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17

浅梦鸟: 春丽小师妹 1-5


第一章

苍穹万里无云,陡峭的曲径芳草萋萋,两道轻灵的人影飞空掠来,行行疾速如星。

袄山,传闻中灵气咄咄逼人之武林圣地,非武林高手难以攀及。然而,此刻来自四面八方有头有脸之教派人物,却三三两两或聚集成群的奔往此地。

此乃袄山论剑——十年一度之武林盛会,中原、关外江湖群雄莫不纷纷沓至,共襄盛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所谓斯至理名言。袄山论剑乃武林各派一图武林盟主霸业之途径,名与利一战皆俱,古今中外多少英雄豪杰皆矢志圆梦,岂料却成刀下亡魂。正所谓不成功、便成仁矣!

“无上!你这个老尼姑!等等我啊!”

两道轻灵飞掠的身影,相距愈来愈远,故而尾随在无上师太身后的丫头,喘息未甫的鬼叫着。

丫头——年纪约莫十七、八岁,头上梳着两朵包头椎发,身轻如燕的施展着独门轻功—一点水凌波,亦步亦趋的跟在无上师太身后;奈何内力毕竟稍逊数十年功力的无上,一路长途跋涉下来,差点连无上师太的影子都追丢。

无上师太闻及徒儿的叫喊,慈祥的面容上显现一丝微微的笑意,颇有几分老顽童的淘气。她顿了下疾速飞掠的点水凌波,童颜鹤发的无上,正好整以暇的在曲径上稍作休息,炯炯有神的犀利目光,打量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徒弟,一手轻抚着手上的指尘,仍不掩一脸讥诮的笑意。

“你……你这个……死尼姑!”丫头喘着气,在距无上师太一尺处停了下来,“我可没有……数十年功力,你竟这么整我!”

死尼姑?!无上师太闻言,略微皱眉,敢情小丫头真是个没大没小的小妮子,竟胆敢侮蔑师尊!再怎么说,她无上师太也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高手,就连现今武林盟主——仇啸天都对她退让三分,而竖起大拇指喷喷称奇的角色,岂知在她自己徒儿面前,竟被唤了个“死尼姑”的不雅封号!真是不伦不类,违逆五纲。

哎!细细打量,这丫头一副人小鬼大的精灵相,精明灵巧的大眼骨碌碌的转着,手里持着与她娇小的身躯极不搭衬的狼牙棒,一派天真却隐隐的透着一股……邪气。她那小而高挺的鼻子,配上一张爱笑的小口,怪!古古怪怪!全身都洋溢着怪异却逗人发噱的气息,教人一见就直觉的有股好感。

“早教训过你要早晚勤练武功的嘛!才不过几千里的工夫,你就咿咿啊啊的鬼叫!”无上师太整了整自己身上的道袍,声音琅琅有力,口吻却似个小顽童,完全不符她今年七十有二的老迈年龄,难怪师徒俩关系如此的——没有隔阂。

“练功!练!”丫头翻了个白眼,双手环握在胸前,模样煞是可爱逗人的嘟起小嘴说道。

看来丫头这小姑娘真是不懂师徒间的礼教,一点儿都无视她无上为人师表的尊严,不过……好像她无上自个似乎也无啥威严可言,才会使她这小徒儿如此大胆,不懂儿数。

“老尼姑,放眼天下,又有几个楞小子能打赢你徒弟我?我看还是甭练什么功了!难不成你真要我去抢那什么唠什子的武林盟主宝座啊!”丫头手叉腰,摇头晃脑的嘀咕着,清秀妍丽的娇容上一副了不得的神气,似乎对自个儿的功夫十足自信。

闻言,无上师太的白眉霎时一皱,倒不是这徒弟莽撞的言语冒犯了她,而是她想起这回祆山论剑将要引发的轩然大波,不禁令她忧心忡忡。

争夺武林盟主宝位,自然不是她无上此次特地自塞外奔回中原之目的,而是她连日来观察星象变幻的莫测,再那么地屈指一算,料准了这次袄山十年一度的武林盛会,将会有一番血腥杀戮,故而才急急奔回中原,欲尽一己棉薄之力,这才是她无上扰同徒儿——寒星回归中原的真正目的。

“星儿,此次武林盛会势必会沾染血腥,若为师的有所不测,你……”无上师太脸色凝重,然而话未说完,寒星那丫便迫不及待的打断她。

“呸!呸!你这老不死的会比那海底王八还要长寿呐!可别跟我提什么死不死的,晦气!真够晦气!”

寒星持着狼牙棒,龇牙咧嘴的喳呼着,然而她那双骨碌碌的慧黠大眼,却早已察觉师父一路行来那抹惴惴不安的神色心底也胡乱打了好几个结的有些悒忧,只是不明摆在脸上。

寒星不由得细想当年,无上师太自山涧中捡到她这个随水漂流的弃婴,一晃十八年过去了,两人隐居塞外,感情深厚得有如自家亲人那般,在她寒星的心中,无上师太可谓亦师亦母,两人相依为命了十八年,若无上不幸撒手人环,可想而知她寒星将会有多悲恸。

“星儿”无上师太露出微显沉忧的笑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般皆由命,是半点不由人哪!”

说完叹了口气,又道:“为师屈指一算,料定这次是劫数难逃,吾年已七十有二,上苍也算是厚待我了,这近几年来,武林纷争四起,传闻中数十年前曾被一举残灭的摩火教,似乎又已东山再起,武林这场浩劫乃是天命注定,不可违啊!”

“摩火教?!是什么啊?”寒星转了转眼珠,一脸好奇不解的望着师父,暂时将生死的问题忘得一干二净。

“数十年前,武林突然窜出一帮邪教——摩火教。”

无上语重心长的摇了摇头,仿佛往事不堪回首似的,“他们万恶不赦,仗恃武力高强,在江湖上胡作非为,甚至向武林各大门派公然挑下战书,意图称霸武林。当时以武当为首,齐聚武林各大门派高手,于袄山一战,一举消灭了摩火教徒,岂料竟还有其他党羽再度扬帜摩火教名,唉!莫非这真是天意?”无上不胜欷虚的说。

“天意?”寒星英挺的浓眉一挑,“难不成今日未时的袄山论剑,摩火教又要来此扰乱滋事?”

“只怕真是如此!”无上微微颔首叹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必摩火教之势力已益加壮大,此番论剑一战,只怕各大门派是凶多吉少了。”

“是吗?”寒星不屑的嗤了一声,揭了揭手中那千年寒铁所铸造而成的狼牙棒,一副威风凛凛不容侵犯的模样。她接着又说:“我倒要试试他们有多少能耐,能抵得过我冷寒星的寒铁狼牙棒!包管他们被我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的弃甲而逃!”

寒星大刺刺的嚣张口吻,那般狂妄自大,仿佛不把天下人给看在眼里似的,然而那副俏模样却仍教人发噱想笑。

无上师太憋笑的摇了摇头,她早已将死生置之度外,故而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撒手人寰。

“走吧!已近午时了,不快些赶路只怕会赶不上这场武林盛会了。”无上看了看天色,笑咪咪的丢下话,又施展着轻功飞驰而去。

“无上!等等我啦!你这老奸巨猾的死尼姑,又偷偷先‘落跑’!”寒星拎着狼牙棒,喳呼的在曲径上跳脚,然后脚步不敢停歇的也跟了上去,像是一道飞掠的白色流星,疾疾的尾随无上的蓝色身影而去。

陡峭的曲径上已无半点声息,人影杳然无踪,蓦地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却霎时的窜过一阵狂卷的阴风,扬起片片阴霾黄沙,直至云端矗立的袄山……

***

“真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下起狂风暴雨来了?气象报告明明说今儿个是难得的好天气啊,真是怪了!”蒙悠嘀嘀咕咕的趴在窗口,望着外头风云变色,骤雨狂奔的阴暗天气,不禁心头一股纳闷。

蒙悠——二十五岁不到的年纪,是“印象派”模特儿经纪公司的二当家。一头直披而泄的乌黑长发,亮眼的明显五官,高挑匀婷的身材,若非她执意模特儿经纪人的工作,否则“印象派”当红首席的名模特儿,自是非她莫属。

“夏天嘛!难免雷阵雨多,反正今天晚上才有工作,你在急个什么劲啊?”

说话的是蒙悠的大哥——蒙谦,他正大刺刺的坐在柳家的皮制沙发椅上,一身白衬衫、牛仔裤,壮硕高大的体格,浑身散发着男人的阳刚英气,更教人惊疑的是他脸颊上那道细白疤痕,竟毫无损及他那深刻分明的俊帅轮廓,还益发衬得他更加的英气逼人,豪迈洒脱。

“是吗?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整颗心好像闷得透不过气来,真是奇怪!”怀疑自己的多心,蒙悠摇了摇头,漂亮的五官微微皱起,目光瞥向坐在客厅尾端的高大男子。

“无凝!看样子咱们下午也甭去拍照了,改到明天吧!说不定明天会是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我叫摄影组给你多拍几张海滩照片,那些杂志社等得都快发疯了。”蒙悠叹了口气,耸耸肩的望着那名叫无凝的高大男子,好似有些无奈。

“我无所谓。”无凝冷淡的开口,自桌上成堆的竹筷中抬首,他那一双浓挺剑眉,炯炯有神的大眼,犀利无比的扫视着蒙家兄妹一眼。而他那高挺的鼻梁有如刀削;厚薄适中的双唇弧度完美得无懈可击,这些再再的显示出他身上浑然天成的一股傲气,而举手投足间,皆显露出他那有如人中龙凤的不凡器宇。

“无凝!你又在算什么啦?该不是在算你老婆会何时出现吧?”蒙谦咧嘴讪笑道,机伶的双眸打量着无凝。

对于这个擅于占卜测卦的好兄弟,他蒙谦总是习于调侃,一则因为柳无凝的性情乖僻,逗弄他一向是蒙谦自认是责无旁贷的“义务”;而另一则是每当无凝卜卦之时,则表示他心绪不宁,身为无凝的拜把兄弟,他蒙谦自是关心非常。

闻言,无凝只是淡漠一笑,不予置评,岂料却惹来蒙悠莫大的兴趣。

“老婆?!”蒙悠大步的跑了过来,大眼兴奋的眨了眨,“无凝!算嘛!算算你老婆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姓啥名啥?家居何处?我都快无聊死了!难道一个下午都要被这场大雨给困在这,我不管啦!你算算看嘛!省得我闷得发慌。”

“蒙悠。”无凝微微一笑,“自个的命是算不准的,就连老头都拿不准自己的将来,我又何赏能算得出我自己的命运?”

“那很难说!”蒙谦踱步过来,也凑上一脚的怂恿道:“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算不出来?”

无凝望着手中的竹筷,无奈的笑了笑。原本他是为了自己心中一抹怪异的预感而卜卦,哪知这两兄妹却硬要他占卜这些无聊的问题。

“我先试试好了!”蒙谦笑嘻嘻的抽出其中一支竹筷,“哪!帮我看看,我蒙谦的老婆什么时候才会冒出来,结束我那二十九年的单身生活?”说着就将竹筷递给无凝。

无凝皱了皱眉,瞥了一眼竹筷上的字卦,照着蒙谦的八字屈指一算,“老兄!”无凝摇首一笑,“你这一生有双重姻缘命,三次桃花劫,自个儿多加保重啊!”他别有深意的瞅着蒙谦笑道。

“有没有搞错啊?”蒙谦瞪了他一眼,“那岂不是要我少近女色喽!开玩笑!在公司里清一色都是MODEL,近水楼台,岂有不近女色的道理?打死我都不干!”他鼻子喷气的嚷道。

他蒙谦向来风流倜傥,众多蜂蝶围绕,乃是家常便饭。套一句他蒙谦的至理名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即使他蒙谦躺进棺材,都还要宫泽理惠的全裸写真集陪葬,更何况他正值二十九岁活像一条活龙的年纪,要他不近女色,先阉了他再说吧!

“无凝!算算你的嘛!”蒙悠扯着他那白色手钩针织衫的衣袖,不停的央求着,显然对无凝的老婆,十分感到兴趣。

终拗不过蒙悠,无凝只好一脸无奈地顺着美人意,捻手一支竹筷,喃喃的屈指一算,“荒唐!”突地他脸色一变,丢开竹筷,弄得蒙家兄妹一头雾水。

“荒唐!什么荒唐?”蒙悠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你算到了什么?”

“怎么?你一辈子都犯桃花啊!”蒙谦嘲讽的一笑,算是回敬无凝方才的预言。

“酉时!真是荒唐!”无凝直起身子,高大结实的身躯昂然挺立,好似一尊希腊神祗雕像,那般英挺帅气。

“什么酉时?无凝!我有听没有懂!”蒙悠瞪着他,两兄妹都像鸭子听雷——不懂就是不懂。

“这一卜卦,竟告知我在今日酉时,‘红线缠腰,赤绳紧足’,这不是荒唐,又是什么?”无凝厌恶的抿了抿嘴,“难怪老头说算自个儿命,一定不准。”

“红线缠腰,赤绳紧足?”蒙悠和蒙谦互望了一眼,莫不耸了耸肩。

“你能不能解释得白话一点?”蒙谦没好气的瞪向无凝。

“意思是……”无凝不耐的望向窗外,咬牙道:“我待会儿就会遇见我命中注定的姻缘,这真是窑姊儿开会——无稽之谈。”

“嘻……”蒙谦恍然大悟,不禁一阵不怀好意的奸笑。

谁不知晓这位国际驰名的项尖男模特儿——柳无凝,生平最恨的就是和女人沾上一点边。而他现在却在他蒙谦和他老妹蒙悠的乱敲边鼓之下,继而卜出了自己的宿命姻缘,还预先得知会在今日酉时。哈1他蒙谦都快笑得抽肠了,这比美女环抱还要更加乐上万倍。“落井下石”一向是他蒙谦对待好友的方式,看柳无凝的笑话更是他蒙谦求之不得的乐事。

“不会吧!”蒙悠认真思索了半晌,抬头望向表情截然不同的两个男人;一个笑得拚命掉泪,另一个则铁青着一张绝伦的俊脸,凶神恶煞似的瞪着蒙谦,目光满含杀机,“这么大的狂风暴雨……”蒙悠失笑的望窗外,又喃喃道:“哪来的注定姻缘呢?”

“就是嘛!”无凝没好气的瞪着天空,“有哪个呆子会在这种天气,跑来跟我红线缠腰?什么天意嘛?简直就是……”无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蓦地一阵轰隆巨雷震碎了屋里三人旁边的落地窗,玻璃窗尽碎,雷声盖过他们惊惶的惨叫。骤雨刮进柳家大厅,雨水打醒了怔愣受惊的三人,蒙家兄妹莫不惊惧的各自倒退一步,唯独柳无凝仍肃立眺望天空那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天际,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片难解的闪耀光芒。

“红线”蒙悠突地掩口惊呼,纤手直指无凝脸上的一条血痕,而蒙谦霎时也瞪大了眼睛,张品结舌的无法言语。

吓!果真有一条直细如线的血痕,缠绕在无凝的左颊至颈项处,乍见之下,恰如一条丝线缠绕的模样,教人啧啧称奇,但却又难免有点惊心动魄。

闻言,无凝抚了抚在颊上的血痕,望向地上震碎玻璃碎片,再瞥向大厅上的挂钟……

酉时!竟正逢酉时!他内心陡的一阵惊悸,远处的天际又传来了一道炽热电光,轰然乍响……

***

袄山、袄山,巍峨严,蒙雾缭绕,真可谓登袄山而小天下矣!远远望去,层层深浅青绿之峰峦叠嶂,好似袄山杉密苍翠,周遭绿意环绕,严如天外仙境。

待寒星与无上师太登上这赫赫有名之武林圣地时,方知刚才所见不实。只见这祆山黄山遍地寸草不生,遍山弥漫着滚滚黄沙,空中红旗翻飞,无数教派高手环臂宁立,好一副荒凉肃穆的景象,甚至还有一股浓厚的杀气隐现。

“不好玩!”寒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望见比试场中,两道翻飞的身影交错如流星之速,刀光剑影骇目已极,仿佛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以致寒星浓眉紧蹙,直嚷着不好玩了。

“打打杀杀,原本就不是件好玩的事。”无上师太叹了口气,神情专注的望着比试场上的动静,一面侧耳聆听来自四面八方的细微声响。

“老尼姑!什么时候才换咱们上场嘛?躲在这个洞穴里,实在是好无聊哦!”寒星看得技痒,边说边摩拳擦掌,一副想下海一显神通的模样。

“怎么?你手痒啦?”无上师太睨了徒儿一眼,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

寒星的功夫自是不在话下,她原本就有一副清奇骨骼,是少有的练武奇才;再加上她无上师太的特意训练栽培之下,寒星可谓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高手,就连当今的武林盟主仇啸天,也可能拿她没辙,无上师太对这待弟可是放心得很。

“倒不是痒不痒的问题啦!”寒星糗糗的一笑,摸了摸鼻子,有点讪讪然,“我只是觉得生命诚然可贵,他们这么乱砍一通,就算当上了武林盟主又如何?满手的血腥孽障,倒不如我下去给他们这么一点教训,教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损伤发肤‘欧米豆腐!’上天乃有好生之德啊!”寒星双手合十,一副出家人悲悯为怀的模样,然而故作正经的表情,却令人发噱想笑。

无上师太憋不住笑意,“他们自寻死路与我们无关,我们的目标是摩火邪教,犯不着下去趟这淌浑水。”

“罪过!罪过!”寒星立即双眸如电,瞪视无上,“亏你这死尼姑还是道道地地的出家人,怎就没有一点悲天悯人的胸怀?身为你的徒弟——寒星我还真是寒透了心哪!”她试圆装出一脸伤怀的模样,但爱笑的小嘴却忍不住笑意地泄丁底。

不知情者,还真会以为寒星真是同情心汜滥哩!但无上与她相依为命十八年岂不清楚寒星一向没安什么好心眼的个性,只怕是这丫头觉得那些兔嵬子的身手太烂,而想乘机去耍他们几招,找找乐子罢了!寒星这点心思,岂逃得过她无上的法眼?

无上仰首望了望天色,白眉突地微微一蹙,接着屈指一算,然后心中沉沉的叹了口气,转向身旁的寒星说道:“你真的要去?”

“你有反驳的理由吗?”寒星挥着手中寒光闪闪的狼牙棒,眼神狡黠的望着无上,小脸上十足笃定的神情。

无上摇了摇首,无奈的笑道:“去吧!为师的的确确没有任何理由拦你。”端坐在洞穴中,无上挥了挥拂尘,一脸仿佛很认命的表情。

“谢谢师父!”寒星喜孜孜的拱手一揖,难得尊称无上一声师父,显然十分兴奋自己终于可以“下海”。

未料寒星身形顿飞而起,有如翔鹰一般展翅欲飞之时,无上却突地腾突轻起,而拂尘也快速地一扫点住寒星颈后昏穴,顿时寒星便软趴趴的倒在洞穴内,继而不省人事。

若是她寒星知晓无上竟趁她不备,偷袭她身上不为人知的唯一昏穴,只怕她会大发雷霆,拔光无上那支观若珍宝的拂尘尾毛来报复不可,但是此刻的她已然昏厥,沉睡的清秀容颜有若孩子般的纯真,小手依旧紧握着与她极不搭衬的狼牙棒,十足天真无邪的模样,真教人不由心生爱怜。

“孩子……”无上望着寒星酣熟的睡颜,犀利的眸中突然泪光盈盈,一手取出袖中早已备妥的方巾包裹,置入寒星白色罗裳的流云袖中,童颜仿佛苍老了数十年载。

酉时!正逢酉时。

无上仰首凝望青空,忽闻一道鸟啸尽空而来,当下心头一紧,又不舍的回望了寒星一眼,暗暗道声珍重。

“阿弥陀佛!”一声清喉长啸,无上宣鸣佛号,有如大鹏展翅般的飞掠而下。

劫数!数千数百道红色身影,已将比试场圆圆围困,空中弥散着浓浓血腥味之青烟,转瞬间大多数人已然晕厥倒下,残存的只剩下少数名门高手。更有甚者,尚未看清来敌何人,便已身首异处,血光溅渍,好一副不忍目睹的惨相。

“杀!杀……”顿时杀声四起,黄沙滚滚,伴随着血雨纷飞,断股残臂刀起即落。无上师太以一已之力,对抗摩火邪教四大护法,其余尚存少林、武当、峨嵋、青山等数大门派之掌门,亦与敌方周旋,情势吃紧。而盟主仇啸天则独战摩火教主忌无文,双方对掌硬拚,震声四起,山岳亦为之变色,一时之间尚分不出个高下。

然而摩炎教是有备而来,人多势众,一批又一批的蜂拥而上,相形之下,武林各派联结的势力,反像是溃不成军的孤雏军队,被杀得是落花流水,死伤连连,胜负立即揭晓可知。

“呼”狂然一声,无上师太震倒邪教四大护法,然而却也被反震得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却强自稳住。

“师太”仇啸天一掌逼退飞身而来的忌无文,眼神关切的朝无上望来。

“不碍事儿!想要老尼的命,没那么简单!”无上狂妄一笑,身形有若雷电,迅即攻出一记掌力,再度逼退忌无文,加入仇啸天的战圈。

“无上老尼!久别无恙!”忌无文稳住身形,神态安然的轻抚齐胸发髯,身上锦袍依旧平整,显然方才的打斗,还算是小儿科,仇啸天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边。

“当然无恙!”无上一挥拂尘,冷哼道:“你这老不死的都还没死,我怎么能那么早死,而称了你的心哪?”

忌无文闻言,两道浓眉一皱,不怒反笑,恁是狂妄得很,“数十年前,袄山一役,数十年后,袄山再度交手。”忌无文目光如电,沉声道:“你该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要了老夫的命,如今从虎归山,今非昔比,风水是会轮流转的,无上老尼!你认栽吧!”

说着,他又狂傲一笑,身形突变方位,有若鬼魅。

“大魔幻影?!”无上和仇啸天一声惊呼,赶忙飞身而出,凌空几个不雅的翻身,躲过忌无文的招式。

“忌无文!想不到你已经练成了‘大魔幻影’,贫尼还真是小觑了你。”无上落至离他数丈处,眼中仍有惧意。

“大魔幻影”乃是江湖上只闻其名,而不见其影的独门武术,据称早已失传许久,岂料今日竟又出现江湖。

顾名思义,“大魔幻影”乃是幻化成无数道身影,与鼎鼎大名之“千佛手”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大么幻影”最恐怖的是它能变幻于无形无体,有如雷电之速,取人性命而使对方仍未察觉即气绝身亡,有如空气一般的无声无息,乃是杀招中杀招,最为阴狠。

“无上老尼!小觑不得啊!”忌无文冷冷一笑,“今儿个我正打算用大魔幻影送你上西天哪!你等着去见阎王罗王吧!”

语毕,只见忌无文身形又变方位,霎时无数道忌无文的身影已圆圆围绕住无上、仇啸天两人,任凭两人拚命挥掌也无济于事。正当心如火焚,汗如雨下之际,一道刚劲掌风拍胸面而至,“啊”的一声惨叫,无上与仇啸天两人被震得飞出数丈,双双口吐鲜血,身受重伤。

“我来啦!”一声风轻般的清喉长啸,伴随着一道白色星光飞越而来,仿如柳絮在空中翻飞,轻轻松松掠住两道飞起的身影,轻飘飘的降落在忌无文身前。

“老尼姑!你真是太阴险了!竟点了我的昏穴,自己一个人倒玩得这么不亦乐乎。”寒星放下无上和仇啸天,小嘴不断埋怨,大胆的背对着忌无文,一边拿出怀中白玉小瓶,倒出几颗护心药丸让两人服下。

“寒……星……快走!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无上勉强支起身子,又颓然倒下。

无上点子寒星的昏穴,原就是不愿让她来参与这场血腥杀戮,奈何事与愿违,资质奇佳的寒星,昏迷不到一个时辰便惊醒了过来,已在她无上眼前活蹦乱跳。

天意!莫非这真是天意?无上叹息的暗忖,又吐出一口胸中翻涌的鲜血。

寒星见状浓眉一皱,又点了两人几处穴道,奈何敌对当前,无暇替两人运功僚伤,寒星只得缓缓转身,迎视眼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忌无文。

忌无文不愧乃为一帮教主,没趁寒星背对之际,遽下毒手。不过,若是他真突然出招,也未必能夺得寒星这条小命。

寒星目光阴沉的望向四周,只见那些残兵败将兀自争门不休,不禁厌恶的挑了挑眉,直勾勾的瞪向身前昂然挺立的忌无文。

英气!这丫头身上散发出一股逼人的英气!忌无文暗暗吃惊,目光审视着眼前娇小的身影,猜想着寒星的来历师承与那无上老尼有所关联。

“你!”寒星娇俏的噘了噘嘴,声音清亮的说:“你是什么东西?敢找老尼姑的麻烦!你知不知道,这老尼姑可在我冷寒星的管辖范围内,任何人只要动她一根寒毛,我都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呃!管辖范围?身受重伤倒地的无上老尼闻言,不禁泛起一脸笑意,憋得那张红通通的老脸上更见红晕。

“丫头!你和那无上老尼是什么关系?”忌无文不怒而威,轻拈胡须,一派安然自适的模样。

“少说废话!”寒星浓眉一挑,“我问你,你可是摩火教的那帮走狗?”

“毛头无礼!”忌无文大叱一声,声如宏钟,就连袄山也为之震晃,飞禽四窜,深厚功力可见一般。

“他奶奶的!你瞎啦!什么毛头不毛,我是包头!”

寒星说完指着头上两朵发髻,银晃晃的狼牙棒早已挟着强劲的力道,隐约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劈忌无文的脑袋而去。

忌无文大笑,瞬间施展“大魔幻影”,避过寒星至命的一击,落在丈外数十里。

“我倒要看看你这丫头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忌无文狂笑,继而使出“大魔幻影”,陡地将他幻化成数千数百,看得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有若“千佛手”那般诡异,令人匪夷所思。

“寒星!是大魔幻影!你要小心应付!”无上心头一惊,勉强撑地而起,目光无助的望向被困在其中的寒星,不禁在心中默默祈求祷告。

“幻影?”寒星眨了眨眼睛,悄悄自怀中取出一面铜镜,然后嘿嘿一笑,十足的小奸样。

眼睛滞留幻象被骗,铜镜可是明察秋毫得很。这寒星自恃智商甚高,臭屁得很,只当这绝世武功是三岁小孩的玩艺,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吓!纳命来!”的一声,寒星顿时有如飞箭直跃数丈高,手中铜镜一照,“杀”的一声,狼牙棒已当头砸向那忌无文的脑袋。

忌无文大惊,顿收招式闪避,然已闪躲不及,肩颈已被寒铁狼牙嵌入得血肉模糊,不禁猛然惨嚎。

寒星眼中寒光一闪,顿收狼牙棒,趁势飞掠至无上身旁,挟起无上师太,连忙施展点水凌波急欲逃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欲走之时,寒星又一声大吼,震醒了兀自恋战的那帮掌门人。众人一见忌无文身受重伤,连忙跟着四处飞散逃逸。

寒星心中挂记着无上的伤势,足下抹油的飞奔,未料身后传来一声巨吼,震得袄山飞沙走石,山摇人晃。

一道闪电如光的暗器破空尽来,目标正中寒星肩膀,由于挟着无上师太,寒星闪避不及,硬是被暗器嵌进肩胛,剧痛有若椎心,寒星却不敢稍作停顿,依旧狂奔而去。

蓦地又有一道暗器破空逼来,直追寒星,无上勉强的一个欠身,护住徒儿,暗器顺势戳入无上的心口,泊泊鲜血有若泉涌,直泄而下。

“老尼姑,你没事吧?”寒星挟着无上,无法看清师父的伤势,脚下有如草上飞般的急掠,只知无上替她挡退了暗箭,却看不见无上的鲜血直冒。

“快走!”无上咬牙,脸色逐渐惨白,忍住心口的刺痛不吭一声,胸前喷涌的鲜血浸湿了寒星的白色罗裳。

寒星不断的狂奔,脚下未曾停歇,直至身后再无追兵的声响,才稍缓停下步伐,“那里……有洞穴!”寒星喘息的奔进前方隐密的山洞,这才缓缓地放下肩上的无上师太,准备替她运功僚伤。

未料却见无上胸前血渍一片,一枚星形暗器嵌在她的心窝,鲜血有如血柱般地喷涌,无上脸色则是一片死白。

“师父!”寒星痛彻心肺的狂吼出声,出手如风地连点无处数处穴道,又自怀中掏出白玉小瓶,倾出数颗护心丹丸,塞进无上嘴里,同时,单掌握住无上的气海,将内力源源传入她的体内,逼使药性快速催开。

半晌,无上悠悠转醒,苍白如雪的神色,浮上一抹浅浅柔柔的笑意,目光黯淡却定定的锁住双眼含泪的寒星。

“师父!老尼姑!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寒星哽咽的扶着师父,泪水盈眶却硬生生的将它吞下。

“命……都是天意!”无上虚弱的开口,气若游丝,“今日酉时……日……月交替之际……你……纵身……跳……入……断情……崖,捧着……你……袖中……的天珠,……找……你师……叔……柳……天诀,三……个锦囊……取……出来,快……快……”

“锦囊?”寒星哽咽莫名的搜了搜袖子,果真有一个白色方巾落了出来,她赶忙解开,只见一串琥珀色的天珠和三个黑色锦囊被包覆其中,“是不是这个?”她强忍着泪水,拿起天珠和锦囊,在无上面前晃了晃。

无上难困的点了点头,嘴唇已成了黑色,“锦囊在……你……有难……时,会转成……赤红,到时……你解……开……它,自有……解决之道。”

说着,无上又吐了口鲜血,寒星大惊,连忙又塞丹丸到无上口中,却被她摇手制止,“酉时……记住……

找你师叔……柳天诀…“无上不放心的再次交代,口中讷讷低语,双眸渐渐失了光彩。

“我不要!师父!我不要找什么师叔,我又不认识他,师父!师父!你不能死!不可以死!不可以!”寒星溢出了泪水,哭喊的拒绝无上的遗命。

“寒星……听话……师父我……我……”无上神色祥和的安抚着她,然而眼中光彩全黯,来不及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闭上了又眸,一滴泪水瞬地滑落而下。

“师父?!师父?!”寒星惊恐的瞪大双眸,拚命的摇晃着无上的尸体,哭叫不断“你醒醒!不要闭上眼睛!阎罗王他不敢收你的,老尼姑!我会拆了他的阎王殿!老尼姑!你张开眼睛!张开眼睛啊!……”

然而回答寒星的只有树叶唏嗦声,和她自个儿的抽泣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呜!师父……师父……!”

搂着无上的尸体,寒星悲痛的失声大哭,却觉怀中人儿的温度一再下降,再无声息,这才真正明白无上已经仙逝,再也无法重回阳间,不禁心中大为悲恸。

“师——父!”寒星一声凄厉长啸顿时尽破山谷,有如天崩地裂的撼动袄山,风云霎时变色翻涌。

不料,寒星这声悲恸大吼,却引来了遍寻不着她们踪影的忌无文和摩火教徒们,有若饿狼群集般的守住洞穴,打算完结寒星这条小命。

忌无文昂然挺立于洞外,肩颈受伤之处已敷上金创药,所幸寒星的狼牙棒上没有涂剧毒,否则他忌无文这条老命,早就不堪设想了。

然而被一个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重创所伤,他忌无文这张老脸真不知该往哪儿摆,恼羞成怒之下,已暗暗立誓非宰了寒星这丫头不可,否则他忌无文日后将如何立足江湖?岂不被贻笑大方?

心既已决,忌无文阴沉的目光一阵闪烁不定,“赫”的一声隔空劈掌,刚劲的掌力顿时震碎身前既高且深的山洞,他料准就算寒星和那老尼不肯脱身,也只有长埋洞中的份儿了。山洞轰轰隆隆的倾倒,尘沙四起,忌无文轻抚发髯,而身后的摩火教徒莫不大声叫好。

然而就在洞穴倾圯之际,寒星娇小挺立的身影,突地一步步缓缓的走出洞穴,面色冷凄,手持寒铁狼牙棒,神情冷的骇人,宛若受尽凌虐,即将爆发怒气的索命罗刹。

忌无文见状骇然倒退一步,不是因为寒星安然无恙的步出山谷,而是她那浑身冰冷慑人的杀气,教他这个江湖老手心生寒意。忌无文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招惹到什么样的麻烦?这丫头是个辣手货,若不趁早产除她,他就难以安享他武林盟主的宝座。

杀机既萌,忌无文立即扯落缠绕在手臂上的软剑,“咻”的一声,亮出银白色的光影,这正是他忌无文当年叱咤江湖的成名武器——断龙宝剑。

这把断龙宝剑,削铁如泥,削金断石,刀锋凌厉,无坚不摧,足以媲美传说中的莫邪宝剑。而他身后众多教徒个个莫不骇然,因为忌无文一旦释出这断龙宝剑,那就只有一个理由——杀无赦!可见那寒星在他忌无文的心目中,个有多大的分量,竟逼得他宝剑出鞘,誓取人命。

“你”寒星目光冷森,语气有若来自冥间地府那般阴沉骇人,手中寒光流烁的狼牙棒,像是勾魂使者的勾魂利器,一副即将大开杀戒的模样。

而在她肩肋上的暗器,也还未来得及除去,鲜血已浸湿她肩上的白色衣襟,背后则沾满无上师太的血迹,冷风飒飒,好一副惊心动魄的即景。

“丫头!你只有三个选择。”忌无文轻抖断龙宝剑,沉声道:“第一、归降我摩火教;第二、死在老夫剑下;第三、自刎!你可以任选一种。”

在忌无文身后的众多摩火教徒,则是得意的狂笑,似乎对自己的教主深具莫大的信心。

断龙宝剑阴森的光芒,辉映在寒星眼前,好不刺目。然而她却双目贬也不眨的泛起一道寒芒,缓缓举起手中的狼牙棒,空气倏地阴阴森森。

“孰可忍,孰不可忍!”寒星喃喃自语着。此时,她的血液正在沸腾,怒火有如骤起狂澜,无法遏抑……

“杀!”一声狂啸,寒星正如其名,有若一道寒星光矢,身形倏地飞掠,以一种肉眼难见的速度,霎时转过一道光球,在众人惊甫未定之际,她又重新宁立在原地。

寒星手中的狼牙棒上向遗迹斑斑,忌无文身后约莫三十名教徒,统统脑浆进出,闷声倒下。而这迅捷的动作,竟不到半分钟的光景。

忌无文骇然!他看得出寒星是在玩命,方才她使出的招式,绝不是她一个十七、八岁丫头描的功力所能承担,若稍有不慎,走火入魔算是小事,最严重的是会要了她的小命。

果真,寒星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显然五脏六腑受到内力震荡,然而她依旧威武不屈,昂然的宁立在原地。

当一个人连命都不要时,又有谁能抵挡得住这种疯狂的杀人方式?他忌无文闯荡江湖数十年,终于明白什么叫恐怖,遇上冷寒星这般恐怖的敌人,他忌无文的心不由得怦怦直跳,而脸上则是惊

“这一次,轮到你了!”寒星吞下几颗护心丹丸,抬头冷冷的瞪视一脸惊骇的忌无文,就连语气也冰冷得吓人。她蓦地阴冷发笑,浑身的血迹衬得她有若鬼魅,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她冷寒星逼出自己前所未有的潜能。师父对她寒星特意栽培的训练成果,终于得在此刻大放异采,九泉之下,师父也可堪告慰了吧!

“丫头!找死!”对于寒星吃定他的口吻,忌无文气得七窃生烟,挥剑即落。

森冷的剑光,散漫着凌厉的杀气,不愧是叱咤江湖的猛将,一出手便气势非凡。断龙宝剑有若翻腾蚊龙,迅捷如光球的挥向寒星。剑未落,气先至,寒墨的血衣被割破数道剑口,她倏然腾空跃起,伴随一声清喉长啸。

忌无文咯咯怪笑数声,跟着飞跃数丈,断龙宝剑在空中仍不断地直劈砍向寒星,势无间歇,一副非置寒星于死地不可样。

哪知寒星在空中,藉着断龙宝剑的剑气,一个提气又往上直冲数丈,接着以雷霆万钧的神速猛然坠落,手中挥舞的锒牙棒当空砸下。

忌无文见状立即在空中滚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过狼牙棒,岂料寒铁狼牙棒上另有玄机,棒牙陡地飞出。坠下棒身的铁链,无数根棒牙直戳入无文的背脊,又猛力抽出。

一声惨啸,忌无文随即甩手使出断龙宝剑,挟着千斤力道刺向犹在空中坠下的寒星,不偏不倚正割过她的腰际。

“啊——”寒星一声悲嚎,飞起的身子被剑气逼退数丈,坠落在丈外千仞高的悬崖。

霎时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天地为之撼动,飞禽走兽四处奔窜逃逸,有若六神震怒。

忌无文摔落在黄土地上,口吐鲜血,晕厥过去。突地,只见一道人影飞腾而至,挟起忌无文,又匆匆飞奔离去。

蓦地日月交替之际,犹在空中坠落的寒星,已呈昏迷状态,腰际上紧系的天珠,陡然四射琉璃光彩,有如诡谲般的形成一道光球,包裹住直坠的寒星……

狂风骤雨倾盆而下,雷电交加,好似远从天庭传来的怒吼,震慑人心。

酉时!此时正逢酉时最后一刻!



第二章

秒针滴滴答答的响着,坐在客厅中央玩牌的三人,频频抬首,望向那扇空了玻璃的落地窗。外头的雨势仍不见减少,还仿佛有愈下愈大的趋势,雷声轰隆得令人耳麻,也轰得这三人心中忐忑难安。

突地,一阵电话铃声乍响三人顿时心惊得跳起身来,蒙悠还差点把手中的纸牌给吓扔,因为她比较“歹命”,正巧坐在置电话的的小茶几旁。

“没事!没事!”拍拍心口,安慰着自己,一手则拎起了话筒,

蒙谦和无凝神色怪异的注视着正在讲电话的蒙悠,然后不约而同的,又望向墙壁上的挂钟。

“他奶奶的!我们干嘛那么紧张?酉时都快过了,什么鸟都没看见,什么卜卦嘛!吓死人不偿命的啊!”

咒骂的人是蒙谦,只见他丢下纸牌,口中念念有词的点起一根香烟凑进嘴里,俊朗的面容上,一副老大不爽的神态。这也难怪他会如此震怒,身为“黑道盟”头子蒙震方的大少爷,竟然这般畏首畏尾的被电话铃声给吓得跳起来,这若是传了出去的话,他蒙谦这张俊脸,该往哪儿搁啊?以后出去他蒙谦还有得混吗?

而对座的无凝也没什么好脸色;蔗本就酷憋的俊脸,更有如罩上一层冰霜似的“冻人”,显然他的心里也他X的呕得要死,只是个性内敛如他,并不轻易表露情绪。

“OK!”蒙悠松了口气的放下电话,大剌剌的坐回沙发,黑白分明的大眼,来回梭巡着另两人一脸活像吃了大便的表情,然后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放轻松点!兄弟们!”她娇笑的起身,拍拍两人的肩膀,一派豪爽的男儿口吻。

“谁的电话?公司有事?”蒙谦瞅了妹妹一眼,又拿起了纸牌。

“嗯!”蒙悠舒服的叹了口气,瞄向无凝,“晚上BOND服装的彩排延期了,下这么大的雨,那些设计师懒得出门,咱们也正好跟着偷懒。”说着丢出一张牌,跷起了美腿。

此话是对无凝说的无凝却只是冷淡的点头,还好蒙家兄妹跟他数年的交情早已明白无凝冰冰冷冷的个性,对他面无表情的酷样,也就不以为然,否则一向高傲的蒙家人,只怕早已掏出腰上的手抢,指在他的脑袋瓜上,看他还敢不敢装酷?

“他奶奶的!”看着蒙悠拿走了自己要的那张牌,蒙谦没好气的咒骂了一句,异于平常的烦燥而捻熄手上的烟头。然后他抬了头,目光犀利的凝视无凝左颊延伸的伤口刚上了药的伤痕已止了血,然而仍叫蒙谦有些触目惊心。惊心的是因无凝占卜的预言,令他蒙谦有股不安惶恐之感,正如四周沉闷诡异的气氛,蒙谦总觉得好象会有什么突发状况会发生,心脏沉重的猛怦跳着。

“还剩一刻钟!”无凝冷冷的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然而蒙家兄妹却明白他的意思。

再过一刻,便是戌时,到时无凝的占卜准确与否,便可揭晓答案了。酉时一过,自然就如无凝所谓的“无稽之谈”,大伙儿也就可以松口气了。

等待总是令人心焦如焚,命运桀笑的在角落张望着,像是等待某种奇迹乍现,那般诡谲不安。

“我X X他X X的!”蒙谦沉不住气的站起身,嘴里谩骂着难以入耳的“脏字经”,开始来回的踱步,像是要磨烂无凝客厅的地毯。

而在一旁的无凝则是安然自适的跷起二郎腿,一派不干自己事的模样,好似蒙谦才是这场戏的男主角。

有若老太婆撒尿——滴滴答答,秒针的声响紧扣三人的心弦。转眼之间只剩下三分钟了,众人沉重的呼吸仿若可闻。

蓦然一声轰天雷响,大地撼动,闪电直劈柳家院外,三人倏地脸色大变,惊骇万分的瞪视落地窗外的景象。

“妈啊!”又一道巨雷劈来,蒙悠忍不住的尖叫起来,花容大为失色,娇躯惊颤发抖。

而蒙谦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整个身子怔愣的钉在客厅中央,掉下的下巴难以盖拢。

打从他们出娘胎以来,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没有尿湿裤子吓破胆,就已经算他们勇气过人了。

无凝紧抿着双唇,锐利如鹰般的目光,定定的凝望天际,仿如一尊壮严重石像,丝毫不畏惊天地变色狂嚎。

“无凝!”蒙谦一声狂吼,只见一道闪电劈进大厅,他猛地抱住无凝,两人双双滚落在地毯上,恰好躲过那道炙光。

蓦地雷鸣顿停,大地转晴,柳家院中被雷劈处陷落了一大块,明月高挂夜空,世界像没有任何波动似的,仿佛方才的事只是一场噩梦般。

滚落在地上的两人,惊魂未定的翻身而起,兀自喘着大气,面面相觑,然后万般无奈的泛起苦笑。

“天哪!我的天哪!”面向庭院的蒙悠怔忡的突然大叫,双眼发直的瞪着屋外陷落的土块。

无凝、蒙谦两人翻身子一看,兀自喘着大气,面面相觑,然后万般无奈的泛起苦笑。

“天哪!我的天哪!”面向庭院的蒙悠怔忡的突然大叫,双眼发直的瞪着屋外陷落的土块。

无凝、蒙谦两人翻转身子一看,不禁双双瞪大子眼睛。

稍稍回神,三人立即有如脱弦弓箭似的奔至庭院,乍见土块上的娇小身形,三人不禁惊诧的倒退一步,心脏险些进出口中。而那身影一动也不动地背对着三人,她身上白色罗裳沾满黄沙和血渍,隐约地看得出那是个女孩的身躯。

胆大的无凝一阵心悸,却仿佛有某种神力召唤,逼使他走近那女孩,并蹲下身轻轻扳过她的身子。而在无凝身后的蒙家兄妹,则是掩口惊呼的倒抽一口冷空气。

扳过那女孩身子的无凝,在乍见那女孩昏厥的容貌之时,不禁心中一大震,没了方才惊惧,反倒有种莫名的熟悉的好感。

只见这女孩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生得真俏,两排又浓又密的长睫毛,渗着珍珠般的晶莹泪珠,小小的菱角红唇滴滴欲醉,鼻梁又挺又秀,小巧的下巴有着任性倔强的弧度,只可惜原本白里透红的赛雪肌肤,如今却是苍白得不见血色,散泛着悸人的暗青和诡异的惨白,嘴角和身上斑斑的血遗迹更教人触目惊心。

无凝心中莫名一痛,这女孩紧蹙的浓眉和咬紧的牙关,仿佛方才受到了严重的创击,莫名的教无凝心中难受。

“老天!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他X的穿古装哩!乖乖!”蒙谦也凑了过来,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

“我的天哪!”蒙悠也探头进来,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好像是‘快打旋风’里的春丽哦!瞧她头上的那两个包髻,真是可爱死了!”

指着那女孩头上水蓝色镶银边的发带束起的椎髻和她手上的狼牙棒,蒙家兄妹俩七嘴八舌的在那儿评头论足了起来。

一旁的无凝则抱起那柔软的娇躯,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仿佛那女孩不是昏厥,而是睡得正熟似的,而不忍惊扰到她。

蒙谦和蒙悠顿时静默了下来,因为无凝眼中温柔的光芒叫他们怔愣得无法言语。

乖乖这会是向来不近女色,对女人不假以颜色的柳无凝?!他蒙谦的哥们?!蒙谦的眼珠子险些掉了下来,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这陌生的无凝,“喂!你真的把她当成自己老婆啦?”蒙谦回过神来,大笑的拍了拍无凝的肩膀,还戏谑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无凝皱起两道浓眉,像是不悦蒙谦的大嗓门,深怕惊醒了他怀中娇小的可人儿。然而他怀中的娇躯,果真传来一阵动颤,无凝吃惊的低头,却见那女孩掀了掀眼睑,缓缓睁开一双水汪汪,含满迷蒙雾气的大眼,好不容易找着焦距的凝望着他。

无凝突的心中一怔,莫名的俊脸泛起一片红晕,不知该不该将她放下,情况煞是尴尬无比。

突见那女孩缓缓伸出玉葱般的纤手,抚向无凝的面颊,小嘴泛起一丝温柔笑意。

“你是……”她气若游丝的开口,凝望着有生以来,自己见过最明亮的一双眼睛,“……柳天诀?”

柳天诀?!无凝心中再度震惊,蒙家兄妹也诧异得目瞪口呆。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却只见那女孩撇了下嘴角,揪着无凝的衣服,呜哇的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沾湿了无凝的上衣,哭得三人莫名心慌,不知所措。

半晌,怀中的啜泣声已止,无凝低头细细一看,方知她又晕了过去,如孩童般稚气的小脸,仿佛依偎在自己最信任的怀抱里,沉沉的睡去。莫名的,无凝拥着怀中温暖的娇躯,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与释然。

***

“间去小筑”,有若人间仙境,隐伏于一处清泉山谷中。

恍若世外高人隐居的住所,大小适中的木造屋,衬着屋后银龙直泄的瀑布,颇有仙逸出尘的气息。而间云小筑小筑中雾气袅袅,传来一股不绝之清香,弥漫在整座木屋。

“老头!都四天三夜了,难道我的‘金针渡穴’,一点儿鸟用都没有?”

出言不逊的正是面色冷峻的无凝,只见他目光温柔忧虑的凝视床上苍白的娇颜,然后不太肯定的瞪视手上的细细金针。

被唤作老头的沧桑老人,有着张大干般的长白胡须,身穿白袍的端坐在木桌前,手中轻抚着那串琥珀色天珠,还有三个小小的黑色锦囊和星形暗器,神色甚为凄怆。

缓缓的,老人抬起一双睿智锋芒的炯眸,敛去伤怀的神情,深沉的望了望坐在床榻旁的无凝,看出他奇异于平常的不耐与烦躁,脸上不禁泛起了然的笑容。

“亏你还笑得出来?”无凝抬头,撞见老头脸上的微笑,不禁没好气的瞪视着他。

这四天来,无凝依照老头的指示,采“金针渡穴”的方式,压制这女孩体内翻涌不断的血气;又遍集百药煮沸薰香,使昏迷不醒的她,可以利用自然呼吸的僚法,医治她所受的内伤,两者相辅相成之下,照理说两天一夜就该苏醒过来,哪知她竟昏迷到现在都还不省人事?

望着女孩身上插满金针,却依旧呼吸微弱的奄奄模样,无凝的心中莫名的有股焦躁不安和心疼,直冲冲的火气梗在胸口,却又不便发作,真教他一肚子的闷气。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快醒了。”老头喃喃的开口,嗓音低哑而有力,“这丫状的穴位与常人不同,几乎都左移三寸,若非她体质天生异常,再不就是无上师姊让她服下了什么宝药,才会让这丫头如此超乎凡人。”

“老头!”无凝仍不放心的瞪着他,“你确定她的穴位与常人不同,我没有扎错?”当时无凝抱着这女孩和蒙悠他们急奔间云求救,岂料蒙悠替她上药换穿白袍之后,老头竟要他无凝在穴外左移三寸处扎针,真是诡异到家,害他忐忑不安了许多,深怕自己医死了这天外飞来的病人——他命中注定的“牵手”。

若非老头信誓旦旦的一再保证,打死无凝也不敢这么轻举妄动,现在可好了,四天三夜?无凝觉得自己急得都快要哭了,而床上的娇躯却仍是动也不动。

“当然没有扎错!”老老闻言白眉一竖,像是无凝的话侮蔑了自己,“我‘鬼算柳天诀’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举凡机关建筑、奇门八阵法、占卜、医术,有哪一项不是我毕生傲人所精,无人能及?想当年……”

“得了!得了!你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出来,你精个屁啊?”无凝冷冷的挥一挥手打断老头的口沫横飞。他无凝压根儿不把这抚养自己长大的养父给看在眼里。

然而老人的脸上却泛起红晕,像是被无凝说中了心事那般的哑口无言。谁教自己算不出自个儿的命盘呢?就连无凝的命运,他也算不出个所以然,难怪被这没大没小的臭小子,给冷嘲热讽得无话可说。

真是一物克一物!想当年叱咤江湖的他——鬼算柳天决,当真可用横行武林来形容他的威名显赫,今儿个却得栽在这毛头小子的手上,真是……有够残酷的天意啊。

老头想到此,不禁哀怨的叹了口气,似乎十分感叹老天爷不长眼睛。

“柳叔!你又摆了什么烂阵啊?”

“无凝!我们过不了柳树林啦!快叫柳叔撤阵啊!”

外头突地传来蒙悠和蒙谦的鬼叫嚷嚷,无凝翻了个白眼,皱了自己的两道剑眉,却依旧动也不动的坐在床榻。

“来啦!”只见老头一脸嘻笑笑的奔出木屋,拔掉柳树林外的几根紫竹,蒙悠和蒙谦这才气喘吁吁的跑出漫天迷雾的树林。

“柳叔!这是什么阵咽?一进去走没几步,就雾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蒙悠喘气的轻拍胸口,指着身后恢愎苍绿的柳树林,莫名其妙的追问一脸得意非凡的老头。

“对啊!还好没撞上柳树,要不然我这张万人迷的FACE,还能看吗?”蒙谦也在一旁喳呼的鬼叫,他那张带亮的俊脸,可是蒙谦日夜美容保养的结果,宝贝得很哩!怎堪一丝损伤?

“嘿嘿!”柳天诀得意的笑着,老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淘气和顽皮,“那可是老夫独创的‘五雷阵’,要不是这个时代的法治严谨,杀人就得坐牢,不然你们现在早就误触机关,被五雷轰炸而死啦!”说着一阵得意狂笑,完全一副老当益壮,神采奕奕的模样。

“乖乖!这么历害!那你帮我老爸排的‘阴阳五行阵’,不就算是小CASE喽?”蒙谦本着千穿万穿,唯独马屁不穿的道理,替柳天诀戴张高帽子,果真引来他呵呵高兴的笑声。

“那还用说!柳叔的阵卦一级棒,医术更是没得话说,那天外飞来的春丽小师妹,只怕现在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哩!你说是不是啊?柳叔?”蒙悠接口的大捧特捧。

只见柳老头呵呵的笑颜一僵,脸色顿时一沉,黯然的指了指屋内,蒙悠和蒙谦两人霎时噤口的跟着老头进去,大气也不敢再吭个半声。

这间云小筑木屋内烟雾袅袅,地上的火烬烧着沸腾的药草香气,除了屋后传来轻微的瀑布冲击声响外真可谓达到了最高品质——静悄悄的地步。

“无凝!你未来的小娘子醒了没啊?”蒙谦犹不知死活的走近床榻,一脸的嘻笑,却换来无凝的怒目以视。

“喂!喂!兄弟!我这么有人情味的来探望我未来的弟媳,你没事睁那么大的眼干嘛?”蒙谦喷了几声,不搭理鼻子喷气的无凝,将目光移向床榻上的憔悴病容,这才诧异的闭上尊口。

老天!难怪这家伙一脸的死气沉沉!眼看这飞来的丫头气若游丝,活像只用两根指头都能捏得死她的模样,就连一向潇脱乐天派的蒙谦,都忍不住的心头沉重起来,更何况是外表刚硬,实则内心情感丰富的无凝了。

“怎么还没醒吗?!”瞥见蒙谦沉忧的侧面表情,蒙悠一个箭步的越过老头,来到床前,这一看连她也傻了眼。“柳叔!怎么会这样呢?都四天三夜啦!”蒙悠心急的嚷嚷,对这莫名其妙闯入他们时空的小女孩,蒙悠有种身为大姊的莫名责任感和强烈的保护欲。

承受三个后生小辈无言责难的目光,柳老头真是有口难言,活像个哑巴吃黄连,都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因为连他也弄不明白,为何这丫头会拖到现在都还未清醒。

“这……”柳老头讷讷的开口,老脸上有些挂不住,“应该快醒了吧!她身上的穴位和常人有异,本身血气运行就较一般人缓慢,应该……”

“应该!应该!”无凝闻言暴躁的跳起身,像是要向老头扑了过去,幸好一旁的蒙谦眼明手快的拦住他,免得这对欢喜冤家似的父子,又要打闹个没完。

“你这个死老头!”无凝被挡在蒙谦身后暴跳如雷的低吼:“四天三夜,你说了多少个‘应该’了?明明两天一夜的工夫,她就应该醒转过来,都是你那什么狗屁穴外左移三寸的谬论给害的,现在可好,金针是我扎的,良心不安的人是我,看你干的什么好事!”说着又扑身过去,蒙谦哭笑不得的连忙拦阻,连蒙悠也忙着拦住怒火大炽的柳老头。

但这个和事佬的差事可不好做,只见蒙谦四肢并用,手腕几乎快要骨折,才勉强拖住来势汹汹的无凝。

蒙悠则稍微好过一点,不过她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柳老头给硬拉了回去。

“史脱普!”蒙悠大叫日语的暂停两字,暂时控制了混乱的情势,“你们有完没完啊?你们没闹疯,我和蒙谦都快发疯啦!”

蒙悠有点儿“捉狂”的吼叫,真不愧是“黑道盟”蒙震方的大干金,一股威严气势还真教两人停了手。一旁的蒙谦则心有戚戚焉的点头附和,一边可怜兮兮的拽着差点骨折的手腕,心里直叫妈咪。

“哼?”柳老头冷哼一声,上前几步走进床榻把着女孩的腕脉,目光掠过一阵惊疑迷惑。

“怎么?不跳啦?”蒙谦探头,一出口就没啥好话。

“呸!呸!呸!”蒙悠余怒未消的给他一记爆粟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喂!我是你哥啊!这么K我!”蒙谦自知失言,却仍旧心有未甘的抱怨着,岂料迎上无凝杀气腾腾的“冻人”眼神,当下聪明的闭上嘴巴。

开玩笑!大丈夫能屈能伸,闭嘴又算得了什么?蒙谦心中这么喃喃的安慰自己,知道他若再多说一句,无凝很可能会把他给轰出门去,此时唯有闭嘴才是他最明智的选择。

只见柳老头微蹙白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放下了女孩的手腕,三人不禁惴惴不安的瞪视着他。

“怎样?有问题吗?”蒙悠沉不住气的追问。

“别摇头啊!柳叔!到底怎么样了?”蒙谦忍不住的又开了口。

无凝则冷峻着一张脸,沉默的注视着老头,然而他的拳头一阵握紧又放松,足证明他的关心不下于蒙家兄妹,由他方才激动的“忤逆暴行”更可见而知。

“怪了!怪了!”柳老头摇首晃脑,皱着一张老脸,苦哈哈的道:“她的血气运行已然平稳顺畅,内伤也恢愎大半,怎么还不醒过来呢?”

闻言,蒙家兄妹两个面面相觑,心中焦急却都束手无策。

“穴道!”无凝冷冷的开口,铿锵有力的道:“一定是穴位出了问题。”

无凝依旧坚持自己方才的说法,蒙悠和蒙谦则暗叹声歹命,连忙备好架式,准备再次应付这突发状况,果不其然,柳老头气红了一张老脸,一副高血压快要中风的模样。

“不可能!”老头气呼呼的手脚开始乱挥,“我的诊断不会出错的,这丫头明明天赋异禀,周身穴位左移三寸,是练武的难得奇才,穴位……”

突地,柳故乡头怔忡了下来,口中喃念着别人听不懂的古怪语言,活像中了邪似的。

“哟呵!柳叔?”蒙谦在老头面前挥着手,一边扮着鬼脸,企图召回柳叔的魂魄。

“有了!有了!”柳老头突地啧啧怪笑,兴奋莫名的活像个失去思考能力的病人似的,“无凝!快!快拔除她身上的金针!”

“金针”蒙悠不解的挑眉,一边连忙帮着无凝扶起那女孩纤弱的身躯。

只见无凝小心翼翼的抽出她身上的金针,而老头则一副孩童般雀跃无比的表情,在床前来回的走动着,一边向三人解释。

“既然这丫头穴位与常人不同,想必是咱们扎中了她的昏穴而不自知,只要金针一拔除,她自然而然就会转醒过来了。”老头边说边笑,得意洋洋的瞪视着无凝,仿佛在向他证明自己依旧宝刀未老,医术精湛值得信任。

果不其然,当无凝除去她颈上的金针之后,女孩的娇躯一阵颤动,两排浓密修长的美睫也微微挑动了起来。

“上帝保佑!阿门!阿拉!观世音!”蒙谦见状,连忙双手合十的一阵胡言乱语,反正他又不信教,大难临头时连关公都可以搬上抬面。

众人屏息的望着即将苏醒的女娃,四颗心怦怦的跳着,尤其以无凝为最。

床榻上的女娃,两排睫毛挑了挑的睁开,赫然一双澄澈黑白分明的大眼,盛满疑惑的眨了眨。而直映女娃眼睑的是相貌俊美冷冰的无凝,似曾相识的莫名熟悉,竟教她苍白的脸颊上薰了两朵酡红,“你……”

“醒了!真的醒了!”蒙谦和蒙悠高兴得大叫出声,忙不迭的手舞足蹈起来。

女孩的目光困惑的移向那叫嚷的两兄妹,诧然发觉叫嚷的女人服装衣不蔽体,有失体统,不禁浓眉微微一皱。

他X X的!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到处奇形怪状的?这些人的打扮又个个不伦不类,难阴阻间地府竟是这般德性?女娃心头一股纳闷的想,她环视了众人,又低头望了望自个身上那崭新的白袍,还有尚未除去的金针……

金针?!难道她没有死?女娃愕然抬首,迎上众人充满笑意的目光,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以解她满腹的疑问。

“丫头!你叫寒星,对吧?”老头笑脸盈盈,轻招胡须,难得正经的自持端重,符合他已近六十的年龄。

“老丈!”寒星诧然抬首,抱拳一揖,“晚辈正是冷寒星!”莫非这些人是世外高人,竟猜得出她冷寒星的名字?寒星心头更加纳闷的猜测不已。

冷寒星?无凝默默喃念着这个名字,不觉得敛起眼中隐隐笑意。出于直觉的,他并不喜欢这样孤傲的名字,正如同他不欣赏自己从前的名字——龙无情一样。

这女孩有张爱笑的菱角红唇,倒不如蒙悠叫得好——春丽小师妹。无凝瞅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小师妹,觉得她比较适合这样开朗欢笑的名字。

“乖乖什么老丈,晚辈的?愈来愈像在拍武侠片了!”蒙谦咧着嘴讪笑。他蒙谦真的有点儿回到古代的感觉,因为在他面前的三个,都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古人”。

“寒星!你不该叫我老丈。”柳老头一脸神秘笑容的瞅着寒星,弄得她一脸莫名。

不叫老丈,难道要她寒星叫这老头“老公”吗?寒星强憋着笑意,有趣的想。她又故作正经的皱起眉头,“不叫老丈敢问前辈该如何称呼?”

“师叔!”蒙谦笑嘻嘻的抢答:“他就是你要找的师叔——鬼算柳天诀。”

闻言,寒星一脸震惊愕然。师叔?!难道她真的坠下了断情崖?正如师父遗命所交代,找到她那未曾谋面的师叔?忆起无上师太临终的模样,寒星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难以遏抑。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无上师姊死有重于泰山,为武林正义鞠躬尽瘁,她走得了无憾恨,你又何须哀痛神伤?”老头肃穆着脸,安慰的轻拍寒星未受伤的肩膀。

“师叔,你都知道了?!”寒星含泪抬头,一脸愕然,随即话锋一转,“什么武林正义?谁当盟主不都一样?老尼姑明明知道打不过那帮摩火教走狗,却偏偏还要去送死!……留下我孤伶伶一个人……”寒星愈说愈伤心,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无凝三人看在眼里,莫不为之动容。

唯独老头沉沉叹息,喑哑道:“孩子,这都是天意啊!无上师姊明知是去送死,却仍依旧坚持,乃是因为劫数难逃,即使她这次不上袄山,忌无文翻遍了中原内外,也是要杀她以泄怒恨的,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寒星抹去泪水,倔强道:“老尼姑和摩火教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他们非得要杀了她不可?忌无文又是谁?我和老尼姑隐居塞外多年,自我稍懂人事以来,根本未曾涉足江湖半步,我就不相信他能找得到我们!”

为什么老尼姑明知山有虎,却为何偏往虎山行?为什么江湖上会有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和血腥。在她冷寒星未上袄山之前,她的世界是单纯得有若白纸一张,只有塞外沙漠的烈日和寒风,成群的牛羊与马匹,这是她生命中的唯一画面。

然而简单纯朴的世界,却在数天前被毁于一旦,连她唯一挚爱的亲人也离她而去;这种打击教她如何承受……寒星悲恸莫名又愤怒难当的想。

柳老头看出寒星的固执与倔强,不禁又叹了口气。

早在三天前,他便算出师姊大限将至,只是他无能为力。毕竟是天意,人力纵使能力挽狂澜,却仍不能改变上天传承的既定宿命。

老头转身拿起桌上的星形暗器,喟叹道:“将你打落悬崖的那个老匹夫,就是我和无上师姊的宿敌——摩火教主忌无文。”

“是他?”寒星目光一闪,心中早已料到是那个死不要脸的老头。

无凝三人静默一旁,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他们早已耳熟能详,然而寒星却是一副“啥米拢不知”的模样。

“三十年前袄山一战……”老头叹道:“我和师姊奉师父尼达神尼之命,协助九大门派剿灭无恶不做的摩火教派。当时九大门派武力不振,唯独我和师姊武艺超群,而忌无文那老摩头不敌我和师姊两人联手,遂弃甲逃逸。我和无上师姊拚命追赶,岂料他竟挟持袄山上一名幼童做为人质,扬言取他性命,迫使我和师姊不敢轻举妄动。”

说着柳老头抬眼望向无凝,继续道:“逼不得已,我们师姊弟只好退出数丈范围,哪知那老匹夫言而无信,转身逃逸之际,竟将那名幼童掷落万丈悬崖,老夫大惊之下,为救那孩童,竟与他双双跌落高崖,透过无形磁场漩涡,而来到这未来世界……”

“你在胡说些什么!?”寒星被未来世界这四个字给逗笑,纵使身受重伤,却依旧笑得前俯后仰。

这老头真的是她冷寒星的师叔柳天诀?满口疯言疯语,什么磁场漩涡,未来世界?哪有这种事儿会发生?寒星笑得差点掉泪,却见床前四张面孔皆是一表正经,不禁勉强剑起笑意,嘲弄的望着他们。

她冷寒星唬人也是一流的,却还没见过唬人唬得这么不打草稿的,什么未来世界嘛?当她冷寒星是个小白痴哪?

“你们到底是谁?”寒星冷峻着一张脸,阴森的瞪视眼前这四人,“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吹牛也该有个限度,牛皮吹破了,可别怪我手下无情。”说着她便摆出一副警戒的表情,似乎真把他们当成了坏人,弄得在场四人有点儿啼笑皆非。

谁能保证这四个奇模怪样的人,不是摩火教人所扮?更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他们那么清楚她和老尼姑的事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寒星不禁又警戒的想。

蒙谦和蒙悠相视一笑,直觉得认为寒星这丫头人小,心眼可不小,不过她似乎忘了自己身受重伤这回事,即使有骂人的力气,杀人,就省省力气吧!

无凝也强憋着笑意,站在一旁凝视着张牙舞爪的寒星,愈发觉得这个小师妹有种娇俏可人的天真气质,比起一般女孩要可爱得多了……然而这个念头才刚掠过脑海,无凝随即斥责自己的胡思乱想,硬生生的将自己莫名的好感给逼退。

“丫头!你太多疑了!”老头笑了起来,“若是我们存心害你,又何必薰百药、渡金针,将你自阎罗王手中救出?”

“说得也是!”蒙谦插嘴笑道:“若不是为救你这条小命,你无凝师兄又何必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辛辛苦苦的抱着你跋山涉水的来找柳叔?”说着他还谑笑的指了指一旁的无凝,后者则是一张俊脸难得的泛上红潮,显然十分尴尬。

闻言,寒星望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高大男人,脸上也不禁有点赧然。不知怎么回事,他的目光似乎十分冰冷,然而却灼热她的芳心。模糊的记忆中,她仿佛曾见过这双眼睛,只是没有完整的印象。

“师兄!?”寒星微微羞赧的转过头来,有点儿诧异他是自己的师兄。但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未来世界?难道真如他们所言,她冷寒星已穿越了时空?真是荒谬至极的笑话啊!

仿佛看出寒星的犹疑和不置信,蒙悠娇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说你不相信,就连我老爸见了柳叔,也都大吃一惊哩!”

瞥见寒星迟疑的挑眉,蒙悠笑得解释,“当年柳叔和无凝坠落在断情崖,而来到我们二十一世纪,正巧碰到我老爸被人追杀,还好柳叔精通阵卦,立即摆出了个‘阴阳五行阵’,救了我老爸一命,两人相见如故,既而结为莫逆之后,我们这才知道柳叔和无凝来自古代,说给别听,别人都还不相信哩!”

“古代!?难道现在真的不是明朝?”寒星愈听愈心惊,望着木屋四周的摆设和四人的打扮,不禁开始有点儿相信,却愈令她恐慌。

“现在是中华民国啦!你的明朝已经被大清帝国推翻啦!而清朝呢!又被咱们中华民国给结束啦!OK?”蒙谦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替她解释,寒星的脸色也变得益发难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寒星急急的追问柳天诀,“为什么我们会到这儿来?我们还回得去吗?中华民国又是什么鸟东西?明朝又为什么会被推翻?”

一大堆的问题,问得老头一个头两个大,又不是进京赶考,他还得一一作答。

“天珠!”沉默的无凝终于开口,简洁而有力,他又继续道:“尼达神尼将两串具有密完神力的天珠,分别赐予给老头和你师父。根据我们三人闯越轮回的经验,应该是八月既望之时,日月交替之际,天地两隔交相互接,形成一股磁场洲涡,天珠身至使使肉身安然穿越时空。”

“好深奥!”蒙谦一脸忍俊不住的笑意,禁不住的想要调侃正经八百的无凝,“反正啊!”他又笑谑的转向寒星,“你就是命中注定要来这里和无凝红线缠腰的小师妹啦!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待在无凝身边,乖乖的伺候他一辈子,这就是你今生的宿命啦!”

说完三人则笑岔了气,唯独无凝气红了脸,而寒星则是讷讷不知所以然。

“师叔!”寒星焦虑的瞪着柳天诀,心中已然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难道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她不知所措的又说:“那不是便宜了那个老匹夫?老尼姑死得好冤哪!我冷寒星不杀忌无文,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寒星气愤的握紧双拳,有点儿后悔自己只击中那老匹夫的后背,而不是心脏的致命一击。

“回去!”柳老头轻拈白须,皱眉又摇首的说:“二十年前坠落悬崖,老夫的天珠已然爆裂,回去?谈何容易啊?”

“那我的天珠呢?”寒星盯着桌上的天珠,急急问道:“我的天珠完好如初,是不是还有法力?我还有机会回去的,是不是?”紧捉着一线希望,寒星恨不得飞回中原,了结忌无文那厮的狗命。

老头沉吟了半晌,无法肯定的道:“至今老夫仍无法参透这玄机,即使你的天珠完好无恙,老夫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将你送回中原。”

“更何况……”老头望着寒星泫然欲泣的娇容,“丫头!你的伤势不轻,五脏六腑皆受到内力震荡,想要完全恢复功力,也得花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回中原之事急不得啊!”

“师叔!”寒星激动的直起身子,却牵动伤口,痛得几欲昏厥。

无凝见状,连忙又将金针插入她身上数处穴道,减轻她的痛楚,足见他对寒星的关心不比寻常。

无凝无言却溢于形色的关怀,让寒星投以感激的一瞥,也让蒙家兄妹相视一笑,老头心里更是十分欣喜。

“师叔!”寒星又转向老头,用着几近恳求的口吻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到中原,为师父报仇,忌无文一日不死,中原武林便被他任意操纵一日,老尼姑地下有知,一定也死不冥目的。”

“丫头!”老头为难的摇了摇首,“你求我也是没有用的,我在这儿处心积虑了二十载,都想不到任何办法……”

“师叔!我求求你!”寒星忍痛屈足跪下,不断的叩首,“求求你!你一定有办法的,老尼姑交代我来找你,一定有她的用意……”

“丫头,别这样!”老头连忙阻止她磕头的动作,无凝三人莫不动容的跟着制止,“办法?”老头一声长叹,却见桌上一锦囊转成赤红。

“也!”蒙谦顺着老头视线一看,不禁吓得差点大叫。

“锦囊!”寒星抬头,诧然心喜,“师叔!锦囊之中有玄机,也许咱们可以重返中原啦!”

接过老头递给她的锦囊,寒星又惊又喜的解开赤红锦囊,在四人睽睽:注目之下,抽出锦囊中的方形字条。

“八月既望,日月交替,天门遂开。”喃喃念着手中的字条,寒星的小脸为之一垮,眼神无奈又忿恨。

“这么说来,师姊早已参透天机了。”老头叹息,“丫头!你就留在这儿一年吧!师姊锦囊中的指示无误,这一年中,你勤练武功,师叔自有办法教你打败忌无文那个老匹夫。一年后,你再重返武林,为你师父扬眉吐气,复仇雪耻。”

寒星无言沉重的颔首,事到如今,她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为今之计,只有待到明年八月既望,她才能再度穿越时空间隔,回归中原,其余别无他法。

“小师妹!你放心好了!”蒙谦拍拍胸膛,大刺刺的笑道:“摩火教算什么东西?你蒙大哥和你蒙姊姊,还有你师兄无凝都会助你一臂之力的,机关枪、大炮随你挑,包准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屁滚尿流哪!”

寒星闻言,终于露出一抹开怀的笑容,虽然她不太懂什么叫机关枪,不过她听得出蒙谦的好意。

蒙悠跟着也笑了起来道:“小师妹!你放心的好好休养吧!有我们罩你啊!天塌下来都没啥大不了的问题。”说着,她笑咪咪的推了推无凝,“你说是不是?无凝师兄?”

寒星的目光对上无凝看似冰冷的眼神,无由得心中一阵悸动。怪!真是奇怪!不知道为何,无凝总给她一种亲近熟悉的感觉。难道是她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真的曾经见过这个男人?真有红线缠腰这回事?寒星边想边窘红了脸。

无凝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表示附和蒙悠的说法,然而目光却瞥向一旁正在翻箱倒柜,她像在找什么秘笈的老头。

没来由得无凝心中找了个冷颤,总觉得痴痴民笑的老头像是在设计些什么似的,他不禁眉头纠结成团。

缓缓的,无凝将目光调向床上的寒星,望着她羞赧的笑颜,眉头才渐渐的纾解,给了她一抹只有略微牵动嘴角的笑容。

老实说,他柳无凝是不太相信什么红线缠腰之类的说法,不过这天外飞来的小师妹,倒是真的让他难有厌恶之感,但是……无凝微微挑高浓眉,俊美的笑颜掠过一抹不以为然的神情。但是没有厌恶,并不代表他会喜欢上她。无凝暗暗忖道。

无凝很清楚老头他们三个老少在玩什么把戏,为了小师妹和他自个儿着想,无凝连此刻的笑容都显得小心翼翼。

开玩笑!婚姻有若围城,白痴才会想被束缚其中。

他柳无凝的智商没有一八0,也有一七0,岂笨到作自缚的地步?更何况……无凝脸上的笑意突然渐渐淡去,他柳无凝自有他自己远离围城的理由。



第三章

“呀!流星追月!”

一道白色身影,舞起层层密密的狼牙棒影,在大声斥喝中,宛如一道光球,迅速跃入身后瀑布中,蹬了一下瀑布里的磐石,又飞快的跃回木屋后的庭园。

自在在闲云小筑内静养身子多日的寒星,武功仍不见减退,反而有日益精进的趋向。方才她施展一招“流星追月”,仍心闲气定,不像多日前曾身受重伤。

此刻在庭园内的寒星,正优闲的挥舞着她手中的寒铁狼牙棒,而她身上穿的已不是多日前的白色罗裳,而是二十世纪舒适的棉布T恤,还有宽大的埃恩牛仔裤,脚上更穿了双不下台币五千元的NIKE运动鞋。

这身打扮,任谁也猜不出她会是来自明朝的古人,尤其是那原本绑着两朵椎髻,宛若电玩“快打旋风”里的春丽发型,已被蒙悠威胁利诱的强行解下,那头柔黑有若瀑布般的长发直披而下,煞是飘飘动人。

此时的寒星怎么看,都像是活跃于东区街头的年轻少女,尤其是那种纤合度的匀婷身材,将那身毫不起眼的装扮,给衬得别有一番帅气风格,再加上她较好、笑如桃花的娇脸,硬是逼得庭园里的百花为之失色。

“呀!寒光万丈!势如破竹!”寒星一声大吼,手上的狼牙棒又舞成密麻的棒影,娇小纤盈的身躯,更是连续不断的在空中飞跃翻腾,有若天外仙人飞至。

很好!内伤已恢复了七成左右,身上的伤口也大致愈合,我他X X的,非再回明朝把那死不要脸的忌无文给揪出来打不可!打不死他,我冷寒星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寒星一边暗忖,一边跃向凉亭旁的瀑布,想起忌无文将被自己捧得惨兮兮的模样,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但这一笑却岔了真气,在空中翻滚的寒星,“啊!”的一声有若千斤锤似的往下坠,逼得她连忙运足真气,试图再次腾起身子,奈何内伤只好七成,这一运气反而弄得她呛咳连连,四肢乱舞有若落英缤纷,笔直的往瀑市坠去……

“完了!完了!菩萨保佑!观世音保佑!如来保佑……”寒星闭上眼睛,嘴里急念着她脑中闪过的神仙头衔,内心却绝望的等待落水的时刻。

岂料哗啦啦的急流,竟变成了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寒星跌得莫名,所以不禁偷偷的睁开一支眼,谁知一进眼帘的竟是脸色冷峻的无凝,吓得寒星睁开两支眼睛,连忙挥舞悬在空中的四肢,急切的挣脱无凝紧锢的强壮手臂。

“师兄!”双脚落在结实的泥土地上,寒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强悍女侠,此刻脸上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怯怯笑容,“完了!被捉到了!”她吐了吐可爱的粉红舌头,陪笑的迎上无凝那双冷冰“冻人”的两潭深幽。

很明显的,那两潭湖水正掀起狂阑的风暴,深沉而不可测,更毫无预警的蕴藏着无数电力,仿佛随时都在准备引爆,更毫无疑问的,眼前的寒星刚才就点燃了引信,此刻无凝那双深邃的眼眸,宛如滚沸的快锅……

一、二、三……十,无凝在心中默数到十,拳头一阵握紧又放松,才没将面前这娇小的师妹,倒吊起来好好鞭打一顿。

荒唐!真是荒唐!无凝的眉头几近打了好几个结,又浓又黑的眉毛,犹如正在交尾的两条毛毛虫。

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伤势还没完全痊愈,就拎着那支重逾百斤的狼牙棒练功!要不是……无凝心头莫名的痛苦一揪,不敢想像要不是自己即时赶到,这胆大妄为的小女人要是摔到了瀑布里,那会有什么后果?!

眼见无凝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寒星顽心一起,想起无凝方才飞掠瀑布救了自己,原来她这个师兄还真是深藏不露哪!

好奇的寒星泛起狡黠的笑容,手执的寒铁狼牙棒倏地挥出,砸向空门大漏毫无防备的无凝,“接招!”她嘻笑的大喝一声,身形未减的加快攻势。

“寒星!住手!”无凝喝了一声,不慌不忙的闪过她力近足以夺命的狼牙棒。

“黑!好玩!”寒星玩得正起兴,哪管无凝要不要跟她比尽,玩心一起的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撒手,非得和无凝分个高下不可,“呀!师兄!小心啦!”寒星嘻笑的一声大吼,身形顿时飞起,棒影飞舞的直逼无凝。

“寒星!”无凝又气又急的往后直退,没带兵器的他,只能用轻功闪躲的方式,避开她那层层逼来的致命棒形,虽不致占下风,形势倒也危险得紧。

“好也!好也!小师妹!”蒙悠的声音自身后突然传来。

“杀得那‘酷包’片甲不留啊!快!”蒙谦也火上加油的在一旁鬼叫,一边左勾拳!右勾拳的和假想敌比划,比寒星打得还要起兴。

“放心!蒙大哥、悠悠姊,我一定不负众望!”寒星活像马戏团表演的行了一鞠躬后,又嘻嘻哈哈的攻向气急败坏的无凝。

“听到了没有?无凝,你输定啦!”蒙谦大笑叫道,一边拉着蒙悠走到凉亭,两人像是看戏似的挑拣位置,双双找到了视野最辽阔的石椅坐下。

“你这臭小子!少在那里扇风点火,小心待会儿尸首异处!”无凝气极的斥道。

闪过寒星紧迫而来的棒影,无凝血气不稳的倒退数尺,嘴里却不忘回敬蒙谦的讥诮。因为蒙谦的鼓励,无异是逼寒星继续动武,而这不知死活的小师妹,当真不怕伤势恶化,硬是跟他拚上了劲儿,这教无凝气得有苦无处可诉,只得小心翼翼的闪避攻势,但他更担心寒星会不支倒地。

“喂!喂!喂!小师妹,你听到了没?你大师兄他欺负我哪,还不快替你蒙大哥出口怨气!”

瞥见蒙谦一脸故作受辱,小媳妇似的委屈模样,寒星不由噗哧一笑的叫道:“遵命!”说罢,她顿时有如大鹏展翅的直飞扑向无凝,狼牙棒带着千斤力道砸向他顶上空门,眼看就要砸得他满头开花。

无凝见状,一个提气试图翻身而过,然而全身血脉气行突然翻涌倒逆,竟使得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狼牙棒当头落下……

“啊!”蒙悠和蒙谦大惊失色的起身叫道。

“撒手!”寒星惊恐万分的立即丢开狼牙棒,身躯却仍旧无法制止攻势的扑向无凝。

“啊!么寿喔!”蒙谦情急的大叫。

“妈啊!”寒星大叫声,而身子也正不偏不倚的和无凝撞成一堆,继而双双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蒙悠、蒙谦紧张的自凉亭奔来,拉起扑倒在无凝身上的寒星。

“我没事!”寒星摇头否认,一张小脸泛满红嫣,紧张担忧的望着被蒙谦拉起的无凝。但见他脸上苍白毫无血色,紧抿的嘴角却还带着一丝忍俊的笑意,然……

却十分勉强。

“师兄!你没事吧?!”寒星焦急的追问,不明白为何无凝原可轻易的闪开那一击,但他却直愣愣的杵在那里,动电不动一下,若不是她赶紧丢开狼牙棒,后果……寒星猛地心中一揪。

无凝放开蒙谦扶持的手臂,朝脸色惊惶的三人摇了摇头,俊脸又浮现一丝安抚大家的笑意。

“没事就好!”蒙悠放下了心,又恢复调侃的口吻道:“以后不要这样吓唬我们,再强的心脏看到刚才的情况,都会立刻衰竭暴毙而死的哩!”

“他X X的!”蒙谦轻捶无凝肩膀一拳,汕笑道:“你这小子可真有种!竟然用这招来吓退小师妹,不打不打嘛,干嘛还直愣愣的占在那儿?要不是小师妹反应快,你这颗古人脑袋主开花了也!真是服了你了。”

像是替无凝找到了解释,看着无凝脸上不减的笑意,寒星和蒙悠都信以为真,以为正如蒙谦所言,无凝是为了阻止这场比试,才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然而放心归放心,寒星的心里却莫名的惴惴不安,宛如秋水的一双明眸,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无凝,像是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敏感是习武之人必要的条件,寒星虽称不上心细如发,但在她率性大而化之的个性下,却有着常人难及的灵敏聪慧。然而无凝平静的笑脸,却让她找不出任何可疑之破绽。

也许是自己太多心了吧!寒星暗暗握首,逼自己压下心头那股不安。

“小师妹!柳叔咧?”蒙悠打断寒星的冥想,自顾自的四目游顾,“怎么没看到他人呢?不是说好下午要咱们来这儿找他的吗?”

“师叔早上就开着那辆怪物出去了,好像说是要去买些日常生活用品还是草药什么的,大概快回来了吧!”寒星心不在焉的耸耸肩,暗忖要不是柳老头一大清早就出门了,她又哪儿来的机会爬下床练功呢?

怪物!蒙悠、蒙谦相视一眼,皆笑了起来。这丫头所谓的怪物,就是柳老头最钟爱的BENZ轿车,若让柳老头知道,不知他做何感想;蒙家兄妹皆不约而同的想。

无凝微微牵动嘴角,难怪寒星可以下床走动,原来是老头下山的缘故,那这笔帐可要记在那老头身上了。

无凝微笑暗忖,霎时一股血气又冲上,教他五脏如焚、眉头拧蹙。

“小子们!在外头嘀咕个什么劲儿?还不快点进来!”木屋裹传来柳老头那如雷震耳的吼声。

寒星四人颔首微笑,纷纷踱进木屋里,习惯性的各自找好最佳位置“躺平”,或坐或卧的姿势,目光一致的盯着柳老头,看他又有什么“古”要开讲。

只见柳天诀身穿衬衫、西裤,衬着那白长的胡须,有若仙风道骨的高逸气息,只可惜就是有点古今交错,令人不觉稍稍产生“秀逗”之感。

“柳叔,你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啊?”问话的是躺在床上的蒙谦,支着脑袋斜睨端坐在桌旁的老头。

“嗯,不会是专程找我们来喝茶的吧?”蒙悠接口,笑望着老头镇定安然,一副不疾不徐的啜茶表情。

寒星待在一旁静观其变,反正这半个月来,她所受到的“惊吓”已经不胜其数,师叔即使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吓不了她这个胆大包天的初生之犊。

静坐在一旁的无凝,仍旧一副冷眼旁观的淡漠表情,像是早知道老头要交代什么,又像是任何事皆不关已的那般冷淡。

柳老头吊足了大家的胃口,这才放下了茶杯,轻念胡须的笑道:“要你们来这儿,是为了要接寒星下山,因为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啦!不需要再待在山里继续疗养,你们带她回去,让她适应你们的环境,熟愁一下你们的生活……”

“师叔!”寒星打断老头的话,不解的皱了皱眉,“不是说好要教我绝世武功,打败忌无文那老魔头的吗?怎么这会儿却要我下山去适应什么鸟生活?”

相处不过半月,但是寒星却已和大伙儿混得极为熟念,对这和她师父如出一辙的老顽童师叔,她也和无凝一样口没遮拦的随口顶撞,所幸柳老头也不以为意。

“小师妹,下山有什么不好!”蒙悠兴奋的拍了拍寒星的背部,“有我和蒙谦在,包准你在山下玩得不亦乐乎,连中原在哪儿都忘光了哩!”

“就是嘛"蒙谦笑道:”蒙大哥带你去见识枪弹的威力,什么绝世武功都比不上一颗子弹的厉害啦!你信不信?"

寒星迟疑的挑了挑眉,为师父报仇的欲望日益高张,她绝不允许任何事物延缓她练功的时机,又怎么可以下山玩乐荒纵自己?她柳寒星绝不答应。然而心中却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呼唤着她,寒星不由得望向靠着梁柱的无凝,再一次为心中的怦然脸泛红嫣。

下了山,她自然会住进无凝的住处,那她就可以无时无刻都见得着心中系挂的师兄,这比起在山上,时时刻刻苦苦引颈盼望无凝到来的等候日子来得好多。寒星不禁又私心的渴望自己能够下山。

仿佛接收到寒星灼热的注视,无凝微微转头,瞥见小师妹忽地闪避的目光,不禁心中一阵诧然失措。不!无凝强自压抑从方才比武,便在全身百骸四窜的血气,脸上肌肉不觉一阵紧崩抽搐。

寒星的神情他太熟悉不过了。无凝知道每个盘旋在他身边的蜂蝶,都有着同样渴盼冀望的神情,那代表了什么意思,他柳无凝自然清楚。但是寒星……无凝咬了咬牙,任何女人都可以,但是绝不能是他可爱的小师妹!

‘无凝。’老头突地转向无凝,‘你带丫头下山,先照顾她一阵子,你老头我又要四处去采药了,没这个工夫照应她!’

‘师叔!’不待无凝回答,寒星便又皱起子眉头,‘我还没答应呢!我的武功怎么办?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谁知道你去采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我呢,不练功怎么打得赢那个老匹夫?’

‘唉!’老头无奈的叹丁口气,这丫头的脾气可真急躁,和从前的师姊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他笑叹着,一手摸出了放在裤袋的斑驳古书,众人的目光一致抛来,连带的走近老头。

‘哪!这是失传已久的“神舞剑法”。丫头,你好好收着,有空的时候就找无凝比划比划,这是男女对剑的招式,两者合一的攻势,包准教那老匹夫尿湿了裤子,叫你祖奶奶的拚命求饶啊!’老头边说边笑,一派洋洋得意。

男女对剑?无凝怀疑的眯起眼睛,不赞同的盯着老头,后者则嘻嘻哈哈,似有意若无意的避开他炽人的目光。无凝心中有谱,奈何却无法开口拒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推入漩涡,却无力高喊救命。

‘真的吗?’寒星怀疑的看着手上鹿皮所制的秘笈,对老头自信满满的神气,依旧有疑。

“当然!”像是要抚平无凝心头的怒火,老头连忙解释道:“只要练成这种神功,以你一人之力,对付那老匹夫都绰绰有余了啦!”语毕,他大笑不已。言下之意,似在告诉无凝,他不必陪寒星回到中原,只须陪她练剑,助她一臂之力便可。

奈何无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和老头相处了二十载,他柳无凝对老头可谓了若指掌,甚至比老头自己都还要了解他自个,这一番敷衍的说词,岂逃得过心思细腻的无凝。

“走吧,到外头去,我替你解释何谓‘神舞剑法’的精华。”老头为了避开无凝深沉犀利的目光,他连忙推着迟疑的寒星到庭园,身后的蒙家兄妹也好奇的跟了过去,迳自留下依旧伫立无言的无凝。

眼见木屋内已经空无一人,无凝缓缓踱向门口的沟渠,脚步有若干斤重的蹒跚。

“哇!”的一声,一大片腥黑鲜血梁黑了沟渠的水流,无凝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身子半倚在门口梁柱上,眼神绝望而无助的望着渠中稀释的,血液。

二十年了!无疑沉重的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的困难呼吸,他之所以沉默,正是因为口中含血之故。

他已经熬过了二十年,但是又还能再撑多久?无凝闭上如电的锐利双眸,紧抿的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痛楚的笑意。

什么红线缠腰,赤绳系足?天杀的荒唐!无凝低低的发出一声冷笑,缓缓拭去残存在嘴角的腥黑血渍,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冷凄……

蓦地,一阵突来的西风,刮起门廊外凋零的落叶,狂卷的飞去,仿佛在预告无凝的宿命。

***

“柳叔!别那么小器嘛!分一本秘笈给我和蒙悠练嘛!不然和小师妹一样,练那个叫什么‘神舞剑法’好了,我也不是很挑啦!”

凉亭内,蒙谦死皮赖脸的扯着老头的袖子,不由分说的要求老头教他们练功夫。

柳老头闻言,噗哧的掩口直笑,似乎觉得蒙谦的要求十分可笑,也不太爱搭理他的,只顾看着庭园里按着剑谱,以棒代剑练得虎虎生风的寒星。

“柳叔!你这样就太不够意思了吧!”蒙谦见老头笑得诡异,不由得故意皱紧眉头嚷道:“凭你和我老爸的交情,练个功夫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嘛?这么抠门,真是不够义气!”

他蒙谦哪是真的要练功!只是闲来无事,喜欢找碴罢了,柳天诀硬是不肯,他蒙谦就愈是有话可以“ㄎㄨㄟ”他。

柳老头斜睨了蒙谦一眼,自己可谓是蒙震方的过命之交,又是自小就看着这对宝兄宝妹长大的父执辈,对蒙谦那点存心揽和的心思,岂有不了之理?“你当真想练‘神舞剑法’?”柳第头似真似假的问道。

“当然!”蒙谦!蒙悠连忙点头称是。最近经纪公司的营运太上轨道,凡事都不需他俩烦心,当真是闲得厉害,没事练个功,也算打发打发时间,反正闲嘛!

“你和谁练啊?”柳老头转向蒙谦,突地问了一句。

和谁练?蒙谦和蒙悠面面相觑。敢情这老头是热昏头了!问这什么废话嘛!

“当然是和蒙悠练嘛!咱们兄妹感情好、默契佳,堪称不可多得的练武拍挡咧!”蒙谦拍拍自己胸膛,又吹又捧的,倒像真有那么回事。

蒙悠也在一旁附和的点头,她对寒星所练的功夫可是感到好奇不已,而手脚更是发养得紧。

岂料老头突地又噗哧一笑,表情甚是邪恶的瞪着他俩,“下辈子吧!你们!”老头边笑边咂嘴道:“除非你们有乱伦的打算!”

乱伦?!蒙悠、蒙谦两人一脸错愕的表情。

“啊!你是说……”蒙悠突地掩口直笑起来,终于明白老头为什么笑容如此诡异。

老头笑着点头,瞪了一眼犹然呆呆的蒙谦,回给他一脸懒得解释的表情。

别看蒙谦一向古灵精怪的,脑到用时方赚细胞太少,有时候他还真是脑袋运转不良,秀逗得很。

“喂!这跟乱伦有什么关系?”扯着蒙悠的衣袖,蒙谦一脸“丢石子落井”的表情——不懂啦!

蒙悠闻言一阵娇笑,“笨!柳叔是应了那句红线缠腰、赤绳系足的预言,替无凝和小师妹拉线啦!连这都要别人解释,你也真是笨得可以啦!”蒙悠撇了撇嘴,不悄的挥开大哥的手,像是要和他划清界线。

“啊!”蒙谦顿悟的惊叫道:“是采阴补阳?不!不!不!是采阳补阴的那种邪功?!妈呀!”

“呸!呸!呸!”老头起身连敲了蒙谦几记响头,又好气、又好笑的叫道:“去你的采阳补阴!又不是练什么旁门左道的功夫,采阳补阴个屁啊!”

“不是这样解释的吗?”蒙谦委屈的摸着经过专家设计的发型,心想自己的头发一定被敲得一塌胡涂。

“当然不是!”老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睨向一旁嗤嗤穷笑的蒙悠,她刚连忙闭上小嘴。比起蒙谦,蒙悠在他老头眼里,算是长进得多了。

“顾名思义,‘神舞剑法’乃是磐古开天以来,仙族群聚起舞,各展所长,各显神威的极致舞艺。”老头不疾不余的解释,“传说中,这门舞艺在人间流传,经过唐朝一代高人奇士篡编而成,演变成阴阳调和的绝世武术,若非老夫乃是修道之人,要不……”说着,老头不禁叹了口气,像是有着无限感叹。

“哦!”蒙家兄妹了然的点头,却突地噗哧发笑。

修道?蒙悠忍不住想笑,她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柳叔哪里像是个修道之人?说他像竹林七贤那般狂放不羁的高士,还来得恰当得多。

蒙谦也笑得甚为诡异,不过他的心术一向不怎么“纯正”,想的东西自然也和蒙悠不同。

阴阳调和?蒙谦憋住即将爆出的大笑,双肩忍不住的抖颤。敢情老头练的是童子功哩!要不怎么不练这门功夫?一定是怕破功嘛!蒙谦憋着笑,不住点头。

心想:原来老头活到六十多岁,都还是如假包换的“处男”哩!

“呵……”终究还是忍俊不住,蒙谦还是放声大笑起来,笑得一旁的两人莫名其妙。

“兔崽子!你笑什么!”老头不明白的喝斥一声,蒙谦忙不迭的掩上嘴巴,憋得好生辛苦。

“知道我找你们来的用意了吧!”老头睨了两人一眼,兄妹俩赶忙的点头。

“凑和他们喽!这还用说吗?”蒙悠蕙质兰心,虽然哥哥是个“品种不良”,但她这个做妹妹的可是蒙家最优秀的精华。

“嗯!”老头满意的颔首,捻着胡须,一脸老奸的笑容。

“柳叔!”蒙谦突地摇首,像是看出寒星比划的招式,有所缺失,不禁纳闷道:“小师妹力道似……”

“嗯!”老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力道气势都显不足,那是因为她和无凝没有夫妻之实,所以无法使出剑法威力的缘故。”

话已挑明,蒙家兄妹自然了悟于心。

“放心吧!柳叔!生米迟早都会煮成熟饭的!你等着瞧吧!”蒙谦别有深意的笑道;

闻言,老头放声大笑,蒙悠和蒙谦也笑得“贼”意洋洋。

当然,在庭园里不断挥舞狼牙棒,勤奋练功的寒星,是听不见他们颇具心机的笑声的,因为此刻在她心中只有弑师的仇恨,还有……无凝若隐若现的笑颜。

***

众人拜别了柳天诀,携同寒星下山时,已是黄昏时刻。

众在蒙谦那辆保时捷怪物里,寒星不仅僵直身子,望着车窗外瞬间飞逝的景致,心头更是一阵寒颤。

来到这个未来世界,已有半个月的时间,对老头木屋内的新奇玩意儿,例如电灯、电话、瓦斯炉、收音机,她冷寒星大致上都有了概略的认识。

但是……寒星抓紧了手上的狼牙棒,不自觉的咬着下唇。但是……坐在怪物身上,她柳寒星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哪!

望着与保时捷擦身而过的车子,寒星每每都吓得差点跳起来,几乎要翻身抱住坐在身旁的无凝。

“小师妹!待会儿咱们先上百货公司,替你Shopping一番。”前座的蒙悠转过头来,满脑子想着安顿寒星的计划,从一上车便叨叨絮絮到现在,“看看你包得像粽子似的,等会儿悠悠姊替你挑几件Open一点的服装,要不,浪费了像你这么好的身材,那多可惜啊!”

蒙悠先是不满的打量寒星身上的衣眼,继而想起自己看过寒星赤裸的身子,基于她的职业病,不帮这小师妹彻底从头至尾打扮一番,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百货公司”?!“瞎拚”?!“欧喷”?!寒星有听没有懂的点头,没握着狼牙棒的右手,不断紧张的绞着衣角,差点没把T恤给扯破。

蓦地,一个温暖宽大的手掌握住她,寒星不禁诧然转头,凝望这给予她坚定力量的来源。而映入寒星眼帘的却是无凝,只见他若无其事的望着前方,淡漠的侧脸依旧冷峻,然而他修长的十指却坚定有力的覆在自己的纤手上,传递着一股莫名安抚的力量和温暖。

无凝……寒星垂首,默默望着他宽大和自己不成比例的手掌,原本紧抿的小嘴也漂起了一抹淡淡微笑。

原有的不安在无声中驱逐,寒星的心中更涌起一丝娇怯,和难以言喻的温柔情意,脑子里根本没听见蒙悠说啥。

寒星和无凝“牵手”的时间,仿佛过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蒙悠所谓的百货公司。白色保时捷停妥在地下停车场,无凝不留痕迹的收手,迳自下车,像是忌讳些什么。

寒星心中霎时一抹失望之感掠过,她逼自己强装上笑容,拎起狼牙棒准备下车。

“也!等等!”先下车的蒙谦笑嘻嘻的替寒星开门,“替星儿服务,是小生莫大的荣幸!”

唷嗬!星儿?!有够恶心加肉麻哩!蒙悠和无凝同时挑高眉毛,质疑的瞪着一脸殷勤笑容的蒙谦,搞不清楚他在变什么把戏。

不过蒙悠脑子一转,就知道自己的大哥在想些什么,难怪方才蒙谦一声不吭,原来是……蒙悠奸奸一笑,就说嘛!她这个大哥什么时候“惜言如金”啦?原来是没安什么好心眼,在算计无凝哪!

“谢谢!”寒星下车,给了蒙谦一个甜甜的笑容。

“不客气!”蒙谦打蛇随棍上,顺势将手臂搭在寒星肩上,异常亲热的拥着她往电梯走,无视身后无凝投来的灼热注视。蒙谦暗暗穷笑的向寒星解释电梯的用途。

“哪!如果你要上楼,就按箭头往上的按钮……一楼、二楼……关门是这个,你懂了吗?星儿!”蒙谦甜昵宠爱的语气,白痴都看得出来这个花花大少又在对女人灌迷汤了。

“嗯!”寒星看着电梯门阖上,表示了解的点了点头。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对蒙谦勾肩搭背的亲密举止,寒星倒不十分排斥,也许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蒙谦并无恶意,就像大哥对待小妹一般的感觉。而且……寒星狡黠的眨了眨大眼,总觉得蒙谦对她殷勤得过分,而那双狡狯的眼睛,似乎充满了恶作剧的笑谑光芒,好像正在施行什么阴谋似的。

“蒙谦!你到底出不出电梯?”身后的无凝口吻冷淡得一如往常,然而眉宇之间却多了丝难以察觉的不耐,就连声调也提高了不少分贝。

“急什么?急的话,你不会先走吗?”蒙谦语含双关的嘻笑道,一边搂着寒星步出电梯,不管脸色益发难看的无凝。

“等等!”蒙悠叫了起来,她突然发现寒星手中握着的那支狼牙棒,“不会吧?!寒星!你不会要带着那玩意儿去逛百货公司吧?”她苦着一张脸叫道。

闻言,大伙都怔忡了半晌,纷纷将目光投向寒皇手上的狼牙棒。

“星儿!”蒙谦讨好的微笑,“先把狼牙棒放回车上好不好?你如果拎着它逛百货公司的话,就会有一堆人以为你是哪儿冒出来的母夜叉哩!”

“可是……”寒星低头抚着寒光森森的狼牙棒,知道已有很多人投来诧异不信的目光,但是她仍然心有忌惮,“师父说过,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也是棒在人在,棒亡人亡啊!狼牙棒从来不曾离开过我身旁,我若一刻不拿在手上,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嘛!”她噘着小嘴,心里不胜委屈。

“败给你了!”蒙悠仰天长叹,这丫头着实难缠。

“好一个棒在人在,棒亡人亡!”蒙谦笑得直咧嘴,开始怀疑这丫头的脑部构造,难道古人个个都是食古不化?

寒星委屈的低下头,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弱势者,不仅无依无靠,甚至都不知该如何求取生存。一向甚有主见的她,在许多方面可以任人摆布,例如服装、生活习惯等等,但是武器是习武之人的第二生命,怎能弃之不顾呢?这对她而言,的确是要求过火了。

“寒星不喜欢,就别勉强她!别人爱怎么看,那是他家的事。”无凝突地冷冷说了一句,率先迈步往前。

闻言,众人怔了一会儿,蒙谦和蒙悠摸摸鼻子不再吭声,却悄悄投给对方一抹会心的笑意。

寒星则惊诧的望着无凝的背影,所谓外冷内热,就是形容她师兄这种人吧!寒星笑了起来,原先的不快已全然抛开,心头又漾起一股温暖。

“走吧,悠悠姊!”寒星拉起蒙悠的手腕,娇笑道:“你刚刚不是说要替我‘瞎拚’,‘欧喷’什么的吗?”

望着娇笑灿烂的寒星,蒙悠笑嘻嘻的想起无凝袒护她的反应,不禁开心的笑道:“对!咱们去‘瞎拚’,拚得无凝口袋空空!”

望着蒙悠和寒星往前奔去,两人双双揪住无凝衣袖,险些没把他衣服给扯破的情景,蒙谦不禁摇首漾起一抹有趣的笑意,“有缘千里来相会啊!看你怎么逃?”

他笑着道,一边追了上去,“帮忙”把无凝的衣服扯破……



第四章

“三十四A罩!”蒙悠吐了吐舌头,把一系列的内衣裤,丢给更衣室里的寒星,“会不会是柜台小姐量错啦!古代女人的Size有那么大吗?”蒙悠咂了咂舌,不敢置信的低浯道。

上次她替寒星换衣服时,没看得很仔细,只觉得这丫头身材不赖,没想到……三十四也!她才不过一六O公分吧?!蒙悠悲哀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差点没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因为……她只有……三十二时!蒙悠咬了咬唇,好不委屈的模样。

“没关系!胸大无脑嘛!”蒙悠深吸了口气,勉强的安慰自己。

“悠悠姊!”更衣室内传来寒星的叫唤,好像十分难堪,“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来了!”蒙悠纳闷的走了进去,却见寒星依旧穿着肚兜,手里拿着一堆新潮内衣,一脸似乎相当苦恼的表情,“怎么?!”她不解的挑眉,“搞了半天,你一件都还没试穿啊?”

闻言,寒星又点头又摇头,好像不知该从何说起,小脸涨得一片通红。

“有问题吗?”蒙悠一脸莫名其妙。

“嗯!”寒星猛点头,讷讷道:“我……我不会穿啦!”

“老天!”蒙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看她蒙悠若了什么麻烦?这下还要教这丫头穿内衣哪!蒙悠边笑边皱眉,拿起内衣开始一步骤、一步骤的教着寒星。

“喂!喂!”蒙谦坐在内衣专柜外头的咖啡Bar,他已经喝完了一杯“爪哇”,开始不耐烦的朝里头的鬼叫,无视旁人注目的眼光,“星儿!你再不出来,那我就要冲进去喽!”蒙谦咧着嘴大笑道,然后朝那些一样在这里活受罪的男人点头示意,而那些啜着咖啡的男人也回给他一抹会心的笑容,显示自己心有戚戚焉。

见里头没反应,蒙谦又笑嘻嘻的转回头,迎上无凝一脸“鄙弃”的表情,然后不以为然的放声大笑。

“喂!‘假正经的’……”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蒙谦拍了拍正在啜饮咖啡的无凝,神秘兮兮的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三十二、二十四、三十六…… 对不对?”说着,蒙谦又大声放肆的笑了起来,因为无凝正如他所料的喷出了咖啡,涨红了那张俊美无比的面孔,目光足以致命的死瞪着他。

“听着!蒙谦!这玩并不好笑!”无凝冰冷的开口,声音有如索命阎罗那般阴沉,“你最好对古人的事情三缄其口,别再同小师妹提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心里有数。”无凝的话不像威胁,因为他一向说到做到。

蒙谦心中微微一凛,不怒而威的无凝自有一股气势,教他这个黑道头子的大少爷心折不已,“你这个傻子!”蒙谦突地笑了起来,目光满含深意的盯着无凝,“不管我说不说,那都不重要。”

蒙谦边说边笑,吊胃口似的点了根烟,正色道:“难道你没发现那丫头已经对你着迷得走火入魔了吗?你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怒都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你,你难道会不知道?”

霎时无凝的心微微一震,自己的感觉是一回事,轻由别人口中陈述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望着无凝脸色一沉,蒙谦笑嘻嘻的吐了口烟圈,一脸不正经,眼神却十足认真,“如果你想把她推开,就把她推到我这儿来好了。我蒙谦别的不会,怜香惜玉倒是很有一套,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把她交给我。”

闻言,无凝的眼神一阵复杂凝视,丝毫看不出蒙谦的话是否对他造成了冲击!良久,在蒙谦笃定得意的目光下,无凝缓缓的摇了摇首,神情泰然的道:“随你!你叫她星儿,不是吗?”

“无凝!你……”蒙谦微微变了脸色,直起高大的身子。

“好了!‘瞎拚’结束!走喽!回家去吧!”蒙悠人未到声先到的叫道,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同寒星走了过来,压根没发觉这两个大男人之间隐伏的暗流。

“先去吃个饭吧,都七点了!”蒙谦训练有素的换上他招牌的笑脸,目光浏览过桌上的大包小包,还有蒙悠和寒星手上拎着的包装袋,心想这下可花了无凝不少钱,这才勉勉强强的平衡过来。

“嗯!我快饿昏了!”寒星点头附和,肚子果真饿得咕噜咕噜叫。

“走吧!十二楼有个餐厅,他们的腓力牛排似乎还不赖哩!”蒙悠提议道,一边咽了咽口水,往电梯走去。

腓力牛排?!寒星咬了咬唇,正想问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儿,却见其他三人率先走在前头,只好连忙跟了上去。

突然一阵野兽巨大的吼声震天嘎响的传来,寒星吓了一大跳的注视着身旁的四角箱,那四不像的野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装在四角箱里,齿牙咧嘴的好不挣狞,而且还一步步的朝她迈近。

“大胆娇孽!还不快速速现身!”寒星冲上前,一声大喝,丢下了手上的大包小包,舞着逾百手的狼牙棒,寒光映日、闪耀着炫人眼目的光华,气势好不骇人。

四周顿时围集了不少观众,纷纷投以好笑注目的眼光,搞不清楚寒星是在拍戏,还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无凝三人在电梯里等了半天,没见到寒星人影,只得走闷头路,却见一堆人围观着不知在看什么东西,还不停的议论纷纷着。

“寒星?!”无凝身高一八七,翘首一望不禁大惊失色。

“什么?!”蒙谦和蒙悠异口同声的大叫,也全变了脸色。

只见寒星门中念念有辞,神情肃穆的立在那台一百时大的电视前,挥舞着狼牙棒,一边还斥退众人。

“妖孽!还不现身?你以为躲在箱子里头,姑奶奶就拿你没辙吗?”寒星大声斥责,那野兽的模样就愈是吓人,但却始终不肯踏出箱子半步,像是在和寒星挑兴似的。

“可恶!”寒星心头怒火大起,喝了一声:“看棒!”

“寒星!”无凝三人拚命推开人群,试图阻止寒星莽撞的举止。

岂料寒星大喊一声“看棒”,百斤重的狼牙棒便猛力一挥,“乒”的一声,电视萤幕已被砸得稀巴烂,众人莫不哗然。

寒星眼也不眨的收回狼牙棒,正纳闷怎么野兽已逃逸无踪,以她寒星的功力而言,怎么可能让它逃掉而不自觉?

“喔——噢——噢!”蒙悠瞪大了眼睛,惊恐得说不出话来,一支手指着黑压压的荧幕,另一支手则压着胸口,拚命的喘气。

“哈!”蒙谦呆了半晌,慢慢恢复知觉,不禁又好笑、又好气的大笑出声,笑得眼泪掉个不停。

“寒星!”无凝哭笑不得的拚命忍住笑意,依旧维持他“酷哥1号”的表情。

“师兄?!”寒星诧异的转过身,一脸纳闷的笑容,有点憋又不会太憋的道:“你有没有看见那野兽往哪儿逃逸啊?怎么箱子一破就不见了呢?”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无凝想笑又不敢笑,当他来不及向寒星解释怎么一回事时,便见穿着制服的柜台人员走来,一副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模样:

“蒙悠!这交给你处理了,我带寒星先走一步!”无凝当机立断,丢下话给依旧呆怔的蒙悠,自己拉起寒星的小手,大步的往电梯奔去,留下一脸不敢置信和讪笑的众人。

寒星被无凝急忙的拉着跑进电梯,又急匆匆的跑到地下停车场,此时寒星终于知道,肯定是自己又闯下什么大祸了。

“师兄!”寒星停下了步子,闷闷的抬起一张小脸,幽幽开口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啦?”

一想到自己又闹了个天大的笑话,一向自尊心极强的寒星,此时真想一头撞死在停车场的水泥柱上,内心不胜委屈难过。

强憋住笑意的无凝顿了顿,转身望进寒星那双有如宝石般的明眸,像是强忍泪意似的,他嘴角的笑意不禁僵了僵,心里又泛起莫名怜惜的涟漪,“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他温柔的安慰道,毫不自觉自己原来冰冷的眼神变得温暖眩人,更没发现自己正疼惜的轻抚她的发际。

“真是这样吗?”不知是受无凝的温柔感动,亦或是自己强忍的泪水早想范滥溃堤,寒星的眼泪像是断线珍珠似的开始范下,梨花带泪的娇脸,我见犹怜。

无凝见状,莫名的心中抽紧,抚着秀发的大手微微一僵,迟疑着是否要将她拥入怀中。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寒星哭得抽搐,长久的不安和委屈在一瞬间全都统统宣泄爆发出来,“我以前不会这样的,可是……到了这里……什么都变了……我好不……习惯……“她愈说愈是伤心,不觉已扑进无凝的怀里,眼泪和鼻滋已不觉得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无凝怔了一会儿,俊美的面孔上浮现一抹淡淡欣慰的笑意,轻柔的拍着寒星的背脊,嘴里呢喃着一些陌生的安慰话语。

而躲在电梯旁多时的蒙悠和蒙谦,则是拚命揉搓眼睛,不敢相信一向对女人不假辞色的柳无凝,此刻竟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哭得淅沥哗啦的寒星。这个事实对蒙家兄妹来说,都太不可思议了,以致使得两人都张口结舌不知作何反应。

半晌,像是觉得“蹂躏”无凝的衣服够本了,寒星这才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来,小脸上仍挂满未干的泪痕。

寒星突地瞥见无凝脸前皱得有若菜干的衣服,她一边擦泪,一边忍不住噗哧的笑了起来,这才化解了此刻有点儿尴尬的气氛,也教无凝放心的松子口气。

“又哭又笑,猴子撒尿!”无凝难得的绽开笑颜,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龄,百年难得一见的调侃寒星。

寒星被调侃得娇脸泛红,于是不依的嗔道:“师兄,人家真的很难过嘛!你怎么可以取笑我?”跺了跺脚,她娇羞已极的撒娇,我只差没用粉拳轻捶无凝。

无凝毫不设防的迸出笑声,笑声浑厚低哑的撞进寒星心坎,教她心窝暖。

“我就不相信师兄你会没闹过笑话?”捶了无凝不轻不重的一拳,寒星像是逼供似的朝他杏眼圆睁。

“笑话?”无凝犀利的眸子一转,轻笑道:“当然有。”

“有吗?!”寒星早忘了方才大哭特哭的事情,眨着一双灵黠大眼叫道:“比我打野兽还好笑吗?”她念念不忘方才的糗事。

“嗯,差不多!”无凝挑了挑眉,黠笑道:“你砸的是电视,我砸的是蒙谦家的电话,咱们是半斤八两,闹笑话的功力不相上下。”

“电话?!”寒星好奇的瞪大眼睛,“你是说那个会响的小盒子,拿起来还可以讲话的那玩意儿?”她掩口笑道,想不到师兄“丢脸”的功夫竟不下于她。

“嗯!”无凝糗糗的一笑,颇有调皮的味道,“电话一响,我以为那是什么怪物,就噼哩啪啦的给它一拳,然后丢到地上死命的踩,直到电话被我踩坏才停下来。”

“哈……”寒星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无凝笑得说不出话来。

无凝轻笑,不明白自己为何变得多活起来,也许他只是存心想逗小师妹开心,也许……无凝不敢再细想下去。

“喂!该换我们出场了吧?”蒙悠推了推蒙谦,而蒙谦则是莫可奈何的一笑,依旧靠在墙壁上。

“你不觉得我们很扫兴吗?”蒙谦心不甘情不愿的耸了耸肩,一边抖了抖身子。

“嗯!好像‘菲利蒲’电灯泡!”蒙悠叹了口气。

然而一想到老头找他俩合作的计划,似乎有愈来愈乐观的倾向,兄妹俩又不由得的泛起愉悦的笑脸。

***

晚餐进行在某种诡异的气氛中,蒙谦和蒙悠用餐的速度极快,好像迫不及待的想把他俩送回柳家;而原本在停车场与寒星谈笑风生的无凝,又回复原来冷峻淡漠的模样,教人难以亲近。

寒星吃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的牛排,灵黠的大眼不停扫视着三人,只觉得三人都各怀鬼胎,只有自己最“纯洁”,因为她“啥米拢不宰”。

方才经由蒙谦和蒙悠口中,寒星才知道自己砸烂的萤幕正在上演……什么“侏罗纪公园”?什么恐龙?什么电脑合成高科技?反正寒星都是有听不太懂,只觉得这次丢脸可真是丢到家了,还害无凝赔了不少钱,让她觉得自己好糗。

想到此,寒星不禁转头望了望坐在身旁的无凝一眼,而无凝仍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寒星咬着下唇,迟疑着是否该跟无凝道歉?因为她似乎替他添了不少麻烦。

“OK!到家啦!”蒙谦将车停妥在郊区,转过头来笑嘻嘻的宣布道:“本站是柳无凝的透天厝,要下车的旅客请赶快下车,下一站是蒙谦和蒙悠的‘行云别墅’,欢迎小师妹参观留宿。”说着,蒙谦朝寒星戏谑的眨了眨眼,像是真的在邀请她似的。

而寒星则是忙着拎起大包小包,不时望着无凝,“下次吧,再见!”她瞥了眼已经下车,迳自往前走的无凝,连忙转头微笑的道声再见,脚步则忙不迭的跟上无凝。

还有不及打量柳宅堂皇的外观,寒星就已经跟无凝进了柳家大厅,并在无凝的屁股后面团团转,“师兄,你的房子好漂亮哦!”望着无凝高大的背影,寒星试着开口引起他的注意。

“嗯!”无凝冷冷的应了声,头也不回的上楼。

“师兄!”寒星跟着他,不气馁的笑道:“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嗯!”无凝看都没看她一眼,身子突然停在二楼中央的房门口。

“师兄……”寒星一脸笑容的跟上,还来不及发问,就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无凝,“噢!”她叫了一声,鼻子硬生生的撞在他坚硬的背脊,痛得她直摸鼻梁,忘了原本想问的问题。

“这是你的房间。”无凝拉开房门,转身淡淡的瞥了寒星一眼,像是没注意她撞得发红的小巧鼻子,口气凭地冷漠。

“我的房间?!”寒星抬头一看,霎时忘了自己撞痛的鼻梁,呆愣的注视眼前一系列粉红、乳白,极端女性化的精巧卧房,“这是……我的房间?”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她不敢置信的瞪着无凝,“真的是给我的?!”

无凝点了点头,俊朗的面容一无表情,胆子稍小的人大概会被他吓得屁滚尿流,可是寒星却给了他一抹好甜好美的笑容。

“谢谢你!师兄!”寒星感动得拽着他的衣袖。她冷寒星一向就很容易满足,别人待她五分好,她总是还人十分。

无凝见状怔忡半晌,俊脸又莫名泛红,突然猛地收手抽回衣袖,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寒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怔忡发愣。

“我的房间就在二楼尾端,有事叫一声就行了,没事的话你就早点休息吧!”无凝冰冷的丢下话,像是避她如蛇蝎似的走开。

房门“砰”一声的关上,寒星才渐渐回神过来,却仍旧不敢置信的盯着房门,“师兄,生气了?”她咬着下唇,内心不安的找遍所有理由,却不明白无凝为何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寒星知道无凝的性情原本就阴沉,能和大而化之,有时言词甚为刻薄尖酸又犀利的蒙家兄妹为友,已是相当难以想像的事情,但是无凝对她一直保持疏远有礼的态度,今天在停车场的他是一个特例,然而除此之外,他甚至不曾对她说过半句重话,更别提甩开她拉他衣袖的手……

寒星沉沉的叹了口气,望着这美轮美奂,不输古代瑶宫琼阙、龙楼凤阁的典雅卧房,比她在明朝所住的茅屋陋居要胜上千倍,内心却有着愈益沉重的感觉。她放下手中的狼牙棒,缓缓取出系在腰间的天珠和锦囊,忍不住一股悲怆又袭上心头。

“师父!我该怎么做?”寒星微微哽咽,“神舞剑法真能打败忌无文,一并歼灭摩火邪教,替你报仇吗?”她缓缓踱向窗口,轻轻拭去泪水,望着庭院中一块突然陷落,好似被火焚焦的土地,忆起蒙悠曾向她提过,自己就是在那儿被无凝救起的情形。

寒星运足目力望了半晌,又抬头仰望夜空高悬的明月,不禁叹了一声:“八月既望,日月交替,天门遂开,实在太久了。”

突地,寒星一声长啸有若凤鸣,她拎起狼牙棒,纵身飞出窗口落向那块陷落的土地,气势直可穿云裂石的练起“神舞剑法”。

师父!就算寒星拚了这条小命,也要取下那老匹夫的脑袋,来祭您老人家的坟!寒星悲恸的想。

“喝!”寒星吞下泪意,锐不可当的攻出有如寒光四射的剑式,气吞万里……

“神舞剑法”?想不到小师妹只演练一遍,就能将这套招式诡异,似实若虚的剑法,练至如此驾轻就熟出神入化的程度?莫非她真如老头所说的,是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葩?!寒铁狼牙棒是兵器谱上,排名数七的利器?

无疑高大的身子隐匿在窗帘后,炯炯如鹰的一双锐眸,犀利的打量着庭院中翻打飞腾的寒星,眉宇之间有股诧然惊异,还有一抹不自觉的爱怜。

一百零一招的剑法,寒星练了不下数十遍,望着她挥洒香汗,一次又一次攻出的凌厉招式,那副拚命三郎的模样,直教无凝痴痴的凝眸注视,内心更窜过无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直至月淡星稀,人儿倦了,寒星才腾空掠回窗棂,无凝才逐渐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更觉一股沉郁怅然。他失意地踱回床边,翻了翻桌上的行事历,想起明天傍晚的工作,无凝有些失神的坐在床沿。

突地,一阵电话铃响,无凝皱了皱英挺的浓眉,任由答录机答覆留言。

蒙谦难得正经的声音,在彼端响起,“无凝,你要的天珠已经找到了!原来是十几年前达赖喇嘛上乘的修行法器,听说现在在英国豪商巨贾的拍卖会里拍卖,起价差不多百万左右,你要真有兴趣,我就找人替你办妥这件事,其他的等明天再详谈!”

“啪”的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无凝心烦意乱的点了根烟,混沌的思绪有如飘茫烟雾,永无澄清的时候。

瞥见答录机红灯连续闪烁,无凝按下了按钮,老头苍哑的嗓音顿日扣向起,令他诧异挑眉。

“无凝!我这趟到大陆找‘火心莲’,没个把月、半年的我绝不回来,你得要好好照顾你小师妹。那丫头脾气倔又没啥心机,你得多担待她些,别让她受了委屈。”

话音一落,无疑脸上的表情一阵奇异变化,似矛盾、无奈,又似痛苦难挨。

别让她受了委屈!老头的交代一再缠绕在无凝的耳际。

你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怒都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你,你难道会不知道?蒙谦的提醒又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够了!够了!无凝突然暴怒的捻熄烟头,在心中狂然呐喊,然后进出几近疯任的凄怆笑意。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他愤怒至极的撕烂身上的衣服。

吓!胸前有若刺青般,一条栩栩如生,彷若即将窃胸破膛而出的舞龙,在美术灯的照耀下,诡异出奇的闪耀着黯青的光彩……

宿命!宿命!无凝捶胸益腕,痛入骨髓的低嚎,有若杜鹃泣血,令人闻之惊心断肠。

***

“啊!好痛!搞什么鬼?!怎么会这样?”一下床,一双脚才刚踏上冰凉的地砖,寒星顿时龇牙咧嘴的鬼叫起来,接着“砰”的一声跌在地上,“完了!”望着黑肿淤青有若山东大馒头的脚踝,寒星不禁暗暗喊糟。

“一定是那招‘鸢飞戾天’惹的祸!”寒星一边揉着拉伤的脚踝.一边皱眉挤眼的哀声抱怨。

回想昨晚勤练“神舞剑法”,就在飞身坠地之际,一不小心就拉伤了脚筋,她原以为没啥大碍.哪知轻忽了伤势,今儿个一大早脚踝便肿成两倍大。

“他XX的!这下可好了,变瘸子哩,怎么下楼呵?”寒星一边喃喃嘀咕,一抬头又见天幕方晓,她苦笑的摇首,不愿惊动无凝,“师兄还在睡吧?”她自言自语的,勉强用狼牙棒撑起身子,身形危危颤颤的摇晃,—拐一拐的准备下楼。

她知道无凝房里的灯光明如白昼,因为昨晚她练功告一段落,掠回自己房里时,她看见无凝都还没熄灯就寝。

“一、二……十……十五……二十!”二十阶!寒星数均匀台阶,立时娇憨的苦笑,“她X X的!整人嘛!我冷寒星真是时运不济,命途乖违,连楼梯都要跟我做对!”

但是抱怨归抱怨,却不能无视于肚子饿得咕噜直叫,寒星不得不认命的走下楼梯。撑着狼牙棒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往下走,一层阶梯走得像一世纪那样漫长,教这脾气急躁的她怒气微涨。

直至走到第十七个阶梯,寒星的鼻尖已冒出细微汗珠,望着剩下的三个阶梯,她喘口气得意的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哎哟!”

蓦地狼牙棒一滑,兀自洋洋得意的寒星,一个踉跄的摔下楼梯,“乒乒乓乓”一阵巨响,连人带棒的滚落在厨房门口。

“寒星?!”

有若一阵疾风,刚自门外走进的无凝,脸色遽变的惊吼一声,转瞬间已抱起摔得七荤八素的寒星,“寒星!寒星!你没事吧?!寒星!”一连叫了三声小师妹的名字,无凝原本冷峻的面貌,顿时罩上莫名惊惧的骇然表情,又急又怕的望着寒星蹙眉闭眼的芙蓉花颜。

无凝低沉又充满惊恐的叫唤声,在寒星耳际回响,跌得脑袋昏眩的她,茫茫然的睁开星眸,“师兄?!”寒星胡里胡涂的望着无凝,还型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嘴里就哎哟、哎哟的大叫起来,“好痛!好痛!怎么满天都是星星啊?师兄。”

“哪里痛,你哪儿受伤了?!寒星!”无凝被她型得心慌意乱、语气伦次的,那模样活像比他自个儿受了伤都还要心急。

“手痛!头痛!还有脚也痛!”寒星遍着菱角嘴,眼底泪光盈盈,撒娇似的抱怨道:“师兄!我全身都好痛哪!”

“手痛?脚痛?头痛?”无凝忙将她抱向客厅的沙发,逐一检查。头部安然无恙,手腕被T恤包住也没啥大碍,然而一望向牛仔裤下于青肿起的左脚踝,无凝立时倒抽了口冷空气。

“好痛喔!师兄!”无凝轻触了她的脚踝一下,寒星就立即鬼叫了起来,眼泪还潸潸的落下一滴。

真痛、假痛寒星自个儿也搞不清楚,反正她是赖上子无凝,光是看到无凝为她心急如焚、额冒冷汗的神情,寒星就觉得值回票价,叫得也就愈是逼真。

“乖!寒星别哭!师兄去拿药替你推拿,一会儿就没事了。”寒星的哀叫让无凝感到揪心,不禁软言软语的哄着她,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酷,他焦急的转身奔进厨房拿药,急忙拎了药箱又冲回客厅,还顺手带出金针替她止痛。

“痛啊!师兄,好痛啊!”寒星一把鼻涕、一把泪,挤眉弄眼,活像个掉了糖的孩子似的一个劲儿的哭闹。

“不痛!不痛!”无凝哄道:“金针插上就不痛了,寒星别哭!”

“穴位左移三寸……”无凝小心翼翼的将寒星的左脚搁在茶几上,指间数根金针已经迅捷精准的扎进穴道内,“好多了吧?”半跪在地上的无凝抬起头,笑容极为温暖的望着寒星,眼中满是柔情与忧心。

寒星微微怔忡,无凝此刻毫不设防的温暖笑容令她目眩神摇,心跳怦然,如同昨日在停车场的那一幕。

为什么?!师兄明明并不冷酷无情,他的笑容更是温暖得如同旭日,为什么却总是要摆出冰山似的冷漠面孔,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寒星咬着唇,心中满是犹疑的暗暗思忖。

“怎么?!还痛吗?”见她没反应,无凝犹豫的挑了挑眉。

“不痛,好多了!”寒星连忙摇首,却晃出一行泪水,不是痛在脚踝,而是痛在心坎。

一行泪水又一行,寒星不自觉的一直掉泪,似乎冥冥中注定她和无凝情牵心系,而她隐隐约约的总能察觉,无凝强装冷漠的外表下,似乎隐藏了太多痛楚。

“真的不痛?!”无凝温柔的用手拭去她的泪水,岂料拭了一行又落下一行,他不禁皱眉苦笑,“别逞强!会痛就说一声,待会推拿会更难挨哩!”

“真的不痛嘛!”寒星吸了吸鼻子,声道:“只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尼姑以外,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照顾我,人家是心里感动嘛!”

闻言,无凝的笑意微敛,开始替她抹药推拿,无意识的又想装出冷峻,只是此时此刻,理智对他已不生效用。

“你是怎么拜师的?你父母呢?难道除了老尼姑外,你就没有其他亲人?”话音一落,无凝便后悔自己问话怎这么不经考虑。

寒星眼神顿时黯然,幽幽道:“我是老尼姑在山涧中无意寻获的弃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和师父相依为命了十八年,师父教我练武自保,塞外放牧的生活也十分平淡惬意,要不是……”

寒星顿了顿,无比怆然,“要不是什么祆山论剑的狗屁玩意儿,我师父也不会死,我也不会一个人孤伶的跑到这里来。我发誓我一定要返回中原,杀得摩火教片甲不留,让老尼姑得以含笑九泉。”寒星握紧双拳,以示自己心意已决。

无凝专注倾听,早包札好寒星的脚踝,现已无言的收抬着药箱,但其内心莫名的愁郁浓得化不开。

“师兄!你不是也会占卜吗?!”寒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突然叫道:“替我卜个卦好了,看我中原之行是福是祸?看那老匹夫是不是惨死在我棒下?”

无凝阖起药箱的动作一僵,随即不自然的笑道:“我连自己的命运都算不出来,更何况是你的命运!”

“是吗?”寒星眨眼,吐了口气笑道:“老尼姑都不教我卜卦,她说参透天机,只会滞碍自己的命运,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悠悠哉哉的过日子,这样子人生还会过得快活点。”

无凝不置可否且有些心虚的微笑,他之所以不占卜寒星的未来,是因为他怕……怕是祸而躲不过,光是想到她遭遇危险的念头,就足以让他柳无凝莫名心痛得难以自己。

“师兄!”寒星纳闷的望着站直身子的无凝,突然道:“师叔救你时是不是二十年前的事?你那时候才多大岁数啊?”

“八岁。”无凝的笑容微敛,拎起药箱放回厨房,回到客厅时手里多了两支拐杖,也不知他打哪儿弄来的,高度竟恰好适合寒星。

“八岁?”寒星起身拄着拐杖,小脸上有着怪异诧然的神情,一双明眸紧盯着神色平静的无疑。

“怎么?!怀疑师兄我已经七老八十啦!二十八岁不衬我的年龄?”无凝冷面笑匠似的挑高浓眉。

“当然不是!”寒星红了红脸,继而挂上纳闷迟疑的表情,向无凝问出自己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我只是觉得奇怪,以你一个八岁的孩子童,就算功夫再好,也不可能攀上像袄山地势那么险恶的地方啊?而且还是一个人,这……太不合常理了吗?”她偏头好奇道。

霎时无凝的神情一僵,原本从容自适的笑意已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昔日惯常的冷峻,甚至较平日更为冷酷数倍,“这一点也不奇怪!”无凝连声音都变得阴沉危险,“我是被人送上山的。”他一字一字低沉的道。

不待她追问,无凝已转身“砰”的一声关上大门,留下惊诧不信、瞪大双眸的寒星。

***

坐在办公桌后的蒙谦,难得正式的穿着西装,而这套出自名家设计的庞大手笔西装,衬得他有若玉树临风,翩翩美采。

“咦?无凝!今天怎么这么早?!”

母需通过秘书通报,就能堂而皇之,直驱蒙谦董事长办公室的人,只有蒙悠和此刻走进的柳无凝。

此刻的蒙谦正笑意盈盈的目丁着面无表情的好友,手里转着钢笔,心中有着满腹的疑惑。

是为情所困吧!蒙谦十分高兴的忖道。柳叔让无凝和寒星同居,所谓日久生情,真是一点也不差。

“星儿呢?”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他蒙谦对付无凝最擅长的方式,两人的友谊能历二十年不衰,也还真是旷世奇闻。

无凝果真皱了皱眉,“她在下楼的时候,不慎摔了下来,左脚踝拉伤了,现在正在家里休息。”他低沉道。

“拉伤了?!”蒙谦立时站起身,紧张道:“你们明朝没有楼梯吗?怎么她连下个楼都会摔倒?”说着蒙谦便绕出办公桌,“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只有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柳无凝,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家。”

“等等!”无疑叫住他,俊美的脸孔罩上一抹厌恶的神情,因为蒙谦那副焦急忧心的表情,摆明的是要刺激他。

“我来找你是为了天珠的事。”无凝冷冷的盯着他,“先把这事解决了,你再去找你的星儿也不迟。”

蒙谦睨了他半晌,不禁苦笑道:“认识你二十年了,我还真弄不懂你这古人的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他顿了顿后,靠着办公桌潇洒的摆了摆了手,又道:“好吧,你问吧!我是有问必答!”

“那串天珠是什么来历?”无凝阴沉问道。

“据说是西藏喇嘛传到尼泊尔……”蒙谦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然后不知怎地流传到英国,也许是某些富豪买来收藏的吧!不过现在正在拍卖会场,起价百万,我在电话里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你确定是来自西藏?”无凝再次求证。

“再确定不过了!”蒙谦耸肩笑道:“起价百万也!小师妹那串天珠价值,应该也不下这数目,要不是她还得靠它返回中原,要不……”

蒙谦嘿嘿笑了几声,一道灵光却突地尽过脑海,让他陡地咽下笑声,“无凝你……”蒙谦睁大了眼睛,诧然道:“你到底要这串天珠做什么?难道你也想返回明朝?!”

“别管我想做什么!”无凝冷道:“你只管替我办妥这件事就行了,无论那串天珠是否价值连城,我都要定它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蒙谦惊愕的直起身子,“你真的要回古代?你在这儿生活已二十年了,你回去做什么?回去了还能不能回来,都还不知道咧!难道你要丢下我们一辈子?!”

“我说过……”无凝眼神坚毅,“这件事你别管!”

“我他X的,我不管谁管!”蒙谦没好气的揪住无凝的衣襟,脱口大骂:“你这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打算怎么回去,别跟我说你打算要和小师妹一起走,她那串天珠带你回去就绰绰有余了,你压根儿不需要再找另一串!”

“听着,蒙谦!”无凝阴沉的甩开他的钳制,用着蒙谦从未听过的阴狠口吻道:“我是要回明朝,但,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得了我!”

“为什么?”蒙谦知道了答案,心中更是惶恐,“告诉我为什么?否则我就把那串天珠毁掉,让你永远回不了古代!”

“你敢?!”无凝闻言怒火大炽.暴跳如雷的给蒙谦一记重拳,力道之大,竟将蒙谦揍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左颊更见一片红肿。

蒙谦爬起身子,用手缓缓拭去嘴角血迹,平静的望着面有愧色的无凝,冷冷的开口道:“你最好解释清楚,因为——天底下还没有黑道盟的蒙谦不敢做的事!”



第五章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按红杏蕊。斗鸭栏杆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群不至,举头……唉!”

庭院里传来柔弱悠扬的歌声,正如苏轼赤壁赋所云: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妮妮,不绝如缕。

“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蒙悠笑吟吟的接口,身穿背后挖空背心和短窄白皮迷你裙,状似优闲的站在柳家大门外。

“悠悠姊!”魂不守舍的寒星闻言,心喜望外,连忙拎着狼牙棒冲上前替蒙悠开门,“悠悠姊,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寒星兴奋的挽着蒙悠,喳呼道:“寒星好想你喔!知道你忙,又不敢去找你。”

“我现在不是来看你了吗?”蒙悠笑道,一边打量着寒星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不禁轻笑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丫头还是突破不了心防,总是包得紧紧的,替她买的那些名牌服饰,统统一定都搁在橱子里了。

蒙悠无奈的笑笑,转过话题,“小师妹,你唱得很不赖嘛!怎么就漏了最后一句?”

举头闻鹊喜?寒星苦笑的挽着蒙悠进屋,而原本誉跃的心情倏地又沉了下去。

她和无凝同在一个屋檐底下,已有个把月了,而她自个儿的脚伤早已痊愈,然而每天除了练武还是练武,三餐又有专人伺候,所以日子平淡已极。

无凝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天见首不见尾的,她一天有时还见不到他两次面,见了又说不到几句话。总而言之,无凝一直在避着她似的,可是当他在她身旁的时候,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像是要将她烙进心底似的,灼烈又热切的紧盯着她。然而当她转头迎上他的目光时,他却又倏地若无其事的避开,教她徒留疑惑和不解。

“没有喜兆,又哪儿来的鹊喜呢?”坐在客厅沙发中,寒星支着愁眉苦脸的脑袋,喃喃的道。

蒙悠黑白分明的秋眸一转,转啜了口桌上的冰茶,轻笑道:“我看你是困在这儿太久了,无凝真该带你出去透透气才好。”

“师兄……”寒星迟疑的苦笑,“他的工作好像很忙似的,一天到晚见不到他两次面呢!怎么有空带我出去透气。”语气里不见埋怨,但却有着一丝伤怀。

看那家伙把小师妹折腾成什么样了?蒙悠咬着下唇,不悦的忖道。对她而言,寒星就像是她的小妹似的,如花般绽放的笑脸是寒星最动人的地方,蒙悠不忍心寒星失去她最美的笑容。

“忙?”蒙悠有点儿咬牙切齿,“我看他是忙得‘不像话’了!”

身为无凝的经纪人,蒙悠自然对他的工作了若指掌。无凝虽然抢手,但他还不至于替他把工作排得满档,就连上帝也需要休息,更何况是他——柳无凝!

而且……蒙悠不悦的撇了撇嘴。她知道无凝最近常待在公司,脾气像个火爆浪子似的,动不动就找碴,蒙谦脸上持续一个礼拜的淤青,八成就是他的杰作。

而这一切……应该是为了他这个小师妹吧!蒙悠挑了挑眉暗忖。

“走吧!”蒙悠突然泛起笑颜,陡地站起身子,“无凝不陪你出去透气,悠悠姊陪你!”老头的交代在她脑中鸣鼓大作,蒙悠深具蒙家人的脾气,愈是不可能的事,她就愈喜欢去碰。

“哇!现在的‘强盗窝’怎么那么大啊?”一走进蒙谦和蒙悠的公司,寒星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指指点点,小嘴惊讶得喳呼不断。

“印象派”不愧为“黑道盟”旗下产业,宽敞气派的架式,完全是用银子堆砌而成,独占这条黄金地段五百坪左右,光是装潢设计的手笔就可以吓死一般的白领阶级。

而蒙家兄妹拓展事业的野心之大,由“印象派”旗下数百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名模特儿便由此可见。“印象派”已企图扩展国际世界舞台,屈屈一个亚洲市场,已不在他们眼底。

“什么强盗窝?”走在长廊上的蒙悠,纳闷的望向身旁兀自张望不停的明朝乡巴佬。

“不是吗?!”寒星认真道:“蒙大哥说‘黑道盟’就像我那时代的绿林组织,他就是我们所谓的绿林好汉、土匪头啦、强盗头啦,那这里是他的地盘啊;不叫强盗窝、土匪窝,那该叫什么?”好天真的望着蒙悠,像是真的在询问她正确答案。

蒙悠“嗯”了老半天,霎哑然失笑,只怪她那个宝贝大哥,什么不好教,光教寒星这种东西,弄得她对也不是,不对也不是,“唉!算了!懒得跟你解释这有什么差异!”

蒙悠摆了摆手,无奈的领着寒星到前廊尾端的休息室。一开门便见一堆发色、肤色个个大相迳庭的模特儿,而端坐在里头的无凝,则是其中最耀眼显目的一个。

眼见蒙悠身后跟着羞赧的寒星,正在打牌的无凝神情一僵,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哪!小师妹交给你了。”无视其他人对她的必恭必敬的欠身,蒙悠一派蒙家人大剌剌的模样,紧盯着无凝,“离表演还早哪!有空玩牌,倒不如多陪陪寒星!”

说完,蒙悠不顾无凝难看的脸色,迳自转向神色仓皇的寒星,“待会儿我再来找你,看无凝的Show!”

不待寒星回答,蒙悠便轻笑的走出休息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手足无措的寒星站在一旁,面对一双双好奇打量的眼光和她听不懂的“蛮话”,眼光无助的调向无凝。

只见无凝和其他人说着她不懂的语言,然后犀利的目光瞅向她,缓缓的起身朝她走近。

无凝真不敢相信蒙悠竟带寒星来这儿,面对眼前这张熟悉矫怯的笑靥,日日夜夜莫名缠绕他心头的娇颜,莫大的苦涩与欣喜在无凝心中交织不断。

“吃过饭没有?”纵使心中百般情绪,又喜又怒,但无凝唯一脱口而出的,仍是平淡冷漠的一句。

“没有。”寒星释然一笑,只要无凝待在她身旁,她的无助和不安就会立即随风而逝。在寒星冥冥的感觉中,无凝就像是守护她的巍然战士,只要有他在的一天,任何狂风雨打都危及不了她。

“等这场表演结束,我带你去吃饭。”无凝缓缓道。

“嗯!”对寒星而言,无凝说什么都好。

无凝回到牌桌上,心神不定的拿着牌,因为坐在身旁的寒星传来的淡淡幽香气息,令他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玩牌的其余两人不知为何起了争执,无凝用英文劝了几句,岂料其中一个黑卷毛的黑人,竟将苗头指向无凝,并一拳朝他挥去。

无凝轻易的闪过去,然而身旁的寒星已经大为惊怒,手上的狼牙棒使劲挥出,幻成一道光彩。

“大胆蛮子,竟敢对我师兄无礼!还不快快跪地求饶,否则休怪姑奶奶的狼牙棒,砸得你脑袋开花!”寒星大声喝斥,虽不明白那些“色目人”为何争执,可是既然波及无凝,她也就不会坐视不管。

“寒星!不可以!”无凝大惊失色的拦住她,怕她这一棒挥下去,恐怕那人不死也半条命,这玩笑开不得啊!

“师兄,你放心的在一边欣赏,看我怎么收拾这蛮子!”寒星大刺刺的推开无凝,以为无凝担心她打不赢,所以她故作潇洒的摸摸鼻子,一副严阵以待的神情。

被寒星称作“蛮子”的黑人模特儿,一副看不起她而露齿而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却让寒星愈看愈生气。

“跪?”那“蛮子”听不懂她的“古话”,只大略猜懂其中的意思,不禁用着笨重的中文道:“跪你妈的头!”

“哎呀!”听懂那蛮子怪腔怪调的国语,寒星瞠目结舌的瞪着他,嘴里哇哇地叫了出来,“你这死蛮子!臭蛮子!我还没见过我妈的头咧!你还教我跪?明明是找死!”说着狼牙棒当头一挥,身子一腾其势如风,恼怒至极的攻向那名黑人模特儿。

众人大骇,几曾见过这等手法?眼看寒星以电掣风驰的速度,将狼牙棒罩向黑人,莫不尖叫闪避。

“寒星!住手!”无凝大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飞身而起,迅捷不下寒星的速度,拦腰一把抱住寒星,方得轻轻松松坠到地面。

一眨眼的时间,寒星已被无凝拦腰抱在身上,而那些洋人仍旧脸色苍白,就连那黑人模特儿的黑脸都活吓成了个白脸。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啦!”寒星在半空中挥舞着狼牙棒不依的扭身挣扎,鬼叫个不停。

无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冷着一张脸抱着挣扎的寒星,在众人惊疑不信的目光下,大步踏出休息室。

“放我下来,我非砸烂他脑笨不可!那蛮子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不给他一点教训,咱们炎黄子孙、泱泱大国的颜面,要往哪儿摆啊?”

无凝把她抱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才放下兀自吼叫的寒星,望着她气呼呼、红通通的面颊,不禁哑然失笑,脸上却力持正色。

“师兄,你怎么可以偷袭我?那蛮子明明‘罪该万死’,杀了他是‘为武林除害’,你怎么反倒帮着外人?”

寒星一副横眉竖眼的模样,狼牙棒直指面无表情的无凝,嘴里则冒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指控,教人发噱。

“这时代是讲求法治的,没有武林也没有中原,那蛮……洋人更是不到罪该万死的地步。上苍有好生之德,你师父是出家人,难道没教过你这个道理!”险些将洋人说成蛮子,无凝自觉好笑,但却强自忍住,因为这时候可不是可以开怀大笑的时机。

“没有!”寒星气呼呼的说:“我才两岁就开始挑选武器,三岁就习武至今,师父只教过我士可杀,不可辱。

习武之人,杀孽本重,若要论及好生之德,人吃鸡、鸭、鱼、肉,又岂有好生之理?“

无凝顿时哑口无言,但却不得不承认寒星所言无误。再说寒星生在江湖,杀人夺命乃是家常便饭,但是处于这截然不同的现代世界……无凝痛楚的咬了咬唇。他柳无凝还能守护她多久?他已快没有时间了啊!

无凝突地转过身,强迫自己拉下一张冷峻的脸后,才又缓缓的转过身,用着极为冷酷的声音说:“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事都得讲求法治,不是你可以随意任性而为的,知道吗!”说完,他的眼里霎时闪过一丝无奈,但却又立即隐藏起来,因他不得不这么做啊!

任性而为?寒星的神情怔了怔,几乎是极为悲伤的凝望无凝,她那张爱笑的菱唇异常的紧抿,一反往常的沉默不语。

“不要那样看着我!”无凝低吼着他伤到她了,该死的!天杀的!

无凝痛苦懊恼的用手爬过头发。寒星的眼神令他心悸,长久以来坚硬如磐石的恐固心防,竟在她似悲似怨的愀然眼神下逐一崩溃。仿佛听到自己心防崩塌的声响,无凝无力又痛楚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哀戚呻吟低吼。

这怎么可以?他柳无凝逃避了那么久,抗拒了那么久,他怎么可以在寒星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怎么可以?!不!不可以!

“你走!你走!别再靠近我,别再缠着我!你走!你走!”无凝有如刺猬突地暴退数步,嘶吼的声音破碎有如哀鸣,瞠目切齿的怒视着寒星。

“师兄……”寒星进出了泪,这样疯狂的无凝是她前所未见,而他那哀吼的残酷话语,更教她腹如锥剜、心若刀割。

“你走!听到没有?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去你的红线缠腰、赤绳系足!我柳无凝没这福分,你听懂了没有?滚!滚!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滚!”无凝像发了疯似的扫开办公桌上的文件,眦裂发指的狂啸怒吼,甚至毫不留情的推开寒星,迫她跌跌撞撞摔倒在地。

“走!走!走得远远的,你走!”无凝虚脱的跪倒在地,似哭似笑的悲鸣,无力而嘶哑。

“我走!我走!”寒星骇然心痛的起身,深深凝望无凝最后一眼,神情悲恸的拔腿急奔,一串串的泪水无力的坠落身后……

“走!不要再折磨我,不要!”门声“砰”的乍响,无凝立即松垮的垂下双肩,眼中溢出无声的泪,怔愣且呆滞的凝视大门,“走!也别让我折磨你!”他掩面绝望自语“告诉我该怎么不受你左右?不让你渗透心防?该怎么不去爱你,告诉我……”

“站住!星儿!我叫你站住,你听到了没有?”身后的蒙谦拔腿急迫的跟在狂奔的寒星身后,马路上车辆疾行不减,而泪眼模糊的寒星却视若无睹的飞奔。

“站住!你他X X的!我叫你站住!站住!”

蒙谦的速度岂赶得上身轻如燕的寒星?即使寒星未施展轻功点水凌波,蒙谦就已经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哇哇啦的迸出脏话。

“站……”所幸在下一个红绿灯乍闪之际,几近虚软的蒙谦,终于趁着前头人潮拥挤,一把揽住寒星的纤腰,迫她停下狂奔的脚步。

“呼……”蒙谦喘着大气,呛声道:“我他奶奶的!老子这辈子还没追过哪个女人,追得两脚发软过,你他X X的,是第一个!”

哭得身子抖颤的寒星被他钳在胸前,蒙谦夸张的口吻丝毫逗不了她,倒是寒星一个转身,反抱着蒙谦失声痛哭起来。

“啊?!”两腿无力的蒙谦诧然的瞠目结舌,四周行人都朝他俩投以怪异的注视,竟教他怔忡的脸泛起红潮。

半晌,蒙谦微微的泛起苦笑,松了口气轻声安慰的轻拍着寒星的背脊。

“别哭,星儿,乖!”蒙谦活像个大哥哥似的哄道:“蒙大哥带你去打靶,每个靶心都挂着柳无凝的照片,每个枪子儿都打得他脑袋、鼻子开花,你说好不好?”

半刻钟后,“黑道盟”的射击场传来阵阵枪响,而每个红心枪靶果真都挂上无凝的照片。

“是,追到了!”蒙谦叹了口气,对着大哥大彼端的蒙悠苦笑不断,“你负责安抚那家伙,我和星儿在射击场,我教她练枪泄恨,教她怎么把无凝打得满脸开花。”

“成效?唔……”蒙谦转头望了一下神情冷凄,耳上戴着耳罩的寒星一眼,随即无奈一笑,“效果不彰,她每个子弹都没瞄中红心。”

唉!这痴情的傻丫头,蒙谦心里忍不住喟叹。

“我会带她回去看Show,嗯!”蒙谦点了点头,突然苦笑问了一句:“老妹!我们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还是欠他们这些古人古钱,所以这辈子他们才会穿越时空来讨债?”

“你他X X的,未免也知道得太迟了!”蒙悠没好气的挂断电话。

蒙谦翻了个彻底的白眼,随即关上大哥大,蹒跚的踱向寒星,嘴里暗喃着自己遇人不淑之类的怨言。然而……蒙谦的眼神瞬时黯淡无光,俊朗的面孔罩上一层莫名寒霜。

若是此刻,他转换成无凝的身分,蒙谦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像无凝一样,独自一人承受所有?无畏无惧?

无凝……蒙谦悄悄眨下眼中的湿意,勉强换上一脸笑颜。为了自己的好兄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露任何破绽。

“撕下照片!”蒙谦朝里头的手下威严道,一堆人顿时七手八脚的蜂拥而上,将照片一一取下。

寒星沉默的垂落双手,手枪直指地面,她不是射不中,而是她不忍心射击无凝,即使只是他的照片。

“再试试看!”蒙谦举起她的双手,了解于心的朝她笑了一笑。

寒星默默的朝靶心射击,没有了无凝的照片,她却是每一枪都俐落准确的射中靶心,即使蒙谦只教了她一次,但聪慧非凡如她,对这现代兵器却一点儿也不马虎,教人喷喷称奇。

“其实……”在寒星射击的同时,身旁的蒙谦黯然低语:“无凝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也!星儿。”

但戴上耳罩的寒星,正处于拚命射击的当口,蒙谦的低语自然是被枪声盖过。

然而蒙谦却兀自犹豫的喃喃道:“星儿,你别怪他。其实你师兄……他才是受伤最深的人啊!“

发出最后一枪,寒星的泪水突然滑落,渗湿了没戴好的耳罩……

***

走进“日与夜”服装发表会场,轻快悠扬的异国音乐带动起沸腾的气氛,舞台上穿梭着展示新装的男模特儿,四周耀眼的闪光灯明灭不定,人潮的嗡嗡声不断,这是场节奏轻快成功的发表会。

“我到后台看看。”蒙谦投给蒙悠一道示意的眼神,交代她好好照顾寒星,便迳自离开表演场。

“无凝一会儿就出场了。”像是看透寒星目光闪烁的心思,蒙悠侧过头对她微笑道,然而蒙悠那明艳亮丽的五官上,却带着一丝不搭亲的,笑容渗有一些迷惑神伤。

闻言,寒星沉默没有反应,只因她内心有太多解不开的重重郁结:对无凝、对蒙谦,甚至对自己的宿命感到不解和伤怀。

究竟是什么呢?寒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有股阴影朝着她和无凝笼罩而来,教她窒息,教她仿佛被卷落漩涡,挣扎呼救,而无凝却只能在远远的一旁无能为力,而他的神情却是恁般伤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仿佛寒星内心愈益惶恐,那股阴影似乎就愈将无凝和她分隔两地,让他俩好不容易触碰的熟悉和眷恋毁于一旦。

“小师妹!”蒙悠突地开口,唤回寒星失魂落魄的心神。

寒星咬着下唇,静静的望向蒙悠,而蒙悠一向沉定的神色竟显得有些慌乱。

“别不说话啊!寒星!”蒙悠不安的注视她,双臂摇晃着她纤瘦的臂膀道:“无凝不会真的丢下你不管的,他只是一张刀子嘴,事实上他最疼你也最关心你,你明白的,对不?”

蒙悠着急的搜寻着寒星的表情,由方才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寒星,让她觉得十分不安,似乎……有什么噩兆即将要发生。

“悠悠姊!”寒星缓缓的开口,明眸中陡的泪光盈盈,幽幽地望着蒙悠,“为什么?!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痛苦?”寒星黯然垂首,微微哽咽,“根本没有红线缠腰的预言,是不是?无凝师兄根本也不要我,对不对?一切都只是我自己一相情愿、自作多情,是不是?”

“不是!不是!”蒙悠愕然迭声道:“当然不是,无凝他怎么会不喜欢你?他只是……”

“只是什么?”寒星含泪抬首。

只是什么?!蒙悠呆了半晌,发觉自己根本不明白无凝的所作所为。不近女色的理由太过牵强,她压根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蒙悠使尽全力说服寒星,“你相信悠悠姊,无凝他是真的喜欢你,因为认识他十年了,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那么好过?你是破天荒的第一个,而且也会是最后一个。”她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是吗?”寒星嗫嚅的表示怀疑。

“当然!悠悠姊什么时候骗过你!”蒙悠自信的拍拍胸脯,然后转向舞台笑叫道:“哪!无凝出场喽!”

蒙悠语音甫落,身穿薄如蝉翼透明T恤的无凝已走上伸展台,那张独特俊美且唯一的东方面孔,和他俐落优雅的台步,霎时引起众人一阵惊叹,闪光灯更加迅速的明灭一片。

“龙纹?”寒星惊恐得瞪大双眸,失声叫了出来。

在无凝的透明T恤下,宽阔赤裸的胸膛上,隐现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栩栩如生,透着一丝诡异离奇的点青,教寒星心头一阵惊悸战栗,仿佛似曾相识。

“那是无凝的标记,让众人为之疯狂的龙纹刺青。”

蒙悠微笑的转向寒星,“很美,是不?”

“刺青?!”寒星望着无凝转身而去,她微颤着声音,随即骇然望向蒙悠迭问道:“刺青?是刺青?真的是刺青吗?”

寒星惊骇的表情,令蒙悠诧然抬眉,“无凝说过那是刺青,有什么不对吗?”她纳闷道。

“刺青?”寒星摇首,怔忡的重复。

不!那不是刺青!不是!不是!那明明是……寒星的血液瞬时冻结,她终于忆起那狰狞刺目的龙纹由来……

***

闲云小筑

小筑内又是烟雾渺茫,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弥漫整个木屋,甚至传至整座山谷。木屋内放置一个大型药桶,热气滚滚直冒,浓郁花香正是由此飘漫散开,将小筑笼罩在一团迷蒙的白雾之中。

本应在“日与夜”服装发表会场的无凝,因下台后突地一阵脸白目眩,继而体内血气逆流,迫使他不得不急奔回闲云小筑,好让老头由蛮荒地带,寻得的火心莲,熬成药液替他医治旧疾。

只见他正浸泡在那滚烫的药桶内,汗水有如雨下的布满无凝饱满的额头,颈部以下皆赤裸裸的浸泡在花香药液中,周身穴道插满金针,肌肤烫成赤红,而他胸膛前的舞爪龙纹,却逐渐由黯青转为深黑色。

此时无凝周身的金针已被缓缓逼出体外,纷纷坠落药桶,“嗤”的一声,金针竟皆成黑褐锈色。

突地,大门“咿呀”的敞开,身穿白袍的柳天诀迈步走进小筑,像是算准了时辰,准备替无凝运功疗伤。

“小子!泡得差不多啦!还不赶快……”话未完,柳天戾却笑颜一僵,炯目大睁不敢置信的望着无凝的胸膛,倏然大惊的连点他数处穴道,昏迷的无凝这才悠悠醒来。

“小子!你……”柳老头仓皇失色的瞪视着无凝胸前转黑的龙纹,又惊又怒的无法成声。

“来不及了,老头!”醒转的无凝微哑着嗓子,神色平静的开口,“火心莲已经压制不住我体内的焚毒,再过不了多少时日,我就会五脏俱焚,毒发身亡。”

“胡说!胡说!”柳老头闻言立即暴跳如雷,“你这小子满口胡言乱语!老头我既然能救你二十年,就能再教你活二十年,你死不了!死不了的!”他哑声吼道,老脸上却满是惊惧。

“我没有胡说!”无凝惨惨一笑,黯然道:“距离上回治疗还不到半年期间,我和寒星比试也不过几回合,气血便倒逆涌上,提不起真气,足证火心莲这药引已经失去作用,我活不了多久了。”

“胡说!胡说!”柳老头气急败坏的打碎木桌,却忍不住老泪纵横,哀戚悲泣的哭了起来。

人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抚养无凝二十年来,他柳天雇已视他为己出,他虽自恃医术甚高,却仍无法挽救无凝性命,此情此景,竟教他这豁达老者泣不成声,悲恸已极。

“老头,你别哭!”无凝眼中一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已经让我多活了二十年,够了!已经很够了!”

“无凝……”老头涕泪如雨,无奈又无助的望着无凝胸前的黑色龙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火心莲就算不能连根拔除你体内剧毒,最起码也该将毒气压降下来者,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怎么会……”

眼见老头又泣不成声,无凝心中一阵揪紧,他缓缓起身披上衣裤,跪在老头面前连叩三个响头。

“无凝……”老头哽咽阻止,无凝却坚决叩首。

叩完三个响头后,无凝脸上顿时浮上一抹淡淡笑意,神情甚是平静,仿佛已向老头有所交代,自己随时可以辞别人世而去。

“老头!”无凝握住老头哭得抖颤的双手,强自压下心酸苦涩,低哑道:“我没法照顾小师妹,也没法再照顾你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掉忌无文那老匹夫,让小师妹永远留在这儿陪你……”

“你说什么?!”老头闻言大惊失色,立即反握住无凝手臂急道:“小子!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杀掉那老匹夫?你拿什么回明朝?又拿什么来杀他?”

老头猛力摇晃着无凝,像是要将他摇醒,“你别胡扯啊!小子!难道你连脑子都中毒啦?怎么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老头急得不知所措。

“没有!我没有胡扯!”无凝定定望着他,沉声道:“我找到回明朝的办法了,只要蒙谦拿回另一串天珠,我就可以重返明朝。”

闻言,老头骇然莫名,呆愕的望着无凝,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火心莲至少还能支撑我好一阵子,与其让寒星支身涉险,倒不如让我这一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替她代天行道!”

寒星找了个借口摆脱蒙悠后,就飞快的奔往后台。

她不顾其他人怪异注目的眼光,放声大叫无疑的名字,试图在人墙中,找到自己的师兄。

“无凝!无凝!”寒星在人堆中奔窜着,大声呼唤无凝。

“小妹妹!”一个金发的模特儿拉住她,雪白的面容挑着两道黑眉,怪腔怪调的笑道:“你找无凝?”

寒星直觉抡起狼牙棒,闻言,随即手势一顿,急急揪住自己最憎恶的色目人。

“你知道无凝在哪儿?是不是?”寒星焦急的追问。

“他走了!”金发模特儿耸了耸肩笑道:“他走好久了。”

“走了?!”寒星呆了呆,随即向山口狂奔。

不行!她一定得找到师兄,她要问个水落石出,一定要!寒星心急如焚的在心中暗喃。

“噢!”一声低吟来自蒙谦口中,刚走进后台的他,偏巧的与寒星撞个正着。

“小师妹!你火烧屁股啦!跑这么急做啥?”蒙谦没好气的瞅着她,一手揉着被撞痛的胸口,频频喊痛。

“就是你!”寒星突地用力揪住蒙谦的衣领,双眸进出泪光的叫道:“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什么?!”蒙谦被她型得一头雾水,喃喃道:“知道什么?”

“龙纹掌!”寒星哽咽的哭叫出来,“那不是刺青,那是武林至毒的‘龙纹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