子一紧贴后是一阵战栗,已分不清是秋雨冻人,还是激情在爆发顶端勒紧了感官神经所致。
男人的气息由身后吹拂而来,他吻着她敏感的耳垂、雪白纤颈,彼此急促的呼吸着,大手一路而下,手往下一拉,她身上昂贵的秋装在冰川司的巧手下很快的全落了地。
比起他的利落,滕栉努力的解着他衬衫扣子的手就显得迟钝而笨拙,最后还是冰川司自己来。
他的好身材没让她失望,方才跳舞触及他身子时,她就觉得他有副很阳刚、很Man的好身材。
他的手火烫的拂过她漂亮的颈、性感的锁骨,吻绵延不断的一路往……
滕栉不曾经历过这些,这样的刺激疯狂几乎要教她无法承受。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自觉散发娇媚姿态的开口,「不先洗澡吗?」他的动作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来。
「还是妳想主导?」
主导?!A片中男下女上的姿势?那对她而言是高难度动作吧?老实说,今天她若能安全上垒她就觉得了不起了。滕栉讶异的发现,这个冷傲的男人在性这方面原来是邪气而狂恣的,彷佛是天生坏胚。
她摇了摇头「不要。」她的声音在颤抖,有些无助,像在撒娇,可却不造作惹人怜惜。
冰川司抱起她坐在大床上,薄唇再度吻上她的。
他强健的体魄迭着她的身子覆了下来,轻带缓行,一次又一次……那是一种诱惑,致命的诱惑,那种麻麻的感觉逗得人心痒,她不自觉的弓起了身子……
在她享受的闭上了眼之际,火热突然长趋直入的穿破了童贞的象征。
突来的疼痛让她惊骇的睁大了含着水雾的媚眼,秀眉紧蹙起来,为了避免自己疼叫出声,她紧咬住他的肩,泪水却不争气的滑落。
「妳……」冰川司眼中的讶异一掠而过,却没有放慢速度。和女人做爱他一向只图快乐享受,不曾懂得温柔体贴,可对这女人他就是无法不顾她的感受。
「放轻松。」瞇着眼观察她的表情。她明明就痛得眼泪都忍不住了,她还想装作没什么事。
不是没和处子交欢过,每一个都呼天抢地的像是怕他不知道她是第一次似的,那种感觉活似在看A片,假的令人反胃,然而这女人却很不一样。
她的倔强意外的挑起他的兴趣和……怜惜。
该死的!他干啥要顾虑那么多!对他而言,做爱是为了享受,女人也只是提供他享受的工具,什么时候他会在意床伴的感受了,真他妈的见鬼!
他想漠视,她的紧窒令他抽撤都有困难,且他的火热因为这动作而更亢奋,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他疯狂的想发泄、发了疯似的想要。
不过她无言的泪却令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和「过往」的自己拔河了半天,他妥协了。吁了口气缓和欲望,他试着温柔的说:「乖!放轻松……再一会儿就不痛了,乖……」
他像哄小孩一般安抚着她,温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泪,啜吻她红艳的唇,捺着性子帮她放松……
强忍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欲念,身上的汗水不断的滴落在滕栉雪白的胸口上,云雨的气息酝酿再酝酿,像是醇酒酿成前的等待。
慢慢的,她蹙紧的眉宇舒缓开来,她开始回应他的吻,修长的腿缠在他精瘦的腰杆上,他才又动了起来,在她体内驰骋,一次次的冲撞……
滕栉由被动开始响应冰川司原始的韵律,随着他的节奏而款摆,他充塞在她体内的快感让她忍不住的又咬住了他的宽肩,狠狠的、深深的……
「啊……啊……啊……」欲仙欲死的快感令她忍耐不住的春啼,抱住他的手激动的在他古铜色的阔背上划下一道道指痕……
一切平息后,他撑起身子,他细吻着她的眉眼,他没疼过女人,可这女人却让他想疼她。
很新鲜的感觉,不知道这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吗?」她得要咬着牙才能把话说全。
这女人勾引他果然是有目的的,看来她早知道他是谁,哼!先前他说他的名字是伊集院彻的时候,她毫不怀疑的样子演得还真像。
突来莫名的怒气挺入的力道大到滕栉皱起了眉。「妳说!」
她看着他,对上他蓦地失温度的眸子,理智在他的抽撤中渐渐迷路。「我想在你臂弯中醒来。」
冰川司直视着她的眼,想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我不和女人纠缠不清。但……妳可以到珠宝公司找一款喜欢的项链,价钱妳不必考虑。」
能在男人的臂弯中醒来,那是身为女人的幸福。她一直想感受那种受呵护的感觉,即使对方并不是她爱的男人,只是一夜情的对象。
幸福的感觉她想收藏,不过看来这男人不给她。
滕栉苦笑,「不用了,我不缺那东西。」他想的话让她觉的自己像出卖身体获取物质的妓女,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一阵酸,眼中泛起了水雾。
发现她眼底的泪,眉宇皱了起来,他瞥到床单一角的殷红血迹,那初经人事的象征……
像是想摆脱心中松动的屈服似的,他完全不再顾忌她才由女孩蜕变成女人的不适,他动作大而疯狂,只图自己享受快感,一如之前的他。
一而再、再而三的索求后,冰川司在凌晨四点多最后一次做爱完,淋浴之后,穿上衣服离去。
一夜情就是欢爱,他不为任何女人改变不过夜的原则。
在他带上门离去后,滕栉蒙在被子里哭了。
为什么要哭?明知道这只是一夜情,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她该感谢,感谢她一夜情的对象是他,因为遇上他这种性爱高手,她才能在第一次就体验男欢女爱的销魂感受;也因为他是这种冷情的男人,她才能在欢爱后一拍两散,不会受到任何纠缠……
说到底,她该感谢他的不是?
而一夜的绚烂却足够她回味!
回到台湾后她又得将接发剪去、穿起西装,恢复滕家少爷的身分。可她会永远的记得这夜……
所以她会永远记得这东京晚,既沉沦又疯狂的一夜。
她会记得在二十岁生日的这一天,有个叫伊集院彻的男人在她生命中烙印下印记,即使她没能在他臂弯中醒来。
二十岁的清晨她还是一个人迎接。
二十岁生日快乐!滕栉。


第二章
三年后
航远精品公司。
这家公司规模并不算大,全省有二十几家店面,两百多位员工,约莫八、九亿的资本额,比起一般上市、上柜的那些大公司,它仅称得上中小企业。
但凭着它在精品业界建立良好的口碑,以及老字号的招牌,因此即使扩充缓慢,又加上老董事长滕宗亮的保守作风,它还是可算是一家体质极好的公司。
不过航远的保守作风在老董事长卧病,且接班人浮出面接掌后,经营手法积极大胆起来。
这给了航远年轻积极气象的继承人正是老董事长的宝贝「儿子」--滕栉。
早在滕栉还是高中生时,每个寒暑假都是在公司度过的,大学一毕业后就到航远上班,即使一开始就担任董事长秘书的要职,也没有适应上的问题。
之后滕宗亮中风行动不便,滕栉更是一肩挑起代理董事长的重任。只是这位子并不那么好坐,像这种家族企业自有难处,随便一个经理、课长都是她的叔叔、表哥,加上滕宗亮的花心,连着去世的第一任夫人,他共娶了一妻三妾,因此外戚问题更是公司严重内哄所在。
又说句现实一些的话,滕宗亮虽称得上白手起家,可若不是已故夫人娘家有钱,他是不可能有钱创立航远,也不可能度过十年前的那次财务危机,更不可能有现今这近十亿的资本额。
就因为已故夫人娘家的势力早深入航远,因此前后代外戚更是明争暗斗得凶,尤其是后来因为一举「得子」,而被扶正的三夫人又不得人心,她娘家的人在公司也同样顾人怨所以滕栉这代理董事长的职位可是当得战战兢兢,多少双手虎视眈眈的想把她拉下马。
多亏她还有一些经商头脑,抱持老二心态把姿态压得够低,因此上任至今夹捧带棍的建言是少不了,除此之外,一切都算还好,没有被过分的恶整过。
人吶人,想要活得「安全」锋芒就不能太露,适时的弯腰哈背、阿谀谄媚绝对没有错,有道是好话人人爱听,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尤其是像她这种身分特殊、秘密太多的人,没事的话就别教人把目光集到自个身上来。
不过她纵使把老二哲学发挥到淋漓尽致,可她还是有张太显眼的脸,俊俏得太过,害女扮男装的她掩饰得十分辛苦。
她拥有一七四的身高,就男人而言算得上中等身材,发型维持着中规中矩的西装头,连时髦的烫、染都不敢。然而即使这样努力了,她还是有一张很……娘的脸。
怎么蹂躝都还是白得回来的白皙皮肤,标准的瓜子脸,唇红齿白的,从后头看,很多人会叫她「先生」,可迎面而来的人叫她「小姐」的人比叫先生多。
男人长得俊俏的不算少,有的甚至喜欢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的,这叫「超视觉系」,可即使是这样还是给人美得不自然的感觉,顶着脸上的浓妆,有时还让人起鸡皮疙瘩,但滕栉的美却是很自然的媚。
看在一般人眼中,一个大男人貌美如花,感觉还是很怪异。
因为长得俏,喜欢她的女人不少,同样的,喜欢她的男人也很多,而且清一色是同性恋「1」号!
对于这些是非纷扰,滕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向来只有苦笑以对。
秋末冬初了,这种凉意中带着淡淡冬味儿的天气让一般人很容易赖床,不过可不包括滕栉,她准时在八点半就进了公司。
她这未来接班人提早上班没人称许,要是上班迟到了,一群早磨刀霍霍的叔叔伯伯可不会吝惜将手上的刀挥出的。
要不是因为这样,她还真希望这几天可以赖在家里不出门。
她现在的样子真的很狼狈,鼻子红中带青还肿得很,这也就算了,连眼眶都黑了一圈,眼白部分还充血,简直像只「贱狗」似的。
唉!她美美的脸会变成这副滑稽相,全拜「女祸」之赐,而这女祸正是她那小她五岁、昨天才满十八的乐祎。
而那个误以为她想「霸王硬上弓」吃了乐祎的男人,在骂了她一句「妳这死娘娘腔」后还出拳让她当场飞了出去,一觉醒来成了贱狗,这个不长眼的死男人正是企业界人称「韩阎王」韩映禧。
狠吶!他那一拳没敢打在他那粉雕玉琢的心上人脸上,倒是很阿莎力的往她这假男人挥来。
早知道找个后台太硬的人当烟雾弹不讨好,哪里想到会这么「呷力」。
第一次知道,男人的力道真的是一拳就可以把人打飞出去,还以为只有在黑社会电影或是武侠片才看得到,没想到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了,而且遗憾的是,她就是那个体验者。
往好处想是,韩映禧会这么生气,那就表示他很在意乐祎。也许他们俩在昨天回家后,彼此的情意就明朗化了;往坏的地方想,为什么飞出去的是自己啊?
手帕交难当,女扮男装的手帕交更是难当,因为隐瞒身分的关系,她其实没有什么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认真说来,刘袖之还算称得上,像那时家中的姨太们忙着为她介绍女友之际,刘袖之也挺有义气的帮她说话。可别看他在航远只是个总经理,地位还略逊她,由于他是第一任夫人的侄子,在航远的派系地位中可高着。
刚开始她的确可以摆出眼高于顶的样子,又加上刘袖之挺她,情况还好。然而一次、两次……相亲了N次,再眼高于顶也有个限度吧?后来因为刘袖之老帮她,一些老人也把「关爱」的眼神分到他身上,害得他没事也得去吃相亲饭后,之后彼此就「各自保重」了。
为了相亲老失败的事,她还一度被怀疑是同性恋,甚至有人又开始注意到她老长不出胡子的下颚和没有喉结的脖子。
那阵子她还真的想随便挑个相亲的对象交往算了,不过回头又想,要是真的交了女友,一定很快就被识破假男人的身分,那结果也一样惨……不,会更惨!就在燃眉之际,乐祎回国了,一听到这消息,她感动得快落泪。
乐祎是少数几个知道她真正身分的人,而且她长得漂亮,后台又是KEN集团,两人站在一块真是再登对不过了。
就外在条件来说,乐祎的确比她相亲过的任何一个名门淑媛都年轻漂亮,这一点让人没话说,有些人甚至还认为,原来她早有了这样一个美人女友,怪不得对那些别人介绍的对象,谁也看不上眼。
而现实一点看来,乐祎相当于韩映禧的「掌上明珠」,要是真的和她交往,对航远来说是有利无弊,毕竟对KEN那种国际级的大集团而言,小小的航远精品还真是大大的高攀了人家。
于公于私上,和乐祎交往都是最好的选择,而自己对乐祎而言也是个再好不过的幌子,没法子,乐祎钟情的对象是那座名叫韩映禧的冰山,她总也得交个「男朋友」来气气他,顺道试探一下他的真心喽。
彼此是彼此的烟雾弹,一切都是这样的完美,而且安全。
因为对象是乐祎,她的相亲风波还真是暂告一段落了;也因为乐祎对象是她,韩映禧也开始有反应。不过,她却也因此倒大楣,差点让那个被醋淹死的男人打成贱狗。
哎……红颜果然是祸水。
进了公司,员工诧异的目光不时投来。
航远精品的总公司位在高级地段的某栋百货公司的四十八楼,同一栋大楼中,一到十楼是百货公司,其它的则是分租给一般的公司行号。
同栋大楼中有贸易公司、电子公司、精品公司,还有画廊、古董商……
航远在四十七楼仅分租了五十坪的空间做为上班和商品展示的空间。有财力在这栋大楼中租下一整层空间的公司不多,寸土寸金的房子租金高得令人咋舌。
不过听说楼上一整层前阵子让日商御东集团承租了这集团可是名列亚洲四大集团之一的大财团,有钱得很。
御东集团在台湾其实有自己的形象大楼,只是目前拆掉重建,这才会暂时落脚在此。
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在这种综合大楼就消息、八卦最多,每到午餐、晚餐时间,各家公司行号齐涌进百货公司的地下美食街,常不同公司的职员会坐在同一桌,只要仔细听,总会有新消息。
也正因为这样,想必她给打成贱狗的事应该很快就会传开了,像方才搭电梯时就遇到好几个男男女女,其中一个声名远播,她是中远贸易的职员,有名的广播电台。
她和她有过数面之缘,平时只是点头之交,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会过来说上几句话,提供最新的八卦。
今早她在一楼大厅等电梯之际,一听到她的大嗓门由后方传来,她忙把脸转开,希望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广播电台不只嗓门大,眼睛也利,大老远就看到自己,很亲热的往她直来。
「早啊,滕先生。」
滕栉在心中懊恼的低咒,脸上还是陪笑道:「早。」她主要伤在左边,而广播电台站在她右侧,只希望她没注意到。可下一刻她尖叫的声音粉碎了她的小小的愿望。
「喔!滕……滕先生,你……你的脸……你的脸好惨吶!」夸张的调调,一脸快昏倒的表情。「你和人打架了吗?不不不!这该是挨了哪个男人的拳头了吧!」
该死的!这大嗓门,她的声音不能「调」小一点吗?这下可好,原本没注意到她的人全回过头来了。死八婆!
滕栉扯动了嘴角。「没事,出了点小意外。」
「小意外?小意外鼻子会大得很有『钱』途,眼眶还会黑了一圈?」滕栉一向是许多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难得看他这么狼狈滑稽的,呵……真有趣!
对她而言滕栉太「幼齿」了,听说他好像才二十三、四,她都快三十了!而且他也不是她喜欢的型,嗯……怎么说呢?就她的感觉呢,男人可以是俊美,可美到……很娘就太过了。
滕栉真的太美了,比起女人简直有过而无不及。可以预期的是,将来要嫁他的女人想必会很有压力。虽说他不是她会喜欢的对象,不过,公司里可是有一堆他的后援会员哩,因此他的消息很有打听的价值。
广播电台压低了声音,「不会是女祸吧?」之前她看过他和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小的小美人走在一块,那女的一看就知道是红颜祸水型的。
一早到公司就遇到这讨厌的女人,真够倒霉的!滕栉的心情烦躁了起来。
她咕哝道:「所有的女祸加起来,都不会比遇到一个广播电台来得倒霉。」
「啥?你……你说啥?」她没听错吧?那个温文儒雅的滕栉会说这种话?!
深吸了口气,滕栉勉强挤出笑容,「没事,电梯来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没必要为了一个长舌妇徒惹是非。
之后他佯装闭目养神,把更多「关爱」的眼神谢绝在眼皮之外。
进到自家的公司又是另一波关爱的眼神,而且更直接、更理所当然,杜绝这种关爱的方法就是砰的一声,把自己关进十坪大的办公室里。
目送她进办公室的职员很恶质的笑了出来。「噗嗤……哈哈哈……好像成龙扮贱狗喔!」她们家「美少」又高又挺的鼻子怎会红肿了一倍半大?还有那贱狗般的黑眼眶……哈哈……好惨!
「喔喔……好大的圈『黑轮』!他是玩扯铃给『ㄇㄞ』到了吗?」即使滕栉一言不发的直接走进办公室并关上了门,还是杜绝不了一群女人的好奇。
「我看他是玩女人,给女人的男人的拳头ㄇㄞ到的吧?」
「那个乐小姐不是很爱咱们家滕董吗?前阵子瞧她黏他都黏到公司来了。」
「就是她爱他爱得要死,她的男人当然恨滕董恨得要死,滕董自然就给打得要死了!」
「有道理。」
「可……会不会打他的人是乐小姐本人?」
「她打他?除非她天生神力!妳嘛帮帮忙,那惨样一看就知道是给男人打的好吗?还有,乐小姐和滕董那么好,没事干啥把他打成这样?」
「也许人家有对象了。」女职员压低了声音。「说一句现实话,和KEN比起来,咱们滕董还真是高攀了人家。」外型登对并不表示一切都OK,尤其像KEN那种大财团更是重视门当户对,航远精品在他们眼中,只怕比「柑仔店」好不到哪里去。
「嗤!想太多!我想啊,也有可能是……」
「不对、不对!应该是……」
「妳们都错了,我认为是……」
外头讨论得热烈,里头的滕栉却是频频翻白眼。就是不明白,明明不干自己的事,就是有些女人可以讨论得活似自家发生的事一样。
近年来的八卦杂志会大卖,不无根源可寻。
她闭上了眼,揉了揉太阳穴,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她除了心有余悸外,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这辈子还没给男人揍过,真荣幸!那记「阎罗拳」还真不是盖的,差一些她就给送去地狱见地藏王。
真他妈的够狠!
不过,他给了这一拳还真是应验了潘多拉婚纱会馆那位神算香景幽所说的话,她真的就是那个「无辜者」,为乐祎那任性的丫头所连累了。
那位香景幽先生还真是神吶!她听说过的一些算命的,能知道过去的不少,可能预知未来的,到目前就只有他一个了。
前些日子她和乐祎透过朋友介绍,找到潘多拉去,乐祎给化妆师Wind缠着画勾魂妆时,她曾给香景幽卜了姻缘卦。在卜卦之前,香景幽要她抽张进潘多拉的「规矩牌」。
那时,看着香景幽洗牌的动作,之后对于她抽的牌不置一语的模样,滕栉有些紧张起来。
「先生……」她听过朋友说过,香景幽对于客人进门抽的第一副牌通常是不解的。
「嗯?」
「我可以卜个姻缘卦吗?」
香景幽专注在将牌上,没多看滕栉一眼。「姻缘嘛,要以何种身分?是男,不必靠卜筮,便可断你今生无姻缘。」他笑,抬起头。「你妻宫上一片空白,今生注定不是太监便是假男人。」说到「假男人」三个字时,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看了她一眼,惹得她一阵心虚。「是女……倒是可以卜个卦瞧瞧。」
「先、先生……」滕栉一阵脸红心惊,悄悄的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所幸乐祎要求Wind画的是男人一看就会被电四肢无力、直接瘫在床上任其摆布的勾魂,引起众人的围观,暂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先生果然是神算。」
「好说。」他这人褒贬皆不系于心的。凡人嘛五谷杂粮喂大的,若好坏皆入了耳,乱了一池湖水只见混浊,何必呢?
「只是颠倒阴阳在现代虽不致获罪,终究是不合常理。」他拿起龟甲和中间镂空的铜币,问了一些滕栉个人生辰八字数据。
「我……」滕栉在香景幽面前似乎是没什么隐私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甩动了龟甲中的铜币并念了些祷咒后,他倒出了铜币,反反复覆数回。「嗯?妳自己倒是在无意间推动了姻缘齿轮了。」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香景幽看着卦象扬了扬眉。「露水姻缘到底还是烙了印了。」有了足迹,若加上有缘且有心,要循迹而来不是难事。
听到「露水姻缘」四个字,滕栉忽然心虚的红了脸。「这……这是……」她想装傻否认,三年前的那一夜情该是神不知、鬼不觉才是。
可依她的直觉……在香景幽面前她还是诚实些好。几经挣扎,她吶吶的闭上嘴,选择了沉默。
「要是我给的忠告呢,一切顺其自然,别想逆天行事,该说实话就别满口谎言,一切反而好办些。」给忠告不外就是针对个人最大毛病而对症下药。不过要是三言两语就想能药到病除,那简直算是奇迹了--意思就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丫头最大的问题就出在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为了守住秘密,她习惯活在谎言中,因此一旦遇到问题,她的直接反应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把问题藏起来,尤其当这问题是牵涉到性别时。
久而久之,说谎成了她的反射动作。
问题是,对有些人是撒不得谎的。
「神算,你……」他这话是说中了她的「毛病」,可她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啊!
有些话能直说香景幽不会拐弯抹角,只是若说得太见骨,他反而没好戏看。
这人世间男男女女的姻缘途是出出有趣的戏,他虽冷眼旁观,还是希望看出有高潮起伏的剧情,若甲女遇见乙男,两人从此以后过起幸福快乐的日子,那可是会大大的削弱他看戏的兴致的。
「老话一句,诚实是种美德。」提点到此,他算仁至义尽了。「顺道一提,近日内有朋自远方来,至于悦不悦乎,那得看妳自己喽。」
滕栉想问个明白,可这时乐祎已化好妆,好奇的过来凑热闹。有些事……在好友面前她还是选择保留。
之后她虽然还有陪同乐祎去潘多拉看新娘礼服,也遇到了香景幽,可碍于乐祎在场,她什么也没有问。而自己亲自去了潘多拉,香景幽却正巧都不在。
至今她心里还是有许多疑问存在,例如「露水姻缘到底还是烙了印」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有朋自远方来,那个朋友又是何人?
滕栉叹了口气,露水姻缘吗?她的视线不自觉的调向办公桌右侧墙上的一幅裱了框的铅笔素描。
画里是东京深秋的街景,仅仅只是炭笔的线条,没有颜色渲染,可她却已能感觉出秋意瑟瑟。
这幅画算是那一夜情的纪念,也可以算是……
她偷来的生日礼物吧?
二十岁的生日,她一个人醒来。在离开饭店之际,她发现伊集院彻忘了带走的素描本子。
也许是心情,也也许是在这样的季节相遇吧,她撕下了这张秋意浓厚的画带走,把本子交给饭店柜台。
她之于他也仅仅只是生命画册的某一天画下的荒唐一页,于是她擅自撕下它,其余的就交还给他。
外头好像快下雨了……
这样的天气和三年前东京深秋好像,像到她想到冷飕飕的秋风、飘逸的长发、突来的大雨、圆舞曲,然后是火辣辣的忘情交欢……
秋天果然是个容易想太多的季节,一些些和回忆相似的触动,都会漫撒成无际的愁思。
情绪多到她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第三章
走出咖啡厅已经快十一点了,目送着黑色的劳斯莱斯离去后,滕栉步行向自己位在二十多公尺外的车子。
上了车之后她不禁想起方才在咖啡厅和乐祎的对话。
「喂,我……」乐祎难得脸红,笑得贼兮兮的,她附在滕栉耳边咬耳朵,「○○XX……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真的?」因为太讶异了,滕栉的声音扬高八度。「奔回本垒了?什么时候的事?」太讶异了!她好像才没多久没和乐祎联络,她就「转大人」了。
「啊就……嗯……妳被一拳打晕了当天的事呗,嗯……也不算啦,都过十二点了,该说我满十八岁那天的事吧?」
「嗤,没道义,见色忘友!我为了妳给一拳打晕,妳倒是晕在韩阎罗的臂弯中了。」滕栉佯装一脸不高兴,见乐祎红着脸愧疚得低下头,她才哈哈大笑出声。「开玩笑的啦!逗着妳玩的,那人终于也向妳表明情意了。」好友终于得偿宿愿,她可是很为她高兴的。
乐祎看着她有些怯怯的说:「妳还在生气,对不对?否则我连打了好多天的电话,妳为什么不接?」韩映禧那一拳揍得狠,任谁都会生气。后来她又跟着他到美国出差了一个星期,在美国她还是有打电话找她,可滕栉就是不接,害她都快急坏了。
原本她还决定,要是今天滕栉仍是不见她,她打算押着「肇事者」上门道歉了。
「小姐,妳是我的『女朋友』欸,如今妳琵琶别抱了,我当然要意思意思的消沉一段时间吧?我家可是一群人关心着这件事呢!」乐祎毕竟年纪小,很多事没能考虑得周到。
「妳不会希望我今天才被抱得美人归的情敌修理,明天妳一打电话过来,我就能笑着说恭喜,一脸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吧?
「再有风度的人也需要一些时日调适心情呗?」滕栉的心思可是很细密的,生长在复杂的家庭,她很难太天真、很难不比别人多出个心眼。
怔了怔,乐祎的确没想到情侣间分手时一些微妙的反应。「我倒是没想到这些。」
十八岁的小女生若能想得这么多,不是心机太沉就是天生演员了。滕栉一笑,「这些日子我家的三姑六婆讨论得可热烈了,为了配合她们的热烈,我虽装不来妳家韩阎罗经年的冰屎脸,不装个几天苦瓜就太对不起她们老人家了。」
说到那群「查某」,有人大剌剌的就当她的面泼冷水,说什么齐大非偶,她们早知道乐祎这种大企业小姐是看不上航远这种小公司;又以一种很同情的眼神说她给劈腿了……
更毒的还有人说她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韩映禧那一拳算是打醒了她的痴心妄想。
「我想这一波八卦论坛可能暂时是停不下来了,妳和韩映禧要是好事近了,只怕会掀起另一波高潮。」滕栉早有心理准备了,给当成「受害者」而被热烈讨论的她倒还能很悠哉的看着三姑六婆骂人时的嘴脸。
「我……」乐祎不像她那么看得开,毕竟韩映禧给的那一拳真的不轻啊!还有,她害滕栉成为笑柄,虽说这结果是迟早会发生的事,但她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她。
乐祎为什么一脸欲言又止的?「都把妳痴心妄想的对象拐上床了,他……没有任何表示吗?」
乐祎笑着晃了晃右手,笑得有些腼腆。
无名指上有圈戒指呢!「哇哦!好大的一颗钻石。」她不太懂那些钻石珠宝,可这么大一颗,想必要价定是不菲,更何况是韩映祎买送给情人的,出手自是大方了。「什么时候的事?哇!没见面的这些日子,发生的大事还不只一件呢!」
「其实……」乐祎想装成没什么的「成熟」样,然而终究还是小孩,她脸上的笑容压根掩都掩不住,一双很适合笑的眸子都笑成了两道桥了。「其实这都是同一天发生的事啦!前后相差不到一个小时。」
上床和求婚相差不到一个小时?喔,有预谋的哟!她瞅着她瞧,眼神里满是兴味,「这下可好,趁着韩阎罗心情还漫步在云端之际,正是向他要遮羞费的最佳时机。」
「什么遮羞费?!难听!」
「喂!人人都知道妳是我的『女朋友』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妳吃干抹净,两人还联合送我一顶宇宙无敌大绿帽,当然要遮羞费喽!」
乐祎推了她一把,哈哈大笑,「有啊,他有打算送妳个大礼。」
滕栉秀眉一扬,等着她说礼单内容。
「请妳当婚礼伴郎。」
「呿!这哪算大礼?根本是在伤口上撒盐,二度伤害好不好?」她听了直翻白眼。「我是真男人听了这样的话,不吐血也会起破病。」她这正牌男友还真是够窝囊了。当新郎不是我时,还得当伴郎秀风度。
「他很有诚意的。」
「很有诚意的叫我打落牙齿和血吞。」还好乐祎已经跟韩映禧说过,她其实是女的,要不她还真的要认为他是故意恶整她了。
乐祎看她犹豫了,连忙采取哀兵策略。「好啦!我在台湾的好朋友就只有妳了,我的婚礼妳要是不出席我会很难过的。」
滕栉想拒绝,可看乐祎一脸眼巴巴期待的样子,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啦!我们是好姊妹,我的婚礼妳怎么可以缺席?!」
「可是我……」
乐祎再抛出一份大礼:「如果妳出席我的婚礼的话,不但是婚礼回赠给宾客的礼品,我还可以说服他和妳签下五年合约,只要是KEN逢年过节要送的礼物,都得向航远精品订购,如何?」这份五年订单的礼可不小喔!
「好,成交!」
乐祎皱了下挺秀的鼻子,「果然是商人本性,在商言商。」
「赔了夫人又挨拳,不乘机海削一笔怎能平衡?」滕栉笑了。不过老实说,即使条件这么优,她还是不太想去。
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也许是,怕看到别人结婚时那种幸福的表情吧!
那是她这辈子遥不可及的梦。
美丽的新娘、深情款款的新郎、悦耳的结婚进行曲……这些都是身为一个女人憧憬的梦。可她……也许是因为投错了胎吧?她现在却连这些憧憬都不许有,甚至天生的性别都得舍去。一思及此,她很难不想到这一连荒谬的开始……
事情的始源于她有个凡事心机用尽,即使将自己的孩子颠倒阴阳也要嫁入豪门的妈妈。
一开始妈妈她接近爸爸就是有目的的,年仅十九岁的她当然看不上已经四十九岁的父亲。出身小康家庭的母亲想过上流社会的生活,尽情挥霍,即使在心里有人的情况下,她还是想尽办法的和爸爸发生关系,既而怀孕的进了滕家门。
縢宗亮是滕氏单传,在第一任妻子难产死后,他陆续又娶了三个小老婆,前前后后他有六个女儿,却没有任何人为他生下儿子续香火。所以当他得知樊天怡怀孕后就说,如果她能为他生下儿子,就娶她进门。
在两人交往期间,她还是继续和男人暗通款曲,因此怀孕时,她根本不确定孩子是谁的,也许是她前辈子还积了善因吧,孩子竟然就这么巧的是滕宗亮的,又加上她有个当妇科医生的哥哥,也因此她得以便宜行事的篡改小孩的性别,由三姨太飞升为正室夫人。
为了妈妈的豪门梦,她--滕栉就这么成了血淋淋的活祭品了。
二十多年来,滕家小少爷的岁月像是场恶梦。
小时候每当她以羡慕的眼神看着同年龄的小女孩穿着缀满蝴蝶结的花边小圆裙时,迎面而来就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每当妈妈有什么不如意,或是和爸爸呕气时,妈妈就会把她关在房间,用衣架子抽她,一面抽还一面责怪她,为什么她不是真正男孩,为什么为了她她要承受这样的压力?
长大一些,当她的女性象征出现时,妈妈要她用布把正在发育的胸部缠起,刚开始她常忘了,她每忘一次,就被妈妈修理得浑身是伤。有一次在一个寒流来袭的夜,甚至把她打晕了过去,在不到八度的低温夜里把她拖到浴室用冷水浇醒……
在她没有反抗能力的年纪时她怕妈妈!她怕!真的好怕!她只要动手打她,即使她哭着跪地求饶都没有用,她时常被追打到死角,蜷缩着身子,抱着头任由妈妈打到气消为止。
日常生活中的受虐转为午夜时分的梦魇,她时常梦见妈妈又打她,甚至拿刀追她,她在梦中不断的求饶,不停的哭泣,直到哭醒,枕头套上尽是一片湿冷。
长大后她由怕转恨,她想报复她。像她妈妈那种女人,虚荣又爱玩,全身上下都是弱点,真要她嚣张不起来,她只要向爸爸坦承她是女的,不是他期待的儿子就行了;再绝一点,她甚至知道她通奸的男人是谁,她可以在瞬间让她一无所有。
不过她的报应不用她给她,母亲在几年前和心爱的男人乘车出游车祸死了,她的男人也半身不遂,下半辈子注定在轮椅上度过。
在她仍是不知足的成天伤害她为乐的日子,滕栉曾想,只要能让那女人那张脸垮下来,她愿意做出任何事。几回她想向爸爸说出一切实情,可当她看到他那垂垂老矣的模样,她……说不出口。
「这是我儿子!漂亮的小家伙!」小时候爸爸最喜欢带着她像现宝一样介绍给他的朋友。「家里有女儿的,可要看紧喽!哈哈哈……」
长大一些--「这是我儿子,头脑一级棒的,像老爸嘛!哈哈……」
后来他身体变差,动过手术后只能坐在轮椅上,比较少参加宴会,然而一有朋友在场,他还是会忍不住的提提宝贝儿子。「这是我儿子,现在在T大,会四国语言喔!他呀……」
她一直是爸爸骄傲的儿子!她怎么忍心让他期待落空?
有一回她到别墅看他,他坐在轮椅上让她推着到花园散步,她心血来潮的问:「爸,你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滕宗亮毫不假思索的明快道:「就是生了你这长得帅又聪明贴心的小伙子!」
是的,爸爸总是一看到她,他像什么不开心的心情都没了。
「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说事业成功嘛……比起人家那种大企业家,是真没得比的,爱情得意嘛……这也就甭说了。」最爱的女人早早就死了,他身边陪伴的女人虽不少,却不是真正懂他、爱他的人。自己有什么样的条件让女人跟着他?他不会自恋到看不清的地步。
「虽然我和你妈总是少了一些心意相通,可我真的很感谢她为我生下了你。老来得子,我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有子万事足。」
那一刻她的眼眶湿濡了,爸爸以她为傲的话在她心中泛起了阵阵心酸。若他知道她其实不是儿子而是女儿时,他会多么的愤慨失望,也许他还会觉得遭到背叛……不敢,她真的什么都说不出口。
在心中深深的一叹,她呀她,这辈子别说是白纱、婚礼了,也许她连正常的恋爱都不可能有。
「滕栉,妳在笑什么?」滕栉的笑脸常常漫着不自觉的寂寞,每每看到那表情乐祎就很难过。她的苦恼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什么也分担不了。
心里事敛起了几分,滕栉把话题岔开。乐祎的心情正好,她不想自己的心事影响了她。「我方才在想,经过妳和韩映禧的事之后,证实了潘多拉婚纱会馆的那个香景幽还真是名不虚传。」带着几分恶作剧的笑意,她继续说:「喂,对于妳之前对人家的无礼,妳不想上门致个歉,或是送个匾额什么的吗?」她知道乐祎和香景幽不对盘得紧。
「再……再说吧!」死鸭子嘴硬,脸都心虚得红了还死要面子。
「对了,结婚的日期呢?」
「两个星期后的周末。」
「知道了。」
又聊了一会儿,直到韩映禧前来接乐祎,她们这才分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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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之后滕栉发了好一会的呆,车门未确实关好的提示响声一直在耳际响着,可她浑然未觉。
她在思索一件事。
方才她提到香景幽的「名不虚传」,原本也只是逗着乐祎玩的,可如果香景幽的卦真的神准的话,那……
她的那句「有朋自远方来」又是什么意思?
她那次请他卜的是姻缘卦,但为什么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怪哉!那位香神算葫芦里卖的是啥膏药?
滕栉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浑然不知数公里外有个总在午夜梦回纠缠不休的人正苦恼着。
拿到驾照十几年了,可老实说,冰川司自己亲自开车上路的经验还真是一手手指就够数了。
出门有司机开车,要不就搭出租车,依赖还真会扼杀一个人潜能。而他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他得逼着自己开车上路,还是在异乡的情况下。
没办法,一起出来喝酒的人不是醉得不醒省事,就是吐得七荤八素,再坚强一点的则是大跳脱衣舞,一群企业界悍将全都成了耍宝大师,不得已下,他这唯一清醒的人只好担负起把车开回去的任务。
本来再怎么说,这车子也轮不到他归还,可朋友在上出租车时竟然胡里胡涂的把钥匙丢给他。
「冰川君,凭……凭咱们的交……交情,我……的车……嗝……帮我开……开……」醉到大舌头的人没把话说完就把车门带上,一只皮鞋掉在地上,出租车就这么开走了。
这是……什么状况?冰川司失笑。
他是外国人对台湾的路况根本不熟,更别说他只去过那朋友的家一次,还是四年前的晚上,记忆中那是一栋在山上的别墅!他当他是计算机,只要输入过数据,没有中毒就不会轻易不见吗?
他是日本人,有多年不曾自己开车,而且在日本驾驶座是在右边,而台湾是在左边,老天,这根本是考验嘛!
上了最新款的法拉利跑车,他打算把它开到他下榻的饭店停车场。这段路他还记得,也算对朋友的托付有个交代。
坐在驾驶座上,他深深的深呼吸。喃喃自语的说:「一定没问题的!」踩下了油门,车子飞驰了出去……
「没问题的……我一定可以控制……」
可车子像有自我意识似的,一路走得偏偏斜斜的,跟在他后头的驾驶纷纷为他捏了把冷汗,至于左右的车子则是人人自危的想逃,尤其是他一路「靠」过去的那部红色喜美,吓得那驾驶人脏话连连。
「去去去!别再靠过来了!妈的!法拉利就了不起喔!有本事靠过去隔壁的那一个!」速度快不过人家,他根本逃不过法拉利的「相亲」之举。眼看就要撞上,法拉利又往另一边偏去。
冰川司自己也松了口气,正常的方向没维持多久,「我……我可以的……」一路靠过去的对象是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砂石车。
「干XX咧!恁爸这是V12,六千西西……呃,来啊、来啊!唛去阿鼻地狱饮咖啡我送你去!」唬的一声,车子又另一边偏去,沙石车运将嚼着槟榔,伸长了脖子。「有在惊就好!」
车子偏左又偏右,冰川司决定不玩命了,他缓下了速度打算将车停在路边……速度慢慢的缓下来,正松了口气之际,长腿又踏中了什么,原本要停下来的车子又忽然冲了出去……
低咒了一声,车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冲去。
滕栉从发呆中清醒,终于注意到车门没关好的提示声,她把车门推开,打算再重关一次,谁知才推开,忽然砰的一声巨响--
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爱车的车门给撞得离了车子飞腾起来,还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这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往下掉。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老……老天!她不自觉的盯着自己只差千分之一秒就如同车门般给撞飞出去的左手看。
手还在,是万幸,可该死的!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这时,她听到刺耳的煞车声,十几公尺曾正停着那部肇事的跑车……
惊魂甫定,猛然的咽下口口水,她立即气急败坏的下车准备找人理论。
「王八蛋!开什么车!你急着去投胎还是赶着回去奔丧!」快步的来到肇事车辆旁,她用力的拍着车窗。「下车!有本事把人家的车门撞掉了,现在就别做缩头乌龟!」
这黑抹抹的窗子谁看得到里面那只龟长得啥短脖缩头样?「别装死,你给我下车!」滕栉真是气坏、火大了,要不一冷静下来,她一定会为自己此时的鲁莽拧一把冷汗。
这年头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年头,多得是理亏后还捅人一刀、送一颗子弹后逃之夭夭的禽兽。
好一会儿车窗才降了下来。
「你知不知……」滕栉本来摆好了架式准备开骂了,可随着车窗降下来而露出的俊颜,她却是愈看眼睛张得愈大。
我的……我的天!那张脸……那张脸是……
方才在加速的情况冲撞出去,冰川司自己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俊美而懊恼的脸,似乎不太习惯认错,很别扭的开口,「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日文)!」比起闯祸的歉意,他似乎更在意驾驭不了车子的事。
原本气冲冲的人,此时却呆若木鸡。
她……她不会认错的!即使现在是晚上,仅仅靠着路灯来照明可那张脸她绝不可能认错。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男人怎么了?气得忽然中风了吗?否则怎么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拍着他的车窗,等他把车窗降了下来后,他又动也不动、瞠目结舌的像化石,是因为听不懂他说的话吗?冰川司想。
他原本打算用英文沟通,可又怕对方听不懂,于是只好改用自己一口蹩脚的中文。「我很对不起ㄋㄟ!啊……啊no……你的车门坏掉,我全数赔偿ㄋㄟ。」他的中文还在起跑阶段,朋友们时常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你……你是……」不敢置信的咽下了口水,滕栉的话都说不全。
「女士?不……不是,我是先生。」
「什么女士先生的!你……你来台湾干什么?」三年前的一夜情就该仅仅只是那一夜,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要找她吧?如果是……老天!那可就真要命了。「我告诉你,三年前该结束的事就结束了,我不会允许生活被打乱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我……不懂。」冰川司懊恼的皱了眉,她说得太快,他的中文程度没有这么好,他只听得懂第一句和最后一句。
滕栉情急之下忘了他是日本人,也没从他蹩脚的中文中听出他中文程度不好。
「什么叫你不懂!你猪脑啊……你太可怕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找到这里来,但我真的非常非常不想见到你!你知道我方才看到你我有什么感觉?我……我根本无法想象,简直大吃一惊!」她劈哩B啦连珠炮般的说了一串。
猪脑?大吃一斤?「啊no……妳为什么要大吃一斤的猪脑?」这个男人不怕胆固醇过高吗?还有,这和他撞飞了他的门又有什么关系?老天!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中文程度。
滕栉给气得黑了脸,她想尖叫!真的快疯了!这人是故意装疯卖傻的吗?一咬牙,她说:「我跟你说,三年前的事只是……一个纪念、一场游戏,我没当真,相信你也不会当真。」说到这里她的心抽了一下。
方才是大吃一斤猪脑,现在是游戏?他被弄胡涂了。
冰川司因为听不懂,只好由她话中他听懂的部分去推想她的话意。
她是说……他在玩飚车的游戏才把她的车门撞掉了吗?「啊  no……我不是游戏ㄋㄟ,我很认真的ㄋㄟ。」他是真的很努力想把车开好的。
不是游戏?很认真?所以……他才找到台湾来吗?滕栉一阵头皮发麻。「不要!那会死人的!」刺激过度她倒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会死人?他想借机敲诈吗?「你活得很好,我也还可以说话ㄋㄟ,妹有死人。」
「我……我告诉你,严重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扰我的生活,我会跟你没完没了。」说完她吓得转身就走。大概是方才的意外惊吓过大,让她怕这个男人,她感到只要双眼一对上他那闻默的犹如子夜寒星的眸子,她彷佛像被催眠一样,沉溺于往事里。
她的直觉一向敏锐,这男人她离得愈远愈安全。
她快步的往回头路走,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关上车门及一连串日文的低咒声音,一回头,他竟朝她一步步接近。
滕栉想也没多想的拔腿就跑,她一跑,冰川司也跟着追了上来。事情真的太奇怪了,这男人干啥看到他像看到仇人?他承认……他是撞掉了他的车门,可他很有诚那意要赔偿,他干啥跑给他追?
他像是那种会反过来勒索的人吗?不行!事情太奇怪,他必须问个明白。
「喂!纠多嘛嗲ㄋㄟ〈等一下〉!」
滕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发觉他一直紧跟在后。喔!老天,他干啥跟上来呀?!
「啊……你……你不要再跟上来了,我……我……」一面跑一面说话,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我不想再跟你有……有牵扯了!」她现在后悔得要死,没事干啥要玩一夜情那种游戏?!日子平平凡凡、一天天过不也挺好?
心中的恐惧使她卯足了力的往前冲,生怕步伐一慢她就给逮着了。
「你等一下!话……话要说清楚ㄋㄟ!」
「ㄋㄟ……ㄋㄟ你个头!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他人高腿长的,她根本跑不过他,认清这事实后,她忽然旋过身停了下来,紧追在后的冰川司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来,煞车不灵的冲撞她,两人惨不忍睹的跌成一堆。
「嘶--要死了!很痛哎!」
「疑代(很痛)!」
滕栉手肘撑地试图要爬起来,这才发现身上压了一个庞然大物。「你……你要干什么?」
冰川司疑惑的抬起头,怎么觉得从这个角度看这个过度阴柔美丽的男人,他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彷佛……他们曾见过面……这么一想,他才发觉,不但是模样,连声音都似曾相识。
他对人一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眼前这人是谁。
他可以很肯定!今晚绝对不是彼此第一次见面!可他究竟是谁?
滕栉粗鲁的推开他,「看什么看!没看过坏人吗?」在他的注视下,她的心跳比方才「逃命」时更快!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若无事然的指拍屁股。她知道这样很怪,然而谁教她真的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而背对着冰川司,她还是可以感觉到有一双灼灼的锐目紧盯着她不放。
这人很怕他?为什么?冰川司感觉出不对劲。照常理说,今天理亏的人是他,该怕的人是他好吗?
凭着这些疑点,这男子引起他的兴趣子。冰川司漂亮而深邃的眸子微瞇了起来,像极了黑豹锁定猎物时的慵懒和危险。
这男人做了些什么,使得在面对他时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不过纵使他有满腹疑问,可他对于有兴趣去知道的事,向来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所以现在,他不想打草骜蛇。
滕栉停住步伐原本是打算好好的臭骂他一顿的,然而一旦停下来,他的气息一接近,她反而乱了调,尤其,她还是没法子直视他的眸子,他的眼神既冷又利,彷佛再能隐藏的秘密在他的注视下都会浮上台面似的。
三年前在日本遇到他,那时的自己只想做出些什么能够回忆的事,即使是不负责任也在所不惜,也因此她只看得到他外在吸引人的特质,高大、俊美……
就这些条件的话,伊集院彻实在称得上万中选一的高档货,一八五公分的身高,模特儿般的八头身完美比例,斯文又带点冷傲慵懒的贵族气息,即使不是外貌协会的一员,像他那种亲切又带点危险味道的「钓饵」般的男人,很少女人会有不感兴趣、不被挑得心痒难耐的。
有魔性般吸引力的男人,大概就是指他吧。
总之,她就是没法子对着他的眼平静把话说完,一个要开骂的人没法子瞪着要骂的对象,气势都没了还有什么搞头。
犹豫了一下,滕栉还是没转过身,她略侧着脸,吶吶的说:「你……你别再跟上来了。」
目送他上了车,开着那部没有车门的银色休旅车离去,冰川司记下他的车牌号码,眼中掠过一抹狡猾。
看来,这回的台湾行,他找到很有趣的消遣对象了。


第四章
今天是乐祎和韩映禧的大喜之日,滕栉一早就充当伴郎去。看着奢华的婚礼,她也理不出是什么心情。
乐祎今早神秘兮兮的对她说,有个人想介绍给她,可礼成之后,她借故身子有些不舒服早退了。
不过……是她眼花吗?在离开饭店时,她好像看到一道很熟悉的身影。再想要看清楚时,她看到和她搭档的伴娘追了出来,似乎是追她来的,那位小姐一看到她就想尽办法的要索取联络方式,她可不想桃花太旺,惹得一身腥,于是匆匆的走了。
是她那晚被「吓」得太严重后的视觉暂留吗?怎么觉得那身影是……伊集院彻?!
应该是她想太多了吧!
然而,这世上的巧合实在太多了。
每个月第一个星期的周末,一直都是滕宗亮定下全家一块儿用晚餐的日子,这个习惯到后来他坐上了轮椅,由大屋搬出,住在别墅后还是不变。
滕宗亮是寂寞的,虽然他身边不乏人作伴,有佣人、有老婆……可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真心关心他。他虽然身体残废了,可眼还雪亮着,脑袋也还管用,他知道真正关心他的人是滕栉。
现在航远已经几乎交到他手上了,如果是其它人,大权在握了之后,哪还理他这残废老人?可滕栉忙归忙,还是会抽空上山陪他,这份心令他感慨。
除了他之外,其余的那些人会到现在还陪在他身边,为的还不是他那份在她们以为中未立下的遗嘱?
钱在人聚,钱散人离,他也七十好几了,不会不明白这道理。遗嘱迟早是要立的,至于内容,那些未来的「受惠人」不必那么早知道。
这天,为了在各家百货公司设柜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因此滕栉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到别墅看滕宗亮。而这个全家出席的聚会,她不打算错过。
把车子开进一栋花园别墅,滕栉才一下车就嗅到一股浓浓香水味。
看来是有人先到了,她记得那股浓郁的香水味是三姊的最爱。「这倒难得,一向非得等到开饭前几分钟,甚巨大伙儿已经开动了才出现的迟到大王,这回倒殷勤了。」她扬了扬眉。
才步下车,陆陆续续又有车子开了进来,一看--
不得了!怪怪,大姊、二姊、四姊,五姊、六姊全来了?!滕栉不可置信的又看了看腕上的表。
没错啊,现在还两点不到哩!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们,一般正常情况是不到傍晚时分见不到人的,怎么今天……
她们手上的表全坏了吗?
「哈啰,阿栉,好久不见吶!」即使住在同一处的豪宅里,滕允瑜住主屋,滕栉住在后头的日式大房,滕栉七点四十就开车上班,滕允瑜则是名模,不睡到下午一、两点不轻易下床,因此不刻意要见面的话,两人还真不容易碰头。
「二姊好。」她淡淡的开口。她这二姊喜欢来阴的,但表面功夫可做得到家。
见二妹说话了,老大也开口了。「哟,你最近还真是瘦多了,失恋的打击对你来说还真不小!」嗤!这家伙愈瘦那张瓜子脸益发醒目,男人比女人漂亮,乱恶心一把的。
滕栉竹竿似的身材让即使喝水都会胖的滕允洁恨死了。
滕栉皮笑肉不笑,对付这群姊姊,她早练就以一敌六的好功夫了。「可惜我不是胖女人,要不这种方式倒是减肥新良方。」面对这群娘子军时,她常以静制动,不会无聊到去挑衅,可若有人和她过不去,她也不会乖乖的给人白刮耳刮子。
滕允洁脸一红,恨得牙痒痒的。
老四滕允虹也忙开口,「我说阿栉啊!你啊也别眼高于顶了,像KEN那种大企业是看不上你的,你还是别太拿乔,而我们帮你介绍的那些就不错,起码不会分手时还叫人来毒打你一顿。呵呵……家丑啊家丑,这事可不少人知道,就不知道爸爸听说了没有,会不会气得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像是故意取笑似的,她还把脸凑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伤还好得挺快的,哎哟!我之前看到你被打成那样,还当你这张桃花脸完了哩!」能毁容最好,在家那残废的臭老头什么都向着他,她就是看他不顺眼。
「托四姊的福,这回总算平安没事。我想,上一回四姊在一位名人住所大玩6P游戏的事给狗仔爆了出来,爸爸都没气得从轮椅上站起来,这回想必也不会。」她斯文的笑着,看着滕允虹的脸气得又黑又红的。
开口对方死她也不愿意,可有些人不下重药很难医治。
老五滕允真拨了下新烫的发型,拿出粉饼盒补妆。「外头热死了,妳们不进去我可要先走了。」她也看滕栉不顺眼,因为上一次他居然拒绝她的要求,不让她男朋友当人事经理。拜托!他以为他是谁啊?
不过是母女俩靠一根「把子」鸡犬升天的扶正了,要不……嗤!他也不过是三姨太的孩子。
现在老头只能仰赖轮椅过日子,公司大权几乎都交到膝栉手中,他倒是狐假虎威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和那男人也吹了,只要她今天顺利的钓上另一个货真价实、真真正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要报这种小仇不会有什么困难的,甚至,她一个不高兴要把航远精品并吞掉都易如反掌。
所以,她可不愿意为了对滕栉冷嘲热讽,在这顶着大太阳而弄花了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
「是啊!也许客人早到了。」老六滕允甜算是比较温和的一个,她和滕栉同龄,小时候常玩在一块,只是渐渐长大后,也受了各房壁垒分明的影响而渐行渐远。她也在公司上班,因此很清楚滕栉为了航远做了多少事。
客人?「今天有谁要来吗?」看看她这些姊姊们个个精心打扮的样子,的确不太像是要回来聚餐的模样。
「和你没关系的人。」滕允洁横了她一眼,腰肢扭摆的往主屋去了。她一走,其它姊妹也跟上。
滕允甜走在最后,她回头压低声音说:「是袖之表哥的朋友带他的朋友来,听说他那个朋友是个大财团的负责人,因此姊姊们想钓金龟!他是……」刘袖之是滕宗亮第一任妻子的侄子,和滕家一向走得近,若只有他来,那些女人也不会这样打扮。
「滕允甜!」前头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居然还和敌方人马咬耳朵。「妳在蘑菇什么?!」
「来……来了。」
滕栉看着浩浩荡荡一群看似要进宫选妃的女人,一字排开任人挑肥捡瘦,活似肉摊上的肉块,嗤!有够可笑!更可笑的是那些女人还喜孜孜的,活似赶着要去庙会似的。
说也奇怪,她们平时不是眼界挺高的吗?今天怎么像是清仓大拍卖?
刘袖之人是挺好,和她也颇有交情,样子好、家世好、学历也高,就物以类聚的观点来看的话,他的朋友是不会太阿里不达,虽说是朋友的朋友,但可是「总」之辈的居高位者……难怪那一票自视甚高的女人要这么贬低自己了。
一群女人将一个男人团团围住,滕栉忍不住就想到一桌人盯着一只龙虾看的那种蓄势待发的画面……哎呀呀!她开始为那只龙虾……呃,不,是某位大财团的负贵人默祷,希望不会给生吞活剥才好。
对于「龙虾大餐」她没兴趣,再想到送上龙虾的人……她最近对刘袖之有种愈来愈奇怪的感觉,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点……怪。
刘袖之有一双堪称好看的眼,那双眼对任何人都是温和而不具威胁性的,可她发觉他在看自己的时候,异样的柔像涓涓河水……她常有一种感觉,他并不是当她是表弟看,而是像在看情人。
他的眼神令她不自在,甚至不安。
他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忙,说真的,他算是除了她爸爸之外,对她最好的亲戚了,他们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爸爸甚至说过,要是刘袖之能在他的女儿中找一个结婚,那对航远来说必然大有帮助。
可就算是他对当滕家女婿有兴趣,他那温柔的眼神也该是对着她那些姊姊好吗?莫非他……有断袖之癖?愈想她就给他愈毛。
想来想去,她一点都没有往主屋移动的欲望,索性又上了车,在车上等一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一群人由主屋走了出来,为首的几个人打扮轻便,手上还拿着网球拍,其中一个是刘袖之,另一个三十几岁的粗犷高大男子则是她没见过的,想必就是那「龙虾」先生。
在他们之后则是那只龙虾的觊觎者。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和女人的妈妈们手上拿着野餐篮,八成是要一起到后山的网球场,继续盯紧那尾龙虾了。
太好了,就是现在!滕栉快快的下车,往主屋走,她想把握时间看看爸爸后就闪人。
到了主屋,她还没推开门就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她抬头看到那人,忍不住倒抽口气,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
他……他……他……
她的表情逗笑了冰川司。「又见面了(日文)!」当门打开看到滕栉时,他也有些讶异,可比起那小小的讶异,她的表情显然是有趣多了。
「你……」一把怒火蓄势待发,可滕宗亮就在冰川司身后,滕栉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再大的怒火都得隐忍下来。
「阿栉,你回来啦!」滕宗亮年轻的时候曾留日,因此日文说得很好。「伊集院先生,这位就是小犬。」然后他对滕栉说:「这位是伊集院先生,是御东集团冰川先生的秘书。」
御东集团?这种大企业她惹不起。滕栉将所有的不悦忍住,伸出手,「你好。」
冰川司握上她的手,「幸会。」原来他就是这位老先生得意的儿子,而且他也会说日语。
滕栉很快的抽回手,正当她要找个借口上楼时,滕宗亮突然开口,「阿栉,你网球不是打得不错?要不要和伊集院先生去抽几球?」
「我的手有些扭伤了,不方便。」
「没关系,比起打球,我对爬山比较有兴趣。我听袖之君说,这里的健行步道风景很美,可不可以请滕君当向导?」冰川司面露微笑,因为他可以不用再以蹩脚的中文与人交谈而轻松了许多。「当然,如果你的脚也扭伤,那自然不能强人所难。」
不强人所难?说这样的话还说不强人所难?!滕栉咬了咬牙,「伊集院先生真爱说笑!」这家伙到底要怎么样?
滕宗亮似乎感觉到两人间有些不对盘的诡异气氛,他用台语对儿子说:「来者是客,伊集院先生既然对咱们这里的景致有兴趣,你就陪他去走走吧!不要让人家觉得咱们滕家不懂礼数。」
他有些不明白,平时还算随和活泼的儿子,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别扭?瞧阿栉看伊集院先生的样子像是冤家路窄似的,他们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连爸爸都这样说了,滕栉也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看来,这位伊集院先生似乎是打算杠上她了,正好,她也有一肚子火蓄势待发,吵架也得找地方,总不能当着老爸的面吵起来给他难看,带去「野外」吵也好!
目送着两人朝着森林步道的方向走,滕宗亮老眼深深一凝,喟然而叹……
到了步道的入口处,冰川司凉凉的开口,「你的手真的扭伤了吗?」
走在前面的滕栉没好气的回过头,扬了扬手,「它没法子陪你打网球,可打你却还绰绰有余,你要不要试试看?」没礼貌的家伙。
「这是滕家的待客之道?」他不受威胁的扬一扬眉。
「我们称不上朋友,硬要攀点亲故关系的话,那也只能说是『仇人』。」她一看到他心思就混乱,她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了。天晓得三年前的事要给抖出来,铁定会颠覆她现在满意的生活。
仇人?会不会太Over了?「就只为了一扇车门?我说过我愿意……」
尖叫声忽然打断他的话,滕栉十分激动的道:「别再装疯卖傻了!你明知道我们之间不只是这样,你也明白我在说什么!我请你远离我,我不想再和你有所牵扯!」
愈是混乱,冰川司就愈能冷静、愈有耐心。静静的听完滕栉近乎咆哮的话语后,他说:「在我的记忆中,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可听你的意思,好像早在我撞飞了你的车门前我们就认识?」他夜色眸子紧紧锁住她,「我知道这样很失礼,可请你告诉我,我们是在什么样的情况认识的?」他一向自负记忆力不差,也觉得滕栉的声音和样子似乎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对他的记忆像是卡了道锁,需要有把钥匙才能一窥究竟。
「伊集院彻!你……真是……真是……」
伊集院彻?!冰川司的眼睛瞇了瞇,颇具城府的一扬眉,玩味的笑意扩散在俊脸上。
嗯哼,伊集院彻吗?
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这会要出口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他带笑的眉眼在开口时收敛好几分。「如果是要骂人的话,你留着自己听吧!我不认为这对厘清我们之间的误会有什么建树可言。」
滕栉瞇了瞇眼,似乎还是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他真的不记得那一夜的事了吗?真的一丁点也不记得了?「你忘了三年前……」想了想她打住了未说完的话。
「三年前?三年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压低眼睑,在松了口气之际,她竞感觉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悲哀。噙着一抹苦笑,她摇了摇头,原来,有些记忆只有她紧捉着不愿放吗?
「我想……是我认错人了吧!」这样最好,在他完全不记得她的情况,也没什么理由牵扯不清了。
「真的是认错人?」
「你不认识我,不是?」她恢复镇定,伸出了手。「伊集院彻先生,我为我先前的鲁莽道歉,希望你别介意。l
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接受她的道歉,冰川司的神情平静而从容,不泄漏滕栉有趣的小漏洞,心思一转,他说:「几天后冰川先生要先行回去日本,而我要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除了公务,我有一段私人的时问,可否请滕栉先生当向导?」
「这……」
「我知道这要求是强人所难,可我和滕栉先生一见如故,想藉此机会认识你这个朋友。」
「我很忙,对不起。」这个男人现在没认出她,不代表以后不会认出她。和他相处的时间一久,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就她看人的经验,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发现的阿呆,这人能掩锋芒、内敛沉稳,十分可怕。
冰川司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认真和诚挚,「是我太强求了,该道歉的人是我。」
「伊集院先生要是真的有兴趣,我可以请人代为东道主。」
给了婉拒的笑容,他说:「那就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越过她,他继续往前走。
滕栉并没有跟上,似乎在挣扎什么。目送他高大的背影,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像是一下子全给刨了出来似的……
还记得,三年前她生日的清晨,他要离开饭店房间时,她也是这样目送着他的背影,一模一样的感觉,她希望他从此走出她的生命不再有交集,却又想留下他……哪怕只是多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
她对谁都不曾有这种割舍不下,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为什么独独对这男人这样?为什么?
在她尚未厘清自己的「为什么」前,她已开口唤住他。「如果……」话才出口,她显然又犹豫了。
十余步外的冰川司停了下来。「怎么了?」他一脸疑惑的回过头。
「如果……如果只是一两天,我可以抽出时间。」老天!她……她在玩火!可是她很想……很想再感受一次站在他身边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两天也好。
她对一夜情的对象怎么会有这样的渴望?渴望知道他的嗜好、他的性情、他的习惯……她想知道一切的他,而不单单只是床上的交欢,肉体关系的了解。很奇怪,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她就是渴望去知道。
一如三年前的那一夜,她渴望在他臂弯中醒来一样,那个期望被拒绝了,即使事隔三年,对于当年的失望、悲哀和心酸,她仍记得清楚。
那一夜她住的饭店有一面落地窗,透过落地窗她看着外头夜里闪烁的霓虹灯,随着时问一分一秒的往早晨迈进,霓虹灯一盏盏逐渐熄灭,在东方露出鱼肚白,彩光尽掩时,她向自己说了「生日快乐」。
这种自己一个人迎向晨曦的感觉,很寂寞。
也许是想补偿那份寂寞,她才有这份不该有的渴望,更或许原因无从解释,对于他,她有太多的莫名,彷佛是第一眼就开始了这样的无法理解的脱轨渴求。
明知道这种探索是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她苦心维持的平静生活就会没得过,但他的出现对她而言就像是飞蛾扑火,明知危险,还是不自觉的被美丽的火焰蛊惑。
先前她之所以看到他会那么激动,那是她以为他是故意来扰乱她的生活的。然而情况似乎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他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于是她想在他遗忘她的日子里「偷」一点回忆,一点……三年前那一夜的延续。
那样的话,她会不会比较容易对她紧捉的回忆放手呢?很矛盾的逻辑是不?
「嗯?」冰川司对于突来的转圜有些讶异,幽井般的眸子盯锁着她,像是一点一滴在探查着她真正的心意和想法。
他的眼神深邃像海洋,她猜不透,觉得自己像礁岩,一寸一寸的被涨潮的海水漫过,她在迷失……忘了危险,忘了方向,忘了自己想要的平静……
面对他的直视,滕栉反而心虚得脸红了。「呃,我是说……伊集院……伊集院先生难得到台湾来,我方才又这么没礼貌的把你误认成另一个人,」她咽了下口水,「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想……」
「谢谢你。」看来,滕栉对于三年前的回忆似乎不全然是不好的,要不,他不会后来又改口。不过,三年前自己到底和他有什么交集呢?为什么他还是想不起来?
他根本不相信滕栉认错人这番说词--因为伊集院彻这名字。
到台湾来,为了躲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和自己的秘书伊集院君交换身分,他名片上印的是「伊集院敬」而不是伊集院彻。
有趣!真的很有趣!敬和彻是他的左右手,更是长得神似的双胞胎,而他用彻这个名字的机会少得屈指可数,然而这个滕栉知道伊集院彻,可见他是真的认识他,而非认错人。
另一个线索是三年前。
也就是说,三年前他和滕栉有过交集,而且是以伊集院彻这个名字。
他注视着滕栉,他那张以男人的角度来看,实在是粉雕玉琢得过火的巴掌脸,好像也不是这么陌生。
三年前他有认识一个姓滕的人吗?
姓滕的……
发现冰川司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着探索,滕栉的心情变得有些忐忑不安。
他们这样到底算不算是种纠缠?缘起于一段她也不明白的怜惜,怜惜于……她的自私和她害怕也不愿厘清的情愫。
「不过……」她的手心出了汗,为了她将设下的游戏,「如果我正好没空,我还有一个孪生的妹妹,也许她……可代为东道主。」
「孪生的妹妹?」冰川司的眉皱了一下。「是方才的那些女孩其中之一吗?」滕家的女儿还真是不少,个个也都颇有姿色,但对于他没兴趣的人他连正眼都懒得瞧。正打算开口拒绝之际,滕栉开口了--
「她……她今天有事没来。」
她的眼神飘忽,他看在眼底。「是吗?」他还是没什么兴趣。
「有人说,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嗯?好像挺有趣的。「你家的姊妹名字中好像都有个『允』字,你那双胞胎妹妹也是吗?」
「嗯,她叫……允熙。」
「滕允熙?」冰川司漂亮谜样的眸瞇了瞇。
滕允熙?这个名字……
看来这趟台湾之行会异常有趣。


第五章
潘多拉婚纱会馆
看着乐祎送给香景幽的对联,施薇仙还真是愈看愈有趣。
上联是「这个男人不是人」看似骂人的话,下联却是「天上星宿下凡尘」,横批则是「神吶」。
哈!好玩!
她是站在香景幽这边的,所以她觉得有趣的事,Wind可就笑不大出来了。瞧瞧他,拆上联时他还笑得很开心,接下来就笑不出来了。就不知道身为国际知名彩妆大师的Wind,为什么老看神算不顺眼?
Wind横了那些匾额一眼。「无聊!」
「不会啊!」施薇仙笑咪咪的。「有创意。」
「哪儿有创意了?」Wind的脸还真臭。
「就是有嘛!」她也觉得这对联横批写香景幽写得很贴切,想到他……也不知老香又在玩啥把戏,早些时候还神秘兮兮的要她背了堆东东,直说「某个人」会出现。
既然知道他会出现,有话自己说不就得了,为什么要她传话?
这时,门上的花铃发出好听的声音。
「欢迎光临!」施薇仙甜甜的开口。「咦,没人?这个季节风真的很大欸!」她今天已经第四次对「风」说欢迎光临了。
不一会儿香景幽就收拾了东西打算离开。最近他可忙了,外务多到接不完。
他走了之后,施薇仙搬出人家拿来请她作评论的大饼吃了起来,隔没多久,和美女老板因为打赌输了,而被押去付钱的霍馨回来了。她一回来就忙着找香景幽。
「老香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老是不在家。」霍馨坐下来,有些哀怨的问。看见施薇仙在吃大饼,她顺手折了一小块吃。
前些日子她每天忙到凌晨一点多还在布置婚礼会场,「无聊」两字成了不可及的奢侈品,而今她却闲到和施薇仙分吃着厂商拿来请美食家试吃的大饼?!
没法子,因为她这婚礼会场总监最近遇到一位「澳客」,她根本不尊重她的专业,光是一个婚礼会场灯饰就改了七次,一次比一次没品味也就算了,喜气的婚礼会场灯光还弄成绿的。
Oh!My  God!她当是钟馗嫁妹,还是冥婚吶?大红的会场却用绿色灯?!昏了!昏了!
实在不忍看自己绞尽脑汁的巧思让对方批评得一无是处,也不想看到合该是温馨华丽的婚礼会场给布置得诡异没品,她决定拒接这次工作。
反正她也忙了些时候了,放自己几天假,让脑袋休息一下也好。只是,真正没事做后她又闲得直想扯头发。
人果然还是得与工作共存亡的……斜眼看着一直以来都闲得让人嫉妒、让人很看不顺眼的施薇仙。
为什么就是有人可以这么闲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罪呢?
施薇仙捻起一撮盘底的饼屑吮指回味。「妳要找老香吗?那可得先预约,他最近常跑外务。」啊!好吃!她品尝过那么多家的传统喜饼,就这一家最棒,材料是上上选不说,师傅的手艺、一些小细节都不马虎。
下一次再吃这家的东西时要多要一、两盒。
那一大块核桃枣泥……没……没了?!霍馨的眼睛差些凸出来。
老天!那是盘子般大的大饼,而不是一口月饼耶!方才她进公司时,她正把最后一口绿豆凸吞下腹,然后又拿出一块核桃枣泥。
满肚子的甜食……嗯,好想吐!更想吐的是施薇仙那双大眼还亮晶晶,很有企图的看着盒子里的那一大块松子莲蓉。
忍住想吐的冲动,她努力的专心在话题上。「预约?」顿了顿,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声音高了八度。「开什么玩笑,在同一家婚纱会馆上班,要见他我还得预约?」
「同一家公司的员工见董事长还是得预约,而且即使预约也不见得见得到。」
这少根筋的大胃王会不会太崇拜香景幽了?董事长?!有哪个董事长是靠着一副龟壳吃饭的?「他不是董事长,我也不是他的员工,我即使见咱们的老板都用不着预约。」
「那妳想找老香就只能碰运气喽。」吞下几块饼还真有些渴,如果现在有一瓶牛奶喝那该有多好。「对了,妳为什么要找老香?」霍馨和Wind是潘多拉里头最不信算命这一套的,她怎么会忽然想找他?
「我最近很楣,楣到走在路上也会被相中当一夜情对象,工作频频遇到一些没品的客人,连上一回和倾容打的赌都赔了近三个月的薪资,我想知道我啥时候否极泰来出头天!」她这种拥有节俭美德的人因为打赌输了一趟西欧豪华旅行,方才被强押去「放血」,一想到这件事还是觉得心痛得不得了。
呜……三个月的薪水,切肤之痛啊,不知道这痛要痛多久!
好像还真有些倒霉耶!不过施薇仙对她「走在路上也会被相中当一夜情对象」这件事比较好奇。
身后有刺耳的笑声扬起,接着是中性悦耳的声音,「霍馨,妳确定人家要找的是一夜情对象,而不是援交妹吗?」
霍馨猛然一回首,身着当季最流行的颓废秋装的Wind正朝着她笑。Wind除了衣着永远走在流行最前线外,脸上的妆更是出色。「『捐血』回来啦,咦?妳干啥看到我跟看到好兄弟一样。」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外头进来到现在十几分钟了,一直没看到Wind。今天美女老板华倾容拐了她的钱后就先行离开,没有和她一块回来,加上时候也不早了,她还以为今天就只有她和施薇仙在家呢!
「我一直都在啊!」Wind扬了扬中性漂亮的眉。「难得咱们家美女老板不在,她最近设计了一套新娘礼服我很中意,在后头试了一下。」
「新娘礼服?」施薇仙看着Wind。「Wind,以前我老是在猜你到底是男是女,可最近比较怀疑你是女的喔。」
Wind夸张的把嘴缩成了O字型。「是吗?」是女的啊?
「没有男人会对新娘礼服有兴趣,对吧?」见Wind还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她转向霍馨寻求认同,「霍馨,妳说对吧?」
没想到霍馨根本不支持她,「妳也没见过哪个女人成天西装革履的啊!」这个阿呆,她的思考永远是直线的。
施薇仙想了一下,娇憨的搔了搔头,「好像也对喔!」
「Wind到底是男是女我一点兴趣也没有。」霍馨恶狠狠的看了Wind一眼。「倒是Wind,刚刚为什么你说我确定人家要找的是一夜情对象,而不是援交妹?」太侮辱人了!她是天生的娃娃脸,即使是「二八」年华了,仍有本钱假扮高中生、学生妹……
好吧,她承认,这是她毕生之痛,追求她的男人永远少了成熟稳重的那一类型,一堆嫩草排队等着她这头「老牛」采,可她根本吞不下呀!
「娃娃脸没什么不好啊!我要是长成妳这样子,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化上流行的娃娃妆上街去秀了。」他这人是追求流行没错,不过也十分能掌握流行究竟适不适合自己,比如说,若长得多肉还要硬塞进紧身衣裤,那不活像「蛇吞蛋」?瞧瞧满街的象腿妹穿着绷得老紧的超短热裤压马路,矮个儿的穿著曳地长裙沿路「扫街」,看得他眉头都要打上十个结。
霍馨那双大又有神的大眼睛瞪起人来是很凶的。「你不觉得那种娃娃妆活似死人供桌前纸糊的善男信女吗?」
太可恨,老往人家痛处下针,他当她是草人扎不疼的啊!
「那是不适合的人才会这样好吗?要是妳的话,会像是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
这样的话听在别人耳中一定十分受用,可霍馨显然不怎么吃这一套,她还是一脸不高兴。
「哇!金童玉女耶!我还没看过呢!」少一根筋的阿呆又在作梦了,一脸期待的看着霍馨。「霍馨,妳就让我见识一下金童玉女吧!」
「我捅妳一刀,妳马上可以见到她。」她没好气的说。实在不明白,一个二十几岁的大人怎么会这么……说好听一点是天真,贴切一点叫愚蠢,气死人的阿呆!
Wind失笑,「别这样呗,偶尔借张脸给我化妆也没什么损失。」就不明白,外头的人捧着大把钞票上门请他化妆,同一屋檐下的伙伴倒是一个比一个躲得远,他的粉刷长得有这么像扫把吗?「喂,对了!方才我好像听到妳想要找香景幽耶!我没听错吧?」霍馨不也是他这-国的,相信人定胜天,不鸟什么有命算到没命的那一套的吗?
「我是想找他啊!最近我开始有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了。」也许是挫折多了,她的人定胜天论开始向命运天注定低头。「而且我们当了同事几年,也亲眼目睹他的铁口直断,不是吗?」有些事不得不信啊!
「嗤!那不过是巧合。」
那如果是巧合,猪也能飞天了!「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想问他,我的衰运什么时候结束。」
「那妳为什么不先试试我的开运妆?化了之后能时来运转喔!」
「不要。」一想到要在脸上涂上一堆粉、颜料的,她就头皮发麻。
「为什么?」Wind有些受伤。「我的化妆技巧那么糟吗?」
善良的阿呆开了口,「不会啦!老香说今天有人会顺便来找你商量化妆的事。」
一听到老香两个字,Wind大大的不高兴,什么叫「顺便」?难不成那个顺便来找他的人,主要是来找香景幽不成?
「他说什么妳都当放屁,臭过了就算了,拜托!剩不到十分钟要关门了,工读小妹都在收拾,客人会这时候来?」那个神算今天要破功了。
「我相信老香说的话。」施薇仙喝了口水。
Wind嗤之以鼻。「妳还真是他的头号信徒。」
「才不是。」
「那妳为什么这么相信他的话?」
「因为他说的事每一件都会成真,到现在没有例外过。」施薇仙对香景幽的话可是深具信心的,而且他今天交代的事她实在是很好奇喔!「他早上要我背了一段话,说在今天关店门前会有人来找他测字。他说,对方会测的不外是一个『诚』字,问姻缘,诚字乃『言』、『万』、『戈』之合,他要我传话:心若诚,则万事水到渠成;心若不诚,则一言万语皆谎,诚侧是横刀,一头利一头钝,刀刃向内,怎么说都是自己倒霉。」
「这是什么意思?」Wind是个ABC,能说国语,闽南语也吓吓叫,可大字却不识得几个。
霍馨横了Wind一眼。「你该去把中文好好学一学!」她也是受美1d教育的,不过中文程度还不差。她看着施薇仙,「小仙,这些话是带给谁的?」好奇啊!
「老香没说,他说若我好奇的话就代为传话,便知道是谁了。」
「那段代传的话实在勾起我的好奇心了,连我也想知道老香要妳带话给谁。」
「就是嘛!就是嘛!」
「好好奇啊!」
这两个没大脑的女人!Wind胸口的郁卒已化为怒火,忍无可忍的大声说:「那家伙只是随便说说,妳们有必要把他的话当圣旨听吗?」真是气死人了!Wind指了指墙上造型典雅的花钟,「距关门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了,咱们打个赌,如果十点前真来了小仙带话的对象,下次我到意大利时,各帮妳们带回一个GUCCI的提包。」
GUCCI?喔!那一个可不是几千元能打发的!比起老是用一百九一个、鳄鱼尾巴摆错方向、POLO标志换成拿着旗竿的男人的地摊货,还浑然不知被骗、以为自己捡到便宜的施薇仙,霍馨可是眼睛直发亮。「那如果……我们输了呢?」打赌嘛,有赢就有输,对方输的条件开得愈优渥,那也表示相对的当她们输的时候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我们不会输的。」施薇仙表情像是古代竞技场中的殉道者--视死如归,直到剩下最后一分钟还是相信香景幽。
「话不能这么说,凡事问清楚、说明白才有个底。」
Wind嘴角扬着笑,在心中开始倒数计时,六十秒、五十九、五十八……「如果……」
倏地,门上的花铃传来了悦耳的声音,有人推门而入,胸口因为方才快速奔跑而起伏得厉害。「对不起,请问香景幽先生在吗?」
霍馨的心在狂欢,为了要到手的GUCCI提包。
Wind却是恨得牙痒痒的,该死的!就差这么不到十秒的时间!
香景幽是真的神算还是天生带塞?!
施薇仙的心情没有像他们的狂喜狂悲,倒是有些讶异来者竟然是滕栉,她笑咪咪的迎向前去。「欢迎光临!」
「我知道你们十点要关门,可是……」
「你要找的人不在。」Wind冷冷的开口,第一次那么「恨」上门的客人,新仇加旧恨,上一次滕栉那个「前」小女友乐祎也是找了他许久的麻烦。
他和他们这对「前」情人档是怎样?犯冲还是不对盘?
「不过他有叫我带话给你哟!」施薇仙赶紧开口。
「他知道我今天要来?」滕栉有些讶异。她今天一直挣扎着要不要过来,之后公司又有些事,一直处理到方才。在上车要回家,路经这附近又想起前些日子朋友告诉她的话,才临时决定过来的。
「你是不是……想过来测字?」心情还真紧张啊!像是她早窥知了天意,现在要来印证似的。
「妳……妳知道?」讶异更加深一层。她的确是有这个念头。
霍馨和施薇仙互看了一眼,施薇仙在心中暗忖,真有你的!老香,我愈来愈怀疑你真是神得不像人。「不是我知道,是咱们家的香神算知道。」她递出纸和笔。「你写个字吧。」
香景幽不是不在,还要测什么?滕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笔接了过来。既然他都知道她会来了,想必也交代了些什么吧?
她想也没多想的就在白纸上写了个「诚」字。「问姻缘。」
众人即使早知道滕栉可能会写什么,可香景幽说的和亲眼目睹的感觉还真……真是天壤之别啊!
噢!我的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霍馨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脸,也许她白皙的脸上也泛起了一颗颗的鸡母皮了。
少一根筋的施薇仙则盯着那个诚字好一会儿,樱桃小口张到极限,又过了一会儿才重拾说话能力,但一开口又没头没脑的让人想打她。「我觉得,知道人会死,和亲眼看到死人的感觉……就是多了份临场感喔?!」诚字欸!他要测的字真的是诚字欸!
霍馨偷偷的在她身后拧了一把。
「噢!会痛欸!」施薇仙委屈的看了霍馨一眼。
她压低声音,「妳不说话别人不会当妳是哑巴!」
滕栉抬起头来正好看到Wind讶异又不甘心的别开脸,另外两位潘多拉的女天才则是一脸来不及掩饰的讶异样。「你们……怎么了?」她这个诚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哈哈……当然没问题!」霍馨首先恢复正常。「老香似乎早知道你今天会来测字,也知道你会要测什么字,因此他要薇仙带话给你。薇仙。」施薇仙是阿呆,反应迟缓又天生少根筋,可她的记忆力超强,即使无法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绝非难事,也因此找她传话准没错。
施薇仙把香景幽要她带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诚字乃「言」、「万」、「戈」之合……心若不诚,话则一言万语皆谎,诚侧是横刀……
听到了施薇仙带到的话,滕栉不自觉的眉宇深锁。
「除此之外,他没有多说什么吗?」她心中的结还是无法解啊。
施薇仙想了一下,「他没说,不过……」
「不过什么?」问的人不是当事者滕栉,却是霍馨。她这局外人倒是比当事人更为紧张。
一旁沉默许久的Wind嘲讽的开口,「妳跟人家急什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要你管!」霍馨的心思还是在施薇仙那句「不过」之后要接的话上。「小仙,妳快说啊!不过什么?」她以为她带到的话是针对滕栉和乐祎的感情哩!毕竟滕栉和乐祎再登对,任谁也无法否认韩映禧的条件是万中选一。
要是她呀,一定是选韩映禧的啦!不说物质外在条件,起码韩映禄是十足十的男人,而滕栉呢?呃……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光是看就很没有安全感。
好几双眼盯着她看的感觉,压力还不是普通的大。「老香在讲完要我带到的话后又喃喃自语的说,简单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把它变复杂。」
「简单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把它变复杂。」滕栉低喃。
霍馨看着滕栉,「你对乐祎还没死心吗?」放手就是指那「简单能解决的事」,至于变复杂嘛……那铁定是对人死缠烂打喽!
更何况,现在乐祎和韩映禧都结婚了耶!
他们结婚那一天,当她看到滕栉以伴郎的身分出席,她还暗自对他的好风度喝采呢!没想到……他还没死心啊?
「咦?」滕栉怔了一下才苦笑。「不死心还能怎样?」她倒忘了,之前她和乐祎在潘多拉出双入对的,这里的人只怕都以为她问的姻缘是指她和乐祎。
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烟雾弹的后遗症就是,无论她现在到哪里,都有人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她,提醒她「新郎不是我」的悲哀。
Wind冷不防讪讪然的说:「你放心吧!照香景幽的意思是,只要滕栉诚心,还是有希望的。」只是……咁呒可能?抢别人的老婆呢!
滕栉懒得解释,她看着Wind,忽然想到乐祎之前的勾魂妆,这个化妆师真的很厉害。「Wind,如果有机会,我可以藉助你的长才吗?」她设下的游戏用得到这位彩妆天才的专长。
「呃?」Wind一时没意会过来,「你?藉助我的长才?除了化妆造型之外,我可没啥本事下桃符、钉草人喔!」
「我知道。」滕栉心中有所盘算。她看了一下表,「各位下班的时间也过了许久了,对不起,耽误了各位宝贵的时间。」她欠了欠身走出潘多拉。
一直到她走下台阶,潘多拉的三大天才还回不了神。
「他……是在开玩笑的吧?」霍馨首先开口。
「乐祎琵琶别抱带给他的伤有这么重吗?重到一个男人想变女人?」否则他为什么用得到Wind?就如同Wind自己说的,除了化妆造型外,Wind还真的什么都不行。
潘多拉婚纱会馆的六大天才说穿了,不过就是除了拿手强项外,其它什么都不行的蠢才。
「变女人?」阿呆的直线思考这回还真……ㄅㄧㄤˋ!一般人的想法,该是也许滕栉有了新女友,打算借重Wind的巧妆把女友变天仙,然后带去气乐祎吧,不过,如果真的如阿呆所说的这样……
喔!那会真的很有趣呢!滕栉扮女人……霍馨打从第一次在潘多拉看到滕栉就觉得这人还真是投错了胎,且不说那张过分漂亮的瓜子脸,就纤细修长的骨架看来,洋装绝对比西装适合滕栉。
原本以为Wind已经够宜男宜女、让人雌雄难辨了,没想到滕栉比他更厉害,他厉害的地方在于Wind到现在都还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性别成谜,而滕栉是明明就是男人,却长得比女人还美。
厚!真是夭寿失德。
比起霍馨和施薇仙凑热闹的想法,「算是」当事人的Wind心中更加怏怏不快,非常给他不爽的自言自语,「那个死算命的!这回还真又给他蒙到了。」滕栉还真是「顺便」来找他的。
只是他要借重他的长才?
他确定?
Wind陷入沉思之际,施薇仙又开口了,「Wind,老香还有事要我告诉你。」
「那死算命大限将至了吗?要不,他要妳交代的事怎么那么多啊!」烦!他和香景幽一向不对盘,每条神经、每个细胞都与他相斥,他不认为他们有什么话可说。
「他要你星期五晚上最好待晚一点,起码八点半再走人,有人会找上门请你化妆。」
「八点半?晚上八点半?」星期五他通常会提前下班的。
Wind看了眼施薇仙。「那个算命的吃错什么药了吗?有哪个新娘晚上八点多化妆的?」宴客时间早过了好吗?
晚上八点多化妆的新娘?喔……即使他是无神论者,还是掉了一地的鸡母皮,不会是什么晚上才能出来的东东吧?
「他又没说找上你的是新娘。」
「他没说是谁会来吗?」彼此积怨已久,香景幽不会故意要整他的吧?嗯……应该不会,那家伙不太像是会整人的人,他不会这么无聊。
咦?他什么时候对那算命的印象那么好了?嗤!难道也给他下了降符不成!
「没,不过他有说,会是个咱们都想不到的人喔!」
「是吗?如果老香这么说的话,那一定是个很劲爆的人。」她霍馨什么没有,就是有满满的好奇心。「如果那天我没事的话,倒是可以留下来看一看。」
Wind懒懒的开口,「再劲爆也没有滕栉要借助我的长才劲爆吧?」说完,他拿起早整理好的提包,他要下班喽。
目送Wind推开大门走了出去,迈向他那部到哪里都引人注目的红色林宝坚尼,施薇仙忽然又喃喃自语了起来,「霍馨,妳想,老香说的那个咱们都想不到的人会不会就是滕栉啊?」
霍馨想了想,又是瞇眼,又是抿嘴的,一阵丰富的表情后,横了她一眼,「想太多!」阿呆就是阿呆,老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走喽、走喽!下班啦!」
「喔。」


第六章
秋天的夜有几许凉意,这样不冷不热的夜晚很适合约三五好友出来小酌,不论PUB或是饭店附设的吧台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家五星级饭店的酒吧有相当的历史,口碑也相当不错,调酒师有十几年的经验,更是各调酒大赛中的常胜军,再加上舒适的空间、现场轻音乐的演奏,平常时候常常高朋满座,周末时更是一位难求。
演奏舞台的角落一隅是饭店的VIP特别座,只为住总统套房或是特别的客人预留的特别席。
夜生活的纸醉金迷已然开始,比起一般夜店、PUB出入的三教九流人物,饭店附设的酒吧的消费客层,格调是高了不少。因此有不少男女喜欢选择在这里小酌一番,顺道「猎艳」。
身材高挑出众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特别席早已引起不少女孩们的注意,浑身散发贵族气息的他似乎很习惯异性的注目礼,从容优雅的举止并没有因为成为焦点而慌乱。
一个人的夜晚不寂寞吗?不少女孩儿纷纷朝他频送秋波,脑袋里转着搭讪的法子……
不喜欢复杂的调酒口味,他只要了杯白兰地。杯中的白兰地降至一半时,他眼前出现了一位比模特儿更像模特儿的美女。
美女身上的衣服是最新一季LV裤装,领口略低的剪裁性感又大方,颈项的长坠炼画龙点睛的使整体感多了分利落和知性,被长裤包裹住的长腿更是修长得引人遐思。
一七四公分的修长身材是得天独厚的衣架子,当她出现在男子面前时,画面好看得如同特意安排的俊男美女广告。
「伊集院先生?」美女有副优雅迷人的中性嗓子。
「想必妳就是和滕栉长得神似的孪生妹妹--滕允熙。」冰川司笑了,有人喜欢装傻,他无所谓。双胞胎?嗯,第一次看到这种长得分毫不差的双胞胎。「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抬起眼她对上他在夜里显得更加神秘深邃的眸子,笑了,「是不是第一次见面有那么重要吗?」她的心在狂跳,都到这边来了她就不怕他认出她。
只是,三年前一夜情的对象……他会记得吗?他会像她一样紧捉着那夜的回忆不放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紧捉着那夜的回忆不放,也许是因她从来没给人呵护过,暂且不问伊集院是不是对每个在他怀中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温柔,可至少那一夜的她觉得自己是被宠溺的。
依稀记得他看她的温柔眼神、吻她的方式、抚触的轻柔……如果说那一刻要她相信,他们是相恋纠缠了几世的恋人她都会信,即使后来她还是一个人迎接二十岁的朝曦。
宠溺的滋味对女人而言就像吸毒,只要沾上就戒不了,而她,一个无法光明正大的当个「真女人」,享受被宠溺的温柔的女人,能做的也只有回忆宠溺的感觉而已。
她并不相信一见钟情,只知道,伊集院彻对她而言,有很致命的吸引力,而且危险,他就像是一颗法码,随时会扰乱她生活的天秤,在重逢时,她想过要和他撇清关系、远离他,但现在,她明知危险,却不惜一切的想再重温被宠溺的感觉。
他……还记得她吗?一如她不曾忘了他一样吗?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记住她的一切?抑或……那种记忆也只是浮光掠影般,浅浅淡淡的记不真切?
「是不重要。」无所谓。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也的确不是个习惯缅怀的人。「那么,我需要重新介绍自己吗?」
他姓冰川,不是伊集院彻。
名字只是个代称,有时若借用别人的名字可以为自己省去许多麻烦的话,他不介意自己叫什么,不过,当猎人锁定非要不可的猎物时,发出去的那支箭上的名可不容假冒。
「你不是叫伊集院彻?」
「我发给妳父亲的名片上印的是伊集院敬。」不知道她发现了这有趣的「小漏洞」没?「也许哪天我看不顺眼,还可以再改。」
滕栉倒抽了口寒气。老……老天,上一次在别墅时,她好像叫他伊集院彻,而他在那时对外公开的身分是伊集院敬?!
完……完啦!他一定早发现了。
她力求镇定的挤出笑容。「伊集院先生也真是的,既然是我哥哥唤错了名字,你……你也该纠正他才是,害他……」她咬住了唇没有把话往下说,因为他的笑变得很有心机。
俊美的脸上绽出好看的笑容,可那眼神却让人无法不绷紧神经。「基本上,知道我用伊集院彻这名字的人还真不多,妳和妳哥哥不但长得一模一样,也同样的有趣而耐人寻味。」她还是不愿意对他诚实。
滕栉的脸红了,作贼心虚的成分居高。
突来的沉默加深了冰川司的笑意,为难人的话题就暂且打住,穷追猛打有时会有反效果。端起酒杯他开口,「偶尔我喜欢小酌几杯。」他要人调查的事已有些成果,滕栉……果然如同他所想象般的有趣,不!是更加的有趣。「于是我想到妳。」
是因为夜的关系吗?看着他的笑容,她竟有些乱了心跳。微压低视线,避免和他漂亮的眸子有太多的接触,今夜的他和上一次在白天见面似乎有那么些不同,他那对眸子好像在探索些什么似的。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的酒量奇差无比,会喝酒的人不会找我当知己。」上一次到潘多拉看到Wind,她忽然有种想法,如果……如果伊集院彻和滕允熙再重逢,他……会不会记得她?
这虽不是她玩孪生兄妹的灵感缘由,却聚起了进一步发展的勇气。
「酒量是可以训练的。」招来侍者,他替她点了杯低酒精浓度的「秋樱」。
「伊集院先生的酒量很好?」
「还可以。」和朋友一起喝酒,他至今还没醉过。天生的好酒量让他总是清醒的步出众会地点。「妳哥哥酒量好吗?」
「嗯……也不好吧!」
「真不愧是孪生子。」孪生子?就他所知道,滕宗亮的孩子中并没有双胞胎,滕栉也只有一个同父同母,小她两岁的妹妹--滕允熙,可那丫头才两岁就夭折了。
嗯哼!他现在约会的对象死了很久了耶!这戏码好像比任何鬼片都还刺激。
他知道滕栉在撒谎,只是他更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还有,他也想知道,她打算还要过多久这种不男不女的日子。
听了他的话,滕栉的心里又是缩了缩,怎么老觉得他像是话中有话?这时,侍者端上的调酒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端着酒端详着,有些好奇,也有些困扰。
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冰川司说:「那酒精浓度很低,不至于醉人。更何况妳若醉了,我也会把妳安全的送回去的。」
「不用了,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去。」她现在是一身女装,要是她就这样回去,大屋的那些三姑六婆会把屋顶给掀了。
「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搭出租车很危险。」
「搭你的车更危险,你的开车技术真的很烂。」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呃……我哥哥说的啦!他……他说你撞飞了他的车门。」
「喔。」眉一挑他不当回事。「放心吧,送妳回去是搭出租车。」
「真的不用了。」
冰川司一笑,「我是说妳若真的醉了,我才送妳回去,现在连酒都没喝,咱们就在讨价还价不是很好笑吗?」他看着那杯调酒。「试试看。」
又挣扎了一下,滕栉才轻啜了口漂亮的淡紫色调酒,淡淡的梅酒香中掺杂着一点也不突兀的葡萄香,味道清雅的令人忍不住又啜了口。
她笑了。「好舒爽的感觉!」一抬眼却发觉他正专注的瞧着她,滕栉的脸无预警的红了。「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压低眼睑,他啜了口白兰地,「我觉得,妳和滕栉还真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喝着酒,没敢抬起头来。
「妳和他的神似度近乎百分百,如果不是知道妳和滕栉是兄妹,我还以为滕栉在大玩变装秀,妳和他好像只差别在……妳是长发,他是短发,妳穿女装,他穿男装。」
滕栉心跳得好快!方才她去潘多拉找Wind,她告诉他,她要的感觉是有点像自己又不会太像自己,有点成熟又不会太成熟,最好是……她还没想到要表达的字眼时,旁边的霍馨似乎忍了很久的开了口。
「你要的感觉该不会是想象你的前女友一样,希望妆成后男人看到你都血脉偾张吧?」上一回乐祎化勾魂妆时她不在潘多拉,超劲爆的对话还是Wind告诉她的。
滕栉要男扮女装?喔喔,虽然她实在想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不管如何,呵呵……她很期待的说!
「……」
记忆力超强的施薇仙也忍不住的说:「还是你也希望Wind能够把你变成男人一看到你,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超级发电机,最好是连那种绝缘体都能无法幸免的超级勾魂女?」有时候她也很佩服自己的说,连乐祎说过的这么落落长的话,她也可以一字不漏的给它背下来。
不是她在臭盖,她的记忆能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本英汉字典给她,一个星期后,她绝对可以一字不漏的背出来,连哪个字出现在第几页她都一清二楚。
滕栉的脸红得可以煎蛋。实在不明白,她也不过是找Wind化个妆,大伙儿有必要围着她、活似彩妆教学的形容一大串吗?
她的沉默让Wind以为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一句「我明白了」就开始动手。
幸好滕栉及时找回自己的舌头。「我觉得……自然就好。」
「咦?」Wind停住手。
「就好像……分手了许久的情人,有机会再约会,想给对方的感觉是……我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可又似乎有点不一样。」她和伊集院彻是情人?她笑了,笑容中带着些微心酸,她怎么会用这样的心情来比喻她要的感觉?
这是她潜在意识里的期待吗?
旁边正啃着法国面包当晚餐的施薇仙又忍不住的低喃,「不是才和乐祎分手不到两个月吗,分手了许久?」两个月算「许久」吗?
「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笨!」霍馨横了她-眼,压低了声音,顺手掰了块法国面包往嘴里塞。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打扮成女的见面呢?」施薇仙的思考永远是一直线。「难道滕栉另外有喜欢的人吗?就算有,也该是打扮得帅帅的出现在女方面前,为什么要打扮成美女呢?」
阿呆想不透中,多了个心眼的霍馨听了却倒抽了口气,看了一眼滕栉,又再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好几眼……
「他他他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一把拉着施薇仙到后头一吐「新发现」。「真是太可怕了。」
「我觉得妳的表情比较可怕。」施薇仙笑了出来。霍馨刚刚看着滕栉的表情,活似目睹凶杀案现场似的。
「滕栉是双向插头,再要不就是同性恋,而乐祎只是他的障眼法、烟雾弹,也就是说,不管滕栉是双性恋还是同性恋,他最爱的人都不是我们知道的乐祎,而是个男的。」
「真的吗?」好像也有道理喔!
「妳不觉得可怕吗?滕栉爱上了一个男人,男的欸!」新发现、新发现!
「真的吗?」
「妳不觉得妳很像九官鸟吗?」老是重复「真的吗」。
「真的吗?」
「施薇仙,听我说的话妳就不能有自己的感觉和意见吗?老是重复真的吗,妳没有其它语汇了?」和她说话真的很累,真不晓得老和她一起「看家」的香景幽怎么忍受得了她的迟钝?!果然是怪人和怪人能相处。
「有啊、有啊!」
「那……知道滕栉爱的是男人,妳的感觉是什么?」
「我好想看看那个男的。」施薇仙喜孜孜的说。
她的反应……她有些意外。「为什么?」
「妳想想看,会教滕栉放弃乐祎这样的美人而爱上的男人,那一定是帅呆了,妳不觉得很值得一看吗?」
值得一看?她当她是在看珍禽异兽吗?霍馨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
「为什么妳老是能漠视焦点而看到其它有的没有的?我觉得妳一定有乱视、白内障,外加闪光。」也许还有弱视。「摆上一块奶酪在桌上叫妳画素描,妳可能不画奶酪,反而画了一只停在上面的苍蝇。」
「为什么?」
「我也想问妳啊!」
「……」
后头两个大嗓门的声音很难不听见,滕栉只是一笑置之,甚至听到最后霍馨在损施薇仙的话,她还差一点笑出来。而Wind则是定力十足,手里拿着粉扑表情专一,似乎什么声音他都听不见。
她爱的是男人吗?她是个女人不爱男人才真的恐怖。
妆化好后,她觉得Wind真是很厉害,完全捕抓到她想要的感觉,只是这个伊院集比她想象中的精明。
回过神来对于身边男人的话,滕栉小心应对,努力笑得自然。「伊集院先生是在取笑我长得像男人吗?」她的身子热了起来,感觉到酒精在体内发酵。
「不,是妳哥哥滕栉长得太像女人。」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女友才舍弃了他,选择了别人。」为了让他相信滕栉是个男人,她可有「人证」。「我哥的前女友是KEN集团总裁的夫人喔。」乐祎和韩映禧的婚事不少报章杂志都有报导,要找来求证不难。
KEN集团?韩映禧?「是吗?」看来,他要探得真正的内幕好像更容易了。
不善喝酒的人在一杯低酒精浓度的调酒见底后,两颊浮上两抹红霞,而托这杯酒的福,她多了份勇气凝视他。「伊集院先生给人一种冷傲又潇洒的感觉,像你这样的人,是否也有忘不了的事物,或是……人?」
「没有。」压低眼睑,他啜了口酒。
忘不了的人吗?即使忘不了又如何,对方显然也不想你记住她,单向的感觉太索然,也没必要。
「也就是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在你心中占一席之地?」她的心情好闷,头有些昏,情绪好像比平时不易控制。
冰川司沉默了一下,笑了,「妳的话像在刺探别人隐私。」
「你是会勾起女人好奇心的男人。」他该知道自己的魅力。滕栉叹息,她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自己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不过,我无意刺探你的隐私,方才的话是我失言了。」
他凝睇着她,表情若有所思。「女人二十岁的生日会想收到什么礼物?」
二十岁?她的心狂跳着。「你有朋友要过二十岁的生日吗?」
「妳方才不是说,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在我心中占一席之地吗?」
心揪得好紧,胸口有一种快窒息的沉闷感觉。她强迫自己笑,故作轻松。「原来……伊集院先生也是个多情人。」
一股想哭的感觉充塞在胸口,可在这种情形下落泪实在既狼狈又滑稽,天底下的美女到处都是,好女人也满街跑,即使像伊集院这样条件一等一、眼界高过圣母峰,还是会有女人入得了他的眼,这很正常的。悄悄地压低落寞的眼,她偷偷的深呼吸。「二十岁的女孩吗?衣服、首饰、洋娃娃都是不错的选择,也许……她会喜欢花,玫瑰、百合、郁金香……」
冰川司静静的看着她,「如果是妳呢?」他希望她抬起头,看着他说出心愿,他想知道她密长的眼睫下埋覆着什么样的心情。「二十岁的妳会要什么礼物?」
「我?」滕栉讶异的抬起头。
「就是妳。」他想他知道她是谁了。二十岁的她美丽而热情,大胆而狂野,那时他真的是心动过,不过,那时的一夜火花像是孩提时候玩的仙女棒,美丽而有趣。可惜那份美丽并没有持续下去,捻熄它的人就是当初想尽办法点燃它的女孩。
而今再见面已是阔别三年有余,她依旧美丽,眼底却尽是压抑和小心翼翼。他心中的圆舞曲像是少了跳跃的旋律。
是酒喝得不够吗?她……又失了勇气去面对他。「三年多前的事,我……」
「别告诉我妳忘了,每个人在一生中总有几个忘不了的日子、忘不了的人,以及忘不了的事,二十岁的生日妳不会忘了。」他冷淡的语气转为强烈,听得出来他的不耐和火气。
她没忘却佯装忘了,那个秋日记忆对她而言有那么不堪回首吗?有他的记忆真的那么糟、那样宁可忘了也不愿再提?
滕栉咬着唇,伸手端起他喝掉半杯的白兰地喝了几口,火烫的感觉漫向胸口;冰川司只是看,没有阻止。
「如果,妳真的忘了,那就算了。」有些事是要心甘情愿的,强迫性回忆多愚蠢,他没有那么廉价。
「二十岁的我……」她笑了。「很任性、很固执,也很有勇气,我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作一场疯狂、奢侈又忠于自己的美梦,然后……我期待在男人的臂别中醒来,一起迎接晨曦。」酒气醺得她的脸红得如同可爱的苹果一般。「你一定觉得我很傻气,为什么期待在男人的臂弯中醒来吧?因为我一直认为,那是身为女人的幸福,我一直想感受那种受呵护的感觉。」
「没有安全感吗?」
「……也许。」不想再让遗憾干扰她的心情,她说:「好了,你决定了要送那个二十岁的女孩什么了吗?」
他沉吟了一下,「妳到现在还期待在男人的臂弯中醒来,一起迎接晨曦吗?」
她的美眸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冰川司端起了给滕栉喝到剩下杯底的白兰地,杯缘印着她的口红印,他的唇印上了红印,一口将酒饮尽……
「即使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做这样的一件事很傻气,可恋爱本来就不是聪明的人做得来的事。」不过得先说好,这辈子他只傻一次!


第七章
这真的很疯狂,疯狂到比电影情节更加疯狂。
滕栉仰着头承接冰川司的吻,即使彼此三年多不曾再有过接触,契合度却一如热恋的情侣般。
她想念他带着占有欲的霸道热吻,想念他高大、却不曾带给她压力的男性体魄,想念他温暖的体温、拥抱她的方式……
一千多个日子的别离,她以为她早忘了的一切……这一切都还是这样的熟悉,熟悉到三年前的邂逅恍若只是昨天的事,感觉清晰得让她想落泪。
冰川司在电梯里就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天晓得方才在饭店酒吧时,他费了多大的劲才压抑住自己拥抱她的冲动。
自己对她有这样深的情感吗?他真的很讶异,滕栉的眼神有一种催化情感的魔力,只要凝视着她那双眼,他会愈来愈不像自己,起码不像是个对女人冷漠的男人。
她明明就只是他认识的诸多女孩中的一个,他对她的占有欲是打哪儿来的?
一如三年多前的情景,两人的接触犹如干柴烈火,只是热吻已不能满足渴望的心,他取出磁盘刷开了房门,脱下她套装的外套,大手沿着曼妙曲线而下,唇顺着她细白性感的颈项一路挑逗,落下绵密的细吻……
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有发烫的体温和急促的喘息声,在微暗灯光中交织着昧情,一分分、一寸寸在燃烧……
站在玄关处亲热的两人根本没发现房内大床的一端站着一道绝望的身影,纤细美丽的面容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惊愕不已,水漾的瞳眸起了层水雾,她几乎无法看清前方亲热的两人。
在意乱情迷之际,滕栉脱口而出,「我……我可以喜欢你吗?」她颤抖的声音中有着悲哀的呜咽声,是一种凄然,也是一种奢求。「可以吗?」她要求的不多,真的不多,她没有多少时间化身为滕允熙,当个完全的女人去喜欢一个男人,最多就只是几天,她想在这段时间内去喜欢一个人。
同样的,伊集院在台湾的时间也不长,像他这样的人要在短时间内喜欢一个女人只怕是不可能,因此她不要求他也得喜欢她,更何况爱情是强求不来的。
在这一刻她承认,承认她真的是爱上这个男人。这段爱来势汹汹,即使知道让它浮出台面,往后她有多少罪要受,她还是抑制不了它。
她不想骗自己,可像她这样的人爱上一个男人……心里除了喜悦外,更是满满的悲哀。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可以沉浸在甜蜜里,更无法忽视与甜蜜并存的忐忑不安……不管了,这些在此时此刻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她只想感受她正被爱着,有个男人会把她当宝贝一样的拥她在怀里。
冰川司没有回答她,墨色眸子盯锁住她,他捧起她的脸,给了她一个更热情缠绵的深吻……
良久后,他松开了她,「妳可以喜欢我。为什么不要求我也喜欢妳?」他的声音充满了情感,一点也不像平时带笑的嘲讽调调。
房内的女人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的大声说:「因为不可以!」
滕栉吓了一跳,没想到房内有人,她望向声源,看到一个女人伫立在十余步外,不知站了多久了。
房间的照明昏黄,可还不至于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对方是个身材娇小,长得温婉迷人的女孩。
「妳……妳是……」她感觉到他在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后,身子僵了僵,可他的脸还是朝着门口的方向,并没有回过身。
「我是伊集院彻的未婚妻!」冰川京香泪眼瞪视着滕栉。「我不想知道妳是谁,也不想知道妳和我的未婚夫是什么关系,现在请妳消失在我面前。」她一步步的向他们走过来。
滕栉的脸红了,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丢脸过。老天!他有未婚妻了?那她和他方才还在他未婚妻面前亲热?!她莫名其妙的成为人家的第三者,还给人「捉奸在床」!天啊!她丢脸丢到想死。
她恼怒的捡起地上的外套就想离去,可冰川司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
「放手!」滕栉低吼,这男人怎么这样无耻?在自己未婚妻面前还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我叫你放手你听到没有!」她承认自己是喜欢他,可她不会因为喜欢一个男人而去伤害另一个女人,第三者的包袱太沉重,她没那种肩扛得起。
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拉开房门快步离去。
冰川京香在弄清楚自己的未婚夫竟敢当着她的面,挽留一起前来开房间的女人后,怒不可抑的扳过他背向她的身子,「伊集院彻,你真是欺人太甚。」踮起脚尖,她火辣辣的一巴掌往他脸上招呼。
「啪」好大一声,紧接在巴掌声之后的是女人倒抽口气的声音。
「你……是……」咕噜!好大的吞口水声。
「伊集院彻?嗯?」
「阿……阿司表哥?!」她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啊!而且,登记住宿饭店的人名也是伊集院彻……
天吶!
火辣辣的感觉还在脸上久久不散吶,女人好像愈娇小,爆发力就愈大。冰川司冷着脸笑了笑,语气满是讥诮,「好久不见吶,京香妹妹。」
这下子……完了,冰川京香一向伯她这表哥怕得要死,怎么会这样?!
现在她不但破坏了他的好事,还打了他一巴掌,呜……完蛋了啦!
在滕栉含泪奔出饭店之际,一向小心的她却没有发现一个男人沉着脸,用一种鄙夷嫌恶的眼神怒视着她。他不是别人,正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刘袖之。
他跟着她好久了,从她到精品名店刷卡买下一些女装、女鞋,然后到潘多拉婚纱会馆找Wind化妆,最后到饭店找冰川司……
看着她那一身比西装革履更适合她的女装,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他好恨吶!
他取出了手机拨了号码,「喂,我是袖之,你说的话我相信了,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
结束对话,他仍瞪视着滕栉离去的方向。「滕栉,我会让妳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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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天气多变化,早晚的温差大到只要一个不留意,感冒就不请自来了。
滕栉的身体状况一向不差,加上她的身分特殊,因此她总是注意养生之道,不让病痛找上门,免得状况百出。可百密一疏,也许是天气变化,也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更也许是心理压力大,总之,她是感冒了。
一早起来就觉得有些怪怪的,打喷嚏、流鼻水外,喉咙也不太舒服,体温还高达三十七点八度。
尽管身体不舒服极了,她还是强迫自己去上班。上一回某个外戚得了流感,烧到快三十九度半还是来上班,她劝他回家休息,他却用鼻子冷哼了一声,颤抖的开口,「得了个小感冒就不上班,我是这么不思长进的人吗?」
她这晚辈是受敦了,可那个「思长进」的老头儿,之后也足足在床上躺了快十天才恢复健康。
三十九度半不上班叫不长进,她这三十七点八度的不上班的话,那八成给叫废物了。
今天她的行程是先到一家即将开幕的门市处理一些事,出公司前她在门口遇到刘袖之,他看她的眼神不像前阵子那样,彷佛意乱情迷得想把她生吞活剥,而是用一种很仇视的眼神看她。
奇怪,他是怎么了?连她跟他打招呼,他还把脸别到一边?
之后她一直到快十一点才又进办公室。
在外面的这段时间,她愈来愈不舒服,即使吃过了成药,体温还是慢慢升高。
才踏入办公室门,女职员们兴匆匆的迎上来。「滕先生,你总算回来了。」
滕栉看了那些女职员一眼,个个既兴奋又好奇,看起来应该不是发生什么坏事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滕先生,你有客人呢!一个姓伊集院的日本人。」噢!那个人穿着好有品味,长得又帅,他才一进门她们就觉得他长得像极了「爱情革命」里的日本男星--藤木直人。
「伊集院?」滕栉怔了一下,一听到来者是他,她的心无预警的狂跳了起来,一把怒火又在胸口点燃。
这几天,她已经很努力的利用工作、运动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去想起他了,他倒是脸皮厚过水泥墙的还敢找上门!
深呼吸……「他现在在哪儿?」算了,那家伙是和她「妹妹」--滕允熙闹得不愉快,又不是和滕栉,面对他,只要平常心就好了。
是啊!平常心就好,可该死的!为什么一想到他,她就很想杀人?!
「我请他到你办公室隔壁的会客室等。」办公室和会客室只隔半面墙,由会客室透过玻璃可以一窥办公室全貌。「因为不知道你会这么晚进公司,因此没打电话给你。」
「知道了。」面对他她一向得全副武装、全力应对。这个人即使只是个秘书,可跟在日本御东集团龙头冰川司底下做事,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她……到底在贪恋什么?清清楚楚的画清界限,不再有瓜葛不是很好吗?
她呀她,愈来愈不了解自己了。
平时脑袋清楚面对他都有些吃力了,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头昏昏、脑袋运行迟缓时刻?
女职员进一步好奇的问:「呃,看他的名片,他和楼上那财大气粗的日本御东集团很有关系哟。」哇!乖乖!愈来愈不能小觑这个少年头家了,他的前女友是KEN集团的大小姐,现在又认识御东集团的人,不得了、不得了。「这个日本人是客户吗?」
「只是朋友。」若能和御东打交道,那航远的业绩大概呈现数倍成长,很快就成为超级暴发户了。
「呃……他……」好想多打听一些他的事,出自御东的人很有「钱」途的呢!可少年头家却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了。
在办公室门前偷偷的深呼吸一口,她才推门而入。
冰川司看着推门而入的她,「很忙呢!滕先生。」
她压抑住油然而生的忐忑不安和不爽,努力的挤出笑容。「小公司没什么好忙的,做做样子、假装很忙而已。」她感到体温好像又升高了几度,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面对他的关系?「伊集院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今天的他,那双利眸好像特别有杀伤力?
「冰川先生打越洋电话,要我到楼上办一些事,顺道就过来了,没事先知会一下是我不对。」他瞇着眼不着痕迹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噙在嘴角。
不经意的嗅到了抹不寻常,滕栉的心跳漏了半拍。「伊集院先生在笑什么?」
「我笑了吗?」
「是的,你笑了,而且还笑得……很……」她想说「诡异」,可她和他还没熟到可以放肆的地步。「很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那个有趣的事就是妳!不想打草惊蛇,冰川司的笑意硬是敛住了几分。「啊……嗯,的确是很有趣,我想,我这一辈子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这么被取悦过。」
毛毛的感觉,她的心又在快马加鞭了。「这么……有趣呀!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现在才发现,妳有一张宜男宜女的脸。」他一直在暗示她,也一直给她机会说实话。
咕噜好大一声,滕栉差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她努力的想挤出笑脸打哈哈,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僵着一张脸道:「男生女相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秀气了些,你们日本不就很流行什么视觉系艺人吗?」不能生气,父亲说过,这位伊集院先生的身分特别,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尽管那些人再怎么化妆,还是一看就知道是男扮女装,而滕先生只要把头发留长、换上裙子,就雌雄莫辨了。」而且会是个美人,比模特儿更美的女人。
她扬起嘴角,给了个不自然的笑意。雌雄莫辨?你去死吧!他是想说她长得不男不女吗?
「别开玩笑了,我没那种癖好,更何况……」她的心狂跳着,他……没发现什么吧?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身为男人被人这么说,我觉得是一种侮辱。」
扬着浓眉,冰川司笑得很暧昧,「是吗?我难得这样赞美过人呢!」他瞅着她,眸底深处有抹只有他才知道的玩味和……试探。「我真想说,妳要是换套女装和令妹站在一块,那一定是如同照镜子一般,分毫不差。」
滕栉冷泠的回应,「孪生兄妹长得神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别开眼,全身伪装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直视的目光。
「可我还是很期待你们俩站在一块的画面吶!」
吓!滕栉的心跳差些停止,要她和允熙站在一块?那……那不穿帮了?!「开……开什么玩笑!」
「因为我实在不相信世上有长得分毫不差的兄妹,长相神似也就算了,连身高、声音都一样?这不免让我怀疑,妳是不是戴了假发就成了滕允熙,她换上西装就变成滕栉。」
「伊集院彻,你不要太过分!」可她的口气很心虚吶!
她激动的样子不像是白的给说成黑的的冤枉,而是恼羞成怒。「妳要我道歉吗?」
「不必!」
冰川司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向视野宽阔的落地窗前。
「我想也是,更何况,要一个只是说实话的人道歉,那也未免过分。」
过分?!滕栉想下逐客令,不想再面对语多暗示的他,突地,注意到他专注在某物上的视线,她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天,看了她的心脏几乎为之一顿。
那幅东京深秋的素描就挂在她办公桌的右侧。
「伊……伊集院先生……」老天!拜托,希望他没看到那幅画,心里虽这么祈祷着,可理智却告诉她,他又不是瞎子,也不是弱视,斜视,没道理看不到就在他正一叫方四、五公尺的画。
现在……现在怎么办?她的心跳如同脱缰野马,脑袋里努力的想着脱罪之词。要说什么?就说那幅素描是……是朋友送的?还是说捡到的?抑或是租房子时附赠的……
喔!老天!她怎么这么粗心大意?之前她曾想到,伊集院彻的公司就在楼上,也许哪天他心血来潮会到楼下拜访,她得早些把那幅素描拿下,免得穿帮,怎知他会那么快来,而她也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了。
无数个理由在她脑海中闹烘烘的转,她嘴巴动了动,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冰川司开口了。
「这幅素描……是朋友送的?」方才女职员领他进到会客室时,他便注意到正前方的这幅画。
很难不注意,因为太熟悉了嘛!
咦?他没认出这画是出自他自己之手吗?「这是……」咬了咬唇,她心思百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才适宜……
「忘了是哪个朋友送的了?」他眉眼带笑,却隐约透出一丝丝嘲讽意味。
「那是……」反正他自己的作品他都忘了,说素描是她画的应该可以少掉他继续追问的困窘。「我自己画着好玩的。」可话一出口,她后悔得直想撞墙。
白痴呀她,她的脑袋真的烧坏了,前几天他才和滕允熙见面,他既然还记得她,没道理会忘了出自自己手中的图,方才就说是妹妹给的不就成了,但那也挺怪的,不摆明了滕允熙有顺手牵羊的习惯?
噢!现在说什么都不对了啦!
冰川司的表情夸张,「喔!」画着好玩的呀,那接下来的发展会更好玩。「不愧是精品公司的未来继承人,原来滕先生在艺术方面也有相当的程度。」
相当的程度?哇!这人夸自己倒夸得挺顺口的。「客气了。」
再看了那幅素描一眼,他突然开口,「我很喜欢收集画。」
视线定在画上的一点,他的画有个特色,就是他习惯在自己「中意」的地方将姓氏冰川(Chi  Kawa)缩写CK巧妙的融入画中,因此除非是他本人,或是艺术品鉴定专家之类的人,旁人即使再有心,也不见得找得到那签名。
「咦?」不祥的预感上了心头,她心跳漏了一拍。
「介意为我画一幅素描吗?」
吓!「为……为你画一幅素描?」被吓成智障的人只能重复对方的话。
「基本上我不收集活人的艺术品,不过,妳可以成为我第一个破例的画家。」
「我才不要。」受到惊吓的声音拔高变得尖锐,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开……开什么玩笑!别闹了,身为精品公司未来老板,她的鉴赏力当然没问题,可会鉴赏不代表她能创作,这是两码子事好吗?
就好像喜欢吃旗鱼片,不见得得亲自在夜黑浪大中,站在船尾镖旗鱼吧?那会出人命的。
他不收集活人的艺术品是吧?那他是打算把她逼死喽!
「为什么不要?」逗着人玩的乐趣原来是会食髓知味的。「好吧!妳若不愿白送我,我可以出高价购买。一百万日币,如何?」
一百万日币买一幅还活着的画家的素描,少有人有这样的行情。
滕栉皱了眉,觉得身体愈来愈不舒服了,还得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冰川司。
「伊集院先生,」她深吸了口气,努力的发挥自己最高的EQ。「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没作古,哪来这种高行情?」一个秘书怎有这种挥金如上的「暴发户」行径?
「我看上了就有。」他扬了扬眉,「艺术这玩意儿有没有价值,多多少少是靠炒作,不,应该说,三分价、七分炒作,再有价值的艺术品没人炒,也许还比不上哄抬中的膺品。」
「你在亵渎艺术。」
「不,我只是在商言商,少了一层『包装』的把话说得直接罢了。」有人变脸了,可他还是在笑。
「你今天来找我麻烦的吗?」身体已经够不舒服了,不想再和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周旋,从方才到现在,她有一种被玩到了的感觉,那种被欺负而不敢反击的感觉,像是老鼠被猫逮到将死亡前的游戏。
「画的事别再提了。」忍耐力到了极限,她很不客气的说:「我是答应要当你的向导,可我想允熙虽没带你到哪儿玩,也算有陪到你了,招待你的事……」
冰川司打断她的话,「我想,她不是一个很好的东道主,更何况我也没感觉被招待到了。」
滕栉咬着牙,「你真是够无赖的了!」那天他房内有女人的事她还没找他算帐,他倒是恶人先告状了。「要怎么样你才会觉得自己被招待到了?难不成要我找个女人到饭店陪你才算宾主尽欢吗?日本商人的好色是国际闻名的,看来绝不是空穴来风。」
想到他房里的那女人,她心里又气又羞又难过,可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对他兴师问罪,要问什么?问他为什么在有未婚妻的情况还来招惹她吗?
一个铜板敲不响,伊集院彻即使再有魅力,她若不是立场不坚定,对他不能忘情……
不能忘情?滕栉在责难自己时竟无意间冒出这念头,她的呼吸窒了窒,心跳得好快,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感觉就像明明埋得够深的秘密,在无意间给人刨出土似的。
她真的给自己吓着了。
她知道自己喜欢他,可不能忘情这感觉似乎比她自己以为的多很多。
「为了证明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我才很坚持妳作陪。」他EQ够高、风度好,不和她计较这番没礼貌的话。「妳……不是女人吧?」
「你……」她快吐血了!深吸口气,她努力的下让怒火高张。「就算我答应作陪,我们毕竟没有约时间,所以现在……」他赶快滚吧!她身体受病毒折磨她认了,好歹让精神休息一下,再和这男人相处下去,她真的会身心俱疲。
就她的表情和说的话,悟性再差也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不等她开口赶他出门,他说:「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话说,择期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他皮皮的笑,「反正今天我也没安排什么行程。」
她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怒火。「我很忙。」他当世界都跟他一个人转呀!
「很忙?忙得抽不出一点时间给我?」
「是的。」就算有也不给,更何况她现在难受得快要死掉。
冰川司一脸遗憾,然后又很「疑惑」的问:「妳宁可装忙,也不肯施舍一些时间给我吗?」
「什么?你……」他这是在吐她槽吗?
「欸,别发火,怎么长相秀气,连性子也像女人一样急躁。」他慢条斯理的说:「方才我进门的时候妳自己说的,妳说,小公司没什么好忙的,做做样子、假装很忙而已。」
「你……」方才她真是说了蠢话。
「算了、算了!妳不愿意当我的向导,也不必找这样的借口来推拒吧。」斜眼偷觑着她脸上因为又是气恼又是给逮着了小辫子而浮起的红霞。「其实妳……」
「行了!」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遇到这家伙,她还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你想去哪里,我奉陪就是。」
「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首先……」
听他说了一堆地方,滕栉直想翻白眼,这些地方真能在同一天逛完,她的小命大概也玩完了。
头痛,她的头真的痛!


第八章
游……游乐园?
滕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各武各样的游乐设施,还来不及反应,一群搭乘云霄飞车的游客正因为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而惊呼尖叫的由她头顶上呼啸而过……
狠狠的吞了口口水,一只手略带发抖的指着已飞窜到另一端的云霄飞车。
「伊……伊集院先生,不是要先去故宫吗?」她是在发烧,可不至于烧到故宫和游乐园不分吧?
「我的朋友告诉我说,台湾的一些游乐设施和日本不太一样,我想过来看看。」他投资的产业中有一个是结合饭店住宿和游乐设施的五星级饭店,因此他这回到这里来也算在做功课。之前部属收集了外国各地的饭店和游乐设施数据,台湾的数据不在其中,既然有机会,他想来看看也好。
看着那些转个不停的游乐器材她就头晕。「你自己去看吧!」她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一向倔强,即使生病了还是努力的撑着,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尤其是今天在伊集院面前,面对这个男人,她有一种他根本就看不起她的感觉,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充满嘲讽,像在挑衅她。
她觉得自己像西班牙斗牛节中的那些斗牛,他像是老练的斗牛士,她被他手上的红布逗得发狂发怒,他这斗牛士却还潇洒帅气,一脸从容的展现着身段,而最令人沮丧的,是她这头笨牛最后还是难逃蒙主召见的命运。
她也不喜欢把自己比喻成笨牛,可她真有这种感觉。
冰川司没有为难她,他转身离去,她松了口气的闭目养神。她真的病了,头疼得像是有人拿着地钻在她脑袋里施工,身子又热得发烫,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热呼呼的。在这样冷飕飕的天气,她的额头还冒得出冷汗就可知,她头痛得有多严重了。
滕栉现在又累又气、又损元气的,平时面对他都觉得很紧张了,现在这样……老天!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为什么会答应当他的向导再续缘分?
她呀她,大概是鬼迷了心窍,连这种孽缘她都当宝。嗤!头壳歹去、头壳歹去!
空气里忽地飘来一阵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接着有道凉风在她脸上?了?,她倏地睁开眼,「你……」
「我买好票了。」他理所当然的说:「进了游乐园不玩玩游乐设施,就好像进了PUB不喝酒一样奇怪。」
拜托,她的头疼得快裂了,这种情况还能玩才真的奇怪。
「我不……」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拖着走,她大眼瞪向他,却发现他在笑,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风扬动了他的发梢,笑起来的他好看得像幅画,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很适合走在徐风轻扬的三月樱花林中。
他真好看,广告中的男模都没他好看,有几秒她看得有些恍神……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回神过来的她忙着挣扎。「喂!就说我不……」她的话又给眼前的游乐器材吓得说不完全。
那……那一个个由铁条圈成,像地理课本中标上经纬线的彩色大球是干啥用的?她还没弄懂,就给推入一个红色大球中,系上安全带,冰川司在她对面坐下。「妳的手好烫,脸也很红,不舒服吗?」
滕栉压低眼睑。「没有。」她才不向他示弱。
一直以来,她生病了都是自己买成药吃就好,她的家人不会关心她,就连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会。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烧得很严重,家里的佣人急忙找来母亲。
母亲在下人面前自然是一脸的关心,可房门才掩上,她立即一巴掌甩上她因发烧而红透的小脸。「吃好、穿好还会生病?妳是生活太安稳没事找事做,是不是?」
「妈……妈咪,我不是……故意的。」她好害怕,害怕妈咪又要打她。「我……我没有生病,妳……妳不要生气。」看妈妈要吃人般的眼神,她很直觉的又用之前才被她打得伤痕累累的小手抱住了头。
「不是故意,那妳是有意的喽?」樊天怡伸手又往她身上招呼。「没事生什么病?这么要死不活的,干啥不死一死,妳死了天下太平……」
所以生病对滕栉而言像是罪无可恕。一般人只需承受病痛的痛苦,而她还多了一层恐惧,她不知道自己生病后,妈妈又要怎么待她。
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忍耐所有的痛苦,幸好她的体质不算差,从小到大没生过几次病。
她发烧了,他很肯定。承认自己不舒服会让她少掉一块肉吗?冰川司的眉不自觉得拧了起来。「真的没有?」
「我没事。」
他神色沉了下来。别人坚决否认的事,他不会强迫对方承认。可真该死的!这女人有必要倔强成这样吗?她在他面前承认不舒服会怎样?她一定得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方式和人画清界限吗?
三年前在日本他就领教过她该死的漠然,而他一向也不是个热情的人,然而这次他受不了她的冷淡,尤其是在他知道她是谁后。
向来,做任何事他心中都有一把尺,他不敢说他是守戒和尚,但一夜情这三个字除了那次外,不曾出现在他生命里。
那名叫滕允熙的女孩,她的甜美和特殊的气质让他惊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水到渠成,半点也不勉强,刚开始他以为她只是知道他的身分而接近他的拜金女,可后来发现她似乎和他所想的不一样。
凌晨离开饭店回家的途中他一直在想她,她很特别、很神秘。不可否认的,她是他难得看得上眼的女人。他对女人没有特别的喜好,环肥燕瘦他都没意见,看得上眼就算及格,不过,他身边一堆一般人眼中的高档美人,可他都看不上,以致说他眼高于顶的传言不陉而走。
不过他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别人的想法不代表他的看法,在意到自己对滕允熙有好感之时,他发觉他宝贝的素描册子不见了。
他的素描册子遗忘在饭店,后头有他住所的地址以及手机号码。他想,如果她有那么一丁点想再见到他,她不可能找不到他。
素描册子像是一条线,系着彼此两端,只是,滕允熙放弃了她手上的那一端……
那本素描册子是饭店人员通知他取回的。
饭店人员说,滕允熙退房后要他们转交。他取回了素描册子,却感觉失落。那本素描册子他是意外的遗忘,有些心情也是在意外下投注。
从饭店人员手中接过素描册子,他像在回收着这些令他意外的心情,收着手上的线,线的一端空荡……胸口充斥的感觉有些闷、有些疼。
他忍不住困惑的思索着,他遇到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是贪图一夜欢愉而沉沦的一夜情高手?不,她不是,她在和他上床前,甚至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一夜情高手?嗤!她若是,老虎也能改吃素了!那么……为什么?
想不通透,而随着时间经过,疑惑也搁浅在记忆里。
三年前他的确为滕允熙的事在意过,不全然是失落,有更多是他的傲气和自尊在作祟,向来他不把女人放在心上,这回倒是有女人能潇洒而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他,反倒让他十分在意。
滕允熙是特别的,可两人的相处毕竟不到一日,一千多个日子足够让他快忘了她,而且在台湾重逢时,她又假装成是个男人,阴阳颠倒,他没能认出她是很正常的。
其实一直到伊集院敬把调查报告交到他手上前,他还一度怀疑,眼前的滕栉真的是三年前的滕允熙吗?他觉得她像是躲在雾里,让人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几天,她给他的感觉总算清晰了些,她是个骄傲不示弱的女人。
适度的傲气令人欣赏,然而过度的傲气会令人心生不悦,甚至让人冷眼旁观的看她能骄傲到什么地步。
他一向就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的男人,她喜欢在他面前装坚强,他就看看她能硬到什么地步。
「没事就好。」有人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他干啥阻止让她肿成米其林?冰川司嘴角扬起了恶作剧的笑,「我原本还担心妳不能陪我玩得尽兴呢!」
玩得尽兴?滕栉背脊不自觉得发凉,「你……你是什么意……啊……」她的话还未问完,「大球」动了起来,她没防备的失声尖叫。
他笑了出来,「怎么了?」原来她还是有「脆弱」的一面。
「它……它在动!」而且还是打转的在移动。她的脸更红了,方才脸红是因为发烧,现在有大半的原因是害怕加尴尬。
从小她就对游乐园没兴趣,连投币式的马和车子都不太敢玩,现在却在玩这种很诡异的大球?
噢!老天保佑!如果不是它已经在动,她一定会跳球落跑。
「没有人会花钱去坐不会动的游乐器材。」
「可是它……它愈转愈快!」头晕、头晕!她好想吐……
「那才值回票价。」
滕栉吓得双手紧捉身前的横杆。「开什么玩笑,你……」她话还没出口,大球开始三百六十度大旋转,而且还是缘着轨迹走。「啊……」她转上了顶端,对座的冰川司就在底下,待她滚到下方,他便在上方。
「哈哈哈……好玩!」
「啊……啊……」她……她又滚上来了!
「好刺激!」大球旋转的速度变快了。
「啊……」她……她又再度滚上来了!
「哈哈……」
外头的景物快得如同飞机起飞,而且还上下颠倒……噢!我的天!「啊……」她的头发又逆扬了,又……又要滚上去了……她终于忍无可忍,「啊……爸爸--爸……」
「哈……」
「爸--爸--」
冰川司笑得像大男孩似的,相较于他的尽兴,滕栉可就狼狈了,她吓得脸色「青笋笋」,眼泪卡在眼角,还一路狂叫,令人发噱的大喊爸爸,千里寻父都没她悲情。
好不容易大球又回到原地自转,最后停下来了,滕栉痛苦得直摀着口……
好晕!一口酸水直冲上喉咙,她硬是吞了回去。
感冒药混合牛奶的可怕怪味……老天,她更想吐了!
「妳还好吗?」
滕栉一只手摀住口,一只手向他摇了摇。别……别再惹我了!好难过、好想吐……呕……
「没事吧?」
没事?她快没命了!滕栉直想骂人,如果她现在还有气力,她真想尖叫。
「那好……」
「呃?」他的那句「那好」说得她头皮发麻,她费力的抬起头,还「转」得严重的脑袋晕得她的加味馊奶又直窜喉咙。
「我们继续吧!」
继续?她怔住了,怒火排山倒海而来,她用尽所有力气,冒着随时会吐奶的危险,大声尖叫,「开玩笑要有个限度,别这么自私好不好!」继续?会出人命的!这臭日本人摆明了就是死道友,不用死贫道嘛!
「我自私?怎么会?我是有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冰川司亮了手上的票,「我想玩的游乐项目都算妳一份喔,我们下一项要玩什么呢?」他倒想知道倔强的女人能ㄍㄧㄥ到什么时候。「就……」他很认真的环顾一下四周,用心的考虑,「就摩天轮好了。」
看着那巨大的顶天大轮,上头还挂满了畚箕般的座位,滕栉瞠目结舌,差一些呼吸困难。她的手缓缓的抬起,伸出的手指颤抖着,「摩……摩天轮?」
「再要不……云霄飞车?」
「……」冷汗冒得好严重,她开始觉得地面很不平,好像在晃。
「如果妳都不想玩的话,那……」
他打算放她一条生路了吗?她祈祷着。
「游乐园旁有一座温水游泳池,我们去游泳吧!」冰川司一脸期待,笑成弯月的眸透出一抹玩味的神情。
游泳?和她?「我没带泳……泳裤。」她真的开始有些恍神了,头好晕、好晕,身体好烫,烫到摸到一旁的石柱都觉得冰得不可思议。
想整人的人怎么可能没准备。他一笑,秀了一下手上的纸袋。「里头有毛巾和两件泳裤,妳的是豹纹的那一件,在百货公司看到,觉得很适合妳就买了。」
豹纹的……泳裤?她适合豹纹的泳裤?她有没有听错?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空白……白眼一翻,滕栉身子直直的往后仰--
她昏倒了。
有力的手将她纤细的身子一捞,往自己的怀里带。看着她陷入昏沉,他冷漠的眸中多了些温度,以及可能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温柔。「妳说,现在我该拿妳怎么办?」
宁可病昏了也不示弱吗?
滕栉,妳的倔强还真教人想狠狠的揍妳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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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妳……」乐祎不由得又皱了一下眉。打从方才来到滕栉的日式木屋至今,她的眉头就没完全舒展过。「妳怎么瘦得像风一吹就要飞起来似的?」好像也才出国两个多星期没看到她,怎么她就变得又瘦又苍白得像个鬼?
滕栉原本就属于纤细骨感型的,长那么高却不长肉,一瘦下来就让人觉得很弱不禁风。
滕栉自嘲的说:「感冒难得找上我,不多缠绵几天它怎么肯罢手?」要死了,也不过是个感冒,她也可以躺了四、五天,她想,大概是心病加重了肉体的负荷。
「妳……还好吧?」这回看到滕栉,她除了身子不适外,神情中似乎还有些忧郁。
方才到这里来之前,乐祎在前头的大屋遇到滕允甜和一向把滕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滕允虹。
滕允虹一见了她,先是冷嘲热讽一番,然后又像老太婆的缠脚布又臭又长的讲了一堆八卦,只可惜,这八卦对她是少了一点吸引力。
真了不起啊她,上一回她在日本打电话来找滕栉找不到,不得已打到大屋问情况,电话也是滕允虹接的,她那时就说了一次这段八卦,这回又加油添醋的说了一堆。
那八卦还真是够耸动,如果只是滕允虹说,她自然是只听一、两分,其它的当「语助词」,可经过昨天……
滕栉叹了口气,「我啊,最近也不知道走什么霉运,先是给妳家的阿娜答赏了一拳,然后是车门给撞飞了,再来是得了我打出生以来最严重的感冒。」她足足病了快一个星期,其中还有两天是陷入昏迷状态。
而那两天发生的事,便是真正令她愁眉不展的原因。
「我听说,妳和御东集团的总裁秘书有交集?」乐祎试探性的问,语气还算含蓄。据滕允虹的说法是,滕栉和那个伊集院敬只怕有一腿了!
御东集团和KEN集团一向有生意往来,冰川家和她家的阿娜答也交往密切,他们结婚时,听说冰川司正巧就住在宴客的同一家饭店,只是当时冰川司的身分不宜曝光,因此才没有参加,她也失去了一睹传说中的美男子的机会。
这回他们度蜜月把日本当成第一站,顺道拜访一些日本朋友,她因此也去冰川家做客好几回。
冰川司的秘书也是冰川老爷的养子--伊集院彻和伊集院敬。这回她去日本都还有看到那对活似「武装部队」的伊集院兄弟啊!滕栉怎么可能在这段时间和伊集院敬纠缠不清?
不过,她倒是没见到韩映禧口中的天之骄子--冰川司就是了。
她刚听到八卦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伊集院兄弟不在台湾,那滕栉遇到的人到底是谁?
一直到昨天某位「大人物」找上韩映禧,她才弄清楚状况,原来是角色对换游戏啊!
「别提那家伙!」一想到他,她就气得直想杀人!
那家伙?就滕允虹的话听来,滕栉和伊集院敬的那一腿,难道不是想象的暧昧,而是扎实一腿吗?「我听说,妳和那家伙关系匪浅哟!」
喔!滕栉钓到大鱼,不过,可是条大白鲨,如果滕栉乖乖给吃的话那就算了,要是不知死活还顽强抵抗,那他狩猎的凶残本性就会显露出来。
而如果是冰川司想吃的话,嘿嘿嘿……她很愿意把滕栉供出来,请他别客气。
喔--忍不住的想吹口哨,滕栉的眼光果然好!冰川家的家世不必说,冰川司更是十足十的大帅哥,滕栉和他若真的送作堆,那绝对是郎才女貌的组合。
就因为这样,她很大方的出卖好友,只要是冰川司想知道的,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同样的,她也从冰川司那里知道了一些滕栉的事,她偷偷的在揣测,滕栉难忘的一夜情对象,会不会就是冰川司?
好好奇欸!
「我……我……」滕栉苍白的脸很迅速的红了,眼神飘忽得心虚。一抬眼看到乐祎不太相信的表情,声音作贼似的扬高八度。「是……是哪个长舌妇说的,简直胡说八道,我和那家伙是仇人、是仇人!即使是关系匪浅也是梁子结得深,而不是……不是什么暧昧的关系啦。」
这女人长期活在谎言中,为了掩饰身分,她一向可以撒谎撒得面不改色。这回她会这么失态,可见事情不单纯喔!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仇人?可是……我听说,妳生病晕倒时,他足足照顾了妳两天欸!」冰川司只说滕栉病了,倒没对细节详加转述,这些事是滕允虹提供的。
「那人根本就是利用那两天……」
「怎样?」乐祎急急的把脸凑近。下文呢?感觉会是很劲爆的哦!「到底怎样嘛!」
她闪闪发亮的好奇眸子让滕栉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还……还能怎样,不就是利用那两天努力的帮……帮我退烧,不让我烧成白痴呗!」
「喔……」语气难掩失望,乐祎讪讪然的说:「就不知道他用的是哪种退烧法喔?」
轰一声,滕栉的脑海一道青天霹雳打下,才退去的红霞又爬上脸,这回是煮熟虾子的红,她像是全身铁布衫给命中了罩门破功了般。
她恨伊集院彻恨到吐血的关键,除了大大小小的老鼠冤,外加他有了未婚妻还想拉她下水当第三者,还有他用什么方法替她退烧。
退烧法多得让人眼花撩乱,吃退烧药、打退烧针都是方法嘛!他没事干啥……干啥剥光她衣服涂酒精散热!去他妈的恶质!
要不是她稍微清醒时,发现她胸前的缠布很惊悚的躺在床边的小几旁,全身还弥漫可疑的酒精味,她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惨绝人寰的事。
老天!她全身给人看光光了,伊集院彻还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抹酒精,光是想她就很想去撞墙。
喔,她完了,真的完了!
之后,她当然是趁他不在时偷偷的溜回来了,从回来那天起,她一步也没敢出门。
红着一张脸沉默了很久,滕栉才重拾说话能力,「可不可以不要再谈这个人?」她现在很努力的要忘记他、忘了那天的事。
因为他,她已经快三天没敢上班了,倒不是真的病得下下了床,而是两家的公司实在太近,他想找她麻烦,搭个电梯不到三分钟就到,这样的近距离让她时时都有种受到压迫的感觉。
人有免于恐惧的自由,可她现在卑微到连这种只要身为人就该有的自由都不可得。
伊集院彻绝对是颗灾星!她之前怎么会脑袋控固力的想和他有回忆?现在可好了,回忆还真是够多了,多到如同长了癞痢的头上挥之不去的苍蝇群一样。
「即使我不提,妳和他的『男男恋』似乎在滕家传得沸沸扬扬的。」乐祎一脸发噱的笑意。
「什么叫男男恋?!」滕栉气得理智全失、几乎跳脚,只想和伊集院彻楚河汉界分个清楚。「我和那色魔一点关系也没有!」
「色魔?」这句话的想象空间很大哎!
「他不但是色魔,还是变态!更是虐待狂!」去游乐园时他看不出来她不舒服吗?还强迫她一起去玩那种会出人命的游乐器材。喔,那个会滚来滚去的大铁球,她现在一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人家不肯说得直接,乐祎自行综合诊断。「他对妳SM过吗?」虽然冰川司看起来不像,可这种事谁知道呢!
「乐祎!」
「妳不是说他既是色魔,又是变态,然后还是虐待狂吗?综合结果就是有SM倾向的男人嘛!」
滕栉直想翻白眼,她怎么有这种朋友?乐祎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激她发病的?「给妳一堆食材,请不要自行把它变成大锅菜好吗?」
「那妳总要把菜单列出嘛!」乐祎不放过她的还继续说:「喂,妳知道这么多他的嗜好,不表示这些都是妳的经验谈吗?」话一说完,两道如刀刃般的恐怖眼神即飞了过来。
「乐祎。」深吸了口气,滕栉露出了具威胁性的笑容。「妳是我的手帕交耶,干啥手臂向外?」
「我才没有。」就是有也是为妳好!乐祎看着她一会,犹豫了再犹豫才开口,「那个……我想问妳,伊集院是不是妳的一夜情对象?」
滕栉讶异的看着她,心中暗付,乐祎好敏锐!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妳现在不要问那么多,我心情很糟,将来有机会我再告诉妳一些事。」
「可是伊集院他……」她很想说他不姓伊集院,他叫冰川司,可……她已经答应她家阿娜答,关于冰川司和滕栉的事,她只听不说,剩下的问题让冰川司自己解决。
冰川司似乎把滕栉视为囊中物,誓在必得,她实在想劝劝好友,要她最好学聪明点儿,就乖乖给吃吧!只要事成定局,滕栉还怕她担心的事冰川司不会介入吗?
就她知道的,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是别人眼中的男人,所以冰川司早已经开始着手一些事了。想起来这些还真不是普通的复杂。
航远的事滕栉一直都掌控得很好,她是个再精明不过的「女强人」,只可惜,她太信任刘袖之。
那个人是滕家外戚的佼佼者,他长袖善舞,使得很多反对滕栉的人都心向着他,偏偏滕栉又当他是心腹。
她曾听滕栉说过,刘袖之似乎对她颇有好感,他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发毛。这样的人,当他爱慕着滕栉时,一切自然是没问题,可如果因爱生恨,就有些给他恐怖了。
滕栉说到做到的立即遗忘了他。「谁是伊集院?」
「咦?」真是够了,算她狠!
「之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不愉快的人、事、物,我打算忘个精光。」
「是吗?」
「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姓伊集院的人,如果真要说有的话,那大概是存某本少女漫画出现过吧?没错,就是这样!」
有人在自欺欺人喽!乐祎偷偷的扮了一下滑稽的表情。滕栉有时真的很不可爱,难怪冰川司会想整她。
「是喔!真是好巧,那男主角也是个日本人,女主角也『女扮男装』过喔!」她故意损她。
「妳……喂!咱们是好朋友,妳为什么好像倒向那家伙那边?」
「哪有,照妳的说法,那位伊集院先生只是漫画中的人物,我也只是正好看过这部漫画而已。」还真是巧了,真的有部漫画的男主角姓伊集院。
「只是个虚拟人物,我们是不必为了他抬杠。」这没建设性的话题就到此为止,滕栉看了她一眼。「妳今天来找我就只为了探病?」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滕栉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喂。」她脸上带笑,听了一会她脸色刷地惨白。「什么……不……不可能的,袖之怎么会……」


第九章
一家高级日武料理的VIP和室包厢里,桌上的玻璃水壶里的水正沸腾,一室的宁静只有沸水咕噜咕噜的声响。
一个小时前,一个坐着轮椅,年约莫七十的男人给搀扶进了和室。隔着和室桌对坐的则是一名轩昂俊秀,具贵族气息的年轻人。
两人对坐,一时无语。满头华发的老人在喝下一杯茶后,缓缓的开口,「我很高兴还有人记得我这没用的老人,冰川先生。」
冰川司一笑,不讶异有人拆穿了他的真实身分。
「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是冰川司?」这个孩子还真是沉得住气,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只要有心,世上没有什么秘密。」
滕宗亮点了下头,「几年前我到日本时,因为一位政要朋友的关系,有幸参加冰川老爷的六十大寿,那时你好像还是个大学生,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总算也有一面之雅。不久前再见到你,其实我对你也只剩一个浅浅的印象。」他喝了口茶,「不过再怎么没印象,也知道上一回和你到滕家来的那个男人不是冰川司。」
「为什么没有拆穿我?」
「因为我也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后来有朋友帮我确定了,你就是冰川司。」他看着他。「好久没年轻人主动约我聚聚了,除了我那宝贝儿子外。只是一想到约我的人是御东集团的总裁,还真数我坐立难安吶。」
「滕老不要这样说,我只是事先获知一些事,不找你出来聊聊,好像有些对不住我和滕栉的『交情』。」
滕宗亮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有双锐利的眼,气宇轩昂不说,更有恢弘的王者之风,这年轻人……很特别。
最近有些耳语传到他耳朵里,说他和滕栉走得很近,而且那种近法……似乎……嗯……咳咳……好像有些怪,这个冰川司是「正常」的吧?
「不知是什么样的事?」
「公私事都有,就先说公事吧!」冰川司淡淡一笑。「听说滕老早不管航远精品的事情,现在的决断泰半已落在滕栉手中了,是不?」
「没错,那孩子熟谙公司运作,也算精明,我把大权交到他手上,我不否认一方面是因为私心,可也因为他的确有才能。」
「她的确算得上有才能,不过……滕家的公司里派系问题严重,再加上挺滕栉的人并不多,也因此问题特别容易出在她信任的人身上。」这是聪明人的悲哀。
能害傻瓜的人到处都是,可能害精明的人却不多,而且都是他们最信任的人,因为这种人是最防不胜防的。
「冰川先生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有人已经将航远的资金掏空得差不多了,你信是不信?」原本他只是想调查一些有关滕栉的事,没想到却意外的知道更多。
「掏空?」滕宗亮脸色变了变。「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有听滕栉说过?」上个星期他们才见过面,两人还商量着公司创立四十周年纪念日要怎么庆祝呢!公司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说。
「最信任的人玩的花样,通常当事人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不过,你放心,也许她快知道了,也也许她已经知道了。」
这老头真的在商场打滚过吗?若太早让人知道了,就没人会玩「掏空」这把戏了。
说起来,这掏空事件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事情扯上滕栉,他无法袖手旁观。再说,若是下得好的话,这可是一步可以双赢的棋。
最信任的人?「你说的人不会就是刘袖之吧?」滕栉在那些主管中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唯一一个,尤其是公司事务都会一块商量的人就只有他。「只是……这、这怎么可能?!袖之和滕栉的关系一直很好,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当初滕栉初进公司,还是袖之领着他熟悉公司的运作的,他……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
「因爱生恨的女人很可怕,这句话套用在刘袖之身上倒也适合。」冰川司冷眼旁观着滕宗亮脸色的变化。「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胡涂,刘袖之喜欢滕栉的事你会不知道?」
滕宗亮老脸一红,怒斥,「胡说八道!袖之怎么可能喜欢滕栉?!他们可是表兄弟!」
「刘袖之是滕老元配的侄子,打你的元配死后,滕栉的母亲母凭子贵的扶正,他们即使是表兄弟也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你……」这小子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深吸了口气,他别开脸。「袖之是男人,男人喜欢男人不……不很奇怪吗?」
冰川司冷笑,「滕老,我知道你和刘袖之的关系也算不错,因此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他的事。刘袖之条件好,可都三十四岁了却连个女友都不曾交往过,你……不会不知道原因吧?即使不清楚,也该有些话会传到你耳中。」
滕宗亮叹了口气,他说:「是有人说过他是同性恋,不过,那毕竟只是传闻,未经证实。」
「你最好相信。」
刘袖之表面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十分热中于同志性爱游戏。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对象都是一些企业界的名人,绝不会找本国人,而是到外国大玩特玩,因此即使不少人传闻他是玻璃,却也没人证实过。不过,就是这么巧,冰川司有个朋友就曾是他性爱派对中的入幕之宾,因此他才知道他是玻璃圈人。
滕宗亮一想到侄子真的是同性恋他就浑身不对劲,「就算他真的是同性恋,还喜欢咱们家滕栉,那……那哪来的因爱生恨吶?」
冰川司颇有深意的瞅着他笑,「滕老会不知道原因?」
在这年轻人面前,似乎什么秘密都隐瞒不了,「我……」他眼睛不自觉得回避着他凌厉的眸子。「我怎么知道是啥原因?」
「刘袖之爱慕滕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会因爱生恨倒不是因为他移情别恋,而是……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滕栉不曾响应他,他哪会觉得自己被骗?荒谬!简直荒谬绝伦!难道因为他自己不正常,滕栉也得跟着不正常吗?」
冰川司冷哼了一声,「滕老确定你家滕栉是『正常』的?嗯哼!也对,她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一些老逼着他颠倒阴阳的人。」
「你……」他……他知道?知道滕栉是女的?滕宗亮的心跳得好快。
他不相信滕栉女扮男装,从小到大都没有破绽。「滕栉是你的女儿。」看着他错愕不已的表情转为恼怒,似乎想开口怒斥了,冰川司没让他有说话的机会,他先下手为强,「滕老不必否认,我冰川司一向不玩没把握的游戏,也不说没把握的话。
「我不知道你漠视她的性别不揭穿是为什么,不过,刘袖之的掏空事件泰半是因爱生恨,因为他暗恋多年的人竟然是个女人。」同志的爱恨比一般人强烈,尤其当他觉得自己受骗时。
最令刘袖之心生不乎的是,他爱上的竟是个女人!
很显然的,冰川司知道一切的秘密,只剩一些细节可能还不清楚而已。滕宗亮颓然的说:「就算是这样,袖之也未免太狠了。」他待他不薄啊!在今天之前,他甚至还曾考虑过,如果滕栉也喜欢他,那他是默许他俩未来的发展的,不过就是不能见光。
「刘家一向把航远视为家产的一部分,安插刘袖之在航远其实是想乘机夺回航远。」滕宗亮一手创立的航远精品,一开始资金的确是他夫人家拿出来的。冰川司在怀疑,也许滕宗亮早知道刘袖之是刘家下的重棋,因此他才利用他喜欢滕栉的这一步来制住他。「只是没想到,他会爱上滕栉。而今,知道滕栉是女的之后,挟怨挥刀他是不会手软。」如果一切如他推测的,刘袖之是同性恋一事倒成了滕宗亮制衡中的败笔。
「冰川先生,这些事该是我们航远的事,不知你为何会这么关心?」御东集团是什么样的大企业,没道理会注意像他们这样的小公司,甚至连滕家见不得人的家务事,他也了解了八九分。
为什么?
他一笑,「我看中了滕老家一样东西,非得到不可。」
「你是说……」
「你的女儿,滕栉。」
「啊?!」
「在你的想法中,航远可能是你的一切,滕栉不过是一颗棋子,因此在两者问要你择其一,滕栉势必是被牺牲的那一方。」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曾想要把滕栉和刘袖之凑在一块,不是?」冰川司一笑,冷眼看着老人家心虚的眼神。「滕栉她真的很可怜,在她的想法中,她以为她只是她妈妈满足野心的棋子,可起码还有个疼她的爸爸。然而实际上,她在『疼爱她的父亲』眼中,仍不过是颗棋。」
滕宗亮的脸拉了下来。「你懂什么?!你没有被欺骗过、没被背叛过,根本不知道那种如同火在烧、万蚁蚀心的感觉。」他瞪视着他,「你能想象我期待着儿子的心情,却被拿来利用当成飞上枝头工具的对象?我疼了半天,把他当成命根子的儿子,居然是个女儿,而且这女儿还可能是那贱女人不知和外面哪个男人的野种!这种事我能平衡吗?」
「是不是你的女儿,多得是科学鉴定方式。」
「可我还是不相信啊!即使验出来是又怎样,我还是无法相信那是我的女儿,在我心中,她只是个杂种。」
这个男人疯了!冰川司的眉拢近。他可能早验过DNA,可仍不认滕栉。
「滕栉不是我的女儿,所以我干啥管她的死活?」他阴森森的笑了。
「她母亲要母凭子贵我给她,我也可以疼滕栉,让她相信我,我愈是疼她,她就愈为我卖命,也就愈不敢承认自己是女的。一个女人要以男人的身分活一辈子,光是想我就痛快!她们母女欠我的,就让滕栉用一辈子为航远卖命,让那贱女人一辈子活在谎言随时会被拆穿的不安中。
「你知道吗?在滕栉小时候,她母亲大概压力太大得了躁郁症,心情一下好就打滕栉出气,那种打法是把人当狗打,打得皮绽肉开的,看着她们母女互相折磨的模样,我就从其中得到快乐。」
冰川司瞇了瞇眼,忍住挥拳相向的冲动。中国俗谚说,虎毒不食子,可他现在就知道了一对疯子。
怪不得,怪不得滕栉身上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疤痕,老天!那个小小滕栉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的?
他的心揪疼了起来,心情沉重得快窒息。
「对了……」滕宗亮笑得神秘,令人毛骨悚然。「那贱女人和情人在数年前出游时,被一辆车撞成了一死一伤,她的情夫下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过活,呵呵,报应吶!」
「……」
他一脸冷笑。「冰川司,滕栉可是一个父不详、母出墙的杂种哟!你们高贵的冰川家能忍受这样一个媳妇吗?」
「这是我的问题。」
「就算这样,滕栉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你方才不是说她父不详吗?」冰川司笑得从容。
「相不相信,我会让你娶不到她。」
「如果,你敢拿你的航远当赌注的话。」他不想做绝。「刘袖之掏空的事,我有办法要他把钱全部吐出来。」要对付他那种小心翼翼的维持声誉的人实在太容易了,一张他大玩同性之爱的3P光盘就足以和他谈判了。
离开航远,刘袖之大不了退回刘氏企业而已,可他是同志的事和性爱光盘一曝光,他可能连刘家都待不住。
「不但如此,甚至要御东投资航远都可以,要是滕老坚持硬来,卯上御东集团和冰川家,你会有多少胜算?」冰川是贵族世家,除了商场上堪称龙头的御东集团外,更有不少家族成员是政界官要。
集政商而立足,冰川家堪称贵族中的贵族。
「你……你在压我?!」
「不,我在考验你的智商。」冰川司啜了口茶,从端正的坐姿可看出出身名门之家风。「看你是愿意成为冰川家的亲家,还是与冰川家结仇?」
「冰川司!」
「滕老,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不强迫人,也相信滕宗亮智商不会太低。
滕宗亮一口牙咬得老紧,好一会狰狞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如果滕栉真的嫁给了冰川司,航远的燃眉危机也解决了,这怎么算都是笔好买卖。「一切如你所愿,你最好也别忘了你承诺过的事。」
「这个自然。」
「还有……」
「嗯?」
犹豫了一下,滕宗亮才问出口,「你……你是真的喜欢滕栉吗?」
「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有任何娶她的理由。」比起一些名门和大企业,航远真的是没什么利益联姻的价值。
他沉吟了许久后,才喃喃的低语,「那就好……那就好……」
冰川司瞇着眼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滕栉只是他手上一枚棋子的老人,其实,他也不是不疼滕栉的,只是他的恨太深,深到即使知道自己疼这个孩子,也不允许自己承认。
他永远忘不了,滕宗亮在谈着滕栉时的神情,那种骄傲、那种有此佳儿,人生夫复何求的自得……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疼滕栉多些,还是恨她多些。
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爱恨两难,而受折磨的又何止只是滕栉?


第十章
最近的她到底是在走什么好运?好像一堆倒霉的事全找上了她。
对于那个几乎掏空公司的刘袖之,现在她不但找不到证据寻求法律途径将他绳之以法,还得忍受他的党羽当面侮辱她,最令她吐血的是,她到目前为止还是联络不上他。
经过了这件事,滕栉不禁怀疑,刘袖之到底着手进行掏空的事有多久了,这样的布局绝对不是一、两年的事。
他计划得慎谋细密,一步一步来,她根本没时间发现不对劲,事情就发生了。
如今航远随时有倒闭的危机,她得忙着四处张罗借钱的事,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要是知道航远情况的人根本不会借钱给她。
刘袖之有可能是刘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要是借钱给她,不就表明了杠上刘家?人家刘氏企业可是家上市公司,而航远呢?聪明人怎么看都不会站在她这边。
她周遭想得到能借钱的对象她全联络过了,有的是找不到人,有的是直接回绝了她,公司的事她又怕爸爸知道,近年来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这事他要是知道了,天晓得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纸包不住火,这么大的事应该也瞒不了他多久,现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最后她想到手帕交乐祎,可她也不知道是避着她或是什么,她根本联络不上她,到她家佣人也说不知道他们夫妇去哪儿了。
不知道?!那根本就是躲她!
八亿对韩映禧来说是九牛一毛,不过,他一向看她不顺眼,而她其实也为了一拳的事还给他有点不爽,反正因此她也就没很认真的非揪出他们就是,再说,就算找到他们,他们要是不肯借款,那她不是更加狼狈?
何况,要是为了借钱和乐祎有了心结,那更是她不乐见的。现在的她可不能连唯-的好友都失去了。
在她烦到不行的时候,还有个人令她很头大--伊集院彻。
那个人的公司就在航远楼上,她真的感到倍受威胁,她才上班两天,就曾在电梯里遇过他。虽然他当时只轻轻颔首示意,从表情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怀好意,可她还是草木皆兵。
他已知道她是女的,八成也猜到滕栉和滕允熙根本就是同一人,再神通广大一点,也许还知道滕允熙是她两岁就夭折的妹妹。
一回想……天吶!她到底说了多少谎话?而他都看在眼里。太可怕了,那家伙知道了这么多事,还能当作没事的沉得住气?
很恐怖欸!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不疯了才怪。
与其在等人家找上门的日子里,时时刻刻的活在恐惧中,她决定不再当缩头乌龟,鼓起勇气直接找上他。
可是那个臭男人真的很得寸进尺欸!不过是见个面把事情说清楚,约的地点还得听他的才肯见面。
干么约在他住的饭店,他是想怎样?也不想想那个地方对她而言根本就是恶梦,第一次去那里她给人当成狐狸精的捉奸在床,第二次则是她病晕了,任由人家上下其手的剥光衣服退烧。
一听说要约在同个地方见面,她当然回绝,可他岂能任她说不?一句「妳不来饭店也成,咱们改在妳老爸住的别墅谈」害她即使气得快吐血,在心中把他骂得体无完肤,她还是得乖乖的出现。
才步入饭店大厅,远远的就看到那晚在他房间看到的美人。她转身要走,可旋即一想,她现在一身男装,又是短发,对方应该认不出她来才是,而且今天大厅里也有不少人,要蒙混过去应该不难。
一转身她又朝大厅方向走,即使相当有把握对方应该认不出她,可大概是作贼心虚,她的心跳得好快,脸压得不能再低了。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她不要认出我……
刚要从她身边走过时,美人忽地一把捉住了她。「啊!妳……就是妳!」带着浓浓日语腔的国语使得不少人回过头来看。
完了!滕栉在心中哀嚎。「我……」
「啊!那天灯光太暗,而且妳又剥光了衣服,现在穿上衣服我差一点认不出妳了。」
我的天!她的嗓门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滕栉没勇气回过头,用眼睛余光就可以感觉到有许多双好奇的眼光往她身上招呼。
二话不说,她拉着她走到一边。
「妳……妳走慢一点啦!」她人高腿长的,就不能体恤她是短腿一族吗?冰川京香的小脸皱了起来。
滕栉止住了步伐,压低声音。「那晚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我不知道伊集院彻已经有未婚妻,要是知道,就不会发生那晚的憾事了。而且……」滕栉红了脸。「我想……妳是不是记错了?我……我和他没到剥光衣服的地步。」或许这样解释很愚蠢,可她真的觉得自己成了人家的第三者很不该,只希望这些话会令对方心情好些。
冰川京香怔了怔,忽然笑了出来,「嗯,有件事我想妳和我好像都弄错了,那个……我口中的伊集院彻和妳口中的伊集院彻好像不是同一人。」
滕栉不太明白的皱了眉,「什么意思?」
「我的未婚夫是伊集院彻没错,可是,那晚和妳一起去开房间的人其实是我的表哥冰川司。」
「冰川司?冰川司!御东集团的冰川司?!他不是……不是冰川司的秘书伊集院彻吗?」
「他们俩玩了交换身分的把戏,因为这回阿司表哥来台湾不想太招摇,换了身分也才好方便行事。」
也就是说,冰川司打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她知道他是谁喽?三年前在日本他也是用伊集院彻的名字,而不是冰川司。
也对,也不过是一夜情而已,他是没有必要太认真的,三年前他不认真,三年后他也只是抱持着玩玩的心态而已。
她……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原来是这样。」滕栉心里酸酸的,百味杂陈的感觉涌起。
滕栉沉吟之际,冰川京香直瞧着她看。「滕先生……啊!不,该叫妳滕小姐才对。」滕栉的事情她听冰川司说过。她的故事还真精采呢!不过,也满可怜的就是。
「方才我说的剥光衣服,指的不是……呃,那晚的事啦!」一想起那晚的事,她也不自觉的脸红了,毕竟,阿司表哥在她印象中一向都是冷漠不好亲近的人,即使在有些家族聚会看到他,他也都是严肃不苟言笑的,她从没想到他可以这么热情温柔的对待女孩子。
喔喔……虽然那夜照明暗了些,可光看背影和肢体语言,她都觉得全身发烫哩!
「除了那晚,我们见过面吗?」滕栉犹豫了一下才小声的问。
全身剥光这四个字光是想都教人头皮发麻,她有在一丝不挂的情况见过她吗?什么时候?
也怪不得她不记得了。「上一回妳发高烧晕倒了,阿司表哥把妳带回饭店那一回啊。那一次就是我帮妳脱衣服抹酒精的。」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服侍她欸,可那回在阿司表哥的「杀人目光」下,她只好他说什么她做什么了。
以前她在他面前就很没地位,上一回撞坏他的好事,还掴了他一巴掌后,现在在他面前她活得比蟑螂还卑微。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因为这次对滕栉的特别服务她才知道,原来滕栉有「双重身分」,真难为她了。
除了知道滕栉的秘密外,还有一项附加价值呢!那就是看起来瘦的人不是瘦,人家的身材可是一等一的好呢!
「原……原来是妳。」滕栉松了口气。
冰川京香笑了,揶揄的说:「是啊!也不晓得阿司表哥为什么放弃那么好的机会,要我是男人,有机会在剥光的女人身上抹过来又游过去的,我一定好好把握。」满意的看着滕栉红了脸,她再说:「对阿司表哥而言,妳很特别哟!」
「特别?」特别喜欢整她?
「是啊。」她看着眼前这个极有可能成为她表嫂的女人。「妳该知道表哥他是御东集团的总裁吧?其实他这回到台湾来的事情已经在上星期处理完了,本该立即整装回日本,日本那头等他裁决的事大概堆得像座山了,可是他却坚持多留一个星期。妳知道为什么吗?」
「也许他还有什么事没办完。」
「好像是妳家的公司出了问题,他要亲自处理。嗯……他也可以先行回国,把事情交给别人,顶多要他的秘书过来嘛!」臭表哥,连让个机会给她和阿彻见面都不肯,她到这里念中文很辛苦欸,没事不可以乱回国,而他们为公事而来也常行踪成谜,根本不会主动联络她。「所以喽,妳对他而言是很特别的。」那个工作狂会为女人而放着工作不管,不是疯了就是来真的。
滕栉的脸红了,心跳开始失律。「是……是吗?」
「是啊,不过后面的话都是我自己的感觉啦,是不是这样我也下敢肯定,毕竟我不是当事者,只是旁观的人。但不是有句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
「伊集院……呃,冰川司他现在在上头吗?」有些事也许她该问个明白。
「不在。其实他今天约妳到这里,主要是要我解释那晚的事。」冰川京香好笑的说:「他那个人一向自负又傲气,没想到他会主动要我跟妳解释耶!」
「那他现在哪里?」
「好像是去一个人家里解决航远的事。」
她马上联想到刘袖之,那家伙就躲在他自己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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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栉气呼呼的来到刘家要找刘袖之算帐时,远远的就看到刘袖之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在冰川司后头,愁颜满面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连冰川司都开门上车了,他还不死心的巴着不肯走。
滕栉一看到他,想起平日对他的百般信任,最后落个窝里反,还被他的属下取笑侮辱的种种,一时间新愁旧恨全上了心头,怒不可抑的冲下车。
「刘袖之!」她一手扳过他,恶狠狠的就是一记勾拳。
刘袖之在没防备的情况下往后栽倒,冰川司见状一愕,随即饶富兴味的挑了挑眉作壁上观。
有些事不发泄对身体不好,经过上一回冰川京香那一掌和现在滕栉的这一拳看来,狂怒中的女人力道是很可怕的,娇小的京香打人都很痛了,更何况是身高一七四的滕栉。
对刘袖之忽然给他有点同情。
滕栉怒气冲冲的趋前,伸手又是一拳。「把钱还给我、还给我……」她压在扑跌在地的刘袖之身上,他根本没法子反抗。
「别打了、别打了……我早就要还了……」
又让她发泄了几拳,冰川司才下车把她由刘袖之身上「拔」下来,后者乘机狗爬似的一路跌跌撞撞的逃回自己家。
冰川司把激动得全身发抖的滕栉推进车里,要司机开往自家整修已快完工的别墅。
彼此一路无语,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进一处四周种满枫树的别墅前停了下来,滕栉才回过神。
「这里是……」很陌生的地方。
冰川司替她开了门,「我家在台湾的别墅。」他是冰川司一事,想必京香已经告诉她了。他领着她走在颜色火红的枫林中。「情绪平静些了没有?」
滕栉红着脸点了点头,为着方才情绪失控的野蛮行为,也因为之前在他面前撒的许多谎。「我……我方才见过你表妹了,知道了一些事。你……」林子尽处有一池大湖,湖边停了两艘小船,她见了这么大的一座人工湖而吃惊不已。
「有兴趣吗?」冰川司先跳上船,然后向她伸出手。
看着那双手,滕栉心跳又加速,红霞悄悄飞上双颊。犹疑了一下,她才把手伸了出去。上了船,船身摇得更厉害,他直觉的抱住她,直到船身稳住。
他的体温总能教她意乱情迷。她稍稍的推开他,和他保持一些些距离。「谢谢。」
冰川司拿起桨把船推离了湖岸。「刘袖之的事妳别担心,两天内他会把掏空的钱还给航远。」
滕栉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让他把钱吐出来的,而且,你为什么要帮我?」方才看到刘袖之像条狗一样跟在他后面,她便知道航远的危机过去了。
「妳是个聪明的女人,妳不会不知道。」
「真的聪明就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了。」她嘟哝着。
说到这个。「刚开始,我是很有诚意的想重新认识妳,可是妳……我还真不得不说,妳为了当妳老爸的『好儿子』,什么谎都撒得出来。」
「你……知道了我的事?」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问了废话。
「我有兴趣的人,我会想尽办法知道她的一切。不过……」他凝视着她,「我不太明白的是,妳一开始认出我是妳在日本邂逅的对象时,不是视我为洪水猛兽?为什么妳后来愿意以滕允熙的身分出现在我面前?妳不怕我识穿妳的真面目,到时候麻烦接踵而来?」
「你识破了不是?」而且后来还恶整了她。忽地,她想起香景幽要人传达给她的话--
诚字乃「言」、「万」、「戈」之合;心若诚,则万事水到渠成;心若不诚,话则一言万语皆谎,诚侧是横刀,一头利一头钝,锋刀向内,怎么说都是她倒霉。
惹上冰川司,她还真是只有挨整的份。
「我是识破了,不过不明白妳的动机。」
「我……」她咬着唇,吶吶的道:「我想知道……比起我一眼就认出你,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那重要吗?」她的心思细密又敏感,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是很脆弱的。
她望着他,心有些酸酸的。「就好像……你很珍视一样东西,即使多年不见,你还是能在第一眼认出它。我……一直在奢求这样被珍视、被放在心上的感觉。」
沉闷闷的感觉在他胸口缭绕,有些酸、有些疼,更多的是不舍。
「三年前的东京,我一直忘不了那场雨、那曲圆舞曲,以及那个美丽的绚烂夜晚。」她眼中不自觉的浮上水雾。「那些对我来说既是秘密,也是宝贝,即使没能在你臂弯中醒来,二十岁生日的晨曦虽有遗憾,可在我心里已收藏了好多好多的美好。
「所以即使你第一眼没认出我来,不过你终是记得滕允熙,我想,这样就够了。」
「妳的意思是,即使我不爱妳也成?」冰川司有些动火。
「我……」爱情是不能勉强的,虽然冰川京香说过,她对冰川司而言是很特别的,而他方才也说,他对她「有兴趣」,然而也许是她生活的环境让她无法太乐观吧,总觉得对一个人「特别」「有兴趣」并不能视为就是喜欢。
「为什么妳会认为自己付出的情感只能是单向的?」她可以得到同等的回报,她不知道吗?「上一次在饭店,妳也只问我,妳可以喜欢我吗?为什么不问我喜欢妳吗?」
「我……没有自信。」她压低眼睑。在秋枫掩映的湖上,冰川司俊美得遥不可及,在知道他是冰川司后,她的步伐更是只退不进。「我……我没自信……像我这样的人……我没有自信像你会喜欢我,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喜欢,我可以喜欢得很随性、很自由。」
随性?自由?「妳对我的喜欢就只有这样?合则聚、不合则散?高兴的时候出现,不高兴时就躲得远远的?就像妳当初离开日本一样?」他咬着牙,有很多情绪涌上心头,身为冰川家的一员,从小他就习惯掩藏情绪,可那并不代表他没感觉、不会伤心、不会痛。「当初我忘在饭店的素描册子里有联络我的方式,那时妳为什么不拨电话给我,来找我?」她不会知道他到饭店拿回素描册子时的失落……
男女感情的事他看得淡,所以他也不明白滕栉哪来的魔力可以乱了他的心湖。
「那……那只是一夜情。」
「那妳怎能期待我会允许妳在我臂弯中醒来?臂弯是处呵护人的城堡,只是一夜情的对象哪来的理由和资格?」
咬着唇,滕栉红了眼眶,「我以为……我可以不同,也许我……我……我那时就动了心了。」很荒谬,可这却是真的。「可是你要我怎么办?我是我爸心中的好儿子,却在异乡为了一个男人动心,这种痛苦和挣扎你不会明白,我也期待有机会可以好好的爱一场,我也希望能打电话、甚至找你,就算有可能被拒绝,但至少我为爱努力过。然而,只要一想到接踵而来的事、我爸爸知道后的反应……除了把这场邂逅忘了外,我别无选择。」
她的泪一滴滴的落在他心坎,冰川司叹了口气,他放下木桨,任由小船在湖中飘荡。他伸出手将她纳入怀中,「我们好像都绕了一大圈。」他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滕栉……让我疼妳好不好?」
她身子一僵。「疼我?」
「我想宠妳,用一辈子的时间宠妳。」他的声音低沉,充满情感。「我知道妳从童年到现在一直都过得不快乐,没人真正疼过妳,让我疼妳好不好?」
他的话好陌生,因为这一辈子到目前为止,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这样的话陌生到让她想哭,泪水也真的掉个没完。
「可是……我爸爸……」她很担心他知道她是女儿后的反应。
冰川司松了口气。「妳是女儿不是儿子的事,滕老早知道了。」看她震惊的反应,他知道她有满腹的疑问,他轻吻她一记,安抚她,「而且他也答应把妳交给我,我知道妳有很多事要问我,可现在气氛正好,可不可以不要这个时候问?反正以后日子很久、时间也多,我会一一解释妳想知道的事。」呃,把她卖给他的人还不少哩,包括她的手帕交乐祎和她的阿娜答。这算不算她做人失败、众叛亲离?
「你手脚还真快。」听他说父亲早知她是女儿,她顿时松了口气。
「百万雄兵中直取其帅,这比打下那些雄兵再卯上主帅是容易多了。」他一笑,把她拥紧。「现在妳还有什么不能和我在一块的理由吗?」
滕栉甜滋滋的笑了,为了她,他真的是用尽心机,不过,她的确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有啊!」
「什么?」
「你喜欢玩游乐器材,我不喜欢。」她恶作剧的笑。
一想起她坐上游乐器材,那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及尖叫声,冰川司就忍不住好笑。「平常那么凶,胆子只有一咪咪!」他摇头,「话说回来,妳的倔强还真教人开了眼界,偶尔对我这『未婚夫』好歹也让步一下吧!」
她不依的说:「谁是你未婚妻!」
「别怀疑,就是妳。」
「有吗?好像没人跟我求过婚,我也没答应,哪来的『黑箱作业』?」
冰川司失笑。「那……请妳嫁给我吧!」
「下雨了,我要赶快回去。」她就是故意要为难他,虽然嘴角扬起藏不住的幸福笑意。
「妳喔!」天气说变就变,忽然就下起雨来,为了避免成为落汤鸡,他拿起船桨往岸边划。雨势来得又急又大,船才靠岸两人全身都湿透了。
冰川司先上岸,再伸手扶她。既然都湿了,两人索性在雨中散步。
「你……为什么想娶我?」滕栉忽然小小声的问。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东西得把握,有些没把握住会觉得可惜,有些会觉得遗憾,有些会后悔,妳则是我非把握住不可的人,我不想后悔,更不要遗憾。」他止住脚步,执起她的手。「滕栉,嫁给我好吗?」
他的话令人心折,她的心里一阵揪疼,绽开了最甜美的笑,缓缓的点了下头。
冰川司大力的拥抱她,在他怀里,听着他加速的心跳,滕栉可以感觉到他的激动。
「秋天,红枫、大雨……好像啊!」她在他怀里幸福的呢喃。
他懂她在说什么,笑着退开一步。「想跳吗?」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景色、大雨……像极了他们初遇的场景。
「圆舞曲吗?」她把手交到他手上,让雨的节奏成为旋律,愉快的圆舞曲开始了……
圆舞曲原来也有浓浓的幸福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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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婚纱会馆
早上的天气好像还挺好的嘛!怎么下午就开始飘雨了呢?
今天潘多拉难得五大天才齐聚一堂。除了流亡在外、几乎快被遗忘了的摄影师冷喆之外,婚纱设计师兼老板华倾容、化妆师Wind。试吃名嘴施薇仙、会计兼会场设计总监霍馨,以及神算香景幽都在。
除了香景幽之外,一群人正热烈的讨论着方才因为乐祎和韩映禧的出现而「发现」的事情。
喔,劲爆!非常劲爆!
「原来滕栉是女的!太……太不可思议了。」施薇仙到现在还是有些回不了神。
方才乐祎和新婚夫婿偕同前来,在潘多拉订下全套的服务,大伙儿正纳闷,他们不是才结婚吗,为什么要再订全套服务,原来是为滕栉订的。
看着除了香景幽外,一个比一个还讶异的表情,乐祎把滕栉的事全盘托出,包括她自小女扮男装,彼此是对方的烟雾弹……
全套的婚礼筹备是她和韩映禧送给冰川司和滕栉的贺礼,也是她对手帕交的一点心意。
一直到他们夫妻俩离开,一群人都还错愕得回不了神。
Wind先做起事后诸葛,「我就说呗,哪有男人长得比女人美的!」
华倾容已经拿笔在构思婚纱了。「滕栉是标准的模特儿身材,她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
凡事实际的霍馨则羡慕的说:「冰川司欸!乖乖,日本名门之后,大企业御东集团的总裁呢!」她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没加入讨论的香景幽。「老香,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香景幽伫立在窗前看着外头的雨景。「知道什么?」温吞的调调有股慵懒。
「滕栉是女的啊!」霍馨横了他一眼,「别说你不知道,怪不得!怪不得你要小仙转达给滕栉的话那么奇怪。」把事情和香景幽当初传达的话连贯,所有觉得奇怪的地方都不奇怪了。
啧啧!她真是愈来愈佩服老香了,不过,要是他能不这么高人样,会更讨喜一些。
香景幽浅浅一笑,看着外头转大的雨势。「雨中的圆舞曲,总算是有始有终了。」
霍馨好奇的问:「老香,你又在打什么哑谜?」他这个人不说废话的。
Wind还是看他不顺眼,「还能打什么哑谜?这个八股男当然学人家赶流行,忽然想跳圆舞曲呗!穿着长袍马褂跳圆舞曲?哈哈!那就如同……」
「如同你穿西装跳彩带舞一样好笑。」施薇仙忽然开口。
她的话引起一阵笑声。
「大胃王,妳--」这丫头最近老卯上他,老虎不发威,她当他是病猫!Wind正打算火力全开之际,花铃的声音响起了。
「欢迎光临!」
客人上门,暂且休兵。
这回上门的是--
「靠!他奶奶的!这地方真他妈的难找!」
一连的「问候语」,听得潘多拉内的天才们个个脸部抽搐,当看到来人体型高大威武、一脸落腮胡,脸上还挂了副墨镜,表情全转为瞠目结舌,没人说得出话来。
这个比野兽更像野兽的男人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