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10
迷涂君: 昧错 41-完
第四十一章
分手,分手这两个字就像是一种毒药,年轻时提到这两个字会带着刻骨铭心,不再年轻时唇边反复轻吟这两个字便会感慨时过境迁。
可是无论在哪个年纪,提到这两个字都会有种痛感瞬间袭入胸腔,深入骨髓,一个声音反复回荡于耳中:从此我的世界不再有你,在我未来的生命里你所有的足迹都会消失,包括曾经所有美好的回忆,那些我所不想忘记的回忆。
此时青涩的女孩心里只想要留住那个全面优秀的男孩,留住那段美好,可是令人心疼是毫无办法。
“小瑶,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在以后,你会遇到比他更优秀的人?或者,你现在的情感不仅只有你所谓的爱情,还有亲情、友情?”
“可是我就是不想和他分手,我就只想和他在一起啊。”小瑶有些抓狂,没将凌烟的话放在心里,挠着头发烦躁的和凌烟说。
凌烟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似是在看着过去,似是在看着未来,缓缓说:“那就去努力吧,别再自怨自艾,不然没人能帮得了你。”
其实这句话凌烟也不知道自己在与谁说,“那就去努力吧,”既然想和他在一起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就应该去努力。或者小瑶也只是缺少支持她的动力,听到凌烟这样静静的说“那就去努力吧”,似乎有些动摇,抓着头发的手渐渐放下,眼睛有些茫然的看向凌烟。
凌烟笑笑,轻声问:“和我一起去参加个婚礼怎么样?”
凌烟想着让小瑶一直这样呆在房间里面,不如和她一起出去走走。人往往是在密闭的空间内呆得久了才容易产生极端,将自己藏在笼子里面的结果就是笼子越来越小,最后自己都无法伸展,能够爆发的人或许能够逃出笼子,但没有能力爆发的人只会选择地狱深渊。
另一点,自己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的确需要一个人在她身边。她倒是不介意当场晕倒、再一次成为万众焦点,她介意的是——还未找到陆彦自己就已晕倒。
小瑶是个即感情敏感又青春期躁动的孩子,听到凌烟有些疲惫的声音说去参加婚礼,直觉就认为是参加她以前男友之类的婚礼,再发蔫着不想去也起了好奇心思,稍微将自己心里那种会失去男朋友的不安放下,答应着说好。
俩人从房间出来,刘阿姨拿着一盘水果带着讨好的笑迎着走过来,小瑶低头没说话,凌烟伸手摸了摸她头发,她才抬头对她妈妈说:“妈,我先去凌烟姐姐家,然后去参加婚礼。”
刘阿姨一听她要出门了终于将悬了几日的心放下,又听到小瑶说去参加婚礼,忙翻着兜拿出二百块钱递给小瑶说随礼用,别去白吃白喝。凌烟伸手挡住婉言拒绝,她温言道只是去参加好友婚礼,不用拿钱的,刘阿姨便欣然点头,拍了拍小瑶的肩柔声“好好玩”然后将她们送出门。
凌烟带着小瑶回家换了件淡色短款单肩礼服就出来了,等下楼开车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备鞋子,因为她找小瑶已经耽误了些时间,就直接踩着高跟鞋上阵了。
车上,小瑶又开始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凌烟所说的努力的事情。凌烟偏头看了看她,想起刘阿姨说她一直没吃东西,在车里找了找,拿了袋上次苏妮留下的奥利奥递给她,然后没再说话。
静谧的空间内,偶尔听到街边店面里面传来的流行歌曲,一晃而过,凌烟却似均未听到,只一遍遍给陆彦打电话,重拨,挂掉,再继续重拨。就像一个不厌其烦重复走钢丝的人,为自己铤而走险或是向观众低眉顺眼。
她想过给苏妮打电话,因为陆彦会去先接亲,苏妮肯定是会先见到他的,可是她又委实不知道该怎么样和苏妮说、又说些什么。
穿过大街小巷,亚泰地产的牌子仍然到处可见,总经理陆彦的名字也依然如影随形,甚至液晶屏幕上正穿插的广告短片也会出现他的身影,俊朗非凡,唇角三分勾起,就像个国外王子一样条理清晰的向主持人介绍亚泰业绩。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陆彦一闪而过的身影,却似乎只感觉到:全世界的人都能找到你,唯独我找不到你。
这样的感觉让凌烟无法呼吸,摇下车窗,雨后凉风迎风吹来,空气里面夹杂着的清新气息若有似无的飘过,终于能够呼吸。
待她单手拨电话终于拨累了刚发下电话想要休息一下时,来电铃声便响起,她急急的拿起却只见屏幕上出现的是“林峰”的名字,一个失望轻轻划过。
林峰在那边连番炮轰过来:“凌烟你电话是丢了还是被人盗了,怎么总是通话中?”
“我……”
“我什么我,玫让我告诉你别忘了吃药,你昨天真是把她吓到了,你就是再不注意你自己身体也得在意一下旁边人的心理吧!”
“林峰……”
“得,我也不跟你多说,你自个的事自个清楚,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说罢,电话啪的一声挂了,凌烟有些发怔,听到电话那边嘟嘟的声音有节奏的传来,似是唯一能真实的告诉她真的有电话接入的证据,不是她的幻听。刚刚林峰的连番炮轰小瑶也听到了,再看凌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样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凌烟闭眼深吸一口气,再吐出被人几番打断的浊气,从包里拿了点药吃了,可还是觉着被林峰气的不轻,正巧前面红灯,她让小瑶注意着信号灯,绿灯的时候叫她,她便伏着方向盘休息。
过会绿灯亮了,小瑶叫她,她起身挂挡前行,正巧又有电话进入,她抬手拿起手机见是苏妮,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起来。
“烟姐。”苏妮的声音忽然传来,凌烟一愣,脚一松速度就慢了下来,车速刚慢下来后面便传来几声鸣笛,她忙加速了一点。
“嗯,怎么了?”
“没事,就问问你你在哪了?”
“哦,正在路上呢。”
凌烟说完俩人就同时默不作声,没了言语,时间一点点过去,凌烟打破沉静问:“苏妮,陆彦在旁边吗?”
苏妮听此声音忽然变得欢快:“啊,你等一下啊,我把电话拿给他。”
刚出口问陆彦是否在的凌烟便有些忐忑,埋怨自己不应该借苏妮手找陆彦,就听到那边的苏妮边大声喊着:“都让开让开,快让陆彦进来!哎哎,别要红包了,唱什么情歌啊!快点的,把门打开!”
此时似乎是在接新娘。伴嫁伴娘一起闹新郎,新娘这话音刚落就听到哄堂大笑。凌烟不自觉的将车又开的很慢,直到声音渐渐散去。很久很久,她以为苏妮已经将手机递给了陆彦,却始终未听到他的声音,忽然不安的率先挂了电话,同时就听到小瑶在旁边大喊:“姐姐有车!”
凌烟转头就觉着一个晕眩,左侧迎面开来一辆小车,反射性的同时踩住刹车和离合器,一边将身子倾过去抱着小瑶的头。然后便觉一个剧烈的撞击,左半身重重磕到方向盘,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音也随之传来,凌烟抱着小瑶觉着心脏似乎有一瞬间偷停了,反应过来后便大力的喘息。耳边接二连三的响起鸣笛声音,直冲入耳廓传进大脑,一声声长笛似是在默哀一样撕裂着耳廓,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有人打开车门,将她和小瑶拉开,凌烟涣散的眼睛才一点点找回焦距,左半身的剧烈疼痛也找了回来,甚至连着后背。她未理谁将她拉开,紧张的抬起小瑶的头检查有没有伤,小瑶只哭着摇头说没事又问凌烟有没有事,她没回答,这才转头走出车外。双腿还有些发软,凌烟下了车便倚着车框,这才看到她面前站立的女人,身材修长,也是一身短款礼服,只是眼神巨冷,抱着臂半扬着头直直看向凌烟,蓝色美瞳配着蓝色礼服,不只是富家女的气质,更带了些英姿美。
那女人面无表情的问:“小姐有驾照吗?你都不知道红灯停绿灯行的吗?”
真冷,这是小瑶的想法,这个女人的声音冷的跟所谓的冰山一样,她一开口似乎能听到旁边的冰碴开始碎裂的声音,再缓缓冻结,流着泪的小瑶一个哆嗦。
凌烟缓缓转头,看向周围,这才发现正是交通岗中间,似是自己闯了红灯。还好没有交警指挥,不然真是要更麻烦了。
她轻声道:“那小姐你是不是也超速了?不然若是有缓冲的时间,你也不可能直接撞上来吧?”然后低了下腰向里面的小瑶摆手:“小瑶出来。”
那女人听了眼神一凛,还没人和她这么说过话的,刚要开口就听旁边车里面一个带着点威严的人问:“小芸,怎么回事?”
凌烟顺着声音源看过去,这才看到居然是辆黑色迈巴赫,那女人回头朗声说:“爸,没事儿,就是个没驾照的女人,我得让她赔车。”
凌烟又顺着那女人手看向车的左后方,居然也是辆小POLO,正撞到了她车的后座方向,那女人蓝色POLO头部重创,她自己的红色POLO后面的左车门也凹陷了进去。其实她还是有一瞬松了口气的,还好不是那辆迈巴赫,这POLO她还是赔得起的,况且也的确是自己闯了红灯。她弯身从车里面拿出张名片,直接递到她手里:“小姐,我赶时间,这是我名片,下午您联系我就好,我都可以赔。”
那女人低头看了眼名片又抬头仔细的端详了她一下,略带疑问:“你是凌烟?”
第四十二章
凌烟点头,眼看着有几个警察从拥挤的交通中过来,直奔着几人跑来,她捂着头有气无力请求的道:“那个小姐,您能不能先留这,我先走成么?我把手机还有银行卡全部留在你这里,身份证也行,我的确有急事。”
她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将自己的凌厉收了起来,软声相求。因为若是等警察到了跟前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程序多还不准让人离开。她要赶着去找陆彦的。
几个警察眼看要到跟前,凌烟紧紧抓着小瑶似乎准备随时撒丫子跑人,那女人忽然笑了一下,向后面抬了手,转头看向几个小交警,其中有一个交警看清了她,忙跑过来问:“赵警官,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凌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居然是个警察,那女人蹙眉瞥了她一眼,向她摆摆手示意让她先离开,她就紧忙拉着小瑶的手走了,只听到她隐约对小交警说:“找人把车拖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
等凌烟和小瑶一直快步走到街边,才停了下来。这一停,凌烟感觉全身都在撕开一样,疼得直接弯下了腰,小瑶扶着凌烟,这才看到她衣服后面有被玻璃蹦到,陷在了肉里面,半露的肩膀里有几块碎片,而淡色礼服也被割开。
小瑶忙伸手要去将碎片拨出来,凌烟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小瑶先别忙,把你外套给我,你去找辆车。”
她躬着腰想着,这一次的自己真的是可怜到家了,狼狈如此,又不知结果如何。她……到底为了什么呢?是为了解释,还是为了求他留下,或者将自己的恨也彻底放下?若有似无的苦笑慢慢露出,被逼到这个份上,她真的没得选择了。
最后两人到达亚泰酒店,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只看到一片喜气,龙凤呈祥充气拱门横在眼前,红色地毯从场外一直绵延铺至酒店内堂,九十厘米高的欧式罗马柱上摆着各式玫瑰百合,路引至酒店门前延伸至酒店大堂内。
凌烟带着小瑶先进入大堂,拿着请柬看到旁边有收礼金的人,有些发愣,这是要让她亲手送上财礼送上祝福吗?跟着她后面的人带着奇异的眼光看她,她也毫无知觉。小瑶在旁边拉了拉她的手臂,她眼神有些涣散的看向小瑶。
玫珂在里面刚好看到她失魂落魄的站在礼金旁,快走几步直接将她拉到里面,看向跟着一旁的小瑶,再看凌烟披着十分不搭的衣服,忙叫着林峰让帮忙找件披肩,然后低声和小瑶说了两句话。小瑶只是说她是邻居家的,凌烟带她来参加婚礼,其他未说,也没说在路上撞车的事。
小瑶也是个没经历过事儿的人,此时还正处于刚刚撞车时的害怕中,再看到这么大的排场,正有些不知所措,而凌烟又没说什么,她就也不敢随便说些什么。
玫有话要问凌烟,便找了个看起来温柔的服务员带着小瑶先入了座,然后拉着凌烟往边处走去。
再等受了林峰吩咐的人拿着披肩过来时,玫珂伸手拿开她披着的衣服,只听凌烟轻声“嘶哈”一声,玫珂有些不理解的皱了皱眉。林峰从凌烟身后经过,正看到她后背惨不忍睹的样子,忙急速走过来问她怎么回事,玫珂转到她身后也看到了满是碎片的伤。
凌烟摇头,从服务员手里拿过披肩披上,动作一大,又牵扯了伤口,疼得直冒冷汗,但依旧没说什么。
玫珂眉头猛烈跳了一下,觉着凌烟似是在自残一样,她像是濒临崩溃边缘的一头小鹿,随时的一个刺激都会让她经受不了、再也拉不住她,直跳入那个深渊。她刚想认真的和她谈谈便听到外面礼炮声震天响起,直冲入云霄。
满城都在喜庆的祝福,唯有这一块地方陷入沉静。
苏妮挽着陆彦的手臂走进来,先看到了苏市长,那位将近半百的中年人立于贺喜之中,犹件当年风采,春风得意。几人先站在焦点处说了几句话,周围的宾客也上来一起祝贺。然后似是看到门口又有谁来了,几人一起迎面走过去。
凌烟一直追随者着陆彦的身影,此时看到的迎面所来之人居然是那个撞车的蓝色礼服的女人!
凌烟低声问:“那是谁?”
林峰在旁边答:“亚泰集团的董事长赵天泰,和她女儿赵芸。”
凌烟轻笑,后背的疼痛清晰无比,这样个凌厉的人居然是赵天泰的女儿,不知胜了自己多少倍。
玫珂揽上凌烟的腰问:“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凌烟摇头,林峰怒气冲冲的想要拉她离开,她却低声乞求般对林峰道:“林峰,你再让我待一会,一会就好。”
没办法,她就像是一个固执的非要看到死亡结局的人,不到最后不罢休,林峰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管她抬脚也一同去道贺。
她再抬头,苏市长和赵天泰已经先入了席,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逐渐散开。穿过人群直直的看着那个风姿绰绰,气质优雅一身礼服的陆彦,正微笑着和几人点头说好。
此时陆彦终于抬头看到了她,隔着人群,也隔着说不清到底有多少距离的距离,四目相对。旧时往事纷纷而过,然后被收入行囊,独自远走,想是掏空了两人的记忆,在此之后,一切彻底不再。那些凄凉油然上升至凌烟心里,让她发慌让她难过,无意识地向陆彦轻轻摇着头。
苏妮顺着陆彦的目光也看到了凌烟,先是发怔了一下,然后似是带动着陆彦的身体走了过来,刚走过来苏妮就佯装欢欢喜喜地道:“啊,烟姐你来了,我这婚纱穿着有些不舒服,你和我一起去弄一下好吗?”
紧接着就拽着陆彦的胳膊向周围贺喜的人道:“我得拉着新郎一起去,新郎看着好看才行。”然后未理会这行为多不符合婚礼规矩,径直拉着两人向新娘换衣处走去,旁边凌烟只苍白着脸僵硬的一步步跟着她走。陆彦也只是淡漠的瞥了凌烟一眼,边低声温柔地和苏妮说着什么边向着旁边的宾客彬彬有礼点头离去。
新娘换衣处,有着人身大的镜子,以及换了婚纱后的衣服,事实上这就是个包厢临时改成的。几人刚进入新娘换衣处,苏妮便喊着要去卫生间先跑了。
苏妮一走,室内陷入死寂,陆彦深邃的眼睛只低低注视着她,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凌烟不知该说什么,陆彦转身便要离开,凌烟这才忙伸手抓住陆彦的衣角:“别走……”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瞬间润湿了整个眼眶,陆彦被抓得身体一僵,能看到他的唇再也没了微笑,紧抿着薄唇,缓缓转过身,漠然的望着她:“凌烟,你还想说些什么?”
凌烟摇头,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抓着他的衣角不停的摇头:“陆彦,对不起对不起,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我想要救他的,我……”
陆彦伸手将她抓着他衣角的手一点点掰开,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颊,那温柔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脸上,就像不久前温存后一样,熟悉的体温,熟悉的触感。
凌烟抬头带着希望的看向他。
她居然也这样毫无隐藏的将无助展现在他面前,可是似乎有些晚了,他缓缓道:“凌烟,没用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都不稀罕。那么现在,凌烟,我不再爱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一次,在冷眼旁观她将自己的手割坏后、还是不忍心的拿着药来看她,她却说他是以色诱他,竟然狠心的给他下了药;第二次她不分青红皂白、或是从来没相信过他,一个巴掌扇来,大骂他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玩完两个字轻易说出;第三次,在看到她当街抱着男人大声哭泣后、在听到她对他撒谎说在家里后、他终于拿结婚来逼迫她,她却清晰的告诉他,她心里只有程家言。
有谁知道他的心里是种什么样的痛,他只想让她主动的来爱他一次,让他不再受那些道德折磨,让他有为了她放弃一切的理由。可是她却一次次将他的信念打破,直到最后,从以为凌烟心里有他直接打落到她心里只有家言——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他。
那痛在六年前便感受过一次,痛彻心扉,凌迟一样一刀刀将他割裂。
是谁没有心呢?她若有心,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狠的事情,说出那样狠的话?
“凌烟,你还想说什么?在我的婚礼上你想对我说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般模样,我倒是忽然觉着你爱惨了我,可是又不是吧?你心里只有程家言,那你来做什么?嗯?用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勾引苏妮的新郎?”他眼看着凌烟的脸变得苍白,忍着心底抽搐的悸动,用自己没有温度的声音缓缓而道。
凌烟急急的抓着他,眼泪不停的落下,听到他似是真的不再爱她的话是真的,她忽然觉着陆彦这才真的要彻底离开她了,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抓着他道:“陆彦陆彦,不……不。”她摇着头,想说爱,想说不要结婚,但是她又说不出口,她不能做出破坏苏妮婚礼的事,到最后只重复着“不”字。
陆彦忽然笑了,按住她的脑袋,低头紧紧压住她的唇,热烈的吻从四面八方骤然涌来,唇舌相争,口齿相依,这所熟悉的味道传入凌烟的脑中,渐渐引得她也用力的回吻,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所有的爱慕、所有刻骨铭心全部压上。
最后两人气息不稳的分开,陆彦用拇指轻轻碰触凌烟,带着诱惑般轻声道:“乖,说你爱我,嗯?说你爱我。”
防线彻底攻破,凌烟怔怔的看着陆彦遣眷的望着她,她清晰的看到了里面的柔情,张张嘴,毫无知觉的轻轻发出三个字——我爱你。
陆彦忽然仰头大笑,抓着凌烟的肩膀,似是指甲都陷入其中,忽然泪如泉涌,几滴泪掉落在凌烟脸上。
“乖,那就带着对我的爱为我的婚礼祝福我吧。”他在凌烟耳边轻声道。
她说了,她终于说她爱他,可是晚了。婚礼前那么多天,他日日夜夜的等待,手机随时放在身边,夜里都会几次睁眼伸手摸上那没有亮光的手机,希望失望反复出现,折磨到他无法入眠。他执着地等着她的电话,直到昨晚,他终于等来了她的电话,抛开一切开口说了对她的爱,她却用“你恨我”三个字将他所有的爱抹杀,她依然不信他。手机摔上墙壁的那一刻,世界彻底安静,不用再继续等她的爱,也不用再继续等她的回心转意。
凌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相信他在吻了她之后说出的是这样的话,她双手紧紧抓着陆彦的衣服,身体颤抖不停。
似是大厅司仪开始讲话,陆彦最后深深的看了凌烟一眼,用力拨开她的手,径直转身离开,凌烟被剥落的瞬间,眼泪如注,身体直接倒落在地。
许久过后,她跌跌撞撞回到大堂中间的时候,只听到司仪问新娘,“你愿意吗?”
苏妮迟疑了很久,大厅内开始稀疏的发出置疑时,陆彦轻握了她的手一下,她缓缓点头说:“我愿意。”
然后司仪以同样的话问新郎,“你愿意吗?”
凌烟忽然捂着耳朵摇头,然后身体开始坠落,直到旁边有人接住她。她模糊的看到接住她的是向榕,正眼睛微红的看着她。
她在昏迷前都未听到陆彦是否答了“我愿意”,只轻声向向榕呢喃:“哥,带我去家言的墓地。”
第四十三章
零零年,千禧年,与陆彦家言一起从漠河旅游归来已经一年的凌烟,正面临中考。
教室里面的吊扇正不停的旋转,扇叶沙沙的响着。这时的夏日虽然有着吊扇,却依然燥热,学生们左手拿着薄本习题册在旁边扇着,一边用右手不停的写字计算。
凌烟同桌陈仪在算了几遍总电阻值,依然和答案不一样后,终于有些懊恼的放下了本子和笔,抓着头发开始抬头打量着教室里面其他同学。有同学三三两两的将头聚到一起探讨题目,也有像她身边的同桌一样冥思苦想低头算题。
正无聊间,抬头便看到正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向教室内张望的男生,高高瘦瘦,一双眼眸黑亮,有些俊朗的面目上带了点痞子般的笑。
这人她认识,在读初一的时候,他是初三的学长。她知道他,全归结于旁边正在奋笔疾书的凌烟。
陈仪碰了碰凌烟,低声取笑道:“烟,你们家护花使者又来了,不过这次只来一个。”
凌烟一听“护花使者”这四个字就无奈了,有些苦恼的抬头,正看到陆彦半挑着眉咧嘴冲她笑,像在无声的挑衅。
她低头将最后算得的结果添在习题册上,又对照了下答案,做了个标记后才慢悠悠的起身,向班长告假,然后出了门。
陆彦见她出来一巴掌便拍到她头上,她没躲过去,捂着头瞪他。
“小丫头怪稳妥的啊,没见我这一大帅哥在门口呢么,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凌烟依然如每次一样,偏着头小心翼翼地左右瞧了瞧走廊有没有老师和熟人,才又嘟囔着:“你能不能别来找我了啊,我们班的人都会笑话我。”
“得,这要是家言来了,你肯定不带这么磨蹭的,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肯定也都不在意了。”陆彦一看到她这样唯恐他来找她的样子就不乐意了,“我这可是穿过大半个C市来找你,你就这么让我干站着?”
“那怎么样啊,我们班主任就这节课开会不在,一会她回来还要看着我们的。”说罢,抬头不经意间看到陆彦额头上闪着汗,忙绕到他后面,看到他衣服后面已经湿了一大片,有些心有不忍,缓了语气继续道,“你等会儿啊,我去小卖铺给你买瓶冰红茶吧?你又是骑自行车来的吧,都热成这样了。啊对,你怎么没上课啊?你肯定逃课了,又是家言哥哥给你做后盾吧。”
陆彦一直笑嘻嘻的听着凌烟关心他一样的唠叨,乐呵呵的想他总算没白来,可是一听到她提家言就不开心了,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就打断她:“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们明天有五十年校庆演出,你来看吧,我和家言有演出,给你留两个位子,带着你同学也行,省着你自己无聊不来。”
凌烟有些发晕,他们居然都已经周全到多留位子了,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一边想看家言的演出,一边她还要为中考复习的,有些纠结。
这时自凌烟班级走出来一个有些黝黑的高个子男孩,嘴里哼哼着歌,打断了凌烟刚想拒绝的话。那男生走到他们俩旁边的窗台边就毫不掩饰的看向凌烟。
陆彦把她拽过来一点,低声问:“他谁啊?”
“啊,他是马浩,我们班体育委员。”
“离他远点听见没?”
陆彦一看马浩的样子,就觉着她对凌烟没安好心不怀好意,可是凌烟对这方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似是不知道陆彦什么意思,只莫名其妙的回答:“我本来离他也挺远的啊。”说完又反射性的离窗台远了些。
陆彦转头对马浩深深的看了一眼,像是在警告,马浩只哼了一声走回了班级。
这是陆彦和马浩的第一次接触。
那时候的凌烟,已经和陆彦认识了有三个年头,从最初的有些反感,到现在稍微有点哥哥般的依赖,这样的变化让她找到了点温暖,也让陆彦更加真实的认识到了这个女孩有多坚强,也有多脆弱。
六月三日,星期六,凌烟和同桌陈仪按照陆彦所说终于找到了C市重点高中。门前车水马龙,大条幅上写着关于校庆的各种标语,如“热烈庆祝C市高级中学建校五十周年”或是“恩师道远,母校情深”。
陈仪在班上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眼见着这么多人进进出出,就兴奋地拽着凌烟到处跑。在把C高转了个遍后,才想起要看演出的事情。
等她们俩人找到大礼堂,从偏门进去的时候只听到一阵热烈的掌声。凌烟没看舞台上的人,只记着陆彦说他在舞台右侧的第二个出口等她,她就只顾着找陆彦了。
看了一会,一个正急得乱转的人影终于撞入她的视线。陆彦的打扮穿着与往常很不一样,一身深色牛仔服,头发似乎打了发蜡,显得他很是张扬,她失神的想他此时真的有些像电视里的明星。
俩人走近,陆彦抬眼终于看到凌烟,松了口气,又有些责备她:“你怎么才来啊?家言的演出刚刚结束。”
凌烟错愕,陈仪有些自责。之后有人叫陆彦去后台准备,他给凌烟陈仪找了两个座位后便走了。陈仪向凌烟道歉说都怨她,凌烟只回忆着刚刚进来时的热烈掌声,觉着错过的滋味很不好受,她只能靠想象刚刚家言哥哥做了些什么赢得了这么大的掌声。
在凌烟沉浸在想象中时,一句听不懂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抬头看向舞台,一个乐队正在舞台上,其他拿着乐器的人她都不认识,只认识那个拿着麦克风唱歌的人,是陆彦。
灯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似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却好像这一瞬间声音渐渐散去,周边场景渐渐消失,只看到陆彦的嘴唇一张一合,现在的他满是认真,仿佛还带了些深情。
这一刻,凌烟清晰的感觉到了心底有一根弦被他拨动了,伸手抓住衣领时,陈仪诧异的问她不舒服么。凌烟只摇头,有些发慌,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另一个人所带动的慌、不由自己的慌。
表演结束,掌声依然如雷鸣,响声不断。
之后陆彦和家言一起从后台出来,在观众席中找到凌烟,几个人弓着身子一起跑出了大礼堂。
家言一身白色燕尾服,就真的如童话中的王子一样,静静的立于凌烟面前,双眼泛着光芒,垂头看向脸颊微红的凌烟,摸了摸她的头,刚要问是否看了他的演出,就被陆彦截了话茬。陆彦指着凌烟的脑袋瓜就说“你怎么这么没有时间观念啊,家言的钢琴曲都没听到”!
家言听到她没来得及看到演出,心底不可避免的划过一丝失落。见凌烟一直低着头,只温和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道:“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能听到我弹琴的,下次元旦也有演出,小烟儿这次中考会努力考到我们C高吧?那时候就能听到我弹琴了。”
凌烟这才抬起头扬起了笑脸、大力点头:“嗯!”
家言所弹的钢琴曲是《给爱德琳的诗》,一首古典的钢琴曲,没有弹莫扎特肖邦贝多芬,他弹的只是一段梦幻般的旋律。重点在于里面的希腊神话,名叫皮格马利翁的国王爱上自己所雕的雕像阿狄丽娜,最后他终于带着那份爱感动了爱神,爱神将阿狄丽娜变成了有着血肉的少女,最后两人幸福的在一起。
可是似乎他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她没有听到他所弹奏的《给爱德林的诗》。
陆彦见大家情绪还不错,刚要自夸一下自己,就见几个女生从大礼堂跑出来,径直跑向他们的方向,陆彦有些心烦的按着脑袋嘀咕了一句“阴魂不散”。
陈仪听到这话抬头看到了对面的人,大叫出来:“哎,彭晓慧你怎么在这啊?”
彭晓慧也是凌烟同学,今天换下了中学校服,本就有着清丽长相的她穿着短裙更显着她漂亮了,散着的头发随着奔跑在风中飘扬,有一丝洒脱的美。几人终于到了跟前,彭晓慧没搭理陈仪的话径直向陆彦家言打招呼:“学长好。”
一旁家言温言说了句“你好”,而陆彦只“嗯”了一声,就没再看他。
彭晓慧家里有钱,于是对谁都是眼高于顶,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但她对陆彦尤其不同,初一时便开始黏着,一直到陆彦升了高中,她还是会偶尔来高中装偶遇和他打招呼。
家言见气氛有些尴尬便道:“我们去喝点东西解解暑吧,我请客。”
彭晓慧忙说好,边往陆彦身边凑,陆彦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走到凌烟身边,握起她的手就说:“好,那走吧。”
旁边刚刚要伸出手牵住凌烟的家言,眼神一暗,默默收回手后,浅笑着招呼大家一起去喝东西。
几人闲聊过后,准备回家,家言刚要开口送凌烟回学校,就见一辆车停在他们跟前,司机下车向家言行了一礼,道:“少爷,老爷说有事找您,让您先回家。”
这一天,似乎是家言第一次丢了凌烟的日子。
他想让凌烟听到他的弹奏,然后讲那段故事给她听,想告诉她,他也喜欢上了那个从小认识到的人。从最初的偶然相遇,带着重逢的欣喜,一直到最后总会萌发想要呵护她的心。年少的感情很简单,他只想常常能够看到她,守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让她为他而笑。
他准备好了在演出后和凌烟单独相处,对她说希望她中考顺利,希望她能够考来他的学校,想对她说他会等她。可是,似乎晚了,至少在这一天,他晚于陆彦。
错过了便只能错过了。
家言走后,是陆彦将凌烟送回学校宿舍的。中学住校的人很少,陆彦便在那个人烟稀少的宿舍楼下第一次微微暴露了他的心,他问:“知道我刚才唱的是什么歌吗?”
凌烟随意摇头,更像是没有认真的听他说话。陆彦双手捧起她的脑袋,强迫她看向他,一字一顿的说:“是beyond的歌——喜欢你。”
陆彦清楚的看到他说了这几个字后,在凌烟眼睛里面升起的诧异以及脸颊升起的红晕,她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打开陆彦的手:“你,你别动手动脚的。”
她窘迫的样子逗的陆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怕什么,要是有老师看到直接说我是你哥,又不能教育你说不可以早恋。”
凌烟见他说话越来越没正经,心里忽然有些发急,呆了半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我先回去了。”
转身逃离的时候被陆彦一手抓住,他在她身后笑道:“瞧你不禁逗的样儿,我说的是歌名还不成么?”
她也不知道现在陆彦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只稳了稳心,忽然展现出了完全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冷静,她转身道:“你可能在开玩笑,但是接下来我的话没有在开玩笑,我只喜欢家言哥哥。”
凌烟的诚实陆彦不是不知道,他以为她这样的小孩子,不会懂得什么是喜欢,他本想借这个机会先给凌烟一个心理准备,提前打预防针,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的说出她喜欢家言。他不舒服,很不舒服,她这么小怎么可能懂得什么是喜欢?
他脸色变得极差,只恶狠狠的道:“凌烟,你最好别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家言喜欢你?他是对谁都好,整个一念经的唐僧,见到蚂蚁都不舍得踩,他对你就是同情!不然你就直截了当的试试看,看他有没有喜欢你!”
凌烟听此也急了,睁大了眼睛大声喊:“那我跟你打赌,他要是说了喜欢我,陆彦你以后就别来总烦我了!”
其实两人大多都是气话,却没想到,一个赌,真的硬生生的改变了很多。
第四十四章
那个赌,一直藏在凌烟心里,她倔强,她也好强,总想着哪天一定要让陆彦服输;而陆彦,本来也是个固执的人,总想着要让家言亲口对凌烟说只是对她妹妹般的感情。
或者对陆彦来说,这是自信朗朗的他第一次失算的事,他从来没有想过程家言对凌烟的感情不只是如妹妹一般。
凌烟中考时,仍然烈日当头,陆彦和家言来给她加油,她只冲家言笑笑就跟着监考老师进了考场,理都没理陆彦。
陆彦在旁边气的牙直痒痒,因为那天之后凌烟就没和他说过话,现在只遥望着那个瘦小的人儿、挺着板直的腰身走进考场。
考试结束后,凌烟兴高采烈的走了出来,似是考得不错,在人群中看到家言和陆彦,刚要跑过去就见一个身影从她身边快速掠过,空气中还飞过一阵花香,彭晓慧跟个蝴蝶般飞到陆彦面前,扬着头对陆彦说说笑笑。凌烟淡淡瞥了一眼,走过来拉着家言的手平静的说:“家言哥哥,我饿了,去吃饭吧?”
家言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边问考的怎么样边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开。而陆彦被彭晓慧缠了很久才脱身,等他去找他们俩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吃完了在食堂里面坐着聊天,他只闷闷的坐到旁边看着空饭盒听她们说话。
因为凌烟暑假要回孤儿院,家言便答应她去她宿舍帮她整理行李。
陆彦听要去整理行李终于插了一嘴他也去帮忙,凌烟却只像耍小性子一样不理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直到凌烟宿舍,都是家言和她说说笑笑,在一旁干听着的陆彦感觉胸口要表演碎大石一样闷。
凌烟转头看了看默不作声从床底拿出箱子的陆彦,忽然大声的问了一句:“家言哥哥,我乖吧?你看你说希望我能考上C高,我就真的努力能考上的!”
陆彦紧皱着眉,好像把那箱子当做凌烟一样,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又装作语气很随意的说:“兔子也很乖,但不也只是人的宠物?”
凌烟气的直咬牙切齿。
家言的心思何其细腻,见陆彦和凌烟剑拔弩张的样子,就知道两人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终究没有打破,只如从前一般摸着凌烟的头发说小烟儿很乖。
最后凌烟的考试结果如所有人预料一样,以C中前三名的成绩顺利的升入了C市重点高中,同时数学成绩满分,还得到了奖学金。
报道那一天,凌烟和初一报道时一样穿着棉布碎花小裙子,白色短袖,唯一不同的是旁边有带着他一起报道的程家言。
短短两个月,家言似乎比之前变得更沉稳了一些,更像个微透露成熟的谦谦君子。和凌烟一起走在校园里面,不时有几个害羞的女孩子向他点头说学长好,家言温言点头说些鼓励的话。
凌烟偷笑说:“家言哥哥你好受欢迎啊。”
家言意有所指般浅笑:“我倒是希望只受小烟儿一个人欢迎。”
凌烟没注意到这话的特别,只一双眼眸变得亮腾腾的,觉着她的家言哥哥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人,温柔如水,淡定从容,而这个人现在是她的家言哥哥。
成绩单和班级安排在教学楼前面的板子上,看单子的人很多,凌烟和家言便在后面等着,因为没有经常逗弄凌烟的陆彦,此时颇感安静。
一个俊儒的翩翩少年,一个面容娇好的少女,在拥挤喧闹的人群之后,静默相站,无声的温馨流淌于间。直到一个尖叫声自前方人群中响起:“啊,陆彦哥哥!你快来看,这个名字真是凌烟吗?就我们班排第一这个,我没看错是不是?啊,陆彦哥哥,你快来看啊!”
一份带着名字的班级安排,让苏妮找到了凌烟。
苏妮自从被苏云易找回去之后,便上了私立学校,那所私立与家里很近,一直到她考上C高,才终于摆脱了苏云易对她的保护。
苏云易和陆爸陆妈是好友,除了几年前因为一些事情、走的远了一点,儿女这方面走的还算近,苏妮偶尔会和陆彦一起玩。但也只限于偶尔一起做做作业,或是和长辈一起吃吃饭,很少有深交的时候。
在苏妮和凌烟重逢之后,陆彦才对苏妮更好了一些,几人常常一起玩。
同时也有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彭晓慧以及马浩也进了C高,而凌烟的同桌陈仪与C高失之交臂。
对于那个赌,陆彦选择了最软的方式来砸凌烟这个最硬的人。他用了学生时代最常用的方法,叫上几个好友到处宣传高三的学长陆彦喜欢高一的学妹凌烟,再逐渐演变成高一的学妹就是高三学长的女朋友。
凌烟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只是一笑置之没有多大理会,也没有注意到彭晓慧嫉妒的嘴角和马浩要爆发的眼神。
直到后来凌烟和家言一起走在校园里时,才终于注意到这传言的严重性。
当时几个女生明着对她指指点点,说她虽然漂亮成绩好,学校组织的比赛都会拿些奖,可是就是没品,居然一边和学长陆彦在一起,一边又勾引家言学长。
骄傲的凌烟听到这句话,脸颊瞬得就变白了,眼底闪过怒气。
家言也听到那几个女生所说的话,知道那些传言都是传言而已,只握着凌烟的手似是给她安慰,微笑着像是澄清一样道:“她是我妹妹,你们不要误会。”
往时凌烟听到他喊她妹妹的时候,总是带着温暖幸福,可是今天他说出的这两个字让她直接想起来陆彦的那个赌——家言只将她当做妹妹,让她瞬间气大火大。
凌烟的脑袋高速运转,想到唯一能把这捕风捉影的事传成这样的人就只有陆彦,她握紧着拳头,走上前对着那几个女生语气十分强硬着说:“我不是陆彦学长的女友,你们也不要误会。”
正好旁边马浩经过,听到这句话笑得猖狂不已,旁边跟着他一起混的小子也嘿嘿的笑了起来。家言看到这个像是混黑的人眉头紧紧一皱,将凌烟拉到他的身后,看着马浩几个人一直走远。
之后谣言不攻自破,苏妮依然每天下课就跑到凌烟旁边说说笑笑,全不自知的挡住了彭晓慧的怒视。
后来陆彦又跟个孩子一样使了计,都说女孩子嫉妒心最大,醋劲最强,他想借着这方法瞧瞧凌烟有没有因为他泛起醋劲。
他带着同班女同学出现在凌烟面前时,凌烟和苏妮正在吃饭。凌烟看到他和那女孩一起出现时真的愣了眼,她长时间和他们几个人玩,都忘了他们也有自己的交友圈的。
苏妮在旁边欢乐的伸出手向学姐打招呼,凌烟却只是不着痕迹的放下了筷子,拿着实盘,默不作声的拉着苏妮一起离开。
陆彦在后面看到凌烟的反应,裂开了嘴笑得乐不可支,心情大好的请了同学吃饭做谢。
陆彦和凌烟闹来闹去,大概过了一个学期,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直到家言终于沉不下气来找陆彦。
当晚自习时间,他叫陆彦单独出来,走在空荡的操场内,他直截了当的问:“陆彦,你真喜欢凌烟吗?”
陆彦还是那副痞子样,搂着家言的肩哥俩好一样说当然。
家言紧抿的嘴形成薄薄一线,想起了这些天凌烟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说:“你从前为什么没有说过?再说我们马上要毕业了,你还能对凌烟做什么呢?”
陆彦还是笑,全然不在意的问:“你干嘛?怕我对你妹妹不好啊?”
家言看着陆彦自信的模样沉默半晌,缓缓问:“你知道凌烟的家庭的,她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人,你确定你能带给她安全感吗?”
“你是说她姨妈是舞女,然后在孤儿院长大的事吗?这个我知道的,所以我知道她是个心里挺脆弱、表面上还死撑坚强的人。就因为我了解她我才喜欢她,就因为我喜欢她我才能保证给她带来安全感。”
“可是你们不能长远的,你父母会答应吗?”
“放心啦,我家又不像你家有什么门第之见的,我爸妈都是开明的人,先是肯定能接受她的,再是我能保证我对她一心一意的。再说他们不答应,我就来硬的直到他们答应呗,为了她我还是能做些什么实事的,我哪能舍得看到那丫头不开心啊。哎?家言你今天怎么了,你不正常啊,你这是为凌烟来试探我的吗?”
这就是差别了吧,陆彦比家言勇敢。陆彦父亲年轻时服过役,之后去了法院工作,母亲是个全职太之太,思维俱都没有固执偏执,这才养成了陆彦这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家言一直担心的是家里的人。小的时候他和凌烟一起玩得时候,就总会被他妈妈禁在房间里面,因为凌烟姨妈不是好人,他妈妈连带着认为凌烟会遗传出什么性子出来。那时候他小,即使妈妈明着禁止他找弄堂里面的凌烟玩,他还是会偷偷的跑出去找她。可是长大了,他就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了。
家言的妈妈是书香世家,出自他外公手的一幅画便价值几十万,就因为家言妈妈喜欢上了做生意的程爸,执着的跟着他,才造成了后来生活拮据入不敷出的日子,和很多人住在弄堂里面的事情。最后直到生活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家言妈妈终于离了婚带着家言回到了外公外婆家,同时也给家言灌输了一条一定要门当户对的思维。所以家里外公有时会了解他在学校的动向,有时便会派人来接他。
因此他一直对凌烟带些距离,尽量保持在妹妹的距离护着她。
而陆彦以为家言不喜欢凌烟不是全无道理的,因为家言的确对每个人都很温和,对凌烟也是同样,没有再表现出来其他的。
家言能想象到他为了凌烟向自己母亲提出些什么后,会得到的阻止以及凌烟所受到的委屈。他心思细腻,也比一般人考虑的多,更现实,万事会左思右量,或者这就是他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陆彦闯入凌烟的生活、而不能采取任何行动的原因。
他知道在陆彦开口说他喜欢她的时候,他就不能再做什么了,就只能把那份纯净的爱恋放在心里。
最后家言只轻轻拍了拍陆彦的肩,转身离去。
凌烟高二时,家言和陆彦也毕业了。
家言按照家里安排走了艺术,陆彦选择了建筑学,不同的大学不同的省市。在家言和陆彦临去大学前,他们四人还是一如从前聚到了一起吃了饭。
那晚,四个人破天荒的一起喝了酒,几个人都有些微醉,苏云易派人先带着苏妮回去了,陆彦因为陆爸生日,喝了点酒就急忙忙的回家了。之后只剩下凌烟和家言。
凌烟脸颊微红,一反平常的矜持只看着家言嘿嘿笑,家言想打车送她回去,凌烟只抓着家言的衣服不干,像个固执的孩子。家言无奈,半搂着她的肩穿过一个个小巷步行回去,到最后凌烟说什么也不走了,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撒娇。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家言轻笑着蹲下腰背起了凌烟。凌烟瘦弱的身子轻飘飘的,双手紧紧环着家言的脖子,还一边喃喃着:“家言哥哥。”
将她轻轻背起,从没有过的美好全部从家言心底涌出,他将她小心地向上提了提,一边缓慢的向学校走去。
学校很近,家言感受着难得的温馨,凌烟趴在他的背上让他有种软塌塌的感觉,到了学校门口门还没有关,里面灯光依然。他顿了顿脚步,换了心思又沿着学校的外沿,背着凌烟走了一圈。
走到半圈时,凌烟忽然悠悠转醒,抬眼对着阴暗的路灯看清了背着她的家言,他侧面脸颊依然一片温和,她对他一丁点抵抗力都没有。他就像是她的王子,小的时候她是公主,他是王子,而现在,他就像是正在背起灰姑娘的王子。凌烟抿着的嘴唇慢慢笑开,小心翼翼的贴上了家言的脸颊,家言本正在感受着这一时的美好,被凌烟轻轻碰触,心底快速的跳了两下,顿了脚步站在原地。
家言轻声叫她的名字:“凌烟。”
是凌烟,不是小烟儿。
“嗯?”凌烟偏头看她,透粉的脸颊美得不可方物。
“你……觉着陆彦怎么样?”
凌烟心底猛的跳了一下,不像是紧张,更像是自己都没发觉的事情被她最亲得人发觉了一样,眼底浮上一层迷茫,有些发怔的看向家言的眼睛,家言的眼睛却始终看向前方路灯透出的一处阴影。她迷迷糊糊的回答:“他挺好的啊,就是有时候有点犯痞子劲。”
“嗯,他的确挺好,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听他的话,别太任性了,知道吗?”
凌烟听到这话忽然紧紧的搂住家言的脖子,可能是醉酒的原因,思维有些打结,似是在怕失去,说话都有些哆嗦着:“家言哥哥,你不能把我扔下,这个世上就你对我最亲了,你别不要我啊。”
家言无奈的笑了,轻拍了她的脸颊,又抬起了脚步,边走边嘱咐凌烟:“瞎想什么呢,小烟儿,我是要去上大学,谁说要把你扔下了?我是不能总来看你了,但是陆彦还在C市,你有什么事找不到我可以找陆彦知道吗?你啊,虽然会照顾自己,却总是照顾的不周,还有苏妮,你们俩遇到事情互相商量着,别总自己揽下知道吗?”
凌烟还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默不作声。良久,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叫了几声她的名字都没得到回应,家言这才缓缓的道:“小烟儿,家言哥哥不仅是你最亲的人,也是最喜欢你的人啊……”
大学临行前这晚,家言说了他喜欢凌烟,却没人听见。那个赌,陆彦顺理成章的赢了。
第四十五章
家言大学去了外省,陆彦仍然留在C市。
大学一年级,陆彦和家言这个好友分开,同时认识了另一个好友,就是不停的把苏妮这个妹妹挂在嘴边的向榕。
他和向榕凭着长相和口才一路从院学生会飙到校学生会,在C大里面就是一道风景线,众人周知,风靡一时,很多女生主动靠近。向榕是从国外回来的,本就开放,一见到这么多美女主动来袭,一点也不客气,照单全收。而陆彦,在大学见到了这么多才情兼备的美女,越发觉着她们缺少点什么,要不就是太过骄傲,要不就是太过娇气,一张张还算漂亮的脸颊上总是带着刻意的讨好,也让他越发的觉着还是那个丫头最和他的心思。
大一课少,都是些基础课,除了高数英语都是一些可上可不上的课,陆彦一颗心本就吊在凌烟那里,索性在学生会没有活动的时候去C高找凌烟。向榕问过他没事都去哪,陆彦却从来没有认真回答过,向榕只能意淫陆彦去找小学妹云云。
其实聪明的人很少会向同性朋友来显摆自己的异性朋友,不然大多数造成的后果都是异性朋友被同性朋友抢走。因为朋友之间总会有同化产生,欣赏的东西相近,习惯相近,同性朋友会在谈话间越来越了解那位异性的好,进而对那位异性产生相近的情愫。
陆彦如此这般将凌烟掖着藏着,完全是在感情这方面,再是陆彦这般心思深似海的人,也变成了幼稚的毛头小子,唯恐别人知道她的好,来和他抢她。
吃饭时他想起凌烟的种种自己会笑出声音来,刚要和向榕分享一下,就会忽然起了防备闭上嘴只字不再提;打球时接到别人拿过来的水、就会想到凌烟曾经也站在球场旁边拿着两瓶冰红茶等着,心里跟装了满满的蜜饯一样,自己一个人感受那些偶尔的甜蜜,不和向榕说。
一次陆彦正乐呵呵的去找凌烟时,正巧看到比凌烟高了半头的男孩子低着头往凌烟手里塞信纸。
凌烟柔顺的马尾辫扎在脑后,虽然穿着校服但就是让陆彦感受到一种心跳的感觉。他知道凌烟这样美丽优秀的人,别人也会看到。她的骄傲,她的美丽,她的光环都是不能被阻挡的,但这样正巧看到有人追求她、送上情书,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不是滋味,只抱着臂看着凌烟如何反应。
那时候都流行写信,几块钱一沓的信纸,各式各样,带着粉心或者带着蓝天,一张信纸或是叠成相思叶,或是叠成玫瑰心,在里面洋洋洒洒写满了对对方的爱恋之情,再外带着写上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了,我就会对你怎样怎样的保证,这样一封情书往往要花费几个晚上打草稿才会完成。
当时的凌烟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塞情书的追求方式,她只如一贯做法不以得罪人为目的,将情书收下,然后再偏着脑袋说一句“谢谢”或者“我喜欢比我强的人”,让一众小子因为前一句没有自卑或者因为后一句努力学习。
本来一直盯着那封信的陆彦听到这句话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阴云散开,满脸得意的走了过来,眼中全无旁人的搂上凌烟的肩,亲昵的道:“烟儿,你也太不给人留情面了,你本来就是第一,让人家还怎么比你强啊。”说完这话旁边的男生就被憋红了脸,陆彦又好死不死的加了一句:“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凌烟男朋友。”
从此凌烟身边彻底没了男性朋友。
凌烟和陆彦在操场散步,那时候似乎没有别处可去,经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下课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走,这样环绕着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
凌烟高二的时候,个子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五,在班级上已经算很高的了,可是还是差了陆彦一大截,她忽然就坐在了草坪上不走了,心思带了点幼稚,好像这样就没人能看得出来她比较矮。
陆彦也跟着坐在草坪上,凌烟拔下一根草边晃着边说:“陆彦,你坏了我的名声怎么办?我现在身边一个男性朋友都没有了,班长都离我好远。”
陆彦笑:“谁让你当时没反驳了,这不怨我,也是你乐意。”
其实当时凌烟本来想发怒来着,但也想到了或许因为他这句话身边会清净了不少,便没有发怒,默认一般让陆彦占尽了便宜。但是听到陆彦这么说还是不乐意了,将草扔下,伸出手指在陆彦脸上狠狠的戳:“我不乐意我不乐意,快点道歉!不然一会儿让苏妮来缠着你,以她的小嗓门肯定会将彭晓慧给引来。”
陆彦忙投降:“得了大小姐,我道歉,我道歉还不成么!可别让彭晓慧来烦我。”
“你烦她?”
陆彦听着这话将两眼一眯问:“我要说我喜欢她,烟儿吃醋不?”
话一出口,凌烟就觉着陆彦又没正经样的调戏她,一巴掌就拍了上去:“陆彦你别得寸进尺啊!”
然后俩人嬉笑打闹着不停。陆彦总以为没人能把凌烟带走,他便一直这样的耗着,没有将暧昧捅破,觉着偶尔这样逗她心里爽得跟中大奖了似的,尤其看到骄傲如她偶尔被逗的出现了害羞的表情时,更是一阵阵甜蜜袭过。
而家言,虽然离开C市后没办法常来看凌烟,却经常会给她寄来明信片。家言所在的城市在冬日里会有绵延大雪,不似C市冬雪寥寥,尤其C市的梧桐一到冬季便落了叶,而家言所在的城市有大片的常绿松树,当飘雪落在松树上时,就总会让人想起美国圣诞节时,冬雪飘飘,满载希望,满是浪漫。
凌烟常常在夜里借着阴暗的灯光反复翻看着一张张明信片,像是离家言近了一些,更近了一些。
零二年的腾讯QQ刚刚发展起来,凌烟有时间时也会和家言上网聊天,家言会聊他最近画了什么,对什么产生了灵感,也会对凌烟形容他新在的环境,告诉她很多外面的世界、外面的风景。
学校的机房不给学生开放,她就常常和苏妮跑到网吧去上网。苏妮有时候被逮回家,就会是凌烟自己一个人。还记得她常去的那家叫搜狐网吧,网吧里面经常出现一个学生样的身影,对着电脑时而展露笑颜,时而皱起眉头,也带着些让人心动的单薄。
之后家言为了不让她一个人总去人杂的网吧,就给她邮寄回来一个手机,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时常通电话。那部手机是凌烟的第一部手机,刚收到时,苏妮惊讶的喊着“这居然是林心如主演的《男才女貌》里面用的那一款,松下GD88,烟姐你发了啊!”
当家言给凌烟拨打电话时,苏妮也会在旁边叫唤着:“家言哥哥怎么就对你这个妹妹这么好啊,我也算是他妹妹吧,可是他怎么不记得送我些什么啊?”
凌烟每每听到苏妮说这样的话,心里总是暖洋洋的,然后伶牙俐齿的反驳:“你有一个哥哥就够了,要那么多干嘛?”
陆彦第一次看到凌烟手中的手机时,自己默默的生了一个星期的气,气自己对她的关心没有家言多,也气自己怎么就没有先注意到有了手机就可以更方便的联系她。然后在自己做了家教后拿着赚的钱给凌烟买了一个电子暖手宝,觉着凌烟在冬天里面拿着暖手宝肯定心里也是暖的。
在凌烟高三寒假时,家言终于回来,几个人约好过了春节一起去武汉旅游,为了去归元寺数罗汉,数完罗汉夜拜财神。
凌烟的班主任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便让她留下教她小儿子小学语文,按小时给她些钱做生活费。凌烟为了给院长妈妈分一些负担,也就留在了学校。
一次家言怎么也打不通凌烟电话时,让陆彦去学校找凌烟,陆彦刚走到宿舍楼下就见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陆彦反射性的隐了身子听他们的谈话,一个声音听着就不是好人:“浩子哥,你都追那丫头多长时间了,她一直对你不理不睬,你就不采取点什么大行动?”
陆彦将脑袋探了出来,一见却有个有些眼熟的人,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凌烟曾经说的体育委员马浩。
马浩将嘴里的烟狠狠的吸了一口仍在地上,似乎被困扰着,低声吼:“我靠,那你觉着我他妈能做什么?那妞一点盐水不进,整个一圣女!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努力,圣诞节送苹果橙子,情人间送玫瑰巧克力,可她就还是当我做普通同学!你看我都跟这等多久了,她还是没下来!”
旁边那人忽然嘿嘿的笑了,伸手比划着:“浩子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追女生哪有你这样的啊!从初一开始到现在大概都六年了吧,你怎么还跟什么都不懂的小子一样,你就直接把她拿下就好了呗。你真把她拿下了,到时候她不就得乖乖的跟了你,再说就算凌烟找了什么人来报复,有你叔是混黑的,不也能把什么都摆平了!”
马浩听着先是皱了眉,然后就咧嘴也跟着一起嘿嘿的笑了,陆彦听到这再也听不下去了,冲了出来抓住了马浩的领子,挥上了一拳。那人见忽然冒出的程咬金,也冲了上来,然后三人便厮打在一起。两个小子也是常打架的人,陆彦也沾了点伤,但陆彦比他们大两岁,力气自然比他们大,到最后还是把两个小子揍得鼻青脸肿。
陆彦又在马浩身上补了一脚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他妈的给我离凌烟远点,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马浩听着还是不服,嘴硬的骂回去:“我就试试,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旁边那小子看陆彦又要动手,忙拉着马浩道歉说不敢了不敢了。陆彦看着也差不多了,冷哼一声转身去找凌烟。
他知道凌烟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什么事都自己闷着,却没想到这么个败类骚扰她她都没说过,心里有气,总觉着凌烟没把他往心里装,站在暗处和凌烟说了几句话,让她给程家言报个平安就走了。凌烟感觉他莫名其妙,没看清他脸上的伤,也有些生气的转身离开。
此事不了了之,陆彦听到马浩有个混黑的叔叔,找人盯了马浩几天,见马浩一直没有动手,他才放了心。
然后便是春节过后,几个人终于可以聚到一起去玩,却意外的临时有变。
当陆彦到车站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彭晓慧站在候车室里面,他见凌烟苏伲都没来,忙躲了起来,但彭晓慧眼尖还是看到他,学长长学长短的拉着他说话。无奈聊了一会儿,他才知道彭晓慧也要去武汉,非要和他们一道走。
自己手机放在了家里,以防家里人找,便用彭晓慧的手机给凌烟打了个电话,让她想办法把彭晓慧给拦住。
最后是苏妮说不去了,说开学学校有演出让彭晓慧来排练,陆彦又表达了想看彭晓慧演出的心思,她才终于回去找了苏妮。
不止如此,凌烟自己来到火车站时,陆彦才知道家言给凌烟打电话说他外公将他禁足了,要一起走亲戚,没办法,最后只凌烟和陆彦一起去了武汉。凌烟有些闷闷不乐,陆彦却将嘴咧的好大开心得不得了。
但两个人到了武汉还是玩得很开心的,本地人听说他们俩要去黄鹤楼,直翻白眼好心的说黄鹤楼真没什么好看的,但凌烟犯了文艺劲就是想去,结果去了之后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俩人傻呵呵的换地方玩。
陆彦似乎是个身体挺娇贵的人,逛了一天,到下午时就开始有点感冒的迹象,俩人便提前去了归元寺,找了住处先住下。
白日里陆彦带凌烟吃遍了小吃,又喝了点小酒,俩人都带着点兴奋,晚上便发生了那件让陆彦和凌烟都难忘的事情。
凌烟觉着他被陆彦给骗了,早上在古色古香的旅店醒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开始默默的哭泣。
在这一年里面,她稍微认清了她的感情,她喜欢陆彦,因为她一直抗拒不了陆彦对她的亲昵;而家言,家言在她心里就如一个信仰存在,他就像哥哥一样存在,她离不开他,但和对陆彦的感情完全不一样。比如陆彦身边站着好看的女孩,她会生气;而家言身边站着好看的女孩,她会觉着自豪。
凌烟身体还是有些哆嗦,虽然她这个年龄的很多女孩都和男朋友发生了关系,可是她和陆彦本来不是男女朋友的啊,觉着自己变成了坏女孩。
陆彦心疼的搂着她,亲吻她的眼角、脸颊、嘴唇,安慰着许下了年少时的诺言。
“烟儿,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对你好。你不是喜欢法国梧桐树吗?以后我会带你去看。你喜欢看漠河的北极光,我就带你去加拿大,随时都可以看到。你喜欢贝律铭,我就带你去看他的设计,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让你自己设计。你之前受了很多苦,我陆彦以后一定要让你幸福的……”
凌烟才高三而已,被陆彦的甜言蜜语哄的直晕头转向,后来终于放下了担心。
在武汉的那几天凌烟感觉幸福的无以复加,只是当她兴高采烈的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切开始改变。
走在校园里到处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目光里面满是鄙夷。
手机响起时,刚接起来,就听到陌生的声音问“小姐,多少钱一晚啊”?起初她觉着是打错电话,直到三个、四个陌生号码不停的打来,她才隐约的觉着没有那么简单。
直到一天,彭晓慧走到她面前趾高气扬的说了她一生都忘不了的话:“哟,妓女养大的人果然也到处卖啊。”
这是一种从天堂掉落到深渊的感觉,一切幸福都被这几个字给抹灭,自四面八方传来的紧致感让她无法喘息,无论走在校园里面还是坐在教室里面,都会听到周围的人小声议论着“妓女与卖”。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小时候的事情、以及姨妈的事情被人拆穿,似是全校都在传她卖的事情,到处都能听到说她的冷傲全部都是伪装,骨子里就是个媚人的货。
她坚强,但她只是个高三的女孩,苏妮再怎么样安慰她都没办法将她心里的恐惧和难过打散。
到最后,她再也承受不了了,她怕陆彦知道会生气,不敢告诉他,只哭着给家言打了电话。家言听到她哭泣的声音,满是心疼,当天就做了火车回来C市。当他找到凌烟后,凌烟哭晕在他的怀里,他不想看到她如此难过,便先带她离开了学校。
凌烟离开学校仍然在想陆彦,怕他找不到她,直到苏妮忽然问她:“烟姐,都谁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啊?”
一句话,将凌烟彻底从与陆彦的幸福中打落至谷底,脸瞬间变得苍白,似是一张纸,轻轻一个碰触便可以碰碎。
家言,陆彦,苏妮,只有这几个人知道。家言和苏妮是她的亲人一般,不会伤害她,那么就只有陆彦了。
她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陆彦将她卖了,在和她发生那些事情后将她卖了。
之后她没有再去过学校,也没有再接过陆彦的电话,一个人静静的呆在旅店里面。直到苏妮两天后带来一个消息,让她从此万劫不复。
苏妮说:陆彦惹了黑道,有人来寻仇,家言去帮他的时候陆彦逃脱了,最后家言被人用砖头生生打死。
第四十六章
从婚礼上晕倒终于转醒的凌烟,神情还有些恍惚,只记着她想见家言,她让谁带她去见家言。
然后眼前还未清明时,痛觉先回来,感觉整个后背火辣辣的。待周围场景渐渐明朗的时候,看到的是向榕低垂着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衣领随意敞开,下巴上似是长了些泛青的胡茬。
在那个似是梦中的世界里面,她从未与向榕接触过,每次都是在苏妮的口中听到向榕如何如何。
那时候的她固执的认为只有家言一个哥哥,而那个家言哥哥是被陆彦害死的、他在伤了自己以后又让家言失去了性命。所以她一直认为陆彦不应该得到幸福,他没有资格娶那个天使一样的苏妮。
而现在,有些心酸的想,向榕这个有些脱线的哥哥是唯一守护自己的人。
闭上眼睛想到的就是那个唯美的场面上、百人祝福的大厅内,陆彦深情的执着苏妮的手。大抵是在那一瞬心有停止跳动的感觉,现在想起那个画面,心底已经没有了抽动的疼,只是觉着那一处似被挖开,空落落的缺失了一大块重要的东西。
护士这时正好走进来巡看,见凌烟已经醒来,便放下手中的病历单走过来问感觉如何。凌烟想坐起来,但手上还挂着点滴,护士便拿起枕头让她靠着。
凌烟问:“我晕了多久?”
“小姐已经睡了一天了,休息不好又低血糖,需要在医院多挂几个点滴。”然后看了眼向榕低声暧昧道:“小姐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医生处理你后背伤口的时候,他一直在你旁边守着,寸步不离,真情深啊。”
一句话让凌烟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医生处理后背伤口他还守着,又注意到男朋友这词汇,苍白的脸上溢出了笑意。而后发觉俩人谈话间向榕居然一直没抬头,似乎是这样坐着就睡着了,顺手从床头拿了个水果就往向榕身上一扔,向榕被吓到一样瞬得跳了起来,水果被弹到地上滚了很远。
凌烟和护士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向榕见凌烟醒了,刚要跳脚说些责备的话,但见凌烟有些倦怠的神色难得的带着笑意,便将话憋了回去。之后又如第一次一样,被凌烟逼迫的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对于陆彦的婚礼,凌烟只字不提,面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就如什么都未发生一样,坐在向榕的车里还煞有介事的评论医院里面的消毒水味太难闻、应该做些空气净化。
但凌烟越是平静,向榕越是担心,最后索性将凌烟载到了自己的住处。
向榕的公寓格局就跟他本人一样,杂乱无章,客厅中间凹出双人床大的空间,摆着充气沙发床,来客坐的地方都没有,甚至浴室都是没有门的。但就在这样的地方,让凌烟稍微找到了一点归属感,彻底把这当做自己的家住下了。
陆彦结婚后,凌烟便再也不去亚泰上班,手机关机,谁也不联络,每天有专门护士为她上药处理伤口,她就闲情的看看书、晒晒太阳。
每天向榕准时给她做饭,叫她起床然后再去公司上班,晚上吃完晚饭后再陪她散步。凌烟彻底当上了千金小姐,理所当然的感受着向榕对她的呵护。
可是没过一个星期,向榕终于爆发了,抓着刚弄好的头发向坐在懒人沙发上吃苹果的凌烟咆哮:“大小姐,你还要住到什么时候啊?你这再不走,我身体都要出毛病了!”
凌烟不急不缓的削了个苹果递给向榕:“哥,你不是说你要照顾我么,这才几天你就不照顾了啊?再说你能有什么毛病?”又语重心长的道:“哥,你不用害羞,如果有身体需要的话妹妹我可以介绍几个公司美少女给你。”
向榕听见凌烟这毫不留情的话哀号一声,起身就翻凌烟的包,从里面拿出电话,开机,没过一分钟,里面嘀嘀的简讯提示声就不停的响起,而简讯大多显示的都是“玫”,中间夹杂着“林峰”“张琳”以及“陈律师”,向榕调出电话问:“玫是谁?我拨回去了?”
凌烟闭眼想了一会儿,觉着自己这次真的任性够了,该回到生活的原点重新开始了。她不是必须有爱情的人,曾经那些事情没有打倒她,那现在也不至于似是什么都没有的人,每天自怨自艾。工作上她还有那些团队,而且除了爱情她也有亲情友情。
凌烟没摇头,向榕便打了过去报了地址然后挂断,转身去厨房似是要煮饭。
凌烟在后面忽然淡淡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我是你妹?”
向榕听她终于问出了口,转身走了回来,倚在旋转衣柜旁缓缓说:“之前苏妮手术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的血型和我们的不同,我想可能是她妈妈的血型不同,所以如此。但后来陆彦提议说提取DNA,我们便试了,结果便知道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呢?”凌烟有些迟疑的问。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第一次在APPLE PUB见到你,之后又在街上看到你,就记住了你的样子,之后是一次去爸的书房,在他的抽屉里看到了你妈妈的照片。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向榕见凌烟蓦地睁大了眼睛,忙摆手道:“陆彦不知道,他肯定不知道,他没见过你妈的照片的。”
凌烟松了一口气,摆摆手意思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吧,伸手拿出书继续看。她一直以为她的世界很简单,她一直只想平凡的生活,却没想到生活从来不允许。
书里面,在范柳原向流苏说了我爱你后,不相信流苏是爱他的,不耐烦的向她说:“知道你不懂,你若懂,也不用我讲了!我念给你听:‘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的中文根本不行,可不知道解释得对不对。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然后两个人因为做主的事情又吵了起来。
凌烟闭上了眼睛,眼前晃现出那个在其他人眼里万分唯美的婚礼场景,身体还是无法控制的轻颤起来。他也对自己说过爱她,可是自己没有相信,而当她终于将曾经的种种放下对他说了爱之后,他却再一次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哪想向榕在此时居然玩了一次大喘气,见凌烟低垂着头有些发呆,他又继续道:“爸他好像早就知道了。”
凌烟猛的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向榕叹了口气:“后来我就查你的背景啊,知道你高中的事情,与陆彦的纠葛,包括程家言的。也知道你去了法国,你还去了普罗旺斯对吧?爸的书房里面有一副很大的薰衣草画。”
当时向榕看到苏云易抽屉里面的照片时,就觉着不可思议,很快着手去查,没想到查到最后却是家里的苏老早就知道了。
向榕说了这些之后,又顺带提了一句:“爸他没做什么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他既然能坐上市长这个位子,那他肯定不是个心思浅显的人,况且现在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知道。”说罢,未等凌烟来得及反应又继续道,“现在工程正顺利进行,只是我们陆总正在进行调职交接,说是上个季度的销售额与盈利十分可观,董事长让他去接管分公司,之后很有可能将分公司全权安排到他手里。”
凌烟忽然觉着头痛欲裂,此番人员调动,明为升,实为掉,就是再在分公司拿了权,也没有在公司总部做总经理强。但她头疼的是,她还是会因为陆彦的事情牵动着自己的心弦。
向榕去厨房时,凌烟终于在这么久后打开了电视,选到地方台,果不其然,电视上的女主播正面带微笑着报道几天前的盛世——前任市长千金与亚泰总经理的婚礼,凌烟摸着一颗忽然剧烈跳动的心,还是没有看下去迅速换了台。另一个台,中年男主播正在播放经济类新闻,第一条便是亚泰公司的股票节节升,成交量及成交额居行业中佼佼者,但旁边有专家毫不避讳的声称这次的涨幅完全不符合规律,不是背后有黄金操盘手,也是会迎来亚泰的第一个跌潮。
凌烟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次陆彦被调是何原因,这样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待玫珂和林峰进到房间里面,走到凌烟面前的时候,凌烟还陷入沉思里面。
林峰重重一咳,打断她沉思:“哎,凌烟你现在怪潇洒的,不过你可真是错过了壮大的场面啊,百年难遇的场面啊,这次你亏了。”
玫珂伸手快速地捂住了林峰的嘴。凌烟将不安的心绪收回,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意外,从沙发上起身去准备茶水,却见向榕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然后向榕将茶放到桌上,揽着凌烟的肩做正式自我介绍:“你们好,婚礼上见过的,不过还是再说一遍的好,我是凌烟她哥。”眼角瞥到凌烟的无声警告又讪讪的放下了手,“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啊对了,我倒是非常不介意一会儿我再回来的时候凌烟已经不再这里了。”
凌烟伸手拿了个大抱枕扔向向榕,向榕跳脚离开。
林峰笑笑,对凌烟表示了一系列慰问,玫珂一直在旁边静静的打量着凌烟,凌烟只笑着说多谢林总关心,一张明艳的脸上有着挡不住的笑意。
玫却在旁边忽然轻声道:“凌烟你若是不会笑了,可以让林峰教教你。”
话毕,凌烟叹着气终于将假笑收回,无力的揉着头说:“玫你可真是说话不留情啊,那你说吧,我又该怎么样做?”
玫定定的望着凌烟,似是看入了她的心里:“为何不问陆彦的婚礼,为何不去向陆彦解释,为何压抑自己?”
凌烟动了动嘴唇,想要回答,却最终无从开口。
林峰终于忍无可忍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拍到凌烟的脑袋上:“你丫的怎么越来越不争气了,凌烟你那些凌厉都跑哪去了?人陆彦为了你最后婚都没结成,你却跟这自怨自艾,你就不能主动一次去做些什么?我早就说了,你们俩这么多年的破事早就该结了,多大点事啊,弄得好像天都要塌了下来了似的!”
第四十七章
语罢,玫狠狠的捶了一下林峰,林峰自觉失言,忙闭了嘴向后靠去,一副说错话后悔莫及的样子。
玫转身安抚凌烟:“他瞎说的话你别往心里进,这些天你有自己的打算么?若是心里仍然不舒服的话,和我回法国吧?”
凌烟终于开了口:“回法国吗?”
林峰在一旁听到回法国又开始暴躁,将玫反手拉到自己的身后,深吸一口气像在引导般对凌烟徐徐说教:“凌烟,很多事情是不能逃避的,六年前你就逃避了一次,什么都没说就跑到法国,六年后的现在你还要这样吗?你还有几个六年够呢挥霍的?恋人之间重在坦诚,你这样一味将自己裹在壳子里面不让别人碰,自己也不出来,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凌烟,你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你是只骄傲的白天鹅,就算是陆彦的错,你也会扬起颈项大声说‘陆彦你错过我就后悔去吧’!”
林峰温和的线条展在凌烟面前,垂着朗目,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后面红白格子相间的懒椅上坐着微笑着的玫,温暖如初。恍然间,似回到多年前,他也这样的对她说过话。他说:“凌烟,你没有了亲人,就把我和玫当做你的亲人。”
要说感动不是没有的,但那个龟壳已经有些难拿掉了。
凌烟这几天虽然过得算是悠闲,但还是瘦了一圈,眼下已经有了一圈黑印,下巴微尖,消瘦了很多。这几日她过的又怎能算是好呢?
她缓缓闭上眼睛,曾经的一切如潮水一样向她涌来,浪潮拍打,再次归回平静,岸上已经没了自己。就像是哪浪潮将她也吸入其中,被浪潮卷走,自己都消失不再。
一室寂静,林峰和玫都静静的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凌烟表面精明干练,实际内里已经伤痕累累,若让她走出那些伤痛,一定要她自己开口。
半晌,凌烟终于睁开眼睛,眼底已经续上了一层水雾,她缓缓道:“曾经,我有过一个孩子。但是,我没能保住他。”
在她刚到法国的时候,根本不懂得法语,周围都是陌生人。陌生的脸孔,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文化。
从那些陌生逐渐沉浸在恐惧当中,对家言去世的恐惧,对陆爸去世的恐惧,对陌生国度的恐惧,那是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她不敢和人交谈,甚至被法国阿人当街抢了包抢了钱都没处诉说,只能半夜里面爬起来和苏妮通电话,整夜整夜哭泣。
再后来她用苏妮寄的钱买了台电脑,每天将自己圈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对着电脑里面冷冰冰的人一点点从头学习法语。在她能听懂一点法语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走出房门那一刻,当太阳照在脸上,只觉着太阳穴突突的疼,刺眼的阳光让她无法承受。
两个月在房间里面吃着泡面,身体瘦如枯柴,已经非常虚弱,最后终于在法国蓬皮社艺术中心前晕倒。
待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时,已经被送入医院,是好心的华侨同胞将她送至医院。唯一可以庆幸能够让她顺利住进院的是——她那天带着的健康通用医疗卡Carte Vitale、以及身份证。
但华侨同胞同时给她带来的一个让她恍然如梦的消息,她怀孕已经三个月有余,宫外孕。
医生建议做手术拿掉孩子,她说要考虑。
没人能知道她那种从身体里面一点点渗出的冰冷,她才十九岁而已,一个生命已经在她腹中悄无声息的住了三个月,她却一点不自知。而她才十九岁而已,没有见过亲生父母,被妓女姨妈养到七岁,自孤儿院长大,自己最亲的家言哥哥被所爱的人给害死,所爱的人将自己欺骗,自己亲眼见到所爱的人的父亲去世、干枯的生命自她面前而终,她又只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知道自己已经有孕。
宫外孕,不是孩子会死就是自己会死,或者以后再也不能受孕,母子平安的几率微乎其微。没有人能抱着她给她勇气,没有人能告诉她她该怎么样选择。
凌烟站在曾抢救戴安娜王妃的医院里,按着小腹,迷茫的向窗外望去,圣心大教堂,老磨坊展现在眼前,那些曾经是她想去的地方,此时真正的看到了却更想念曾经所住的地方。
似有种无力感自手尖一点点传出,不知是幻觉与否,能感觉到腹部那个真实的生命缓缓流动。
从最初的惶恐害怕一直到最后的坚定。她想到了没有父亲的自己,虽然她小时是单亲长大,甚至父母都不在身边,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来过这个世界。无论她腹中的这个胎儿以后会怎样,那都是她唯一的亲人,或者很久以后只能是这个孩子陪着她。
她转身对华侨同胞轻声说:“我要留下他,就算最后他没办法活下来,或者最后我死,我都要留下他。”
拖着有孕的身体回到住处,她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直到她因为腹中的孩子变得不再消极。想起与陆彦纠缠的那些年,隐约觉着陆彦不会这样对她,觉着她不能仅因为道听途说就赐了陆彦死刑。
她考虑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梧桐树变得嫩绿,像是再一个春天来临,她终于还是提起了电话给他打了回去。
那天她甚至都没注意到中法两国的时差,没注意到那天的国内还是深夜,没注意到那天的夜晚会是格外的凄凉。
手指摩挲在键盘上许久终于拨打回去,缓慢的滴滴声音像在敲打她的心弦,每敲一下,她便脆弱一分,怕最后等来的是他不接这个国外的号码。在她的勇气将要消磨殆尽挂断电话的时候,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柔柔的问:“哪位?”
凌烟握着电话的手一个颤抖,窗外梧桐树上似洋洋洒洒飘落几片落叶,如是她的收稍。良久,她听到对面的女人娇笑着说:“你是凌烟吧?陆彦去买夜宵了,你一会再打来吧!啊,不,你还是别再打来了,你应该知道彦他只是想玩玩吧,现在我在他身边,他不再需要女人了。”
然后电话那边传来直传入人心底的嘟嘟声。
凌烟的眼泪刷地一下就冲出眼眶,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出来,小腹也像是心有感应一样开始隐隐作痛。
小腹的疼痛,让她忽然不相信陆彦真的会这么对她,在武汉归元寺旁的小旅店内,陆彦温柔的神色不停的出现在眼前。她开始抖着手一遍遍不停的拨打电话,对方不接,她就执着的打。
到最后自己的小腹直坠着发痛,蓦然想起医生说的话——受精卵不能正常生长,那比比定时炸弹还要危险。
凌烟顺手拿起包向外冲去想要去医院,一边手中还在一遍遍拨打,刚下了一层楼,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还没等凌烟焦急的喊出陆彦的名字,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男女暧昧喘息,她只感到全身一阵痉挛,大脑一阵晕眩,伴着那边的娇喘“慢一点”,自二楼滚落而下。
九死一生,所有的一切也都不再。
等凌烟再睁开眼睛时,很明显的感觉到身体里面有一处空了,微微隆起的下腹已经塌陷,脆弱的手都抬不起来,看到苏妮正坐在她床边不停的流泪。
苏妮抽泣着说:“烟姐,一个星期,你终于醒了。”
因为苏妮是旅游临时签证,那时候不能久待,待凌烟出院后就急匆匆的回国了。
凌烟出院后又像最开始一样,一夜一夜不能合眼,一瓶安眠药几天就没了。后来住在一起的法国女郎拿着“药粉”放在凌烟面前,她再也承受不了那些折磨,鬼使神差的将毒品收到手中。再回到自己房间时,两眼猩红,对着自己狠劲扇着巴掌,将药粉全部洒在地上。
她厌恶自己,跑到卫生间蹲在马桶前不停的呕吐,到最后连酸水都吐不出来的时候,就用手指扣喉催吐,泪水夹着唾液布满脸颊。逼仄的卫生间内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却无力到再也无法起身,然后就那样抱着膝盖晕倒在地。
之后她开始产生幻觉,产生幻听。时常看到家言站在她的面前,时常听到孩童的啼哭,一遍遍喊着“妈妈,妈妈”。
偶尔从陆爸的噩梦中惊醒,满耳又都回荡着“妓女”一词,眼前都是曾经的同学用厌恶的嘴脸看着她,向她身上砸东西吐口水。
那是她最艰难的一段日子,直到认识了林峰,见到了玫。
玫是巴黎五大心理学系高材生,知道了她的病就从各方面一点点融入她的生活,企图让她接受治疗。
最初凌烟一味的抗拒,玫便给她催眠,一遍遍抗拒后再一遍遍从无意识中醒来,她终于接受治疗,用了大段时间病情才得到缓解。
可回国后在见到陆彦的那一晚,又开始做起了噩梦,梦里面陆爸向她伸出干枯的手,白色病房不停旋转,画面不停重复,再从满目白色至满目血红。
然时光荏苒,一切不再。
凌烟低低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充斥着林峰和玫的耳膜:“那个孩子,我不能忘记,我没办法坦然的见陆彦,我不知道陆彦他到底想要怎么样。我经历的那些没办法让我再去相信他,我已经用尽了力气去告诉他我爱他,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承受他再一次将我当做傻子般欺骗。每次接近他,我都会再次看到家言,这次有你们也没办法治愈我了吧。我也会怕,我也会痛,为何你们全都认为我应该主动的去找他呢?我向他解释什么?没有杀他爸爸,还是要问在我流产的时候他在谁的床上与谁做爱?呵呵,没用了,玫,我心已死。”
第四十八章
——“我心已死。”
似乎没有什么比“一颗心再无波澜”更让人心疼,一室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些许,凌烟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出一道暗影,有些像失了翅膀没办法再展翅高飞的蝴蝶。有些飘渺有些乏力。
凌烟对玫珂的默默注视忽然回以淡淡一笑,似觉着刚刚的自己有些失态,牵扯着微笑回答凌烟刚刚的问题:“我的打算是赖在这里一个星期,找找难得的温暖,明天就回去工作。”又偏了偏头问林峰:“林总,你的公司还要我吗?”
玫珂支着头看着凌烟快速收回的情绪、以及扯出的淡笑,转身拍了拍林峰放在腿上的手,拿起两个已经空了的茶杯向厨房走去。
“凌烟。”得到了玫珂示意的林峰终于开口。
“嗯?”
“陆彦的婚礼没有完成。”
“什么?”凌烟皱眉,那一处还是不可避免的急速跳跃了两下,再慢慢回到原点。她想着晕倒前的那一刻,是陆彦没有说“我爱你”吗?
“这几天你没有开电视或者电脑吗?”
凌烟摇摇头。
林峰叹气,“婚礼上向雅玲出现了,声称苏妮不是苏家千金,她不应该在此时嫁给陆彦,最起码要在身份确定以后才可以。要知道他们的婚礼不只牵扯到他们的遗产分配,还会有向雅玲的遗产分配。也或者以向雅玲的身家不会在乎遗产的问题,但苏妮的母亲涉及到她多年的屈辱,她不会轻易的让不是苏家的女儿进苏家。还有,向榕说他是你哥?”
凌烟瞬间想到的就是苏妮孤零零的站在盛大的婚礼现场,听着向雅玲的指责无所适从。忽然有些后悔让苏妮去到苏家。
凌烟没有回答关于向榕的事,更在意婚礼现场的事情。
“她的一面之词怎么会阻止这么大排场的婚礼?陆彦没有阻止吗?”
“不,有他的阻止也没有,向雅玲出现后,有大量媒体蜂拥而至,只能将婚礼延后。”林峰又将剑眉皱起,似乎,婚礼上的陆彦,真的没有站出来阻止向雅玲。
玫珂走到厨房,将茶杯放到一边,打开水龙头,听着水滴自水管流出的哗啦声,屏蔽了主厅内两人的交谈,微微皱起了眉。
她从来不知道凌烟有这样的过去。那个孩子,险些让她失去生命的孩子。
若是让心已经死了的凌烟走出那些阴影,似乎更难了,甚至玫珂自己都无法保证她会将凌烟带出来。动了动手指,想起了导师,是不是应该让凌烟正式接受治疗?
这样压抑的凌烟,若是没有爆发,只有唯一的结果——走向灭亡。
待她再回到房间时,林峰已经起身,知道林峰应该和凌烟说了陆彦没结婚的事情,没有多问,放下茶杯,走近一同起身的凌烟展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安慰性的拥抱。
“无论怎样,凌烟,我都支持你。”玫珂在凌烟耳边如是说。
林峰和玫珂走出向榕公寓,坐进车里,打开音乐,让优美的钢琴曲流淌在车内,缓解着两人的情绪。
玫珂边扣着安全带边问:“你告诉陆彦凌烟有病的事情了?”
林峰皱眉:“怎么可能,他只让我随时告诉他凌烟在法国的动态。哎,玫,凌烟现在的状态这么差,恐怕更难恢复了吧?”
“对啊,这样的状态,该怎么样让她恢复呢?”玫珂呢喃。
林峰见玫珂的面上都有了疲惫的痕迹,心疼媳妇儿的心情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开始啐地骂陆彦:“你说陆彦那小子是不是有病,有他这么逼人的么,就算是凌烟和他爸的死有关系,那凌烟肚子里的孩子不也是因为他死的!现在好了,凌烟被逼的连藏得这么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看他们还怎么破镜重圆!”
林峰在旁边喋喋不休的骂陆彦,骂陆彦做事总是这样不负责任,单凭着自己的想法胡作非为,不在乎她人的感受云云。玫珂脸上隐约的担心却忽然渐渐隐去,缓缓的笑了出来,在林峰不解的眼神中轻声道:“好像似乎也没有那么差,我最怕的是她什么都不说,现在她终于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或者这反倒是能促进她的恢复。”
刚刚一直在楼下晃的向榕见林峰俩人出来,终于不用再在火热的太阳下散步了,急忙返回公寓,却没想到刚回到公寓就被凌烟给截在了门口。
“诶?你怎么没跟他们走啊?你还准备在我这住多久啊?”
“苏妮现在在哪?”凌烟倚在门边打断他。
向榕眼睛一转,一准是刚刚那俩人告诉凌烟了,边推着凌烟往房间内进边不耐烦的说:“陆彦那呢,外面各种媒体蹲坑,她哪也不能去,若是在外面出现,这苏妮肯定得上政治新闻头条。你又不是不了解那些政客的疯狂,逮着个点就死抓不放,接二连三的肯定得牵连到爸以前当官时的事情。”
凌烟从来不理会与她无关的事情,那些是她所关心的范围之外的事,她现在只关心苏妮,以苏妮的承受能力现在一定很需要人的关心。
“我能不能见她?”
“恐怕不能,不过一方面爸也会将苏妮安排好的,你放心好了。”
凌烟暗自权衡了一下,若是苏云易早就知道苏妮不是他女儿的话,这么久却仍然对苏妮好,那么现在他肯定也会一如既往的袒护苏妮。有他的安排,或者的确不用过于担心。
凌烟将担心吞回肚子里,在向榕悠闲的跑到大厅中间凹陷的软床里面坐着的时候,忽然讽刺十足的说:“向榕你还真大方。”
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的大方,以及对情敌的大方。
向榕嘴角一抽搐,拿过抱枕、没有任何反驳地将自己的脑袋裹了起来。
第二天,凌烟准时出现在NK公司广告部,一扫多日的阴霾,着上了淡妆,踩着十公分高跟鞋风风火火的开始安排工作,让手下的人递交近日来接的案子以及最近市场上新起的苗头。
同事们本来想向组长凌烟表示一下很久没有见到她的想念心情,但愣是被她严肃的眼神给震没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交代完工作、脚下生风似的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林峰等在办公室,眼见着凌烟似是恢复了曾经的干练,有一瞬的失神,好像昨天那个坐在角落里面,被光遮住的凌烟都是假象,风一吹,那些淡影都不再。想到玫说的话,好像藏在凌烟内心深处的事情说出来后会更好一些。
林峰见她完全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没有再在公司谈私事,让她去找人事部要资料,最近新招了几个人,让她看着哪个合适就带她手下工作。
凌烟也就没好再说什么,转身去了人事。
可是等她再从人事拿着简历出来的时候变得怔忪,里面赫然有一张简历上面写着——陈仪。
陈仪,她曾经的同桌,与C高失之交臂。
重点是陈仪她一定听说过曾经在C高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凌烟是妓女养大,凌烟以卖为生。
当她皱眉想怎么避开陈仪的时候,却不想旁边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已经喊了出来。凌烟转头,对面站立着一个时尚的女人,紧致超短裙,半长皮靴。凌烟眼底有些惊讶随后稳了心神,弯了弯唇角,轻声道:“陈仪,好久不见。”
陈仪惊呼:“凌烟,真的是你啊!我还不敢相信呢!你现在真的是愈发的迷人了啊。”
周围的同事听到这个女人的惊呼,将视线全部聚汇到了凌烟身上,凌烟虽然仍是气质怡人的站在中间,背脊却有些发凉,她怕陈仪还是和以前一样口无遮拦,更怕陈仪会当众问那些高中的事情。她只想快点带着陈仪离开这个流言飞快的办公室。
她尽量维持着微笑,点头:“老友相见,我们去喝一杯吧。”
随意找到了个安静的咖啡厅,找了个半身包厢,两人开始叙旧。
陈仪一点没变,还是初中那时爱说爱笑的性格,经过现实的打磨,身上有些东西沉淀了,但骨子里面的东西仍然固执的存在着。
陈仪敛了刚刚见面时的惊讶,语调降了下来,但还是带着难以言喻的欣喜:“凌烟凌烟,你什么时候在NK公司工作的?天,你居然还是这里的组长,你说你命怎么这么好!”
凌烟淡笑,试图缓解多年不见的生分,也试图缓解自己高度紧张的情绪:“无非也是托关系的,只是工资多了些,我的生活依然穷困潦倒。”
陈仪撇嘴:“得了,你可是陆……”她还没说出陆彦的名字,忽然想起来前几天的新闻,压低了声音问凌烟:“你和陆彦怎么又分手了吗?我见他前几天有举行婚礼的。”
凌烟一愣,嘴角有些僵硬的扯了扯,随意拨着汤匙:“没在一起过,何谈又呢?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不是吧?当年你们俩的事情闹得多大啊,还说没在一起?听说后来陆彦因为你被马浩他们的恶意诽谤抄了人全家啊。还有马浩他叔叔还是什么亲戚的,现在还在牢里待着呢。别说陆彦做的这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起来当年马浩做的也的确太绝了,现在我还经常想起陆彦和家言学长在血泊中的样子。想必家言学长的事情你也不好受吧?眼睁睁见着家言学长离世,又眼见着自己的男朋友险些变成植物人,当时我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了。不过还好陆彦醒了,一直情深的陪着你,可是怎么又要娶别人了?”
这一刻的凌烟彻底呆若木鸡,大脑已经停止所有思考,手中动作停止,什么叫做恶意诽谤?什么叫做陆彦在血泊中?什么叫做男朋友险些变成植物人?什么叫情深的陪着她?她呆呆的看向陈仪,嘴角终于牵扯出两个字:“什……么?”
第四十九章
那一日,在咖啡厅与陈仪分别后,凌烟就开始风风火火的游走在家与公司之间。每日清晨,公司里面都会回荡着凌烟高跟鞋与大理石的有力撞击。一声一声,就像晨起时寺里面洪亮的钟声。
每日都在笑,甚至笑得公司里面的人头皮发凉。
偶尔在与陈仪叙旧的那个咖啡厅,端起一杯那不勒斯风味咖啡,望着窗外来往的人流,浅酌。
别人的生活自己总是看的那样通透,反之关系到自己时,便人在其中,不知所谓。想起《霸王别姬》的结局,虞姬用颤抖的嘴唇在霸王耳边说的那句令霸王听不明的一语——我比较喜欢那样的收稍。
幸好的是凌烟还未决绝到用这样的收稍。
听到手机午休结束的提示音,将咖啡杯里面最后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而去,留下的背影一如最初,自信,高傲。
陈仪说那些谣言都是马浩传出。
陈仪说黑帮寻仇的那一战,是因为陆彦惹了马浩,马浩带着叔叔的人来寻仇,不想那些混黑的人失手将陆彦重伤昏迷,后家言加入被人重伤在头部。
陆彦身上有多处伤口,似是昏倒时有剧烈撞击,在医院昏迷不醒。家言是在与对方搏击时被抓头打死。
那时正是谣言四起的时候,学校里面的人直觉认为这次的事故是与凌烟有关。因为家言意外身亡的事情,在学校闹的很大,而陆彦昏迷的事情被陆彦家里人封锁了消息,是以大家都以为陆彦当场逃脱后躲了起来,而家言因为陆彦丧生在那场黑战中。
若是提到了马浩,凌烟便知道了那场所谓的寻仇是因为自己而起。
原来那些所谓的伤心,所谓的陆彦对她的骗,所谓的因为家言对陆彦的恨,不过是多年来的——昧错。
原来他真的没有不爱她。
那一日陈仪走后,凌烟只觉着四周都是嘲笑的声音,嘲笑自己的无知,嘲笑自己的愚蠢,苍白的嘴唇不停颤抖,紧握着杯子的手只剩一道道棱骨,苦涩与交织的自责不停的从心底涌出。
从日出做到日落,从日落做到关门,才终于从那些真相当中缓过神来。心底豁然放下了许多事情,对很多事情也明朗了些许,对着玻璃窗上苍白的自己,璀璨一笑,鸵鸟这东西当久了会不好。抬起已经发麻的腿,拾起遗漏了一天的心离开。
他爱她,她爱他。
既然如此,何必庸人自扰。
凌烟准时回到办公室,刚开了电脑要看里面的广告,张琳就来通知林总叫她,她便又匆匆起身去林峰办公室。
林峰对她近日来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尤其现在愈发明艳的眉目更是放下了很多担心。但是他从来也不是个好人,伸手从大班台上推给凌烟一份资料。
“这是与亚泰的合同细节,最近很多人盯上了NK和亚泰,欲拿这些说事求合作分一杯羹,但是我们并未与亚泰合作,他们上次没有按合同做事,私自将政府那块地皮独吞。这次你去一趟,看他们是想私下解决还是见官司。我们没有那么多功夫对付那些新起的公司,早解决与亚泰的合同,我们也能早些得到其他地产商的信任。”
凌烟的眼皮开始闹腾,突突的跳了两下。然后忽然笑了,笑颜如花,拿着合同在手中掂量着,偏头问林峰:“林总,我是不是该问一声‘你是不是和陆彦很早前就认识了’啊?在这样的时刻,你让我去找陆彦?不像是安了好心。”
这话显然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林峰轻咳一声躲避了凌烟的视线,拿起钢笔在文件上写字:“大约六年前我在法国认识你,你认为我和陆彦会比你早之前就熟识了?”
凌烟笑笑,没有说话,拿着合同转身离去,甚至有礼的轻关上门,随带一句“林总您忙”。
凌烟刚出去,林峰便把钢笔甩在了大班台上,划出一道墨迹:“凌烟你聪明的真是想让我掐死你。”
当凌烟再次走进亚泰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上一次来陆彦办公室时还是为了演出的事情,还有浅显的色诱。之前幸福的只觉着不真实,没想到那一次后过就不欢而散了。
装饰着艺术画的墙壁,门前全体通透的玉柜体。这一次,才发现陆彦办公室外有些许的清冷。从来不为自己做辩解的那个人,就是在这里将自己的高傲全部封锁的吧。在一旁站立很久,清冷的淡光将凌烟投在地上形成清晰的剪影。
不停打字的Ruby,终于抬头见到了站在一旁的凌烟。还是印象中那般高挑美丽,除了似乎比以前略瘦了一些,紧致的职业装还是让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显露的一览无余。
这一次Ruby起身说陆总不在后,凌烟没有任何刁难,将印有电话的名片递给Ruby:“什么时候陆总回来,麻烦通知我一下。”
Ruby接过名片时触碰到凌烟的指尖,一片温暖。
从公司走出来,抬头望向鳞次栉比的高楼,碧海蓝天。迂回……吗?
凌烟想起苏妮,无论怎样,现在应该去看一下,便驾着车向流行线开去,想着顺便挑些小玩意送去。
经过广场T型台,依稀的看到那个酷似家言的人正站在台上进行商品展览,真的是很像呢。无可挑剔的修挺身材,无论何时都带着微笑的面容,温润如玉,俊美怡人。
绿灯亮,挂起挡,凌烟笑笑,没再看那人一眼,扬长而去。所谓幻觉已经不再,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流行线前方似乎在修路,想要感受一下蛇形长廊,行走于间都没办法,随便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准备最后一条街步行而去。此时街边不知哪一家小店悠然响起了音乐。
“谁还记得,是谁先说永远的爱我……”
人的一生,大大小小的巧合不少,有人为,也有天意。当西方的太阳渐渐落下,余晖映照,紫霞映满天际时,交错的人流依然按自己的轨迹行走,唯独留下三个静止的点。
凌烟,陆彦,赵芸。
剪裁合体的西装衬着他挺拔的身姿,风度翩翩。挺直的鼻梁,深不见底的黑眸,以紫霞为背景,他就像自西方而来的王者。让凌烟有一瞬的失神,又很快清明。
一见如故,再见陌路。
陆彦眼见着对面的女人向他淡淡一笑,点头致意,随后与他擦肩而过。此时歌曲正唱到“我们都累了,却没办法往回走……”
没有争锋相对,没有深情款款,此时是两人之间很少有过的宁静,宁静的不真实,更像是彼此只是陌生人而已。从此萧郎是路人。
陆彦动了动嘴唇,那一瞬,他觉着凌烟似是从此自他的生命中走出、不再归来一样,让他手足无措,让他心脏那处紧紧缩在了一起,似是多年以前知道她出国的那一刻。终于缓缓发出两个字——烟儿。
音量小的却只有赵芸听见了,只有她听见了这句饱含深情的呢喃。
自始至终,凌烟只看了赵芸一眼。
赵芸碰了碰依然在失神的陆彦,声音冰冷的不真实:“她这是彻底放弃你了?”
陆彦终于收回那一瞬的失神。
“呵,她还真是无情啊。”陆彦自嘲的笑笑,揉了揉太阳穴,装作不在意般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走去。
赵芸忽然拉住陆彦的胳膊,陆彦低垂着头,视线自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寸寸挪到赵芸的脸上。
“我有事先走了,秦风那妖孽你给我跟紧了就行,将来我们俩结婚了反送你个大礼包。”赵芸将手收回,最后扔出几句话转身就走了。
陆彦低低应了一声,两人就此分开。
凌烟刚走进流行线里面,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柜台上的咖啡杯,抬步就向前走去。似乎完全没有将刚刚与陆彦相遇的事情放在心里,表情怡然自得。
忽然旁边出现一只手将柜台上的咖啡杯拿走,凌烟先是诧异了一下,等到看清楚旁边的人时,蓦地觉着后背有些刺痛。
“怎么?赵小姐不是来找我赔车的吧?”
赵芸摇头,将咖啡杯放回凌烟的手里,答非所问:“一个人的生活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吧?”
凌烟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赵芸快速伸出手接住,反手利落的放回柜台上。
这一句完全刺痛了凌烟,一个人的生活真的没有那么容易的。
凌烟收回情绪,也揉了揉头,像是头很疼的样子,向旁边的服务员招手问:“附近有休息室或者茶馆类的地方吗?”
赵芸在旁边看着和陆彦如出一辙的动作,挑了挑眉,和服务员一起走向旁边休息厅。
赵芸一直在旁边冷眼观察着凌烟,她一直旁若无人般向前走去,手机响起时,会先抿嘴将微笑扯到最标准的位置上,然后有礼的说话,说话的内容无非是工作上的事宜安排,却让赵芸有一种错觉——凌烟是掌控一切事物的人,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这些都间接的说明着凌烟的干练性格。唯一让凌烟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同的,就是初见自己时的诧异,但也很快的伪装好自己。
旁边休息厅以暖色为主,几张椅子几张桌子,桌子上俱都放着流行线的广告书籍,更是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琉璃花瓶,花瓶里面放着鲜艳的玫瑰。
赵芸不是拖沓的人,坐下之后直奔主题:“凌烟小姐,我不是来找你赔车的,我是来谈陆彦的。”
“哦?你不是应该找苏妮吗?”
冷面的赵芸这一刻彻底对凌烟改观了,怪不得陆彦这么多年就念着她这么一个人。
冷静,自持,就像个高傲的玫瑰,偶尔又释放着小女人的痴态。
“陆彦在我父亲的公司上班后,我认识的他。他那时候很瘦,很瘦,瘦弱的让我以为他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而已。后来他叫我芸姐,我便开始了解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呵,说这几句的意思是说,我把他当弟弟,不想见到他因为你再次陷入那些折磨。”
凌烟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属于你的那些流言是陆彦帮你解决的,你曾经的同学没有一个来问你这件事情、揭你的伤疤吧。在你们旅游前,陆彦用彭晓慧的手机给你打了一通电话,她知道了你的电话、将事情谣传出去的。你姨妈的事情,是她听到过陆彦和程家言的对话,她又加以调查后,知道的。他和彭晓慈在一起,是因为彭晓慧手中拿着你站在他父亲病床前的视频。那段视频里面显示的是你杀了他的父亲,他忍着对你的恨去勾引其他女人,只为了拿回那段视频,因为如果那段视频被彭晓慧公开,你将没有未来。至于你对他的恨,你见过他身上的疤痕吗?那是他为了救你的家言学长所受的伤。”
凌烟依然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赵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继续道:“马浩家族已经被陆彦折磨的没有了未来,而彭晓慧家族,现在仍撺在他的手中还没有行动。亚泰与NK的合同陆彦的确让给了林峰,他这是背着我父亲做出的决定,现在公司里没有人知道,若是被揭穿,他这些打拼来的一切都会失去。还有你和陈律师得到的证据,也是他有意透露给你的,不过是想顺了你的意,为了让你的心里舒服一些。向雅玲,婚礼上出现的向雅玲揭穿了苏妮的身份,是陆彦提供的证据,但他是为了苏妮和向榕可以被世人所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以后可以大方在一起。这些……他从来没有向你解释过吧?”
“一个这样将所有的误会都揽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为了让你少被世俗所伤害、为了让你不再自责自弃,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凌烟,我想,这个男人值得你主动。”
“我曾经问过他为何这样执着的等着你,你猜他说什么?”
良久,赵芸一直没有说话。终于凌烟张开了口,声音尽量的压低,还是没有掩盖住里面的颤抖:“什……么?”
“他说,‘若是可以放弃她,我也想,可是我办不到。’他爱你,在你对他的不信任、决绝而去以后依然爱你。他不过是因为他父亲的事情等你主动一次而已。”
说完这些,赵芸没有等到凌烟的回答就起身准备离开,最后想起了什么,声音一贯冷清,她道:“唔,还有苏妮,虽是他拿着录像带威胁苏妮和他结婚,但说到底只是为了让你主动回到他的身边。”
最后,赵芸已经离开了很久,琉璃杯里面的玫瑰花似乎已经枯萎了一些,凌烟终于抬起头,桌上已经积了一小滩的水,眼眶发红。
她忽然缓缓笑开,想起那天陈仪与她说的话,再一次笑如璀璨:“你们啊,我本来也打算去追陆彦的,但你们为何忽然将我逼得这么被动呢?”
随后从包里拿出手机,熟练的按下了陆彦的电话号码……
第五十章
凌烟再次来到陆彦办公室时,Ruby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抬头看到凌烟站在她面前,一个慌张,手中的提包不小心碰倒地上,零零洒洒掉了一地。她急忙绕过零碎的东西,走到凌烟面前,尴尬的说:“凌小姐,陆总现在正忙,我带您去会客室等一下吧?”
“现在在忙?”凌烟抬眼看了下已经暮色降临,街灯亮起的窗外,这个时间在忙?
Ruby脸部肌肉极其僵硬,握了拳,点头。
凌烟笑:“唔,忙私事还是公事?”
Ruby终于找回了秘书该有的镇定,煞有介事的正色道:“最近董事长对陆总施压了,陆总正对最近的业绩愁眉不展,投资方又想撤销投资,现在正是内忧外患时刻,陆总正利用下班时间与相关人员进行会议。凌烟小姐,您还是……”
Ruby话还未说完,就被凌烟伸手扒拉旁边去,还未等她反应,凌烟已经越过她推门而入。
空气顿时凝注。
Ruby慌张的捡起地上的东西,蹑手蹑脚的先跑了。
对面办公桌后面,一个穿着空姐样式服装的女人正坐在陆彦的腿上,整个人将他挡住了,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女人不停晃动的头,与空气中暧昧的声响。
凌烟脸部的笑霎时僵硬的停在了脸上,哐当一声狠狠关上门。那女人似被吓到了,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回头。
唇上的口红已经花了,嘴唇整整大了一圈,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痴迷,上身的衣服有些半开,丰乳若隐若现,天生尤物。
门口的凌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骂了一句“王八蛋”后,两眼一眯,柔弱之相便开始显露,似是被抛弃的声音自她口中发出:“彦,你怎么能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情?”
女人的眼神终于清明了,见到这情况忙从陆彦的腿上跳下来。陆彦听到凌烟的声音稍微整理了一下裂开的领口,双臂交叉放前,冷眼看着凌烟。
“彦,我知道你的女人很多,我不求你爱我,我只求你能认真的看我一眼,可是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找别的女人呢?居然……居然还是在你的办公室?”
旁边的女人忽然插嘴:“你谁啊?什么叫别的女人?彦现在和我在一起你没看到吗?”说罢,抬起陆彦的胳膊,欲继续坐在陆彦的腿上。
“陆、彦。”凌烟咬牙切齿的叫他。
陆彦抬眉,女人已经坐在了陆彦的腿上。
“你敢把手环在她腰上,陆彦别怪我现在就去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陆彦正要环的手生生顿在空中。
凌烟忽然捂住肚子蹲在了地上,似是肚子疼的无法说话了一样,只发颤的从口中发出一个单音节:“疼……”
陆彦终于意识到了凌烟刚刚说的是什么,孩子?她说的是他们的孩子?他一把扯开身上的女人,边说“你马上给我消失”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将凌烟扶起来,按着她的腹部紧张的问:“哪里疼?是这里吗?”
凌烟颤着嘴唇摇头,说不出来话。
陆彦慌了:“烟儿,你怎么样,是肚子疼吗?啊?告诉我是哪里疼?”
凌烟一直低着头,见陆彦总是要弯着腰看她的眼睛,索性将头顶在了陆彦的胸前,缓缓的说:“陆彦,没事,你让我靠一会吧。”
陆彦以为她是虚弱的没有了力气,音量渐渐变小,最后的尾音已经听不到了,像是自己身体内的血液正在一点点流失一样,慌张的将凌烟打横着抱了起来,就向门外走去。
可是刚走几步,就低头见到怀里的人正摆着明媚的笑脸看着他。
陆彦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这样的想将怀中的女人松手扔掉,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可是他只是默默的将做戏的女人放下,转身向大班台后面走去,坐下。
刚刚那一刻,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凌烟,直接让他想到了在法国时她所承受的——孤单一个人站在街边瑟瑟发抖,为失去的那个生命心痛流泪。
他害怕这会是第二个孩子的离去,慌得未察觉到凌烟的异常,大步冲上去扶住她。
可是居然是她的恶作剧而已。
凌烟见陆彦冷峻的脸再次冷下来,当做站在中间的她是透明人一样、低头看文件,也终于觉着自己做过了。
可是刚刚的画面真的是让她恨的要命,恨不得走过去给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几巴掌,还有面前这个冷的都要掉冰碴的男人。
她不过是提前打了电话说要过来,他就特意演这场戏气她,她真是怒火没处发。可是,对于这样的人、将她时时摆在第一位的男人,她又是实在没有办法生气。
她走了过去,也将陆彦的手拿开,坐到了他的腿上,又将他的手提起环在自己的腰上,才稍微满意了一些。
陆彦始终冷眼瞧她,她也跟没看见似的,兀自抽出一张纸巾出来,抬眼看着陆彦的嘴唇。陆彦偏头,她又将他的头扳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陆彦终于开口问她,但声音依然让她感觉如置冰窖。
她伸手一下下认真的擦拭着陆彦的薄唇,轻声道:“有一个人拆穿了我,她说一个人生活真的没有那么容易,我想,的确是。我讨厌每天清晨起来空气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讨厌晚上睡觉时被子里面的冰凉。然后我想,你一个人生活也定是不容易的,所以我就来了。”
陆彦冷哼:“我有苏妮,别说的跟我和你一样是一个人生活。”
凌烟见陆彦的冷脸,没有理,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这些天我也是和向榕住一起的啊,谁说这些天我是一个人了?我说的是以前是我一个人,你没理解错吧?”
陆彦听到她说和向榕住在一起,眉目一凛,偏头躲开凌烟的擦拭。
凌烟咯咯一笑,又将陆彦的脸扳了回来,左看看右看看似是终于满意了,嘴角的笑缓缓的绽放开,最后如烟花般灿烂,低头将唇印了上去。
熟悉的触感,温暖的人,就像是每日每夜都会梦到的那般,柔软的唇,似乎可以印入心底。
陆彦忽然张开嘴将所有的思念,情愫全部含进去,一寸寸,一点点。多少次,他宁愿沉沦在这样的甜蜜之中不再清醒,终于,这次终于等到了。手上不自觉的用上了力道,那个被反攻的人就似没有痛觉一样,只是轻闭着眼睛低着头,感受着他的侵袭。
空气中渐渐升温,窗外忽然绚烂烟花升起,将整个天空映亮。
待两人终于分开,只剩下满室的喘息。陆彦的眼睛里面满是凌烟盈盈的笑脸,比烟花更璀璨。
凌烟有意的蹭着陆彦的下身,感觉那一处已经发硬,忽然伸出舌绕着嘴唇轻舔一圈。陆彦整个人都处在发狂边缘,又很久没有碰过她,这样被她有意勾引,强烈的欲望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将凌烟的头拉了下来,一个吻再次印上。比刚刚猛烈了很多,就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体内。有力的手掌沿着凌烟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一路向上,推开bra就覆了上去,凌烟一个柔媚的声音从口中溢出,更是刺激了他,什么冷面,什么控制,全部抛出脑外,狠狠的伸舌吸吮。
忽然,静谧的只剩下浓重喘息声的房间内传出手机铃声。
凌烟的意识被拉了回来,偏开了头推着陆彦:“电话啊……”
陆彦不理,听着自己的手机不停的叫嚣,更是一手按着凌烟的丰臀,向上顶了顶。
忽然,办公室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凌烟强打着精神,没让自己沉浸在陆彦的温存当中,推着他嘟囔“可能有急事,你先接吧”,然后欲起身让地方。
陆彦重重的吸了口气,用力的将凌烟给按了下来,转椅向前挪了下,接起电话没好气的问:“哪位!”
苏妮在这边愣了愣,不知道陆彦又怎么生气了,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陆,陆彦哥哥,我只是问我今天能离开吗?那个,我都跟你举行婚礼了,你该把那视频给我了吧?”
陆彦看了看将头埋得极低的女人,正安静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忽然将所有的冷峻全部收回,声音温和了很多:“那乖,别等我回去了,晚上我有事会晚些回去。盖好被子再睡,不然又像上次一样感冒了。”
苏妮没听懂:“啊?”
“嗯,我会小心开车的。”
然后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在旁边认真整理的人,其实耳朵正竖起着,听他这样打电话,非但没有恼怒,更是抬起头向他扬眉笑问:“苏妮吗?那丫头的确是挺没心没肺的,睡觉都不好好盖被子。”然后推了推他,“之前她感冒你给买感冒药了吗?”
本来欲望还没怎么退、硬生生被打断的陆彦,底下本就有些疼了,但现在却被凌烟这几句完全不在意的话彻底给浇灭了。
冷冷的将她推开,凌烟却不松手,抱着他的手臂偏头问:“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啊?”
陆彦抬眼看着她异常认真的眉眼,脸上升起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退,心里有一丝心动,心脏没出息的很快的跳了两下,然后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凌烟凑近,吧嗒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道:“真乖。”
第五十一章
走出亚泰,夜色降临,将城市渲染的多了时代感的霓虹灯,将整个天空映的加亮了三四分。向远处望去,高塔上的警示灯正一闪一闪,暗夜之中,如是在明示着谁。
陆彦在心里懊恼不已,对自己刚刚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凌烟美人计中的懊恼,于是自出来后便一直冷着脸,现在到了家依然冷着脸,出了车门未等她就一个人大步向前走去。
凌烟丝毫不在意,快走几步跟上他,只听高跟鞋哒哒的快速踩在地上,居然让陆彦的心里产生了些许的安然。
忽然声音停止。
陆彦的步伐慢了下来,等了一下,还是转头看向凌烟,凌烟正抬头看向远方的塔顶。黑暗中,稀疏的灯光映到凌烟的脸上,一双黑眸亮的出奇,陆彦看得出了神。
似是感觉到了陆彦的注视,转过头对他一笑,匆匆走上前,伸手挎住陆彦的臂弯,娇艳明媚的笑:“走吧。”
陆彦愣了愣,感觉她的手碰触到他手臂的一瞬间,似是回到了从前,她依赖他,她不再防备。忽然觉着即使凌烟自始至终都在误会他,或者即使现在都没有将心敞开,他也值了。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一辈子将自己裹在壳子里面、内疚自责。
苏妮本是正在陆彦的家里翻箱倒柜,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忙手忙脚乱的将物品整理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陆彦卧室的门向外看。这一看,彻底一个脑袋两个大,拿着手机跑回去,蹲在陆彦的床边,拨通了向榕的电话:“怎么办啊?陆彦和烟姐一起回来的,我被堵在陆彦卧室了!”
向榕也紧张了:“你怎么这么笨啊,一个录像带你找了这么多天没找到!那什么,我现在给陆彦打电话,争取拖延到他,你趁机跑出去回到自己房间知道吗?”
苏妮慌张的点着头,刚要挂电话又喊:“向榕向榕,那个,陆彦他那么精的人,是不是没把录像带放自己卧室啊?”
那边向榕没听见,已经挂了电话,苏妮又“喂喂”了好几声都没听到答复,才心有不甘的挂了电话。可电话一挂,就听到旁边直戳要害的女低声传来:“苏妮,找什么录像带呢?”然后陆彦的手机响起。
苏妮一慌,手机掉在地上,抬头一看发现陆彦和凌烟正站在她面前,陆彦冷眼怒视她,凌烟笑盈盈的瞧着她。苏妮眼睛快速转了几圈才伸出了爪子尴尬的说了句:“嗨,好巧啊。”
陆彦冷哼。
苏妮仿佛听到了两只乌鸦叫唤着从头顶飞过,无力的从他们俩人的脚下站了起来,耷拉着脑袋。
凌烟伸手拉过苏妮,拍了拍她屁股,跟打扫灰似的说:“多大孩子了,怎么还玩藏猫猫呢?”然后又拉着她走到客厅,坐下。旁边进了卧室就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陆彦没有跟来。
凌烟问:“现在说说,你折腾了这么大的动静,死活要嫁给陆彦,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会幸福,就是因为陆彦威胁你我杀人的事后,以防我被带上杀人犯的帽子、帮我拿回录像带?”
“啊?你知道录像带?”
凌烟抚着额头,无力道:“苏妮,我发现现在的我真是越活越没有生命力了,居然需要你这么个天真的孩子来保护我。”
“等会,烟……烟姐,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怎么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这时,陆彦从卧室内终于出来,打断俩人的交谈,一把将凌烟拉了起来,随手撇给苏妮一把钥匙:“再多说一句,小妮别怪我拆散你和向榕。这钥匙给你,房子就算送你的了,再在易叔那住下去,向雅玲肯定会出阴招折磨你。”
苏妮还发愣,手却先抓住了陆彦的袖口:“别动!那个,录像带呢?”
凌烟扑哧一声笑了,摸摸苏妮的脑袋道:“乖,洗洗睡吧。陆彦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放心吧。”
苏妮迟疑:“真的吗?”
凌烟笑笑,又改成拉着陆彦几步走了出去。
陆彦听到凌烟和苏妮说的话,脸上又开始结冰碴,出了门只说了一句“现在回老房子”就没再说过话。
凌烟知道他心里有道坎,就是因为这道坎才一直反反复复的折磨自己,折磨她。
侧头看着紧抿着薄唇的陆彦,侧面轮廓异常清晰,如镌刻的脸颊,深不见底的双眸,俊眉朗目。风度翩翩,桀骜不驯。就是这个男人在多年前闯入了自己的世界,再一点点闯入她的心里。印象里,他总是痞气十分的说烟儿不会的东西我会就成、左右以后我会照顾的;或者他会偶尔展露出自己的才气,让她渐渐了解真正的他,满是自信的向她表示他是多么优秀的人。而现在,在商场上就像个王者,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将对方轻易打退;在感情上,又会为了让她心里好过一些,用各种方法去帮她,甚至不惜让自己恨他,就这样从来不为自己辩解、默默的爱着她。
凌烟渐渐笑开,像个孩子一样伸手凌空的描绘着陆彦的侧面,见陆彦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将手收回,缓缓开口:“我没有伤你的父亲。”
陆彦的车开始减速,靠在路边,停下。
虽然他没有看她,但她知道他在听。
“那天,我去看你父亲,是因为在家言走后,听到苏妮说你父亲病重。我虽然以为是你将我的事情传遍校园,以为是因为你家言才遇害,以为你真的逃离了C市,但是我还是想到了你知道你父亲病重时会有多难过。
“所以我去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父亲他是认识我的。
“他说他对不起我,说后悔,说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流落在外没有爸妈。他说他很内疚,只要想到我一个人生活、所受到的苦就会内疚。他说他没有能够做的,他也是将死之人,只希望我能亲自了解他的生命,让他死后不再愧对我的母亲,可以死后安心。
“可是当时的我,听了你父亲的话,只剩下震惊。我一直没听懂你父亲在说些什么,当我正要开口问的时候,你父亲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拿下了氧气罩。
“我吓坏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样虚弱的他,居然死死的握住我的手。当……”
陆彦忽然打断凌烟,伸手将凌烟抱在怀里一下下顺着她的背,怜爱的说:“乖,别再说了。”
凌烟全身都在颤抖,那就像是一场噩梦,那是她喜欢的男孩的父亲,带着她的手死在她的面前。她因为家言的死出现幻觉,出现幻听,也同时因为陆爸的死,整晚整晚的噩梦缠身。
回国后与他初见的那一天,只是轻轻一吻,当晚就做了那个噩梦,梦里面白色墙壁白色病房,病重的陆爸不停的说“来拿我的命吧”。她整晚都在重复着这个梦,慌张的逃跑,逃离,大声哭喊,可是无论怎样哭喊都没有办法,噩梦依然重复着。
这个梦,纠缠了她整整六年,唯有那一晚,陆彦用金岳霖先生的挽联与她做开场白的那一晚,他拥着她入睡的那一晚,没有被噩梦缠身。可是在与他过夜的第二晚,就又开始做噩梦,晨起时,陆彦问她睡得好不好,她只能模棱两可的点点头。
陆彦的下巴抵着凌烟的头顶,眼角微湿,她也不是一个多么刚强的人,她也有柔弱,她也会有害怕。学生时代时他就知道她用表面筑起的那道墙,其实那道墙真的没有多么厚实,只要别人用温暖轻轻一推,就可以靠近她。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独自承受了那么多,不开口,不强求。她善良,他知晓,她定是不会做出那件事情的。
所以陆彦只在凌烟耳边说了几个字——“我信你。”
这句坚定的话直直的撞入凌烟的心底,一寸寸的将心底的那道保护墙击碎,一颗心都被他的这句“我信你”装满。凌烟的眼泪一点点将陆彦的衣服打湿,滑落在他的脖颈之间,沿着脖颈进入衣服里。陆彦似是毫无感觉一样,只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给她支撑,给她力量。
被他这样温柔的轻拍,蓦地,凌烟所有的委屈全部被激发了出来,像是抓着救命草一样抓着陆彦,不停的抽泣着。
“陆彦,我,我没有伤他。”
“我知道。”
“陆彦,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陆彦的手微微一顿,才发出声音:“嗯。”
俩人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凌烟想起刚刚的失态有些窘迫,双手不停的搓着,陆彦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干燥而温暖,另凌烟不再窘迫。
临走进老房子时,陆彦偏头问凌烟:“所以,到现在,你没有瞒着我的事情了吧?”
凌烟向前走的脚步顿住,然后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偏过头问陆彦:“那你呢?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
陆彦垂眼看着她有些凌厉的眼睛,没有说话。
“喂,”凌烟忽然凑近他,在他胸前画圈圈,“那我问你啊,你要不爱解释,那点头摇头好吧?”
陆彦想了想,点点头。
“你,喜欢我的吧?”
点头。
“那你是爱我的吧?”
点头。
“那个,你,有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过吗?”问完,凌烟就觉着自己的问题有些像是好嫉的女人盘问着男人,有些尴尬,低下了头,又忽然觉着这个问题很重要,又抬头直视陆彦的眼睛。
陆彦忍俊不禁,低低笑开,低沉的笑声传在楼道里,让凌烟心脏开始砰砰的跳。
“我没有,哪怕是接吻。”
听着男人这样的说,哪能不感动,一个男人若是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肯定是在他心中有着最特殊的位置。凌烟想起了刚刚在办公室的事,嘴角咧开,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心情无比荡漾,双手搂住陆彦的胳膊点头道:“还好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陆彦笑,执着她的手,敲门。
门一打开,凌烟却瞬间愣住,只抬头看了眼陆彦,又低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方晴,有些呆滞的问:“晴,晴姨,你怎么在这?”
第五十二章
里面的方晴也对眼前的画面无法应对,看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忙道:“烟儿你和小彦是认识的?我是小彦妈妈,快进来吧。”
凌烟还是有些发呆,陆彦拉了拉她的手,将她拉到房间内,反手把门关上边脱鞋边问:“妈,怎么忽然明天就要回去了呢?”
陆彦见凌烟还是呆着的,推了推她,凌烟低头换鞋,似是刚刚将惊讶消化掉,拉着陆彦小声问:“晴姨是你妈妈?她这次回国就是回来看你的?”
陆彦看她有些慌张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怎么,人称烟姐的你,现在慌神了?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何况你不丑、你们还认识,不用慌。”
方晴在旁边看着儿子和凌烟温言低语,似是陷入回忆,目光穿过两人看着久远的过去,感叹命运。
苏云易与凌如玫的女儿居然是凌烟,而凌烟心里藏着的那个男孩居然是陆彦。
“晴姨,现在身体还好吗?”凌烟听陆彦的揶揄终于稳了心,走过来,蹲在方晴轮椅前,揉着她的腿问。
“嗯,还好。”
“Ann没同您一起回来吗?”
“她啊,回来了,我先让她休息去了。”又抬头看向旁边抱臂含笑不语的陆彦,“儿子,烟儿就是那个女孩?”
陆彦点了点头,无视凌烟忽然变得疑惑的神色,走到方晴身后,推着她走向旁边的矮桌。
“嗯,既然你们俩也认识,你们先聊,我去洗澡。”说罢转身离开。
洗……澡?凌烟红了脸,忙抓住陆彦的袖口,陆彦转过身来偏过头看她:“嗯?”
“你先别洗啊,一会儿你还得送我回去呢。”
陆彦忽然怜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乖,都这么晚了,我累了,明早我还要送妈的。要不你自己打车回去吧,你要是打不着车,就在这住一宿。”说罢,没等她反应,径直离开。
凌烟咬着牙,看着他一副“你没得选择,今晚你就得住这”的自信朗朗的样儿,恨不得偷了他的车钥匙自己开走。
方晴在旁边看的真切,自家儿子眉眼里的爱意挡都挡不住,他从来没有这么霸道过的对待小妮的,轻轻笑开:“烟儿,就在这住吧,有客房的。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这还真是硬了陆彦的打算,完全是没有选择的事儿,凌烟只笑着点了点头。
陆彦洗了澡回卧室时,看到母亲正和凌烟聊天,只想着,若是多个孩子这就是真正的天伦之乐了。
回到房间他开始打电话,对面女人的声音似能够穿透陆彦的耳膜,冰冷里面透着火气:“陆彦你现在厉害了啊,我派过去的人被你一句消失就打发完了?我告诉你,这事完了赶紧给我安排个时间过来道歉!”
陆彦笑着打诨:“你们局这都什么人啊,还带专业练这个的?”
“哼,当年秦风混两道混的风生水起的,什么人没见过,不也没将她识破,就你小子沉不住气。”
半晌,陆彦道:“芸姐,虽然你挺不屑于我的感谢的,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得了陆彦,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我爸那有察觉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赶快弄干净了早点结事。”说罢,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陆彦摸了摸鼻子,将自己摔进沙发床里,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就你说的好听,这么多年了,你的事也没弄干净了。”
赵芸真的帮了陆彦很多事情。
在他来亚泰工作后,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最后扩大到不停地否认自己的程度。
赵芸她是个冷酷的人,不是见谁都帮的人,她帮陆彦的原因不过是陆彦知道了她的身份。陆彦最擅长威胁和打太极,尤其厚黑学被他用得淋漓尽致,赵芸这样的人不得不着了他的道,挺身帮忙。
赵芸帮他查了几年前的那场事故,包括关于凌烟的种种,甚至是她在法国的所有事情。
顺理成章地,赵芸知道凌烟,陆彦知道秦风。就像蝴蝶效应连锁反应,牵扯一处,其他的便不可幸免的一起被牵扯。
所以他知道凌烟和方晴认识的事情,一点也不惊讶。
客厅里,凌烟握着水杯垂着头。
“晴姨,你会恨我吗?”
“傻孩子,我怎么会恨你呢?我知道陆鸣的性子,他一直对多年前的事情寝食难安,或者因为他死前见的是你,会彻底心安了。”
“对不起,晴姨。”
方晴伸手拍了拍凌烟的肩,打断了她的内疚歉意:“在法国初次见到你时,我就在猜想你是不是如玫的女儿,你和她长得太像了。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如果就是那个女孩,我就用我的一切去补偿你。”
凌烟看着方晴慈爱的眼睛,有些发怔。
在刚才见到方晴的时候,脑袋里面快速闪过的画面就是陆彦的父亲,在病床上对她伸着手说“来拿我的命吧”,无论怎样,陆爸是死在她的面前,所有的愧疚在见到她的那一瞬席卷而来。
在法国时,方晴总是微笑着看着东方,轻声说“我在看我的过去”。那时的她就在想那个过去是什么样的,会让她流离在遥远的国度,独自回忆那些过去的原因是什么。
而现在,原来她就是陆彦的母亲,心底的愧疚更是无以复加。
“我想到了或许你才是如玫的女儿,却没想到让我的儿子茶不思饭不想的女孩就是你。曾经,小彦去法国看过我几次,每次都是胡子拉碴的,”说着就笑了出来,“果然儿子在妈的面前没有隐藏,你一定没见过他那种颓废的样子。不过现在好了,他把你找了回来,我就更安心了。”
婚礼上向雅玲不顾旧情的出来搅场的时候她就在想,人活一世,不能强求。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再强求,也依然不是你的。
在老房子里住了这些日子,知道孩子们的事情有他们自己握着,她没有权利进行干涉,于是只等着陆彦自己的决定。而现在,原来陆彦心中的那个女孩就是凌烟,她便更放了心。
在法国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她就知道凌烟这个女孩的好。她坚强,她善良,她也值得自家儿子去爱。
“那,晴姨,多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啊,”方晴低低的重复,随后拍了拍凌烟的手背,“年轻人还是向前看吧,过去的就当它过去了,现在幸福就好啊。我将儿子交给你了,烟儿,他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希望以后你们都能好好的。”
凌烟和方晴又聊了很多陆彦小时候的趣事,才终于躺在了客房的床上。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觉着有些难以消化,但现在这样的结果或许是她满意的了,但还是有些不真实。
正思绪万千时,忽感床被压得塌陷了一些,一只手随后揽过她的腰际,凌烟一愣,就听后面的陆彦低声说:“乖,睡吧,我不做什么。我搂着你睡,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凌烟有些哭笑不得,觉着他这种“擅自上她的床,又一本正经的说只搂着她什么都不做”的行为太像初夜那晚了,他也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结果却是什么都做了,一点渣都没剩。
可事实证明陆彦真的成熟了,这一晚,他只是静静的搂着凌烟,让凌烟的背靠着他的胸,叠加在一起,似乎也是两颗心距离最近的时候。
有力的心跳,温暖的呼吸,两人安眠至清晨。
第二天,方晴带走了老房子的钥匙,回了法国。
是陆彦和凌烟送机。
方晴说,老房子就别再回了,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别沉浸在过去了,好好珍惜现在吧。
陆彦说,妈,知道了,过段时间工程结案了我和凌烟去法国看您。
凌烟说,晴姨,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然后两人一起看着头顶的飞机划过长长的一条线,这条线牵着着过去到未来。然后牵手离开。
但刚刚送别了老妈的陆彦就变了原型,跑到原来的公寓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凌烟的公寓里面,美名其曰自己的房子送给了苏妮,老房子没钥匙不能回,住宾馆太贵,只能跑到凌烟这里跟她住。
凌烟看着他低眉顺眼义正言辞的说宾馆太贵,真是觉着这人已经没脸没皮到份了,为何面对她时他总这么一副痞子样,对外总是一副正经严肃的样?
凌烟站在门口扬着头开始利落的约法五六七八章,陆彦俱都含笑点头,最后到说什么陆彦都点头,凌烟只能扶着自己的额头放了这个大尾巴狼进来,然后难免被大尾巴狼的一顿非礼。
被非礼习惯了,直到几天后陆彦回来说公司把他辞了,彻底没钱找房子了,以后要她养着他,凌烟也只是抬眼说了句“不养是不是不行?”
陆彦答:“是。”
凌烟叹气,陆彦对这反映不满意,就又对她一阵非礼。
两人气喘吁吁的落到凌烟的床上,陆彦压着凌烟的腿,上下其手,衣服变成了半露半掩,更是让他眼里的火苗变大,伸手将她的短裙推到上方,然后——
不合时宜的事情发生了。
叮咚,门铃响了。
陆彦一愣,凌烟却咯咯的笑了起来,推搡着僵硬在上方的陆彦:“陆总,我这可要会客了,您是去卫生间自行处理一下,还是和我一起出去?”说罢,忽然伸手碰了碰僵硬的那处,感觉他浑身一震,推开他就得意洋洋的起身出去开门。
还没走到门口,忽然被后面的陆彦给搂住。陆彦趴在她背上,没办法将他甩开,只能两人交叠着一起去开门,还能感觉到他在后面抵着的那处有些火热。
凌烟脸颊有点烫,咳嗽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苏妮有些焦急的看着二人,对二人的亲密似习以为常了一样,只是着急的说:“向姨在家里又发狂了,说爸对不起她,她要离婚。爸说只要你开心随你,向姨就走了。这会儿,向榕也不见了。”
陆彦的火瞬间被熄灭了,从凌烟的身上立了起来,皱眉问:“手机和公寓,都找不到?”
苏妮点头。
陆彦垂着头想了想,抬头安抚苏妮:“小妮,你先在你烟姐这待着,我去找向榕,若是找到了我通知你。放心,向榕有分寸的。”
陆彦眉头紧皱,苏妮想了想说:“别,小彦哥哥,要不你把我送回去吧?不知道向榕能不能去那里找我。”
凌烟看着现在苏妮的担心,想着向榕对向雅玲、对苏云易的感情,忙推着二人:“我送你们下去吧,现在天色就已经晚了,若是常去的店里面没有,他可能在外面晃着。再晚一些可能就更难找了,现在就走吧。”
几人一起下楼,陆彦去取车,开到凌烟和苏妮面前,忽然觉着楼的侧面有个人鬼鬼祟祟,下车走到凌烟身边严肃的说:“我再把你送上去,一会儿别自己下楼知道吗?”
凌烟觉着莫名其妙,笑着说:“还送什么啊,你当散步玩呢,你送我我送你没完了啊,快走吧。”
陆彦见她不在意只强硬的说:“听话。”
凌烟见他坚决的态度,只能转身听话的上楼。陆彦又转身对苏妮道“上车”,然后待苏妮上了车,按了锁后和凌烟一起上楼。
第五十三章
陆彦送苏妮回了家,便开着车去各个常去的场所寻找向榕,可是在分别去了几个地方之后,仍然没有看到他,打手机也是不停的已关机。
最后还是打电话给赵芸,麻烦让她找一下。
赵芸接了电话只是冷哼,“怎么陆大总经理被辞之后已经闲到跟人玩捉迷藏了?”然后没等陆彦回答,说了声“等着”就挂了。
陆彦抚额,这个女人,真是冷血到极致了,谁能把她治了真的不止是妖孽能形容的了。
向榕,他知道向榕和他父亲有隔阂,也知道对于他母亲,他一向没有办法。向母拜金多疑,性格有些像市井里面没有分寸的妇女,当着他的面教训苏妮就已经很多次了。
这次,如果向母不顾苏家颜面再做出什么事情,向榕肯定会爆发,而且这样的爆发若是对着其他人还能让人安心点,不让人安心的是他会对自己爆发。
陆彦在回去的路上开的很慢,过了没多久,就接到赵芸的电话。她说,向榕和凌烟在一起。
瞬间醋味大发,陆彦没来得及反应向榕为何会去找凌烟,他便提速冲回凌烟公寓。眼前闪过的是公司里面凌烟和向榕笑闹,婚礼上凌烟倒在向榕怀里的各个场景。
到凌烟楼下时,只看到向榕正扳着凌烟的头亲吻额头。
“吱”,大力刹车声音,向榕转头,车灯的亮光让他有些看不清,刚伸手挡住眼睛,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后退了几步。
凌烟大喊:“陆彦你疯了!”
转身去扶向榕,被陆彦紧紧抓住胳膊,她转头只见陆彦两眼猩红的看着向榕,向榕反应过来后几步跨过来就要还手,凌烟伸出双臂揽在陆彦身前:“住手!”
向榕收回手冷哼,陆彦青筋暴露冷静全失:“向榕你他妈的还是我兄弟么,居然来勾引我女人?”
一句话把向榕弄的哭笑不得,脸上被打的痛觉让自己觉着心里不爽,趁凌烟不注意,一拳就打了上来:“我他妈的还就勾引她了,你管得着么你!”
自古红颜多祸水,挡在两人中间的凌烟见他们俩跟毛头小子似的大打出手,紧张消失,不由得失笑出声,把陆彦笑的发毛了,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还笑?”
凌烟蓦地心虚地将笑收回,只郑重其事指着向榕,向陆彦介绍:“他,是我亲哥。”
一句话把陆彦震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向旁边有些憋着笑的凌烟。饶是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也算露了一点——他从来不知道凌烟是苏市长的亲生女儿,是向榕的亲妹妹。
向榕见陆彦跟个没了魂儿的人似的,摆了摆手就绕过他走了。
凌烟见他挥着衣袖走了,忙喊了一句:“哎,你别忘了给苏妮打个电话!”
旁边陆彦终于知道今晚这架被他打丢人了,夹着她就走向公寓里,凌烟扒拉着陆彦的胳膊,边尴尬的笑着边解释:“呵呵,那个,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以为你知道了呢,呵呵。”
陆彦忽然顿住脚步:“我不是告诉你不让你自己下楼吗?”
凌烟不喜欢他这样又变回的严肃正经的神态,但想着方晴的话,想着这六年陆彦的苦,还是笑着解释:“是向榕叫我下楼的。我这一慌手机也忘拿了,就没通知你。”
走到房间,开了门,陆彦将凌烟的钥匙抢过来仍在门口的收物盒里,拖着凌烟的手将她按在沙发上,然后两手放在她的两侧沉声问:“所以除了这件事情,你没有其他瞒着我的事情了吧?”
凌烟看着他深得不见底的眼睛,有些发愣,抿着嘴咳了咳,声音清脆的答道:“没有了,这一件也是我忘记了而已,没有有意瞒着你的。”说完又讨好的问,“这么晚了,还没吃东西呢吧?”
陆彦委了委身子,将头埋在她的颈项,呵出一阵热气:“那好,凌烟,千万别让我知道你还瞒着我什么事情。那时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知道吗?”
都说经得住考验的爱情才是爱情,但真正的爱情是很难经得住考验的。因为太爱,所以太珍惜,太小心翼翼,所以——太疯狂。
沿着沙发上一路到卧室,女士衣裙,男士衬衫凌乱铺在地上,到卧室里面的床边,地面上零散的躺着男女内衣。床上的男人不停的冲撞着,空气里面的啧啧水声更是清晰撩人。
凌烟扬着头抓着床单,修长的美腿紧紧的环在陆彦的腰侧,被他撞得一颤一颤,一双迷离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脸颊嫣红,嘴唇也有些红肿,媚态尽显。
陆彦今天要的特别急,像是在证明什么或是怕失去什么,见到凌烟在他身下婉转低吟,更是兴奋的没了分寸。像是一头猛兽,专用力地顶着里面那一块凸起的嫩肉,每顶一下,凌烟便轻颤一次,听着她在身下软软的求饶也不理,觉着身下似被千百张小嘴吸着,紧紧的让他沉沦的难以自拔,销魂的快感一次次袭来。
大力的射了两次直抵入深处,依然不撤出来,堵得凌烟只觉着满满的,要胀了一样,摇着头喊着不要了。陆彦正沉浸在这欲生欲死的感觉中,哪听得着她这求饶,低下头在她颈项,胸前留下一处处红印,艳丽的让他眼睛一红,将她的腿掰成M状折在胸前,将手抵在相应的位置,自上而下的用力起来。
窄窄的小唇不停的吸吮,双腿摇晃着,完美的视觉加感觉,让陆彦更是难以自拔。凌烟最后受不了了只抓着陆彦的手抽噎:“坏……蛋!”
陆彦听着更乐呵了,忽然将凌烟抱了起来,让她的双腿盘着他精壮的腰,跳下床绕着房间走动起来。
陆彦用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笑:“烟儿不是就喜欢我这样的坏蛋?嗯?”说罢走走停停,上下用力的抛起在让她重重落下,凌烟一上一下被颠的毫无力气,深处接触更深,每一下都碰到那一点,无力招架着只能用力攀着他,下面一缩一缩的夹着他,盼望这一轮快一点结束。
“啊……别,轻点……好深……”凌烟大胆撩人调子一出来,陆彦更像发狂了一样要着,最后将她抵在门边用力的推进,连着几十次。
极致,到了极致,两人全身都颤抖着。
良久,陆彦终于撤了出来,眼见着乳白色液体顺着凌烟的腿部流下,眼睛又出现了欲火。抬头看向凌烟满脸泪水失神的望着他的样子,心疼了,有点后悔自己的没轻没重了,弯腰抱着她走进浴室讨好的帮她清理,又将她擦干抱回床上。
看她一直没说话,只是恨恨的瞪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宝贝儿,我这不是被两次三番的打扰的么!再说,你不也……”
看到凌烟脸颊又出现了红晕,又是满脸恼怒,忙将“舒服了”几个字吞了回去,搂着她的腰和她低语。凌烟刚刚被他弄的累极了,闭上眼睛就要睡觉,陆彦又捏了捏她的脸,凑上去亲了亲艳红的嘴唇,正经的道:“陆太太,陪我聊聊。”
凌烟懒懒的睁开了眼睛:“死去,谁是你太太?”说完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陆彦把玩着她的头发轻声道:“烟儿,和我说说你的小时候吧。”
凌烟转过来趴到陆彦的怀里,伸手扣着他的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点了点头。
“小时候我是被姨妈带大的。当初妈妈和姨妈都是有名的舞女,但她们只卖艺不卖身,直到妈妈认识了那人。那人有学识,很有风度,很自然的两人开始相恋。直到妈妈有了我,她想去和那人说,但是却传来那人和一家千金小姐成婚,知道那人把她抛弃了,万念俱灰,但可能还是有爱吧,她想要把我生下来,从来没有过要把我打掉的念想。
“可是在我出生的那天,妈妈还是因为难产去世了。姨妈为了养我,最后开始变成了卖身的舞女。姨妈说妈妈只给我留下了一条项链和一句话,那时候我就恨那人。直到在孤儿院听说那人来寻女儿,我看着苏妮想要爸爸妈妈的样子,就把项链送了她,让她跟着那人回家。
“嗯,就这样了。还有向榕说在那人的书房里,看到了我妈妈的照片,我长得和她很像很像,他就知道了。”
项链?他想起那次去苏家时,看到睡觉的苏妮脖子上的项链,鬼使神差的想要仔细看一看,但被向榕叫走。那时候的鬼使神差算不算是一种心灵感应了?
“他在认识你母亲前就认识了向雅玲?”
凌烟有些困倦,只打了个哈欠说:“可能吧。”
陆彦忽然轻声的问凌烟:“烟儿,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凌烟的身体一颤,问:“很喜欢孩子?”
“嗯。”
凌烟想了想,忽然当做玩笑一样说:“我生不出来,如果你为了要孩子的话还是另找女人吧。”然后又一笑,“我累了,睡吧。”
陆彦低垂着头看了她半晌,只在心中闪过佛洛依德的话:没有所谓玩笑,所有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第二天,凌烟去上班,陆彦去找向榕。在楼下分开时,陆彦笑着索吻,凌烟踮脚亲了他的额头。
爱情太美好,美好的让人沉浸在里面忘记了世上其他的一切。
当凌烟坐到林峰的办公室时,林峰破天荒的在办公室和她谈起了私事。
他说:“凌烟,我是陆彦曾经的学长,六年前我就认识他。”
凌烟手中的NK新换的简介书落在地上,复又弯腰捡起,拿在手中看向林峰:“嗯?”
“我接近你,是因为在你梦中听到了陆彦的名字。我问了他是否认识你,他说是。然后我就接了他的委托在法国照顾你了。”
“所以,有些时候是你们俩在我眼前演戏了?”
林峰有些尴尬,的确演了挺多的戏了,比如有些电话,比如有些巧合,都是他向陆彦汇报的。陆彦是他学弟,包括陆彦那招踢小腿肚子一踢准疼好几天的招数也是跟着他学的。
“但是我没说过你精神不太好的事情,也没说过你孩子的事情,所以你放心吧。我不过是告诉他你的行踪,后来对你的关心都是我家那女人的原因,之后彻底站在你这边的。就因为我没有把你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他也阴了我好几次。”
凌烟皱眉:“所以他知道我和晴姨认识的事?所以他总能带着女人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他怎么知道你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他?”
林峰也不理解,和她一起皱着眉。
蓦地,凌烟想起了那个穿着蓝色礼服的女人赵芸,想起和她说陆彦为她做的那些事情,轻笑出声,甚至笑得满脸幸福。
站起身对林峰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临开门前顿了顿,转身扬着下巴说:“啊对了,林总,说到底你还是骗过我的,我还是会记着的。”然后踩着高跟鞋一脸微笑的离开。
巧合啊,大多数是有心人所谓。真正的巧合,哪有那么多。
当一个男人,用了这么多人这么多时间在后面、默默的保护了她这么多年后,她没有理由抓住一个小事情,没完没了的不放开。
拿起电话一脸温柔的问陆彦在哪里,陆彦说刚从向榕那边出来,凌烟笑:“那你来NK停车场接我吧,一起回家,回家给你熬汤喝。”
陆彦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想着该收网了叭,也笑得一脸荡漾。
当车开到停车场时,见到凌烟正倚在她的小POLO旁低头看着电话,静静的看了一会,能看到她浅笑的唇角,侧面的脸颊柔和的似是一汪泉水,轻轻洒洒落在他的心底。心里满是幸福,觉着现在这一刻,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停好车想给她个小惊吓,可是刚下车走了几步,就见对面约十个人手拿着棍棒朝着凌烟快速走去。
那一刻,陆彦的心跳,顿时停住。
害怕,是从来没有过的害怕,那种害怕让他没办法思考,大步跑过去紧紧抱住凌烟,用背部迎接那将将落下的一棒,棍棒的一击直击到陆彦的后背。
凌烟怔怔的看着陆彦和他身后的那些人,陆彦还在对着她笑,似是对那一击没有感觉一样,摸着她的脸颊说:“烟儿,怎么办?我还没带你去看北极光呢。”
背后的棍棒又是一击,他的身体猛得一颤,唇角的微笑僵在脸上。
但他始终紧紧的护着她。
凌烟大喊:“不要!不要打了!”
对面的人见到陆彦不堪一击的样子有些发怔,面面相觑后还是又添了一击,然后几人跑着离开。
陆彦从凌烟的身上渐渐滑落,眉头紧皱,似是痛苦难耐。
凌烟的脸上全是泪水,只不知所措的抱着陆彦的身体,摸着他的脸不停摇头喊救命。
陆彦轻轻一咳,压着疼痛柔声问:“烟儿,怎么办,我还想要一个孩子呢,是不是我太坏了,老天惩罚我不让我有个孩子呢?我担心你,以后都没人陪你了啊。”
凌烟哭着摇头:“不,陆彦,不是的,我们有过孩子的,不是的,你很好,你不会有事的!”
陆彦听着这句话终于安了心、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四章
当爱情再次降临,幸福再次归来,也会让聪明如凌烟之人,沉浸在幸福爱情里面的人智商全无。
凌烟摸着那一颗心,清楚的记着那一刻陆彦倒在她怀里双目紧闭的模样,也记着当时心脏瞬间偷停的惊慌感。那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怕,怕陆彦就这样倒在她的面前,不再醒来,甚至边哭着乞求只要让陆彦醒来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但此时,市中心医院看护病房,凌烟低垂着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径自削着苹果皮。削好后,再慢慢吃下去,将狼藉收拾好,再回到沙发上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动作换了几次,再拿出旁边的香蕉吃着。
颇有种怡然自得的意味。
床上的陆彦侧身躺着,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直贴在凌烟的身上。自他醒来凌烟就这样兀自的做事跟没见到他一样,陆彦反倒是一点尴尬的心思都没有,眼睛渐渐变的奇亮。
凌烟看着要到中午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欲出去吃饭,陆彦忙叫住她:“烟儿,我也饿。”声音满是可怜兮兮。
凌烟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满含讥笑的问:“怎么陆总也用吃饭?您把您那些葡萄糖什么的当成食物不得了,左右你也是演戏出身。”
陆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变成了胸有成竹,她要是开口了那她也就是气一阵,他缓缓的道:“我受伤了是真的,我保护了你也是真的。”
凌烟气的直磨牙:“医生说那几棒子挺轻的,根本够不上晕倒的情况,你骗谁呢?陆彦你又跟我玩自演自导是不是!”
陆彦摇头:“凌烟,我从来不骗你,我骗谁都不会骗你,每次都是你自己以为的,包括这一次也一样。那些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他们第一击很轻,我只是将计就计而已。”说罢,似有些累了,垂着头看着她的脚下。
终于,凌烟扬着下巴,瞥着陆彦低垂的头,高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陆彦笑了,抬头:“当然是想让你来爱我。”
凌烟无力,垂下头:“我已经爱你了啊。”
陆彦向她挥手:“过来,烟儿。”
凌烟对他的行为彻底无能为力了,转过身走过来坐到他的床边。陆彦不满意,让她上来和他躺一起,将她揽在怀里,这才低低的道:“烟儿,和我说说那个孩子吧。”
孩子,凌烟想,你果然都知道了啊。毕竟又是林峰又是赵芸的。
她抬头,额头磕到了陆彦的下巴,陆彦轻笑出声,帮她揉着,被凌烟挥手打开,有些恨声的问:“那我先问你,你在大学时是不是和别的女人住一起了?”
陆彦皱眉,觉着她这话莫名其妙:“什么?”
凌烟抬头认真的看着陆彦的眼睛,见他眼睛里一丝杂质都没有,干净的就像曾经舞台上的那个少年,轻唱《喜欢你》的少年。
无故的相信了他,随后轻声将她以为的喘息声告诉了他。
陆彦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就要打给彭晓慧,凌烟伸手制止了他,叹息道:“陆彦,我们都太骄傲,不愿意将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才错过了这么多,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会信,所以我只希望你能清楚的告诉我,我不需要其他人的证明。”
陆彦放下手机,紧紧的抱住她,亲着她的发顶。
“我没有和其他女人,好像是在我回学校没多久,彭晓慧来找我,将我的手机借走过。”陆彦想起了赵芸所说的她从楼梯上跌落的事情,声音忽然暗哑了一些:“所以……是因为我你才失去那个孩子的对么?”
凌烟摇头:“算了,我也有责任,都怨我没有相信过你。再说我恨也恨过了,没理由再抓着这件事情折磨人。你肯定也不好受的吧。”
凌烟这样的轻描淡写却愈发的让陆彦自发补脑,想着她拿着手机听着那样的声音,自楼上摔下来,自裤管流出的血流淌一地,再经历一个星期的昏迷才被抢救回来,睁眼看到的却只是妹妹一样的苏妮。没有人安慰她,没有人照顾她,整日关在房间里面不说话不吃饭,盘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任眼泪划过脸颊,衣裳,落入灰尘里。
这样想着,心里又像被轮子碾过一样,生生的发疼,又用了力气紧紧的环抱着她。
凌烟被他紧锢的有些发闷,只闷闷的开口:“那你呢?你也说说吧。”
当藏在两人心中的事情有一方打开,另一方也就自然的打开了,就像是古藤树上牵扯的缘分锁,打开这边一个锁,取来钥匙,另一边的锁便轻而易举的打开。
就如细水长流般,陆彦在凌烟的头上轻轻的絮说着:“你去法国不久,我就从林峰那里知道了你,每每都是从他那里知道你的消息,但那时的我没有能力做些什么,直到我来到亚泰,认识了芸姐,她帮助了我很多,同时我知道林峰向我隐瞒了许多事实,包括那个孩子,也包括你的……病。
“她说以你的状态,可以用温暖带你走出来那些黑暗,可是我最初用软的态度接近你,你却不吃这套,我就只能以她所说的,一次次用硬的逼你。包括这一次,只有让你自己亲口将那些事情说出来,你才能敞开你所有的心不再压抑,不然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
“你家里的那个仿古吊钟,苏妮送的阵痛安眠枕,与许玫珂一起去瑜伽,随身准备的速效救心丸,都是他们对你的治疗方式吧?
“凌烟,每次那样强硬的对你,我也会心疼,当我知道宫外孕的你自楼梯上掉落时,我没有担心那个孩子,我更担心你。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吧,我宁可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你恨我,也不想你窝在那个小小的贝壳里面永远不走出来。你受的苦已经够多……”
当陆彦低声将这些全部说完,凌烟已是满脸泪水,在陆彦的病服上印了一滩滩水印,却更像是开了花的无忧草,预示此生不再忧愁。
凌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想让她走出那些心病。她固执她倔强,所以都是因为她才错过了那么多的吧。但是她还是对昨天的他有几分责怪,她哽咽着说:“可是你昨天真的吓到我了。”
陆彦笑,没说话。
凌烟又问:“陆彦,我受孕的机率只有百分之几了啊,怎么办?”
陆彦看着她难得的小媳妇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她鼻子:“媳妇儿,现在丁克一族这么多,那就不要了呗。”
凌烟听此就又感动了,眼眶红了……但是说不在意,哪能真不在意啊,只能带着摆不掉的自责抬头冲着陆彦微笑。
两人在被子里面打情骂俏着,忽然一个十分欠扁的声音插入。陆彦抬头,四十岁左右的周医师走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的:“臭小子,你怎么又来了?这次不是寻死不是腻活了?你感情路上平坦了?开始在医院里调戏女孩了?”
陆彦将凌烟按在怀里,没让她抬头,对着周医师声音骤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凌烟听这么正经的话在被子里面抿着嘴笑,身子发颤,被陆彦掐了腰,没敢再动。
周医生有些火大,甩着胳膊转身走了:“你在这医院的病例都够订成一打了,你个臭小子再给我弄出个骨折,胃出血什么的就别来这了,换个医院找死去!”
骨折?胃出血?
凌烟在被子里面推搡着爬了出来,露出脑袋欲问个清楚,房间内已经没了人,转头怒视陆彦,陆彦却似睡了一样闭上了眼睛,凌烟瞪着眼睛伸出双手将陆彦的脸颊推挤到了一块,嘴里边说着:“让你睡让你睡,还睡不,快点起来给我说清楚了!”
忽然又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凌烟止了动作,陆彦睁开了眼,房间内站着向榕以及苏云易苏市长。毫无疑问,咳嗽的声音是从向榕嘴里发出。
凌烟默默的从床上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越过向榕向外走去,但被向榕伸手拽住:“凌烟,爸有话说,你听听吧。”
凌烟扬着头,没有丝毫表情:“怎么苏市长讲话我这平民百姓必须听着?”
眼见着苏云易脸上带些悲痛,随后一闪而过又恢复那让人不自觉产生尊敬的神态。陆彦皱眉,轻声喊:“凌烟。”
凌烟叹气,垂头,走到陆彦床边坐好。
妻离子散,悲欢离合,是世间所无奈。东出有日,西升有月,万物轮回,依然逃不过一个情字。
苏云易走至凌烟身前淡淡的问:“昨天受惊了吧?”
凌烟猛的抬起了头:“是你?”
苏云易点头,转身对陆彦说:“你欺负了凌烟不少,就当做昨天是偿还吧。”
陆彦也理解他对凌烟私下的偏爱,更何况这一次的事件间接的促使凌烟将埋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他也是对他有感谢的,便没有对昨天所受的那几棒子有任何意见。
陆彦问:“易叔,向阿姨可好?”
“你是要问向雅玲和凌烟母亲吧?”苏云易淡淡的道,又看向坐在一旁默默不语的凌烟。她长得真的很像凌如玫,倔强,高傲,美丽,谈恋爱时会像个小女人一样,就像刚才,陆彦的一句话她便乖乖的走了过去,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些怜爱。
“那凌烟,你想听吗?”
凌烟垂眼想了一会儿问:“你是怎么样知道我的?”
“因为苏妮的关系,我对孤儿院进行了捐助,一次我因事去那里时,看到了你。之后问了院长,知道你进孤儿院的时间便是你姨妈去世的时间,你和你妈妈很像。”
“所以,你也对我调查过?”
“没错。”
“包括我和陆彦之间的所有事情?”
“是的。”
良久,病房里面一片静谧,仿佛能听到窗外知了的叫声,叫的人心弦跟着一下下颤动。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沙贾汗为表达对难产而死去的妻子、永恒的爱,修建了举世闻名的泰姬陵。苏云易没有他那样大的权利,但是他也在默默的守护自己的女儿。
包括那位吃了官司惹上了麻烦的陈总,直接被检察院检查的背后操作手不止是陆彦而已,陆彦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扳倒和政府私下有关系的人,更多的是苏云易的出手。
而这一次,在停车场忽然涌出的人,也是苏云易派出的人,他的一生唯有对凌烟歉疚最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寻得一个“可以舍弃一切保护她”的人。他当时吩咐手下的人,若是有人冲上来保护凌烟,轻一些打就可以;若是没有人冲上来,直接照着陆彦狠狠的打。
只是没想到那些人见陆彦上来全身护着凌烟,轻打了以后,陆彦居然顺势用上了苦肉计。
但他始终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保护了他的女儿。
苏云易对陆彦似是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将往时的回忆全盘托出。
第五十五章
八三年年初,C市又在政府下焕然一新,早些年经历文化大革命的动乱模样现今已经有些模糊了。
C市最大的舞厅前,灯红酒绿,人来人往,门前所立的两米多高的模型牌子是一对姐妹花——玫瑰。
苏云易那时正被家里逼婚,所要娶的人便是门当户对的向雅玲。他和向雅玲很早就相识,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向雅玲是个娇生惯养的霸道小姐,无奈只能一直避着她。他认为他要娶的应是在家相夫教子的贤惠妻子,而不是整日对下人大呼小叫的小姐。在家人逼婚的巨大压力下,他一气之下就来了舞厅这处淫秽之地。
可是,当一切不再按照正常轨迹发展之后,连带着观点,世俗就都被抛出脑外,舞厅之处,也有出淤泥而不染之人。
苏云易认识了舞厅里大红大紫的凌如玫凌如瑰。
凌如玫冷艳高傲,凌如瑰热情直爽,大多数时是凌如玫唱歌,凌如瑰伴舞。舞厅里也有规矩,客人出再高的价格,玫瑰二人都不陪客。
那一天,正是黑道钱老大从上海回来的时候,眼见着舞厅里新的红人站在台上歌舞,摸着络腮胡子指着台上正唱着周璇的《知音何处寻》的凌如玫,大喊要她陪客。但凌如玫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唱着“知音的人儿在何方,教人费思量”,声音清冷动听,倒不似是周璇那般早些年流行的典型燕语莺声。
钱老大见女人不识相,一个火大叫上手下的人就上台去拉凌如玫下台,苏云易清晰的看到她虽是眉不皱眼不眨却晃过一丝害怕,待他发现自己今天根本没带任何人的时候,已经率先走上前去阻拦了。两相争持中,舞厅老板终于自后台走出。
八三年时,有些像无人管的时间,个个飞扬跋扈,在这场面上都要着面子不低头。尤其老板见钱老大也要礼让三分,见苏云易孤身一人便站了钱老大一方,找来几个伙计就要上手练拳。
凌如玫见这争持的场面终于开口,转身问苏云易:“你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先生为何挺身而出?”
那时候的苏云易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什么叫做心动使然,瞧着凌如玫那双清澈的眼睛只下意识的说:“为了姑娘眼中的怕。”
凌如玫偏头看了苏云易半晌,终于咯咯笑出声,转身问舞厅老板:“我姐妹二人自来到这舞厅已经半年有余,也为老板赚了不少钱,今日若想脱籍,不知老板要什么样的条件?”
钱老大在旁边奸笑:“哟,进了舞厅的台,上了妖精的身,还想脱籍?若是跟了大爷,大爷倒是可以根据你的床上功夫,帮你想想办法。”
一句话把苏云易激怒,向来跟个愤青一样的人,根本见不得这样明面折辱人的话,一拳就挥了上去。但终究一个人难抵那么多人,最后的苏云易缩在旮旯里被打的全身是伤。
钱老大气也出了,人也揍了,搂着凌如玫便要离开。却见自门前人群敞开一条路,对面的陆鸣带着人走进来。陆鸣本是知道苏云易和家里闹翻了,来找他,没想到发生了这档子事,口气极硬。这时是两边都有了人,钱老大也是个知道进退的人,和解一番,留下了玫瑰二人,陆鸣带着苏云易离开。
再之后就是苏云易病好,来舞厅接走了凌如玫姐妹。
苏云易谈吐风趣,为人正直,凌如玫理所当然的陷入了他的温情当中。两人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凌如玫将舞厅里面需要穿的旗袍全部用火烧掉,套上了平常小户人家的粗布麻衣。在有特殊的日子时,会穿上碎花裙子拽着苏云易的手臂游湖泛舟,就像古时小姐出游一样,满湖之上都会回荡凌如玫清脆的笑声。偶尔会和玫瑰在家里做好了苏云易爱吃的小菜,等着他回来,一起晚饭,感受着最平凡的幸福。
关于这一段,苏云易讲述的尤其清楚,他还记得凌如玫有五件旗袍,旗袍的样式基本相同颜色却是不同的,在她烧掉那些旗袍时转头对他淡淡一笑,就像为了他放弃过去一样。她的碎花裙子上绣的是百合花,笑起来眼睛就像个月牙弯。有时天气冷了,他会拿着那件他送的红色呢子大衣,在她眉头有些微皱的时候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絮叨着未来。他爱吃香菜,她总会在菜上洒些新鲜的香菜。
后来他问过凌如玫为何当时会说出脱籍那样的话,凌如玫只道:“你挺身保护了我。”
动荡不平的社会,金钱利益为上的舞厅,能为她们出钱的人太多,但可以挺身保护她们的人却太少。作为舞女,要的不过是安稳,想要厮守一生的人不过是可以保护她一生的人。
仅此而已。
可是却好景不长,最平凡的感情,在那个时代,在那样的家族,却没有那么容易。
向雅玲有了孩子,带着刚出生的孩子来到了苏家。当时苏云易还不信,他没有对向雅玲做过什么哪可能会有孩子,可是苏云易的父亲却私下说,这是他们都知道的,向雅玲曾经用了药爬上了他的床。就这样苏云易迎来了他完全不知情的孩子。
他要离家而去,与父亲断绝父子关系,没想到刚走了几天就被父亲给抓了回来。苏云易的父亲为了所谓的联姻将他关在了家里,又私下找了陆鸣让陆鸣想办法将凌如玫赶走。
当凌如玫正开心的想要将有孕之事告诉苏云易时,苏云易却一去不返,妹妹凌如瑰也反复劝她,她依然执迷不悔,直到半月后陆鸣拿着钱找上门来。
他道:“苏云易将要举行婚礼,他不过是玩玩,现在的大少爷私下都有养几个女人,如今他要成家了,让我来把这些钱给你,让你带着你妹妹去其他地方生活。”
凌如玫一言不发,不敢相信苏云易时这样的人,而凌如瑰见姐姐失魂落魄的样子直接将陆鸣赶到门外,又将钱扔了出去,却不想第二日苏云易的婚事就上了报。
之后便是苏云易怎么样找都找不到凌如玫,音信全无,直到几年后,陆鸣找上门来说当年是他应了老爷子的话将凌如玫赶走的。他找到了凌如瑰,知道凌如玫难产去世,知道凌如瑰重拾了舞女的职业连带着开始了卖身,只为了养着那个孩子。待凌如瑰去世后,孩子被送到了孤儿院。
苏云易去孤儿院将苏妮带回,就是因为苏妮带着那串项链,那串项链是她生日时他送的,坠着的是一个袖珍的玫瑰。此后,陆鸣因为当年造成玫瑰姐妹俩落魄生活的愧疚和苏家远离了一些,唯有孩子有些联系。
当苏云易说完这些,凌烟和陆彦都没有说话,在凌如玫姐妹俩离开后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原来陆爸就是这样对凌烟有了愧疚感的。
而向榕听到自己不过是这样阴谋的产物,垂下了头转身欲离开,但被苏云易叫住。
“向榕,我对你母亲毫无感情,但是你是我亲生儿子,因为你外公祖父都在国外,或者你对我有些芥蒂,但我一直把你当我亲生儿子对待的。就如小妮,我知道她不是我女儿,但我依然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我老了,这些年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现今我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儿女的事情我也不会强求了。你母亲去了国外,你若是还想在国内待着,这个家门永远为你敞开。包括苏妮。”
说罢,又转身对凌烟说:“凌烟,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如今,你们幸福就好。”
良久,凌烟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苏云易叹了一口气越过向榕独自离开。
陆彦将凌烟的手放在手心里,抚着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泪珠擦干,问:“会恨我父亲吗?”
凌烟摇头。
“那还会恨你父亲吗?”
凌烟低低的说:“不知道。”
陆彦知道她需要的是时间。
当执着了那么多年的恨,陡然之间,被人告诉全部是错,让她不知所措。也包括向榕。
向榕走到旁边,将自己埋在沙发里,捂着脑袋喊头疼,终于打破了病房内让人压抑的气氛。
陆彦转头问向榕:“向阿姨自己回的美国吗?”
向榕闷气闷声的答:“和一个律师一起,不理儿子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陆彦挑眉,知道向榕这个在国外长大的人思想开放,理解母亲另嫁的事,也就没再说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各自有各自的心思,直到病房门前探出一个脑袋被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凌烟转头去看门前,苏妮正挥着爪子尴尬的打招呼:“嘿嘿,这医院生意挺好啊,我这刚从人堆里挤过来。”
凌烟正经答道:“是挺好啊。”
苏妮继续尴尬的笑:“那个,是不是打扰你们开会什么的了?”
向榕失笑出声,大走几步把苏妮给夹到沙发边,敲她脑袋瓜:“傻笑什么!”然后又将脑袋枕在苏妮的颈窝,低低的说:“完了小妮,到咱俩相依为命的时候了。”
苏妮还是尴尬,半晌,伸手推开向榕,走到凌烟面前,将项链拿了出来放在凌烟面前:“烟姐,既然爸……嗯,既然他知道了,这个该还你了吧。”
凌烟伸手摩挲着那个袖珍的玫瑰,笑了笑,起身又将项链戴回苏妮的脖子上:“小妮,这是我送你的,你一直戴着吧,他说了那个门随时为你敞开,你还是可以叫他爸的。这些天里,你被陆彦也折磨的不像样子了,就当烟姐送你和向榕的礼物吧?”
苏妮感动,这些天她一直被陆彦威胁着,一面担心陆彦真的将视频曝光,一面又在烟姐面前假装情侣,原来她的挣扎她都是看在眼里的。红了眼眶,要说谢谢,但被向榕在旁边阻止:“停,别叫烟姐,差辈儿了!”
苏妮继续尴尬,陆彦怒,正常辈分他还要叫向榕哥?一把将凌烟拽到怀里,逐客令冷冷抛出:“我和凌烟要休息,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
向榕知道陆彦这是生什么气,一改刚才的幽怨,乐呵呵的把苏妮拽了出去,留陆彦凌烟俩人休息。
凌烟伸手摩挲着陆彦身上的疤痕,低低的问:“这个疤你还疼吗?”
陆彦一本正经的点头:“疼,怎么不疼,这疤得用你一辈子的时间陪着了。”
凌烟难得的没有反驳,点着头搂着陆彦心安的睡了。
第五十六章
几天后,陆彦终于出院,凌烟去送机场送玫,陆彦陪同。
林峰和老爷子又吵了起来,玫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一个人回法国。玫用法国的俏皮话“心情不好就巧克力一下”做了分别语,而后挥手告别。
走出机场时,凌烟见到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似是要上飞机,眉目间满是成熟稳重,有助理一样的人帮忙提着行李箱,那个女人抬头时看到了凌烟,有一瞬的发怔,随后像是对她感激一笑,点点头,与她擦身而过。
凌烟低声问陆彦:“严雅?”
陆彦点头,懒懒的说:“是啊,没想到你那幼稚的小手段还成就了一个人。”
很多时候,意外是向着下一个美好的意外行驶的,但这个美好的意外的操作手却是永远不得而知。
如严雅,当时被陆彦辞退后,也是陆彦将她的简历投到她现在的公司的。
凌烟奖励一样踮脚亲了陆彦的嘴唇,陆彦乐不可支。
随后两人一起去赴了赵芸的宴,凌烟不想面对那个前几年比自己还要了解陆彦的女人,也是带了点小女人的嫉妒心,便和陆彦约好,他和赵芸谈事情,她在旁边的商场逛。
陆彦到了饭桌,见赵芸旁边坐着一个身着依然暴露的女人,唇边倒是擦的干净了,想起上次在办公室时说的那句“快点给我消失”,点点头,绅士的伸出手:“上次抱歉了。”
女人笑:“得了,知道当时你心切,既然你来正式道歉了,我就接受了。”
赵芸打断两人:“她是和我一个局的,接触的人大多都是以赌为生的人,那样的手段很擅长。”
陆彦笑:“知道你们局都是精英,那芸姐你也不至于招呼都不打就把她派我办公室吧?”
赵芸冷哼:“那你对凌烟的几次使计,知道视频是剪的,还在林峰面前扮苦相,又几次找人在她面前当说客,你就和她打招呼了?”
陆彦碰到了马蹄子,想起先后让陈仪,赵芸,林峰当说客的事,也只笑着没再说什么。
赵芸问:“这些事情你告诉她了吗?”
“一半一半吧,她现在聪明着呢,应该会有察觉吧。但是,这些事情若是都告诉了她,她会有压力,我不喜欢她的生活里再有任何压力。”忽然又突兀的问赵芸:“还有啊芸姐,你为何没有告诉我凌烟是苏市长的女儿?”
赵芸笑:“秦风还没有回来,我当然要留张底牌。”随后手指在桌子上轻打起来:“那么陆彦,你觉着你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饶了这么大的圈子,值得吗?”
“那处于这样身份的芸姐,为了秦风做的那些,您认为不值得吗?”
爱情里面,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她愿意为了秦风做那么多,他也愿意为凌烟做那么多,仅此而已。
爱情也是场阴谋,陆彦所做的是将凌烟逼回了国,将母亲也带回了国,先后三次软硬兼施,再让这些人分别将那些事情间接告诉凌烟,的确费了很大的力气,饶了很大的圈子。
但是,他甘之如饴。
“芸姐,我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为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值得,哪怕是用我一生的时间,都值得。”陆彦缓缓的说道。
同一时间,在商场里面的凌烟接到了之前在医院的周医师的电话,周医师道:“既然你都问了我几次了,那我就告诉你吧,陆彦那臭小子几年前自楼下摔下来,骨折;后来酗酒过度,胃出血。”
凌烟发呆,问:“周医师知道他为何吗?”
周医师冷哼:“那小子叮嘱过我几次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我也就看在你们俩现在好了才说。他昏迷的时候说过你受的苦他都要承受,你要问为什么那肯定就是你的问题了。”
凌烟坐在休息椅上,想着周医师的话心疼和幸福交织而来,陆彦为她至此,那么她呢?静静的拿着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如果可以,我愿意试任何的治疗,我想为他生一个孩子,即使危险要比宫外孕更大。”
一年后,陆彦凌烟终于将凌烟的公寓基本收拾好,准备入住亚泰那幢名为“似水流年”的别墅区。
这一年陆彦一直是跟着凌烟在她的公寓里面住着,邻居家的小瑶高考后在大学新认识了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对她很好,顺利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而彭晓慧,在家族生意受到压制之后,还是来找陆彦求他放他们家一马,最后凌烟用积德的理由劝陆彦放过了他们。
在刚给苏市长过完生日没几日后,陆彦又因为一年前的事情心里不平了,问凌烟:“易叔也太狠点了吧?悄无声息的就和董事长说了我没将地购来、将合同让给林峰的事,把我给辞了?”
凌烟捶他胸,眼睛还是明媚的闪了陆彦的眼睛:“说什么呢?我爸他不是也让董事长把你给聘回去了么!再说,我爸那也是见不得你三番两次带着女人出现在我眼前!”
陆彦笑:“易叔那次在医院里面愣是没提这事,这样不动声色的动作是不是都遗传给你了?”
“睿智啊,”凌烟按着他下巴:“说,陆太太这样不是睿智?”
陆彦赔笑,说当然当然,凌烟满意至极。
俩人牵着手一起步行去苏妮的咖啡厅,夕阳西下,地上两道长长的身影被束成一道,像是就这样执手走天涯。
说到底苏妮喜欢上收集咖啡杯还是因为凌烟喜欢喝咖啡,而后苏妮开的咖啡馆,是因为陆彦在一边威胁她时一边暗中买下的位置,才能让苏妮做了那么久的纸文计划很快得到实施。
咖啡厅四周均是玻璃窗,就像个玻璃房一样,外面是绿色草坪。咖啡厅的形状很特别,各个方向都是靠着窗的,而且又都是折着一样的角落,从各个玻璃窗向外看去均自成一景,吊灯低低的垂下,个别角落还有着藤椅。
那个印有唐朝美人的咖啡杯摆在最明面处,随后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这里的咖啡馆温馨的就像是苏妮的个人小花园。
从窗外看向苏妮,苏妮正和一个女孩低语,一会皱眉一会叹气,不一会,拿出手机似是在拨打电话,随后凌烟的手机响起。
“Love's beautiful so beautiful/我很快乐/你会了解我/我不会再哭泣/是因为我相信/我们勇敢的爱着/每秒钟都能证明/一生的美丽。”
铃声已经从《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换成了《beautiful love》,苏妮在那边叹气问:“烟姐,你来了吗?”
凌烟问:“怎么?”
苏妮道:“哎,我大学同学秦佳来了,她和他老公离婚了,我跟这做劝说呢,要不你先别来了?”
凌烟答应着:“啊,那好。”然后电话还未挂就听到苏妮问:“哎,秦佳,你怎么能和那么温柔的人离婚呢?”
随后隐隐约约听到女孩子回答:“婚姻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凌烟不在意的笑笑,搂着陆彦的胳膊问:“接下来去哪?”
陆彦笑:“带你去‘似水流年’。”
陆彦双手盖着凌烟的眼睛,走进了他为她独留的房子,随后睁开眼睛,惊喜的神色缓缓流出,渐渐泪光闪烁。
里面是她设计的跃层户型,暖黄色为主的墙壁,简洁的旋转楼梯,改变了传统复式公寓的户型,改变了传统的规矩的三室两厅的布局,中间由各色挡板交织成的小空间有温暖的暖灯照耀。除去她在纸上画下的户型设计,其他所添置的都是她欣赏的设计方式,有些像曾设计了著名巴黎Pershing Hall酒店的国际大师Andree Putman的作品,圆弧的两米高玻璃装饰立在房间的一侧,自旋转楼梯向上,有她喜欢的阁楼,复古吊灯,后置毛毯。
凌烟转身扑在陆彦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有些哽咽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所喜欢的啊?”
陆彦笑着拍着她的背,就像摇晃着婴儿一样轻晃着她的身体:“因为我了解你啊,我答应过要让你设计你所喜欢的。这附近的别墅里面,唯有我们家已经装修完毕了,也唯有我们家的户型是按照你设计做的,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凌烟感动的一塌糊涂,原来他分配了那么多人包括资深设计师做她助理,都是为了他们的家。
陆彦又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一个全封闭的暗室,和她一起躺在地上,给她戴上一副眼镜,随后室内闪出亮光,凌烟抬头看着上方惊讶的呼喊着:“北极光!”
陆彦伸出手臂让凌烟躺在他的手臂上,揽在怀里,温柔款款的说:“你说过你喜欢漠河的北极光,但冬季的漠河太冷了,夏季的北极光又很难抓准时机看到。几年前我就去了加拿大,亲自拍了这北极光带了回来,让你随时能够看得到。”
天花板上3D效果的北极光,绚烂如在眼前,让凌烟看的真切,眼泪直打转,陆彦又侧着身子往她手里塞进一个东西:“烟儿,护身符我一直留着,我们以后会平安幸福的。”
凌烟的眼泪湿了眼眶,却忽然笑着极其开心,摸着自己微隆的肚子,侧身伏在陆彦的身上,捧着陆彦的脑袋道:“亲爱的,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全文终——
番外一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夏,还好没有物是人非。
二楼的阁楼里面,复古吊灯开着暖色的灯光,有阳光从不大的窗户缝隙中射进来,一缕,两缕,正好洒落在一个女人的背脊上……嗯,是光滑的背上。
然后,凌烟翻身而下,赤裸着的陆彦伸手一把又将她给拽了回来,覆又将她盖在他的胸上。
凌烟的仍然面带潮红,整个身体都泛着红晕,陆彦完全一副吃饱餍足的样子,一只手蜷起来放在头下枕着,一只手搂着趴在他身上凌烟的小蛮腰,偶尔挪到下方揉揉掐掐。
凌烟实在没有了力气,只由着他胡闹,忽然想起正在楼下午睡的儿子,“喂,儿子这会儿该醒了吧?”
说着两手支着陆彦就要起身,陆彦再次将她拽了回来。
“着什么急,咱家儿子那霸王样,不睡够三个小时,哪能起来。”
凌烟想了想,也是,然后又趴了下来,她也喜欢在做了之后赖在陆彦的身上不起,总感觉他宽厚的身体让她特有安全感。
静静的躺着,两人这安静的时光就像是定格在这一瞬一样,静谧的房间,均匀的空气,安逸的气氛。
忽然,几声熟悉的喊叫将两人的安静打破。
“爸爸爸爸爸爸爸!”
凌烟皱眉:“得,你儿子找你了。”
两人开始快速穿衣服,一会又听见连声的喊叫。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然后又听楼下噼里啪啦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陆彦眼看着凌烟穿衣服都穿不上了,在一旁抱着臂仙仙的笑:“老婆啊,这次咱儿子终于多喊了你一声了。”
再然后随便穿上条休闲裤,裸着个上身就先下楼了。
楼下,小霸王光着个屁股站正在楼梯口犹豫不决,身后碰倒的是新搭建的愤怒的小鸟第十五关,旁边散落的是各种大号毛绒公仔小鸟and小猪……
眼见着自家爹地从楼上看着他,小脸马上绽放出讨好的笑,胖胳膊胖手对着陆彦招手,软软的嗓子拉着长声喊着:“爹地~”
陆彦听见小柏文这么喊他,总是心里稀罕的紧,快步走下来将儿子抱怀里又抛高两下,然后停在高处,扬着头问柏文:“说,儿子,叫爹地干嘛?”
小柏文没说话,双手双脚直倒蹬要下来,陆彦觉着莫名其妙,但还是没将他放了下来,小柏文的小脸却忽然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小胳膊小腿直蹬,陆彦笑的更欢畅了,见他哭丧着脸更是不放他下来就举在头顶看他哭,心里想着“我儿子哭都这么招人稀罕。”
刚穿好衣服要从楼上下来的凌烟,眼见着自家儿子憋得脸通红,陆彦没心没肺的乐着,然后抱着臂倚着楼梯扶手就看着他。
不一会,就见一注水流自小柏文的下方直喷到陆彦的脸上,陆彦还没反应过来一直愣愣的看着那道水流喷到自己下巴,然后脖子,缓缓流下落到肚子下方……
凌烟在上面忍俊不禁,快走几步下来接过小柏文就笑:“陆先生,咱家儿子的童子尿味道还行吧?”
待陆彦反应过来,蹭蹭跑过来跟在凌烟身后碎碎念,然后又将儿子抢了过来一起跑进了浴室。
凌烟在浴缸旁边坐着,看着陆彦在里面为儿子认真的洗澡澡,幸福的跟全世界都只剩他们一家三口了一样。这两个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大一小偶尔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让凌烟一个恍惚,想起来柏文小霸王的以前。
未满月的时候,小柏文就爱放屁,但那时候他放的屁总是特别响,有时候,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一声巨响发出,然后……就把自己给吓哭了,总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陆彦在旁边看着自家儿子被自己放的屁吓哭,乐得直打滚。再之后,陆伯文小朋友依然会放响屁,但已经练就的吓不到自己、放完一个屁咯咯笑的程度。
三个月大时,陆伯文小朋友的舅舅总是跑来逗他玩,看着他胖胳膊胖手的小胖样稀罕的不得了,往他小胳膊中间塞跟手指头都看不到,更是稀罕的无以复加。更有恶趣味喜欢往他嘴唇上方放小黄豆,自云就爱看他往自个脑袋上胡乱拍打的傻样儿。可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一次,小黄豆被陆伯文小朋友给吸到了鼻子里,更是一遇到呼吸,黄豆变大取不出来了,瞬时进气多出去少,吓得凌烟亲自上手拿着镊子给弄出来的。陆伯文小朋友小死一生后,凌烟见到向榕恨不得掐死他,但小柏文看到向榕还是吵着要抱。
两岁时,在陆彦经常性的被窝里加强教育后,小柏文已经会说很多很多的话了,只是有些搞不清称谓,胡话满天飞。陆彦常搂着儿子说:“儿子,给爸‘牛’一个!”然后小柏文就噔噔爬出被子站起来把自己的小JJ拿出来,伸出手扒拉了一下,表示在牛一个。陆彦满意点头夸奖儿子真聪明。凌烟在旁边第一次看到陆彦这样的教育后,气的小脸通红,大骂“你流氓就算了还交你儿子流氓!”陆彦笑嘻嘻的搂着凌烟说“没事,这样聪明的孩子可爱”。可是在陆彦反复了很多次之后,小柏文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他把着自己的小JJ对陆彦说:“爸爸爸爸,你也给我牛一个!”陆彦当场石化。
想着想着,凌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陆彦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转身问儿子:“儿子,告诉爸爸,你妈妈她傻不傻?”
陆伯文煞有介事的仔细看了看凌烟,然后两个小胖手圈起了陆彦的脖子,跟找了保护伞似的,认真道:“傻。”
凌烟眼睛瞬得瞪了起来,阴恻恻的笑:“小柏文,来妈妈这,告诉妈咪谁傻?”
陆伯文抬头看了看陆彦,本来想说爸爸傻来着,但被陆彦的眼神给吓到了,想着左右不能伤现在在场的人,撅了撅嘴,喏喏的喊了一声:“舅舅傻!”
在不知多少公尺以外的向榕,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躺着也能中枪啊……
这时,小柏文才刚两岁,两口子还都没发现儿子的其他体质,只知道是个小霸王,对谁都不惧,还经常出口伤人伤的体无完肤的小霸王而已。
直到小柏文五岁的时候。
林峰带着自家的小妞妞来玩,小妞妞胖的那也叫一个“珠圆玉润”,圆滚滚的身体小胖墩一个,不知道是谁教的,还总在嘴里蹦出来麦兜的台词。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猪猪肉肉……”
“有情人终成扣肉……”
“三人行,必有猪肉……”
终于直到她见到了五岁打扮的很绅士的小柏文,妈妈介绍说这个要叫哥哥,然后她瞧了瞧小柏文好看的小脸,瞧了瞧旁边的陆叔叔,真是帅帅的陆叔叔的小号诶,接着就拉着妈妈的手害羞的低语。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哥哥妹妹……”
“有情人终成哥妹……”
“三人行,必有哥妹……”
随后一把松开妈妈的手,就扑到了陆伯文小朋友的身上,踮着脚照着陆伯文的脸颊左右各一个吻,小柏文没来得及躲开这来势汹汹的攻击,生平第一次没有调戏到别人反倒是被别人调戏了。
旁边凌烟倚在陆彦的怀里,跟玫说:“你家妞妞要糟糕了。”然后扯着嗓子对自家儿子喊:“儿子,那个要叫妹妹啊!”
结果却是陆伯文呆愣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怀里圆滚滚的身体,然后慢悠悠的将妞妞推开,轻声问:“妹妹,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没有腰啊?”
妞妞低头想了想,好像极其的委屈,扁着嘴,眼底含泪:“哥哥,真的有人这样说过我,他们说这是在骂我丑,哥哥我丑吗?”
小柏文拍着妞妞的脑袋,就像个温柔的大哥哥,浅浅的笑:“妹妹,哥哥帮你打他们,那是他们不懂,妹妹多好看啊,瞧妹妹怎么能没腰呢,妹妹这粗硕的腰不是在这呢吗?”
然后妞妞好像第一次听到被人夸奖一样,低着头小脸就红了,说话都结巴了:“谢,谢谢,哥哥,哥,哥哥,真好。”
旁边玫瞧着把这话当好话的女儿,真想把林峰拽过来问趁她上课时他是怎么教育的女儿,这话明明比说没有腰还要难听啊!自家女儿怎么智商已经和麦兜不相上下了。
其实林峰也挺无奈地,陆彦在旁边看出来这对夫妻的抑郁劲,只安慰似的拍着林峰的肩,认真道:“学长,这都是基因问题,后天再教育也没有,放宽了心吧。”
林峰:“……”
玫:“……”
当了爹妈的林峰和玫,性子也变了不少,就总是觉着陆彦和凌烟两口子小人得志。几天后带着妞妞又跑去了陆彦家,准备大干一场。
当然强陆彦和强凌烟一点不客气,当场接下了请战帖。
然后一起上了车,直奔已经清了人的预定好的——专场CS野战区。
车上凌烟问玫:“玫,你怎么也跟着林峰瞎折腾起来了啊?”
玫懒懒的说:“佛洛依德说,两种在意识中相互排斥的东西,可能在潜意识中正属于一体。何况我也不排斥,只是性子温和一些,若是他喜欢,我当然陪着他。婚姻,重要的就是沟通和理解吧?”
凌烟默默的点头,想着曾经和陆彦的那些事,觉着还是玫这样的人才是通透的,所以才少绕了那么多的弯路子。
等到了地方拿着衣服几个人先拍了一番照片。
陆彦凌烟陆伯文,三人上身都穿着黑色背心,下身穿着迷彩裤,每张脸上都能找到一个“胜”字。只是这个“胜”字将将占了陆伯文的半张脸……
林峰玫珂林妞妞,三人上身都穿着白色背心,下身穿着迷彩裤,每张脸上都能找到一个“V”字。而这个“V”字在妞妞脸上要仔细看才看得到,显得“V”尤其得小……
待开始准备装备时,两家人又将迷彩衣穿上,戴上了头盔,护目镜。
陆彦低头问帅的翻天的儿子:“儿子,一会儿还能认出爸爸妈妈吗?”
陆伯文想了想:“当然!赢的肯定就是爸爸妈妈了。”
林峰和玫在旁边再一次陷入无语中,这赛前宣战下狠话下的也太快了,林峰弯下了腰问妞妞:“那妞妞一会能认出爸爸妈妈吗?”
妞妞扭着手指想了一会,然后抬头望着温柔的小哥哥大声宣誓:“天有不测之哥哥,人有霎时之蛋挞。爸爸妈妈放心,我一定跟好哥哥,不把自己弄丢!”
林峰和玫抚着额头觉着这次的战果有些赤果果了,什么跟着哥哥不把自己弄丢啊,你不是应该说一定要把哥哥打倒么?
大人们扛起大的彩弹枪,小人们扛起特质的小彩弹抢,进了丛林,分别研究了作战方案开始了作战。
只是……想法总是美好的。
因为为了以防孩子们真的走丢,他们定的是很小的丛林,又没有那么多人。然后,大约十分钟后,枪声消失了,装备也散落了一地了,变成两两一对儿。啊不对,不是一对儿,是两个人两个人两个人的去聊天了。
林峰带着玫珂跑去了最西边的角落,卿卿、我我。
陆彦带着凌烟跑去了最东边的角落,嗯嗯、爱爱。
小柏文和妞妞蹲在最中间的丛林里,听不到任何声音,悄悄聊天。
能看到妞妞的衣服上红红绿绿一块块,脸上还夹杂着害羞与幸福,她对着小小的手指问:“哥哥,那个,你喜欢妞妞不啊~~?”
小柏文觉着没暴露出来的皮肤,这一瞬,已经被凉的起了鸡皮疙瘩,抖了抖,然后镇定无比的问:“妞妞为何认为我会喜欢你呢?”
妞妞继续害羞:“因为哥哥说我有腰,说我好看。”
小柏文深吸一口气:“丑妞妞,鬼才喜欢你!”
妞妞听着这句话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不知道怎么小柏文看着这一双澄清的眼睛有些发愣,一阵心虚,刚要婉言开口,却见妞妞的一张小嘴越咧越大,忽然就嗷嗷的大哭起来,把小柏文吓得一把捂上了她的嘴,左右看着四周有没有人来,然后恨声很气的吓唬可爱的妞妞:“不准哭听见没!再哭我打你屁股!”
然后就见妞妞脸上满是泪痕,然后开始一抽一抽的低声哭泣,扁着嘴,不敢大哭,也不敢说话,委屈的不得了,眼睁睁的见着温柔的哥哥变成了凶狠的哥哥,心里又是一劲儿的怕,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分别在东西方稍微停止了动作的几个人,好像都听见了一声喊,但声音很快消失,就跟没发生一样,只又激动的继续动作。
待几个人最后汇合时,妞妞端着一张小粉脸蛋还是通红着,向害羞一样低垂着头,凌烟瞧着这妞妞也稀罕的紧,弯腰问妞妞:“和哥哥玩得好不好啊?”
妞妞敲敲的看了一眼在旁边好像依然站着很绅士的陆伯文,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凌烟又转头问了自家小霸王:“儿子和妹妹玩得好玩吗?”
小柏文浅浅的笑,然后点头:“很好,妹妹好乖好可爱。”
就这样,野战在大人眼里胜利结束,在宝宝们眼里——妞妞彻底认清了陆伯文小霸王的劣性。
十岁大时,陆伯文依然绅士,身上霸王的影子似乎淡了很多,甚至经常在人前表演才艺弹弹钢琴,尤其陆彦教的《给爱德琳的诗》,弹的极好。
可是,依然会在背后对着妞妞威胁各种事情。
如“不可以跟谁谁谁一起玩……”
又比如“不准对谁谁谁这么笑……”
再比如“不准对谁谁谁说喜欢……”
妞妞每次都只能默默点头,心里想着我都只和你玩,只对你笑,只对你说喜欢了,你还是不和我玩,不对我笑,不对我说喜欢。然后偶尔望着天学着麦兜静静的道:“爱情就像便便,来了挡也挡不住;爱情就像便便,水一冲再也回不来了;爱情就像便便,每一次都一样又不大一样;爱情就像便便,有时候努力了很久却只是个屁……”
待林可荌,也就是妞妞十八岁大时,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小美女,小巧的身姿就如当年的玫一样,一如水墨画里走出的轻柔女子,让人不自主的沉迷在那双柔和的眼睛里。
然后,顺理成章的追求者大片大片的来袭。
而此时陆伯文十九岁,眉目像极了陆彦,可是又能看得出凌烟的影子,综合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神态,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只是,依然假象如一。
陆伯文轻轻推开可荌的十八岁闺房,再反手轻轻关上,然后大步走上前,噗通一声将自己摔在床上,伸手将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可荌搂过来,霸王十足的问:“今天想我没?”
——小盆友番外,完——
番外二
赵芸二十岁这一年,被秘密招入国家安全局,在侦察局里锻炼两年,也跟着办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案子。只是每次都是跑龙套的,扛支抢带着面罩,混在同事堆里,喊声不许动个而已。
直到两年后,带她的boss私密下扔给她一个任务,蓝色文件上第一页清楚的写了两个字——秦风。
秦风,父亲为意大利黑手党甘比亚家族继承人;母亲为一名中国传统女人,于一场战乱中去世。秦风三年前来到中国,先后成立了地下赌城,地下钱庄,地下酒吧等,另在黑市有插手分一杯羹。
为人行事谨慎,行踪诡异,重兄弟情义,在C市是典型,为安全局重点侦察对象。此次赵芸的任务是查到他商业来往的合伙人,搜集他暗地里进行的黑市交易的证据。
在赵芸将全部资料消化后约五日,有消息称黑道龙头秦风,火拼,遇袭。
当天,沿着C市最老的古街一直向尽头看去,青石街上的红色血滴似形成一条直线,延伸至远处,有人拿着刀枪嘶喊着“给我找”,有人找了几圈后回到原地沉声道“附近没有”。
而另一条街,干净的就像是天上无云的清澈天空,像是反射着这一带安逸的美好。直至一道红墙之内,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扶着一个穿着白衫的男人。
女孩脸上沾了几滴血,脸上有些微汗,额头上有几束刘海服帖的站在额上,面容有些苍白,清纯可人,眼睛却是坚定的看着她怀里的男人。
而男人,一身白衬衫已经满是血液,眼睛紧紧闭着,但依然能看得出来他那脸颊似比女人长得还要美丽几分。
赵芸扶着肩部中了一颗子弹的秦风,低声问:“你还能挺住吗?”
秦风这才睁开了眼睛,就像资料上写的一样,混血人,蓝色眼睛深陷眼眶,典型的西方男人,而失血过多的他面容也有些苍白,有些妖孽的相貌多了分祥和。
“你也流了不少血,能挺得住吗?”
赵芸轻哼了一声:“我是死不了,我只是怕我好不容易救个人反倒是救了个死人。”
秦风听着这陌生女孩带了点关心的话,眨着一双勾人的魂魄低声道:“靠近点。”
赵芸以为他有重要的话要说,像是死前遗言之类的,微低下了头,耳朵贴近他的唇。
秦风看着这个挺身相救的女孩,垂下眼,能看到她微敞着领口的运动服下丰满的胸姿,诱惑至极。偏过头,吧嗒一下亲到了赵芸的脸上。
赵芸身体猛地一颤,刚要回头发怒,就见秦风痛苦的皱着眉,说了一句“比亚庄园”就彻底昏了过去。
赵芸摇着他的身体猛晃,他也未有任何反应,这才苦笑一下,在心里对此次行动不知轻重的boss骂了句国骂。
当赵芸终于将他带到他口中的比亚庄园时,还未开口就被冲出来的黑人保镖给压住了。有专门医生为秦风做手术,赵芸就在外面被十几个人看着。直到秦风悠悠转醒时,赵芸已经饿得前胸贴后骨,在外面喊了几个小时了。秦风听到她的喊声,吩咐个人把她送走,盯紧,随后又昏了过去。
大约一月后,秦风坐在地下酒吧专属套房里,手中拿着关于赵芸的一切资料,媚笑。
总结来说:赵芸,二十二岁,C大毕业,现任C大导员,带大一新生。其父为“亚泰”董事长千金,独生子女。跆拳道黑带四段,在WTF中全部为KO胜,在黑带四段21岁至25岁的年龄段中,造诣最高。后因是女孩,被父亲强行制止。初中至大学交过几个男朋友,都因她提出分手而终止。
看到这里秦风又勾起了媚人的笑,因为在终止后面还有两个字——处女。
黑道妖孽秦风从此走上了每日准时出现在C大校园里追女孩的老道,起初的心思是破了她的处,美名其曰是要让她感受下生平未有过的极致的快感,算是答谢。可是在被无视被拒绝后,性子反倒是倔强起来非要拿下她不可。
林荫间穿着长筒裤白衬衣的赵芸,看着身边难得的穿着正装的秦风,叹气道:“您老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我是不是救你一命还救错了啊?”
秦风伸手轻挑着她的下巴,被赵芸偏头躲过,他低头在她耳边调戏道:“我这不是为报救命之恩来以身相许的吗?”
赵芸不理,继续向前走,落在她身后的秦风看着林荫两旁的梧桐,赵芸在前面漫步走着,像是看到了在这混沌的天地看到了最干净的一处美景,有些失神,随后跑到她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赵芸顿步,看他。秦风的嗓音带了些西方人的磁性,这时,低低的问:“你知道我是谁吧?”
赵芸不带思考的点头。
秦风挑眉浅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的头,深深一吻印了上去,赵芸躲,他便追,灵活的舌头极近挑逗着她。然后在口齿当中溢出几个字:“宝贝儿,我爱死你了~~”
后被赵芸以拳脚威胁,秦风送了个飞吻而后离开。
虽然有了这么一点进展,但赵芸还是能避就避着秦风,直到后来在自己的房间,睁开眼睛看到床的另一侧躺着的一个人,她就觉着是避不开了。
秦风衣服慵懒的散开,大片的胸肌展现在她面前,好像感觉到了她在看他,终于挣开了朦胧的眼睛,却是将衣衫散开更大,支着脑袋侧着身子舔着嘴唇赤果果的勾引她。
赵芸失笑打他,他却一跃将她扑倒,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舔着完美的锁骨,下处晨起的大头一下下抵着她的下方,赵芸收了笑吓得僵直着身子没敢再动,秦风亲着她的颈处笑着表扬:“对了宝贝儿,千万别反抗哦~~”笑完之后反倒真的没有再动,半晌起了身,将衣服穿好后送了个飞吻又离开了。
行动果然诡异。
Boss知道了秦风经常找赵芸,嘱咐道可以接近了,赵芸才终于松了口气,boss又满含深意的嘱咐,别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然国家安全局会采取措施,赵芸有些心慌的点了点头。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感情,反过来帮助犯罪者逃脱。
心慌,不为别的,是因为面对这样一个满身魅力,又主动来勾引她的人,确切的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之后有半个月的时间,秦风没有来找赵芸。她知道,他正在忙着对新一处势力的扩展。
她以为最近可以相安无事,正好可以整理一下自己莫名的感情,却再一次看到秦风满身是血的样子。
赵芸听到急声的敲打,忙走到门口开门,打开门,秦风浑身是血已经无力到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赵芸清楚的听到心脏处急速跳动的声音,如打鼓般,泪腺分泌的液体快速的充满了眼框。赵芸伸手摸了下眼睛就将秦风扶到了床上,手指有些打颤,这样浑身是血的秦风让她无措,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处理伤口。终于反应过来要拿剪子剪开衣服起身离开时,秦风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睁开了充着血的眼睛。
赵芸已是满脸泪水。
秦风淡淡的问:“你关心我?”
赵芸咬着嘴唇点头。
他又问:“怕我死?”
赵芸还是点头,两串眼泪又流了下来。
秦风眉头忽然紧紧皱起,形成了个川子,好像忍着极大的痛苦,又问:“喜欢我了吗?”
赵芸忽然带了些哭腔怒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够了吧!你再说话就失血而亡了!”说完一阵风的跑去拿剪子拿急救箱了。
秦风这才满足的叹口气,按着上次中弹的肩膀垂眼想:我只是说给我来点血,也没说真打啊,真是太狠太疼了。可是,果真苦肉计才是妙计啊……
之后,理所当然的,赵芸开始跟在已经痊愈了的秦风身边,秦风就跟小人得志了一样成天冲着她媚笑,笑的赵芸心底的不安无限的扩大。
秦风因为每日要解决大小事物,又名言着对赵芸说想要时刻都能看到她,赵芸不想住进那个到处都是保镖的比亚庄园,最后两人妥协一起住到了地下酒吧。秦风在旁边为赵芸看了一间套房,里面应有尽有。而他,终于将身边的莺莺燕燕,也被他巧妙的清理了。有兄弟好奇的问他这次玩真的了?秦风只是摩挲着手上的家族戒指淡笑,我也不知道,只是现在的感觉不错。
秦风见过面对那些学生的赵芸,插科打诨完成一片。秦风见过面对舞会上各路商人的赵芸,觥筹交错间说话游刃有余。秦风见过睡梦时带着天真无邪睡颜的赵芸,让他动荡的心有了一处安然之境。
他当然也见过赵芸从不隐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无法无天的样子。
秦风总是不吃早餐就去各个地方,赵芸就强迫他吃她给他做的早餐,还会在旁边盯着他将早餐吃完才会让他离开。之后她没有事情的时候,就赖在他的房间休息打转。
他也知道赵芸经常在背后叮嘱那些手下的人,要注意保护他,这样的关爱小动作总是让他心里暖洋洋的更嚣张。
那一次,秦风还是如往常一样坐在餐桌前边吃着赵芸做的早餐边出口调戏她,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可是早餐还未吃完,就有人来通报说那边等不及了让赶快去,赵芸眼见着那通报的人要再催促,站起身就冲了过去拳脚对付了。旁边有打手见了赵芸动手也都一起上,秦风只是媚眼含丝的细条慢理的吃着早餐没有阻止。直到赵芸将几个打手打倒在地,秦风才终于吃完,放下纸巾,走过来当着手下的面给赵芸印下深深一吻,留下一句“以后叫嫂子”就走了出去。
从此,道上的人都知道了秦风专宠的未来女主人、现今嫂子。
从此,赵芸更是形影不离的跟着秦风。
秦风在每次谈了事情之后都会跑到旁边的套房骚扰赵芸,慵懒的躺在king size的大床上,白色睡衣也不用带子系上,就那么将胸肌露在赵芸面前,然后侧身把玩着赵芸的头发,问:“小芸,你不怕和我一起有危险吗?”
赵芸瞧着他这副自信的模样,起身将他的睡衣穿好,系好带子,然后无奈地道:“我怕有用么,你不是认定我了吗?”
秦风还是调戏她:“宝贝儿,我就喜欢你直接的样子。那你直接来告诉我我要是不认定你了,你是不是就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说着伸出手还去拍了拍她屁股。
赵芸偏头想了想,眼如璀璨,黑亮黑亮的眸子一闪一闪一样,然后淡淡笑开:“我认定了你不就得了?”
秦风又是嚣张的笑开,一如从前送了个飞吻离开,只是在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小芸那,知道男人是不能久憋的吗~~”
之后,秦风因为赵芸的一句“我认定了你”又做了一件事情,当着股东元老的面说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不用回避,赵芸是他未来的老婆。
而赵芸,还未接到求婚一类的形式,就被告知她已经是别人的准老婆了。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思考人生……
然后悄无声息的秦风钻了进来……
赵芸越发的觉着自己要完蛋了,再不阻止可能自己都有危险了,刚把脑袋伸出来要和被子里的秦风好好谈一谈,秦风却已经来势汹汹的堵住了她的口,又随手照着赵芸的手臂就扎了一针。赵芸瞬时炸了毛,扒拉开秦风就问:“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秦风妖娆笑开:“宝贝儿,那是订婚礼。”
然后枕着自己的手臂翘着个二郎腿挑眉看赵芸。
半个小时后,赵芸怒火攻心,两个雪白的身体很快纠缠到了一起,赵芸不满的在秦风身上印下一个个红印,秦风十分配合的低声喊舒服。赵芸浑身都像着了火一样,一边发热一边觉着身上像是有千百只虫子一样让她发痒难耐。边喘着气边用极具勾引人的低喘声音问秦风:“你到底做了什么?”秦风嗯了一声,边揉着赵芸的丰臀,边向上挺着身体:“宝贝儿,高级春药啊~~”
赵芸脑袋里已经不清晰了,听他这么说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索性更大胆了一下,低下头朝着秦风的唇就吻了上去,脸颊更是红的让秦风小腹的浴火串了出来,秦风翻身而起将赵芸压在身下,看着第一次就隐约见到的封胸,激动的坐在了她的身上,将封胸挤压着按着坚廷就冲了进去,赵芸饶是第一次纯洁的什么都不懂,也被药所弄的不知世事了,毫无反抗只应着心里的感觉嗯啊了起来。
秦风的坚廷一下下冲过去,顶端每次都会碰到赵芸的下颚,他边低声的喘息:“宝贝儿,快,张嘴含住……”赵芸毫无知觉的张开了小嘴,每次秦风都会顶到那温热的口腔内,眼下是她曼妙的身姿,粉红的脸颊,底吟的声音,更是爽的将手伸到了后面一下下柔捏着她的下方。密汁沿着手指一串串流下,柔软纤细的腰肢还在不停的扭动,直到赵芸口中含糊的喊着他的名字,秦风终于压抑住要设出的澎湃块感,退了出来。之后将她的两腿弯开,覆在她的身上,张嘴喊住刚刚一直在磨擦的樱桃,挺身而进。
胸前的触电感,和伸下的陌生块感,只让赵芸不清不楚的喊着慢一点,御女无数的秦风好像第一次遇到这样紧致的女人,一次次进的极深极快……
这一夜,疯狂的两个人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感受着世界上最快乐的极致。
之后的两个月,虽然赵芸依然对第一次的事情有恼怒,但之后的每一次也都在秦风的剧烈下一次次达到高朝,就且将他的错误放在白本子里,封存先。
可是美好总是短暂的。
秦风终于决定好了最后做一件大票交易。
当晚,赵芸躺着秦风的怀里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安,轻声问:“这一次一定要去吗?”
秦风亲亲她的额头,浑然不在乎这一次:“小芸,这是最后一次了,之前哪一次我不都是安全的回来了?这次之后你就和我回意大利,在意大利肯定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我们可以好好的生活,做喜欢的事情,比如你教书,我就在家等你,然后我们多生几个孩子……”
赵芸被他的这些琐碎的絮叨感动了,也一同的畅想着,她幸福的说:“那风,说定了啊,这一次你要平安回来,明天我有好事情要告诉你。”
秦风点头答应着,只是这次他小小的求欢被赵芸个拒绝了,然后他就撅着嘴翻身过去背对着她,赵芸从他背后搂过他的腰,柔声说:“好好休息,明天要回来,我……等你。”
秦风按着她的手说好。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一场梦。
两日后,有消息称,黑道龙头秦风被捕。
一月后,赵芸来到第一次见到秦风的那个墙角处,有些失神,好像看到当时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对着旁边的女孩调笑,然后在她脸颊轻轻印下一吻。
她摸着微隆的肚子,低低的说:“所以还是错的吧?”
半晌,后面忽然传来熟悉的压低的声音:“是错的。”
赵芸惊喜的转头,却看到对面的秦风冷眼看着她,从来没有过的冷,从来没有过的寒。他身后还是有众多兄弟保护着。
赵芸将所有的惊喜缓缓收好,问:“你没被抓?”
秦风冷笑:“怎么,见到我没被抓你是不是特别失望啊?也是,堂堂国际安全局的madam见到罪犯在外当然会失望了吧?”
赵芸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秦风忽然走上前,紧紧的捏住她的下巴,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其他的女人,你是我第一个想要娶的女人,可是你却骗了我!是你让我那些兄弟死于非命的!”
后面有人走上前抓住秦风的手,然后退后低头道:“风哥,我们该走了,这女人交给我们吧。”
秦风闻言直视着赵芸,退后,点头。
那些人便冲上来开始对着赵芸拳打脚踢。
赵芸始终用手护着肚子,没有说话,没有还手,直到被那些人打到在地上,头发散落,满脸是血迹后,秦风才淡淡开口说住手。
赵芸似是非常痛苦,弓着腰紧咬着唇。
秦风将赵芸的头抬起,低声问:“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爱过我?”
很久,很久,时间的流逝就像是蹉跎的老人,一步一步,慢步走过。
赵芸始终没有回答,秦风忽然大笑着站了起来,狠狠的踹上她的肚子。像是慢动作一样,将脚向后高高抬起,然后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踢下。
痛的赵芸身体不停的颤抖。
秦风道:“没爱过是吗?赵芸,这一脚是我为了那些兄弟还给你的!从此……两不相干。”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就像走在风雨里面决绝的过客,对过去说着再见,对赵芸说着诀别。
可是,他没有看到身后的赵芸缠着嘴唇无声的说“我爱你”,也没有看到身后的赵芸自下身流出的浓浓血液……
——赵芸番外,完——
番外三
三伏天吹西北风——莫名其妙。
听哑巴唱戏——莫名其妙。
古有歇后语,现有实打实的莫名其妙真言语。
凌烟睁开眼睛的这一刻,只觉着莫名其妙。入目的是悬放下来的床幔,透过丝柔的轻纱看到的是对面古色古香的石椅石桌以及古铜镜。
就这样侧身看着面前的画面足足有五分钟,眨眼,闭眼,瞪眼,垂眼……待终于反应过来后慌忙走下床跑到铜镜前,对着暗黄色的铜镜左右瞧着,紧接着一声鬼吼的“啊”破喉而出,惊动了整个西厢房。有丫鬟听见声音慌张的跑了进来,凌烟见她头上梳成的两个小牛角,登时想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刚刚铜镜上是陌生女孩,杏仁样的眼睛,樱桃样的小嘴,两腮微红,乌黑的长发自然的散落在肩上,垂至腰下,而身上穿得是……软缎的大红色小肚兜。
丫鬟见她没有穿衣服光着脚在地上站着,忙诚惶诚恐的弯腰行礼:“少夫人,您穿点衣服吧?您这要是着了病害了凉,奴婢们不好像老夫人交代啊。”
凌烟的杏仁眼瞪大了瞧着她,除了好死不死的来了个灵魂穿,这还穿了个少奶奶?转念一想,昨晚她本是和陆彦在家好好睡觉着,这会儿她来了,陆彦是不是也来了?
凌烟轻咳,想了想古时少夫人应该有的贵气范,碎步走回床边,趾高气扬的道:“先更衣吧。”然后和又问:“少爷呢?”
丫鬟巧笑:“哎呀,瞧瞧咱这皇城脚下还有哪个少爷对夫人这般上心那,昨晚少爷回来的晚,怕扰了您安休,就宿在了书房了。”
唔,这样啊,“那更了衣,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是的夫人,而且今个皇上有盛宴,您拾掇完了啊,还能直接和少爷一同坐马车去了。”丫鬟边快速的给凌烟穿着衣服,边答着。
凌烟一愣,大家子啊,这是大家子啊,可不能出了差错,忙摆手道:“那得,那就先别去看少爷了,拾掇好了在马车旁等着罢。”
拾掇好后,凌烟终于出了这闺房,迈着小碎步沿着临水长廊直奔门外。然后,碧海蓝天,清风拂过,桃花瓣轻轻洒洒自树上而落,洒落至那男子的肩上。
凌烟整颗心都开始扑通扑通的急速跳跃起来,男子一身白色锦衣,单手负于身后正扬着头看向桃树,那修长的身姿,似是印象当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姿。
随后男子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声响,缓缓转过来,看到穿着绫罗白裙的凌烟,面上微有一愣,随后调整好表情浅笑。
而凌烟却是一颗急速跳动的心缓缓下降,沉至谷底。男子一把竹扇,有如墨般的眉眼,镌刻的脸颊,面目俊朗,却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毫无相像之处。
家丁在一旁等候着,男子浅笑着向凌烟伸出手道:“安茹,走吧。”
原来本是这个身体的人叫做安茹,凌烟面如死灰,没有伸出手,只点着头越过他径自上了马车。男子似是对自己被拒绝没有任何反应,待凌烟上好马车后也跟着一同上了车。
刚上车,有一老人敲开车门,沉声道:“裴清,此次皇上倘若依然要让你入仕,记住,定要回绝了。”
男子点头应允。
坐在马车里,凌烟的心上下翻腾,始终不能平静,抬眼看着对面的叫做裴清的人,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不知从何处而言,只默默垂头。而一旁的裴清上了马车后脸上的浅笑也消失了,和凌烟一样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入了宴会厅,入了座,两人之间依然沉默着。凌烟正襟危坐,颇有种董事长亲临开会时的正经模样,严肃,凛然。
裴清侧目看她如此模样,皱了皱眉,递给她一颗葡萄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放松,对面的大臣正看着你呢。”
凌烟觉着而后一阵凉风,身体有些微颤。不喜欢他这样近距离的挨着她,侧了侧身将葡萄接了过来。与此同时,大堂内的窃窃私语渐弱渐隐,随后便是拉长了声音的公鸡嗓子喊道:“皇上,贵妃驾到~”
然后,凌烟手里的葡萄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直至远处,她只直愣愣的看着那所谓的皇上与贵妃。
龙袍凤服,雍容华贵,头戴金冠,仿若谪仙。男子气宇非凡,女子美貌多姿。
只是,那两人的相貌竟与现代的陆彦与凌烟丝毫无差。
她只想到,或许,陆彦穿到了那个身体里面。而她,没有。
直到僵着身子和众人一起行了礼,身旁的裴清拉起她忽然低声低声问:“你喜欢的是皇上?”凌烟有些无意识的呆看着他,裴清只是静静的浅酌了一口茶,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看着,淡淡的道:“那正巧,我喜欢的是贵妃。”
凌烟顺着他的视线向上位看去,皇上,或者是陆彦,正低垂着头,眉目万分温柔的在与那个和她有着相同相貌的贵妃悄声低语。他似是感到了凌烟的注视,抬头向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刻,她的心率失常,有些期待的越过众人望向那个熟悉的容颜。可是他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面上毫无情绪,淡然无波,如是漠然。
凌烟依然只是呆愣着,沉浸在他的那种漠视当中,已经忘记了如何做反应,甚至都忘记了此时身处何地,只剩了那种针扎般的痛,刺骨如锥。
上位的皇上拿起玲珑酒杯,对下座的裴清道:“先生新娶的妻妾,可是欢喜?”
裴清起身,垂头道:“有劳皇上挂念,一切安好。”
皇上点头,又转向凌烟问:“夫人与先生定是很恩爱吧,看着你们二人真是男才女貌,上天所赐的姻缘啊。”
凌烟呆呆的听着他的这句话,让她更难以承接,一双灵动的眼睛里像是上了曾水雾般遮了起来,看不清,听不见。那是曾经那么爱她的人,此时却视她如陌生人。
忽然想,她若是不告诉他她才是凌烟,他要多久能认出来她呢?
凌烟忽然举杯娇笑道:“皇上哪里的话,我夫妇二人哪里及得上皇上与贵妃的恩爱美满啊!”
皇上听此更是眉开眼笑,低头对怀里的贵妃道:“爱妃,我们就只还差一个皇子了吧?”贵妃娇羞着粉红色脸颊推搡着说皇上讨厌。
这一刻,凌烟从来没有过的讨厌那张她曾经用了二十多年的脸。可恶,可憎。
裴清见凌烟捏着酒杯的手已经颤抖着发了白,扶着她落座,将她握着酒杯的手拿开问:“你还好吧?”
凌烟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陆彦,我操你大爷。”
寂静,一片寂静,似乎呼吸的声音都消失。
待凌烟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在说了脏话骂了人后,只见裴清怔怔的看着她,恨不得抽自己两下,拿起八方桌上的栗子糕递给他,干笑着打圆场:“呵呵,相公饿了吧?快吃罢?”说完,更想抽自己两下了,这“相公”二字怎能说的这么顺口!还未来得及再次打圆场将话收回,裴清忽然将栗子糕接过去放在她的唇前,慢悠悠的道:“相公我不饿,娘子多吃点罢。”
凌烟有些发怔,看着裴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张了张嘴,也很自然的咬下了一下口,咀嚼,咽肚,罢了又说了句“好吃”。
裴清看着她发怔的面目,收回手,轻敲着桌面,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这次皇上居然没有再提入仕做官的事情,莫不是伤了头部失了忆了吗?”
凌烟:“……”
其实她想说那是因为那皇上是穿过来的!但是没敢开口。
宴会后,凌烟想找机会与皇上单独说话,但被侍从们先请到了皇宫外,只好先回了府。
可是凌烟刚躺倒了床上,就觉着满身心的不舒服。昨晚是他们穿过来的第一晚,可能没时间发生什么,但今天瞧着他宠爱那贵妃的样,难保今晚会不会发生什么。想着想着,更是难以忍受陆彦有了其他的女人,就招了丫鬟带路去找裴清。
丫鬟说,裴清是书塾的教书先生。怪不得皇上叫他先生欲请他入仕,定是学问很多,尤其今天他举手投足都透露着的从容,也能看得出来他独有的高雅气质。
却未想到他今日未去书塾,只是懒洋洋的躺在书房旁的躺椅上。
凌烟将丫鬟退了出去,走到他面前,见着他闭目的线条尽是柔和,似乎还闻到了早上那股清冷的桃花香。
稳了稳心神,将他叫醒,扬眉道:“我有事和你说。”
裴清睁眼见是她,浅笑说好。
凌烟转身走至书架旁,自己倚着那书架,利落开口:“我有几件事情和你说。一,我已经后悔和你成亲,所以从此以后你住书房,不可与我同房。二,既然我喜欢皇上,你喜欢贵妃,那你也不希望他们同房吧?我可以与你合作,今天再去一次皇宫阻止他们。三,我可以与你一同在老人面前扮演恩爱,但要举止有度。”说完后,静等他的回答。
裴清看着那一双奇亮无比的眼睛,自躺椅上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问:“安茹,你还记得我们成亲那日吗?”
凌烟脸上一个惊慌闪过,随后向前走了几步,抬头与他直视:“我不希望再提以前,现在我只想阻止皇上与贵妃同房。”
裴清嘴角似乎溢出些笑,随后像是昙花一现般,沉声道:“那么安茹,我都不在乎贵妃的身体,你就那么在乎皇上的吗?”
凌烟瞪他:“我和你不同,我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之后,裴清没有任何反驳,带着凌烟再一次来到了皇宫,有侍婢见是裴先生,便告知说皇上正和贵妃在后花园赏花。裴清说好,便带着凌烟来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繁花盛开,姹紫嫣红,假山清湖,湖中荷花盛开,如置仙境。
忽然一种暧昧的声音传来,裴清快速的抓起凌烟的手腕,两人藏身于花丛之中。
向假山底望过去,龙袍正压着凤服,哑着声音道:“爱妃真是愈发美丽动人了啊。”
“美丽动人”,这四个字只让凌烟想起那第一次回国时,陆彦将她压在包房外的反射镜上,抚着她的脸颊道:“烟儿如今真是愈发的美丽动人了。”
气息逐渐不稳,胸前高低起伏,凌烟咬着唇压抑着冲出去骂他的冲动,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动作。
可是画面却迅速发展起来,贵妃巧笑说皇上讨厌,还未等皇上的吻落下,贵妃已经抬起头印上了陆彦的唇。
凌烟刚要大骂一句“陆彦你不是人”就已经被身边的裴清捂住了嘴,裴清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安茹,小心杀头之罪!”
凌烟被捂着嘴,眼见着那两人纠缠在一起,衣衫半露,春色无边……
裴清将凌烟拉至宫外的时候,凌烟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双本是灵动的眼睛现今只剩了涣散无神,让裴清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他问:“他的身体都是别人的了,你还爱他吗?”
凌烟抬头看了他半晌,露出个苦涩的笑:“那还能怎么办,虽然他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了一起,我无法容忍,可是我爱他不是那么轻易改变的。再者,这事也不是他的错啊。”又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都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不是她嘛,然后又恨自己怎么没有早出身阻止。
裴清垂着眼看了她许久,而后道,我带你去吃美食吧。
着了小厮,带着他们上了京城里最大的酒楼,要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又要了几壶竹叶青,两人便开始喝上了。
席上,凌烟现代语不停的往外冒,又不停的说着对陆彦的喜欢,裴清始终在旁边看着她浅笑。
之后,凌烟大醉一场,心情倒真不是那么压抑了。
几日后,有丫鬟问裴清晚膳要食些什么,裴清想了想,淡淡的道,让少夫人熬汤吧。
丫鬟疑问,少夫人不会熬汤啊。
裴清只道,告诉她就可以。
当晚,晚膳上在众丫鬟的诧异中,摆上了凌烟熬的大骨汤。
裴清喝着大骨汤,看着对面的低眉顺眼的凌烟,缓缓道:“汤很好喝。”
这句话,凌烟不禁骄傲起来,现代时,她经常给陆彦熬的,他也赞不绝口。“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做的。”
裴清看着她的自信模样,点头。忽然又开口道:“既然娘子做得这么好,那娘子以后每天都熬汤来喝罢。”
凌烟瞬间目瞪口呆。
裴清似是满意至极,浅笑。
没几日,凌烟愈发的难受起来,一方面她不知道陆彦对那个假凌烟如何了,一方面她又忽然对这个裴清产生了点道不明的感觉。
她觉着他是满肚子坏水的古代腹黑,可是她又觉着他总让她莫名的欢喜,偶尔看见他浅笑,不自觉的就陷了进去。
这晚,凌烟侧身面对着床里躺着,迷迷糊糊的还在想这个问题。忽然,一只手从她的身后伸了过来,身体猛地一僵,她抓住那手。
怒声问:“你干嘛!”
“搂你。”裴清的低沉嗓音从她身后淡淡传来。
“喂,说了不可以的!”
“什么不可以?”
凌烟觉着他又在犯腹黑,低声喊:“不可以动手动脚!”
他像是胸有成竹般在凌烟身后淡淡道:“我说,我就是动了,你又能奈我何啊?”
瞬间,凌烟悲从生来,还没找到陆彦,她却遭了歹人强迫,忽然就跟死尸一样不再反驳,两眼一闭,身体一挺,一字一顿道:“你来吧,若是要死尸你就来吧!”
裴清看着她这副誓死不从的模样,终于笑了起来,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浑身发颤着不可抑制的笑,然后,他说:
“烟儿,你确定不要我?”
凌烟蓦地睁大了眼睛,扒着裴清的脸颊反复看着,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陆……彦?”
裴清,也就是陆彦,终于换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搂着凌烟就开始扒她的衣服,眼见着就剩了一件肚兜,凌烟快速的捉住了他的手,陆彦委屈道:“老婆,我都好久没碰你了,难受死我了。”
凌烟终于反应过来,高声问:“你骗我?”
陆彦不说话,另一只手顺着凌烟的肚兜就伸了进去,凌烟反射性的“嗯”了一声。然后又觉着自己被骗了,但还是一头雾水。
可是在她终于摸清了问题想要问的一清二楚的时候,陆彦已经蓄势待发,覆上了她的身子开始廷动了。
然后,真正的春色无边。
陆彦低吼:“啊,老婆,这个身体太紧.致,太销魂了。”
凌烟低泣:“啊,别,这个太大了,嗯……好深啊。”
——番外三,恶搞完——
番外四
凌烟高三时,家言去外地上大学已经一年。
期间,陆彦一直伴随美人身旁,充当流氓。
凌烟高三刚开学没多久,也就是九月末,学校对高三年级展开了最后一次英文辩论赛,题目有关人性本善恶。
正方为人性本善,反方为人性本恶。
凌烟为反方,辩人性本恶。
凌烟本来没有通知陆彦,他还是在做家教的孩子口中得知这次辩论会的。打听之后知道有凌烟参赛,遂逃了课,带着恶作剧的心思未打招呼变来看了辩论赛。有学弟认识他,主动给让了前排的座位,他便翘首等待凌烟的出场。
一号辩手陈述观点,二三四号分别做自由辩论,五号辩手总结。而凌烟是五号。
在最初,双方的一号辩手用英文背好了准备稳妥的辩词后,正反方二号辩手开始进行辩论提问回答反提问,只是却变成了半中文半英文。再到双方四号选手辩论时,已经在场上哄堂大笑中变成了全中文辩论。而一旁的计时人员,一分半的时间没掐好,三分的时间也没掐好,只愣愣的看着双方用中文的争锋相对唇枪舌剑,陆彦也只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旁不参与任何辩论、径自在纸上写字的凌烟,最后前几名辩手的辩论终于在老师的阻止下,禁了声,落了座。
随后正方五号辩手陈词总结,毫无新招的用中文先说了句“人之初性本善”,然后又用中文将一大堆刚刚辩论的台词说了一遍。
陆彦直感叹摇头C高少了他和家言真是没有了精英,但面上反是全无伤叹,尽是痞痞的自豪。
随后,他看着凌烟站起了身,接起了麦克风,用标准的美式发音开始做总结。她先说的是,《三字经》的人之初性本善,有七百多年的历史,但荀子当时提出的人性本善,却早已在公元前三百年左右就已经存在。
一句话说完,场上未有任何反应,陆彦却皱了眉,她的英文或许很多学生听不懂,但是老师却能听懂的,而重点是孟子的人性本善更早于荀子的,她这个论据做的不够谨慎。
果然,凌烟刚落了话语没几秒钟,就有老师拿过了麦克风说出了孟子的人性本善。
这就演变成了非单纯的高三辩论赛,而是英语口语相当的老师与凌烟的辩论赛。
凌烟显然忘了考虑孟子的年代,被老师一问僵硬在当场。
凌烟想不到反驳的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环视着场内观众,忽然见到了前排观众席上的陆彦。陆彦正对她微笑,然后用嘴型说出几个字:“天道自然。”
凌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看懂了那几个字,眉头放开,对陆彦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眼睛月牙弯起,用英文开始陈述:“荀子之后的人性本恶较孟子的人性本善之说多了更多的论据,孔子曰有人性,却未具体说人性是何。”随后,未等老师们将这模棱两可的话消化掉,凌烟话锋一转,“古有天道自然,动植物之间存在着竞争斗争一样,人之间本身也如生物链一样存在着竞争斗争,仿似人性本恶,都会从自身而言趋于保护自己的同时对其他人做出所谓的恶……”
凌烟的表现让全场惊呼鼓掌,台下评委及记分员也露出欣赏的表情,最后宣布结果时,毫无悬念,反方胜,凌烟获得最佳辩手称誉。同时,在凌烟取过奖状那一刻,对台下的陆彦深深一笑。
下了台,散了场,凌烟终于走过来和陆彦打招呼,还未等她打招呼,陆彦已经快速将她手中的奖状取过来翻看着,然后抬头打趣:“小烟儿表现这么好,让哥哥请你吃饭吧?然后哥哥给你庆祝?”
顺理成章的打断了凌烟的感谢,也顺理成章的调戏了凌烟。
凌烟刚要说好,旁边班长就叫凌烟:“快走啊,凌烟,咱班去庆祝去!”
陆彦偏头问:“有聚餐?”
凌烟无奈点头,陆彦看着她沮丧的样子,似乎读懂了她更想和他一同出去吃饭的意思,乐乐醄醄飘飘欲仙,抬头打量着那个叫她的班长,问:“可以不去吗?”
那班长似乎也认识陆彦,看着陆彦惊讶道:“啊,陆,陆学长,你这是要和凌烟出去吗?这样吧,这聚餐都是班里的人,学长若是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庆祝吧?人多也热闹!”
陆彦想想,点了头,非常自然的揽过凌烟的肩膀,和她向外走。凌烟见他有些亲密的动作懊恼的低头甩肩欲将他甩开,陆彦反倒是揽的更紧了,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样一会儿他们才不能灌你酒”,然后又转身对班长说,“你们先休息休息,附近的馆子我有熟人,我去先帮你们点了菜,一会儿你们来直接入座就成了。”
说罢,也未管人班上有没有忌口的,甩下几句话就走了。
到了个餐馆,凌烟忽然瞧着陆彦低头看着菜单的侧脸,微微咳了一声道:“我们同学有不吃鱼的,你别点了。”说完脸颊就多了一丝红润。
陆彦听见这话,本就从来不想放过她,这次更是抓着话茬没放过她,调笑着:“哟,小烟儿,知道我对鱼过敏,特意不动声色的提醒我呢?”
凌烟羞涩了,脸红了,难得的没反驳,一旁的陆彦十分享受她的羞涩。
随意点了十个菜后,陆彦放下菜单便打算再调戏一下凌烟,就忽然觉着门好似开了一下,然后未见人进来,再低头,就看到一个三四岁大的满脸泥巴的小胖孩冲着凌烟跑过来,眼看着要抱上了她的大腿、蹭上了泥巴,快速伸手将凌烟拽进怀里,转身用后背对着小胖孩,小胖孩没刹住闸一下抱到了陆彦的大腿上。
凌烟被他这么实打实的一搂,脸颊就更红了,刚要挣开他,陆彦已经放开了手,好像完全无意侵犯她只是在帮她一样,让她觉着自己想多了,心里忽然涌出那么点鄙视、鄙视自己。
陆彦蹲下用手擦着小胖孩的脸,擦过之后才看到小胖孩的脸颊粉粉嫩嫩的,他问:“胖娃娃又去玩泥巴了?”然后看着他衣服上也全是泥巴印子,有些为难。
凌烟整理好了心思,也蹲□问:“你认识他啊?”
“嗯,老板家儿子,以前就常逗他。”
俩人正说着,哪想小胖娃娃忽然奶声奶气开口道:“小彦哥哥,这是你老婆不?”
凌烟惊讶,居然这么小就知道老婆这词!
陆彦挑眉没答话,忽然开始扒小胖娃娃的脏衣服,小胖娃娃根本不知晓自己和陆彦的力气落差,愣是俩手乱挥着阻止,嘴里还阵阵有声的喊着:“嫂嫂,救我,嫂嫂,救我!”
凌烟听见这称呼尴尬的别过脸,最后再转头时看到小胖娃娃正眼带泪光的怒视陆彦,而身上,已经被拨的光溜溜,光溜溜,光溜溜……
这一顿饭,凌烟始终处于尴尬的状态下,脸颊微红,坐在旁边的陆彦还一副良家少男一般,不时的往她的小盘里夹菜。有同学为了此次辩论赛不停的向凌烟敬酒,一反常态的,陆彦却始终没有为她挡酒,然后,然后凌烟就多了……
饭后,也有几个男同学本是想将唯一的学长灌醉,最后却演变成了自己喝的里倒歪斜,走出门外看着平直的地面直喊着“床,我要睡~~”然后又有喝多的同学拉着他的身体骂他“你个傻逼,那是大坑~~”然后当做迈坑一样高抬腿,落下。
陆彦抚着额头看着这些个孩子都喝高了的傻气动作,让几个女生送男生,然后自己拖着凌烟去吹海风,顺便又买了件大衣给凌烟披上,以防被海风吹得头疼,感冒了。
但凌烟一到了海边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反倒是清醒了一些,看着陆彦近在眼前的深邃眼睛,有一瞬的失神,然后裹着大衣问:“陆彦,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陆彦将她的衣服又裹紧了一些,然后从后面搂着她一点点向海沙上走着,“看夜景。”
此时刚好退潮,刚被洗过的各色贝壳在夕阳下闪烁发亮。还未入夜的海边还空无一人,远远看去,只有那相叠的两个人在海边行走,像是放任自由,合在一起,在淡蓝色的海水中映出一道长长的幻影。干净,美好。
凌烟有些累了,陆彦便拉着凌烟远离了海边,找了一处干燥的沙子堆处坐着,让她躺在他的腿上,盖好衣服,休息。
凌烟刚躺下就觉着不舒服,陆彦看着她皱眉的样子,轻笑。她今日辩论赛上是将头发扎起来在后面吊出一个干净利落的辫子,此时应是有些发格不舒服,伸手将她的头发解开。头发散落开,像是睡美人般,头发轻飞。凌烟似是终于舒服了,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入了夜,海边的烧烤人群都上来了。陆彦见她醒了,便将她拉起来,穿好衣服去看夜景。
沿着海边,向远处看去,中间立着的海上公主的雕像正熠熠发光。向两边看去,夜晚的海边已经灯光束起,一道道如是光环。
凌烟从未在晚上出来过,也从未在晚上来过海边,这一次看到,深吸着海风,心里舒畅的无法言语,只拉着陆彦沿着海边走。最后,脱了鞋子让陆彦拿着,踩着细沙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边走着边转头和陆彦低语几句。
此时,空中有划起烟花,不知是谁在过生日,响起了生日快乐的歌声。
凌烟拉着陆彦的手臂,抬头,烟花绚烂,照亮了凌烟满是笑脸的眼睛。
旁边有卖孔明灯的男孩拿着卖,陆彦偏头看了眼满是欣喜的凌烟,花了十块钱买了个孔明灯。凌烟拿起他们的笔,蹲在地上开始写愿望,陆彦想要悄悄的看,被凌烟推的好远。然后等凌烟写完,将蜡点着,凌烟对着自己的愿望这边,陆彦对着那边,掐着孔明灯两角,将孔明灯燃的膨胀起来。
最后慢慢松手,孔明灯放飞,凌烟双手合十许愿。
许完愿没有对陆彦说谢谢,却是扬着笑脸说了一句:“你真好。”
陆彦心底一片柔软。
在海边走累了,大约十二点,海边人都散了去,陆彦便带着凌烟开始爬山。最后到了山顶,凌烟累的什么力气都没有了,自觉的拉起衣服躺在了陆彦的腿上,睡了,口中还阵阵有声的吩咐着:“有日出要叫我哦。”
陆彦看着她这完全没有戒备,像是又听话又得宠的孩子,不由得失笑。
陆彦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东方,偶尔垂下眉目看着腿上的凌烟,面露满足。
凌晨四点左右,日出。陆彦将凌烟叫醒,凌烟迷迷糊糊的睁眼顺着陆彦指的方向看去。
太阳正自海的那一方缓缓升起,红色淡淡闪出,在海上映出绚烂颜色。
朝阳,绚烂。未来,安好。
这一刻,凌烟转头对陆彦轻声说:“陆彦哥哥,有你在身边,真好。”
——番外四,完——